煬帝指著一大堆傳來的急報,氣忿忿地道。
宇文化及翻了一遍,卻漫不經心地這:「陛下,這天災可不是為臣之咎,老天不下雨,臣也沒本事把龍王召來,江河發大水有人說是開了運河之故堵了原來的河道。」
煬帝怒道:「開運河是你的建議,也是你負責督工,如何能有堵塞河道的事!」
宇文化及道:「因為運河所經之處地勢較高,水流不至,所以要把河道堵住,使水流增高,才能進入運河。」
「該死,該死!這一來還得了,多日水面較低,一時不見其害,到了夏秋之際,雨水綿綿,下游河道被堵,洪水無法宣洩,豈有不淹之理?而且有些地區,本來靠河水灌溉,你把河水堵了,河流改道,自然要鬧乾旱了。這些天災是你做出來的,你作的孽大了!」
宇文化及豁出去了,大聲抗辯道:「陛下,這首先開鑿運河是你自己的意思,運河所經的路線也是陛下自己擬定的,陛下信了方士的話,說西南有龍氣,恐天有二日,才指定要挖過去,旨在挖斷龍脈……」
這倒是事實,那是另一位方士袁天罡,善於占星望鬥,預言休咎,非常靈驗,煬帝十分信任,曾召入宮中夜望氣象,發現西南有龍氣衝霄,直犯帝座,應主天下大亂之象,但他知道煬帝不喜歡聽見天下大亂的話,故而只說西南有龍氣,必須予以挖斷。
煬帝倒是相信了,發動夫工挖運河,通過西南,地經唐公李淵的祖陵,李淵以重金厚諂河督麻叔謀,將河床偏了過去,未及李氏祖塋,是以龍脈未斷,而那條困居在地底的水龍,卻漸漸的長大了。
煬帝被宇文化及一頓搶白,不禁惱羞成怒,大聲道:「你!宇文化及,等回京師之後,我們要好好地算下帳,看是你誤國,還是朕誤國!」
宇文化及冷笑道:「不必算了,你是皇帝,一切責任自該你來負。我這做臣下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天下大亂,是人主失德,引退遜位。」
煬帝冷笑道:「朕失德遜位,讓給誰,難道讓給你這大奸賊不成!」
宇文化及也冷笑道:「那怕你不讓!此地不比長安,禁衛軍都是你的心腹,此刻行宮的戍衛,是吾兒宇文成都一手訓練的弟兄,他們不會聽你的。」
煬帝大怒道:「朕倒不信,來人哪!擒下這叛賊!」
那些禁衛軍平時受煬帝厚遇,對煬帝倒是忠心耿耿,他們雖受宇文成都統領,但煬帝不時親校,時加待賞,他們仍是以皇帝為最高的擁護者。
聽見皇帝的口論後,那些禁衛軍執戈逼向宇文化及,使他大為吃驚,一面後退,一面叫道:「吾兒快來,你的這些部下兄弟反了!」
明明是他自己反了,但他卻說人反了。好在宇文成都也帶一批人候在附近,這批人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出入與共,聽見父親的招呼,殺將進來,手中一柄流金鐺,勇不可當,幾名禁衛當者立踣。煬帝為了己身的安全,對宇文成都極盡籠絡之能事,幾乎此自己的兒子還要親,那想到狼子虎心,說叛就叛,終於死在宇文父子之手。
宇文化及父子弒了煬帝之後,一面行文天下,聲討煬帝的罪狀,包括弒父鴆兄,逼淫父妃等種種亂倫之舉,而且窮極奢侈暴征苛斂等等,乃使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為了順天應人,解民倒懸,故效成湯之代桀,周武之代紂,並改國號為大許,封宇文成都為武安王兼兵馬大元帥,他的兩個弟弟,宇文士及與宇文智及為左右丞相,把天下朝廷一把抓了。
弒煬帝,反對他的聲浪還小,實在那位皇帝在民間的怨恨太大了。但宇文氏自立為帝,卻令人難以心服。
於是各路反王俱起,而在山西的唐公李淵,奉迎太子,立為恭帝,三軍縞素,發兵討宇文氏為煬帝復仇。
這是李淵此宇文氏高明的地方,因為隋代楊氏畢竟已有了幾十年的天下,雖然近幾年征飲過多,但許多建設確也有利於民生不少,怨之者固眾感之者亦大有人在。
人死不計其怨,推出太子來討公道卻是名正言順的。
唐公素來就跟宇文氏不睦,宇文氏當權,他在太原秣馬厲兵,隨時都準備抗拒進一步的迫害而戰,這時明知宇文氏必將容不下自己,乾脆先發制人,起兵討宇文氏。
這時金墉李密本受煬帝封為魏公,及時也自號為西魏王,發出了十八道通知,給十八個已成勢力的反王,約期在甘泉關會師,合兵討許,並且聲明不來者為反賊將為公敵。
這是一種表明立場以及先圖自保的做法,當時各路反王紛紛而至,雖然不是烏合之眾,多少也經過多年的籌措準備,但是在暗中行事究竟有很多的限制。所以聲勢也沒有很大的,誰都無法與久掌兵符的宇文氏一抗,只有大家合起來才有辦法。
再說,把宇文氏打垮,既無燃眉之急,又可以收編其殘兵再擴充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他們看準了,這十八路反王自己互相火並時,誰都無法很輕易的把對方吞掉。目前最大的敵人還是自封許帝的宇文化及。因此,接到通知後,大家都來了,而且都帶了自己最精銳的部除來甘泉關下。
每一個人都知道此一戰的關係太大。
但是卻有兩個很重要的人沒有來:一個是李靖,他手頭擁有的勢力不下於任何一家反王,只不過他沒有把那通知放在心上,因為他尚未揭竿而起,還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而且通知是給虯髯客的,虯髯客這時出海操軍,李靖本可全權代人,可是他放棄了。
最重要的是李靖發覺這些人中沒一個是成事之器,他不想去弄上什麼牽扯,以免將來難以脫身。
另一個沒有到的人是唐公李淵,他奉了恭帝,在名義上應屬正統,沒有理由要去接受別人的召集。但是他也不能不聞不問,因此這他的次子李世民以及四子李元霸,率了一彪人馬,出潼關而來。
宇文化及對這些反王合兵前來征討,倒是大出意料,他本以為挾自己的優勢,除了煬帝之後,他可席捲天下,那些反王力不足與抗,若再許以高官厚爵,一定能得到他們的擁護,等江山坐穩,再侵慢地個別收拾他們好了。
如意算盤打得妙,卻也未敢掉以輕心,深恐在路上受到襲擊,故而仍舊駐守在揚州。
此地有城池可以據險,有河川可拒大軍,而且糧米儲藏豐富,足可守個一年半載的,故而,他的臨時朝廷就設在揚州,而且還接收了煬帝的一大堆美人。
只不過遺憾的是,有一半以上的美人很貞烈,煬帝一死,她們也隨之自殺了。這使宇文化及掃興,但頗可告慰的是皇后蕭氏請降。
蕭皇后國色天香,體態風流,宇文化及在做臣子時就已經聞之久矣,那時只不過眼睛裡看看,心裡想想而已,現在這位大美人居然屬於自己了,怎不喜出望外?只可惜的是溫存沒有幾天,首先接獲的報告是李淵兵發潼關。
宇文化及對太原李氏是早有提防的,當下命宇文成都領了一支大軍前往抗拒,而且授命他趁機進擊,直入太原。
因為李氏的存在,始終是他的心腹之患。
宇文成都領兵去了幾天,又接各路反王要在甘泉開會師討許的消息,這下子可把宇文化及嚇得魂飛天外,重兵已經發往潼關去了,對這些反王的聯軍,實在沒辦法急調人馬來抵擋。
宇文化及野心雖大,卻是個無膽的懦夫,一看情形不對,連忙把剩下的少數軍隊分出一半交給弟弟宇文士及據守揚州,自己則帶了蕭後以及一批美女,逕往淮河逃去,想與兒子宇文成都會合。
宇文成都與唐公的李家軍在潼關僵持不下,李靖卻率了弟兄們來到附近。他對山河大勢看得明白,逐鹿中原,潼關當是第一要塞,若能據此,西控晉陝,緊扼長安咽喉,無論誰得了天下,都將受制於潼關。所以他先打算謀取了潼關再說。
到了附近,恰好兩軍正在對峙,李靖樂得坐山觀虎鬥,按兵不動,由著他們斗去。
他找了一所大莊院住下,派遣探馬去打聽戰爭的情形,知道他們互有死傷,而且宇文成都的軍力較強,似乎也略佔優勢,不過唐營中有著天下第一條好漢李元霸,兩支鐵-有萬夫不當之勇,戰陣上的頹勢靠池一個人挽回著,那一邊兵潰,他就轉到那一邊去,憑雙-殺退敵軍。
雙方就這麼來回的拉鋸戰,李靖卻很高興,他們如此消耗下去,對自己是大為有利的。
當他們雙方消耗到兩敗俱傷的時候,第三者以逸待勞,就可以坐收漁利了。雖然李靖不想與唐公為難。他是為打擊宇文成都而來的,但唐軍卻對李靖有很大的幫助。
唐兵若能擊潰宇文成都,李靖再來乘機襲弱,不難將宇文家的武力一舉而滅,宇文化及若是失去了這一支軍隊為依憑,就再也無法掌握住絕對的優勢了。反之唐軍如果不敵,則宇文成都也將元氣大傷,擋不住李靖的再度攻擊。
而這一仗的勝利者收穫也將十分可觀,因為這是宇文氏的精銳武力,糧秣、服裝、兵器、裝備、戰馬等,無不十分精良,這些戰略物質,在戰時十分重要,當別家反王都在攻城掠地時,唯獨李靖別具慧眼,看中了這批物資,也只有眼光遠大的軍事家,才知道在戰時,物資的價值遠非金錢所能比擬,因為有時錢並不一定能買到東西。
李靖的部屬已經聚集有三千多人,他們化整為零,以各種的掩護,潛伏在戰陣的周圍。
李靖本人則與張出塵在深夜研究策略,他的軍事謀略是立體化的,一個大的沙盤,以細木及粉團擺成山川關隘的形勢以及兩軍的陣地狀況,然後再構思本身的軍力如何分佈以便控制把握戰況……
張出塵在一邊握筆記錄,並告訴他各種狀況的變化,李靖一面看一面點頭道:「由此看來,唐軍之中,頗有能者,以兵員而言,他們不若宇文氏有險可守,以配備而言,他們也不若宇文成都精良,這場仗根本是無法打的,但他們竟能相持不下。」
張出塵道:「是啊!他們把微少的兵力作重點的分配,攻擊的幾個要點都是對方不敢掉以輕心的,所以才牽制住對方不敢輕出……」
李靖笑道:「這倒不算什麼,難得的是,他們所攻擊的地點,不但險要,而且易守而難攻,守方只要有少數的兵力就可以守住的,唐軍以少擊眾,居然把攻擊重點移向了這幾個地方,令人難以想像,但卻是最精妙之作。」
張出塵道:「妾身正感不解,唐軍所攻的位置雖很重要,卻是徒勞而無功,這似乎是最笨的選擇。他們在前幾天拚命搶攻,作了重大的犧牲,才佔了關外幾條山道的出口,雖然牽制住宇文氏的軍力,但是並沒有封鎖住對方的行動呀,還有兩條主要的道路可以通行的。」
李靖笑道:「那兩條道路太寬敞平坦,唐軍的人力不足以封鎖,他的目的不在圍住敵人,而是在搶關。只要能攻進潼關,據險以守,就把宇文成都跟後方隔開了,所以他開放道路,讓宇文的大軍出關去,而宇文成都也知道對方的用意,不加理會,因而才造成進退維谷的局面。但最妙的是唐軍所處幾個位置,他們雖然攻關不易,可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利用那條狹窄的山道,本身也很容易防衛,使宇文成都無法攻出去,使他們雖佔人數上的優勢,也無從發揮。」
他指著沙盤,講解形勢,董輕雲與薛飛霞侍候在一旁,神色恭順,李靖夫婦所討論的問題她們都不懂,但是卻極饒趣味,使她們受益很多。
聽了李靖的解說後,她們才明白唐軍戰略之妙了。他們以較少的人數,一直採取主動攻擊,牽掣住宇文大軍,果真是相當成功的。
每天猛烈的攻擊,受到了緊密的防禦,總要犧牲十幾二十名戰士,卻徒勞無功,但是城中的宇文大軍也無法出去攻擊,因為山路太狹仄,無法大舉進擊。大家消耗下去而已。
唐軍是可以等的,他們反正不急,但是宇文成都不耐久耗,他的父親在揚州飽受各路反王的威脅,切斷了回京之途,急待他回軍去救援。
這兒久戰不下,又不能放棄,否則潼關一失,腹背受敵,天下雖大,亦難有容身之地。
所以李靖對唐軍的這番佈署十分激賞,仍然低頭細心地研究著。張出塵道:「郎君,你還在研究什麼?」
李靖道:「我在研究我若是宇文成都,將如何破敵。」
張出塵頗感興趣地道:「你研究出一個究竟了嗎?」
李靖搖頭道:「還沒有。不過我相信總會有個破法的。」
張出塵道:「咱們又不要幫宇文成都,又不去跟唐軍作對,郎君傷這腦筋幹嗎?」
李靖道:「我們雖然不必參戰,但是卻不可不知破法,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也許日後再遇上類似的情形,不至於手足無措了。」
說著又低頭研究起來。三個女的也不敢打擾他,看他將幾個面-的人,在沙盤上移來移去。
移了一陣後,忽而輕聲歎道:「不知道唐軍陣中是那一位高人參贊,此人胸中委實不凡。」
張出塵道:「樂昌姐前月有信來,說他們已投唐公,她的夫婿徐德言就是極佳的軍略名家。」
李靖笑道:「那位德言兄我曾經拜領過幾次教誨,相信他還沒有這才具,否則當年陳主就不會失勢亡國了!」
「你也別小看人了,樂昌姐一代人傑,她相中的人絕不會差,徐公子雖貴為駙馬,卻未掌大權,難以為力,而且大廈將傾,一木難支,陳朝兵敗,他一個人也難以回天。」
李靖道:「我不是瞧不起徐兄,但是我相信絕不是他的策劃,一個人的謀略與他的日常談吐有閱,我跟徐兄談過幾次,也曾就兵法韜略交換過心得,所以我知道這不是他的作風。」薛飛霞不信道:「一個人的謀略還會有手法派別?」
李靖笑道:「不錯,謀略出於心智之運用,一個主帥喜歡用些什麼戰略,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總有一些蛛絲馬跡可循。所以研究致勝之道,對主帥的研究,常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我舉個例子好了,如果我知道敵方某一主帥好用奇兵偷襲,跟他對壘時,我不妨故示疏忽,安排一個偷襲的機會給池,他一定會捨不得放棄,於是我就可以安排一個陷阱來等他入圈套了。」
薛飛霞睜大了眼睛,表示出十分的驚訝。這是她江湖經驗中從未體受到的一種學問。忽而李靖一聲歡呼道:「有了!這樣子就行了!」
他在沙盤上開始重新擺了起來。忽然有隻手伸進沙盤,抓起了另外的幾個面人也迅速移動,作相對的佈置。
李靖抬頭一看,見是個陌生的年輕人,才二十多歲年紀,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在他身邊站著的是前陳的駙馬,樂昌公主的夫婿,現已破鏡重圓的徐德言。
他沒有來得及去問這年輕人的來歷,因為年輕人所擺的兵陣使他大感興趣。那是正對著他的攻擊佈署所作的因應措施,因此李靖很快地又作了一番更動。
那年輕人也立即變更計劃,兩人一來一往,在沙盤上就展開了殺伐對抗。
他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因為室中的人太過注意沙盤而疏忽了,等到發現了他們,薛董二女就要採取行動,但是張出塵因認得徐德言,再者他們都沒有帶兵器,顯然沒有惡意,再者,李靖與那個年輕人在沙盤上的對手情況太精采了,忙向二女搖手示意。阻止了她們的行動。
攻守之間,越來越烈,雙方都付出了全部的精神,雖然只是十幾二十個面-人,也沒有經過任何一次有真正的接觸,都只是擺來擺去,但緊張的氣氛卻吸引了每一個人的注意,大家都摒住了呼吸,靜得心跳可聞。
終於,李靖將幾個面人由中間分散,布在四周,那年輕人瞧了很久,才長吁一口氣,雙手一拱道:「先生高明,世民甘拜下風。」
他旁邊的徐德言也長揖道:「藥師兄,佩服!佩服!敝上李公子的謀略已經算是高明了,但跟你一此,到底還是遜了一籌。」
說著才給李靖介紹,原來這年輕人就是唐公子李淵的次子李世民,年輕有為,很有點名氣,李靖早就聽過他的名字了,但今天卻是初次見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深受震動。這個李世民不但長得很英俊,而且還有一種發自天然的高貴氣質,他雖然帶著微笑,赤手空拳,年紀不大,剛才在一陣對較戰略時,還輸給了李靖,但李靖卻有著不敢輕侮的感覺!
當下肅然地一拱手道:「原來是世子蒞臨……」
李世民客氣地道:「是世民來得冒昧,世民於德言兄處聞得先生盛名,早就想來拜謁了,其奈俗務羈身,難得有暇,這次聞知先生西來,乃煩德言兄為引,專誠一拜。」
徐德言笑道:「藥師兄,此地為宇文成都軍卒所轄的地域,弟等不敢公然入訪,只有越牆而進了,失禮之處,請多原諒,到了書房門口時,敝上本想報名求進的,但是聽得藥師兄對戰局作講評,一時忘形而進……」
李靖笑道:「好說,好說。我這兒雖不敢說門禁森嚴,但是卻也是四面都有人看守,二位能夠無聲無息地進來,足見高明了。」又對薛飛霞道:「飛霞,你去查問一下,看看防守的人是那些,詳細地問一下,是那一方放世子進來的。」
李世民道:「先生,這是世民不是,貴屬下都是十分盡賣,世民是玩了一點小手法,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才趁隙而入的,再者這裡二十丈內,無人敢近……」
李靖笑道:「世子對敝處的情形倒是很清楚,連在下書房二十丈內列為禁地都知道了。」
李世民神色一變,知道自己一時多嘴,又說偏了一句話,頓時張口結舌,無言可答。
徐德言道:「藥師兄,別費心去調查了,西北角的兩位守值貴屬是兄弟以前的舊部,而且他們的父母都在太原,曾受世子的照顧。」
李世民屈下一腿道:「世民願為此二人請命,他們也未敢怠職,只是知道我們不便驚動別人來訪,才未作通報,我們帶來的四名人手,都留在他們那兒,被縛住了手腳,置於軍中作人質抵押呢?若我們有一點不利先生之心,他們會立刻殺掉人質。」
李靖竟然一笑道:「世子,若你我易地而處,你對此事作何看法?」
李世民為之一怔道:「先生,我們未含敵意,絕非敵人,而且德言兄還是先生故交。」
徐德言道:「兄弟與藥師僅數面之緣,但是拙荊與嫂夫人都是多年故人了吧,西北草叢中自縛四人中,即有拙荊在內。」
李靖倒是啊了一聲。張出塵忙道:「什麼?樂昌姐也來了,她怎麼會留在外面做人質呢?」
李世民道:「此舉無他。僅為表示世民欲見先生之誠意但又實在不便驚動他人尤其是不能給宇文成都的人知道。」
李靖冷笑道:「飛霞,這兒的防務是你負責的,你選中的人中,居然還會有宇文家的細作嗎?」
薛飛霞忙道:「公子,這個屬下敢以性命保證。」
李世民道:「薛女俠不必如此,貴部人數眾多,很難逐一去瞭解底細,鄙人倒不是說他們靠不住,但既有兩個人肯為鄙人通融,自然也可能有為別人所用的人。鄙人此度來訪,必須十分秘密,故而才取得那兩位的循情放行,而徐夫人還自動就縛作質,意在保障那兩位的生命安全萬乞先生賜予原宥。」
李靖頓了一頓才笑道:「假如在下不肯原諒那兩個人呢?世子,這牽涉到法律問題。」
李世民低聲道:「是的,世民明白,世民的部屬中若有此等人,世民絕不輕恕,可是世民已經向他們說過,事後帶他們一起走!」
「世子認為有把握能帶走他們嗎?」
李世民這:「這個世民可沒作保證,只是想他們絕難再在先生這兒留下去了,所以才要他們走,當然我們也想到了先生未必會同意,是以世民未作擔保。」
「所以世子才留下四人作人質?」
李世民道:「世民從不敢以任何人性命為質,那四位是他們自己願意留下的,說我與德言兄若是無法取得先生的諒解,無法保全他們,他們就可以先殺掉人質。」
李靖忽然問道:「除了樂昌公主外,還有什麼人?」
徐德言道:「尚有劉文靜先生,長孫無忌先生及郡馬柴紹柴公子。」
這三個人的來頭都不小,其中聽說劉文靜是李世民最信任的謀士,長孫無忌是李世民的中表兄弟,郡馬柴紹則是唐公李淵的女婿,跟李靖也是好友。這三個人再加上樂昌公主,這一份人質的名單倒是夠著實的了。
李靖忙向薛飛霞道:「去將那四位客人請進來吧!」
薛飛霞答應了正要走,李世民道:「先生是否答應寬恕那兩名弟兄了?否則還是讓他們作質的好。」
李靖笑道:「世子為了這兩個不足輕重的人,倒是投下了大本錢。」
李世民道:「不!那四位都是自願留下作質,以換取那兩位守值壯士的方便,他們都知道先生的鐵令如山,如果沒有一份夠重量的抵押,他們說什麼也不讓世民前來的。」
李靖沉思片刻才道:「飛霞,另外再派兩名守值的弟兄,原守衛的弟兄叫他們護送長孫將軍和柴郡馬先回大營去。」
他所謂護送,就等於是變相的寬釋,叫那兩名弟兄去到唐營,自然是不要他們再回來了。
李世民長揖道:「多謝先生,現在我才鬆了口氣。」
李靖笑道:「世子認為李靖是如此不近情理的人嗎?」
李世民道:「不!不!世民絕不如此想,世民知道先生御下有恩,但紀律如山,絕不容人違背,那兩位弟兄家人雖在太原,但他們平時對先生絕對忠誠,今天因為事關重大,才懇請他們通融一下,世民事前也答應過他們了,如此無法為他們求得諒解,不僅那四位會陪上一命,連世民這條性命也不想留下了。」
李靖道:「世子不覺得這一注押得太重了一點?」
李世民道:「不!世民不這麼想,世民是來見先生,說一個重要問題的。那四位則是相信世民可以跟先生談得很愉快,才羈留作質的,若是世民無法求得先生的諒解,則那六條命俱將不保,世民又豈能獨生?」
李靖道:「世子投下這麼重的賭注,李靖只有答應了,不過李靖要說句心裡的話,李靖實在答應得很勉強。世子今日前來想必是要談合作的問題?」
李世民道:「不!不是合作,世民已知先生是從不與人合作的。世民此來,乃是為說動先生歸向大唐。」
李靖微怔道:「世子要我投入麾下效力?」
「不敢當!這個世民倒不敢,世民是代表父王向先生提此請求。家父此番勤王,志在推翻宇文叛逆,歸還楊氏的天下。」
李靖淡然地道:「世子假如存的這個打算,就不必再談下去了。隋煬帝雖多建設,然擾民日甚,他的兒子恭帝根本就是個懦弱無知小兒,也擔當不起天下大業,我要問的是世子自己的意見。」
李世民想了一下道:「上有老父,世民不能謀也不必想。目前只能代父王謀。」
李靖道:「將來呢?」
李世民笑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難道世子自己沒有一點計劃?」
李世民斬金截鐵地道:「沒有。只要父王在一日,世民一切努力都是為了父王,絕不念及本身。」
李靖想了一下才笑道:「世子仁孝無雙,我們還可以共事,請入座細談。」-正好,薛飛霞引了樂昌公主與劉文靜到來。同時道:「長孫將軍已帶了兩個人先回營了,柴郡馬請求一晤。」
李靖想想道:「柴紹兄是我的好朋友,此刻我們要談的都是公事,與好朋友談公事,最容易傷及感情,出塵,你招待樂昌公主到隔園去敘舊,把柴兄也請了去,我跟世子談出個結果後,再去相見吧。」
他很細心,也因為前次李密找人來暢談合作,受夠了人情壓力的罪,所以這次學聰明了。甚至於把張出塵與樂昌公主都撇開。
劉文靜、徐德言以及樂昌公主都有點失望之色。他們這次前來,確是希望說動李靖加盟合作的,尤其是跟宇文成都僵持不下,而江南群豪已經聚結起來,合力攻擊宇文化及,若是叫他們那邊先得手,得了傳國玉璽,推出一個人來登上了大寶,大勢必為彼等所掌握。
李世民此舉有兩個任務,一是消滅宇文氏的勢力,二是破壞諸王的結盟,使他們團結不起來,而後唐王才可以仗著他的優勢,逐個擊破,取得天下。
那知道在潼關前遭遇了宇文成都,阻撓了進程,徐德言知道了李靖的部屬都已化整為零,集結在四周,而這些人,可以舉足輕重,立即扭轉大局的,因此,他們才希望能來說服李靖合兵出擊。
此舉關係極為重大,期在必成,否則即使擊敗了宇文成都,李靖趁他們兵疲師老,來個以追擊勞,不難把他們一舉而吃掉。
最困惑的是李靖的態度,一向曖昧難明,他自己絕對無意成事,-也不表明了要幫助誰。情勢上看,他幫虯髯客,但是樂昌公主跟張出塵較為親密,知道他們夫婦跟虯髯客雖結為手足,卻絕無共事的可能。
因此,他們說動李世民試著來遊說一下,事前,各人已就所知,把李靖的一切都告訴了李世民,並獻計告訴他如何著手,而且把長孫無忌與劉文靜帶來。
劉文靜是謀士,知道如何隨機應變,長孫無忌是唐公元配長孫王妃的侄子,跟李靖也頗有交情,而柴紹更是三十六友中的人,當初在長安,互相結盟金蘭。
這麼多人來,原想以情誼來打動李靖的,不想一開始就碰了釘子,李靖要撇開人情來談。
倒是李世民哈哈一笑道:「對!對!我們要求藥師先生所參與的是千秋大業。必須相處以誠,大家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能行則今後戮力共事,不成則彼此也有個瞭解。這是我們不好,一上來便使了心機,為了那兩個人的事,我們用了太多的人情,使藥師先生勉為其難的點了頭,也使他對我們的誠意有了懷疑……」
劉文靜忙道:「藥師兄,這是小弟的不是,這個主意是小弟出的,因為小弟知道藥師兄極重情義,必然不忍叫幾位老友受累的,所以才來上了那一手……」
李世民忙道:「這不能怪劉先生,是我答應了那兩個人的安全而強逼著先生出主意的……」
李靖笑道:「主意是不錯,但只要柴兄或樂昌公主中任何一位留下為質就夠了,這兩位一是我的結義兄弟,一個是愚夫婦的畏友,李某無論如何也不致叫他們受累的,四位一起留下,不顯得太多了一點嗎?」
劉文靜笑笑道:「兄弟先前倒是如此想過,但不能在那二位中指定那一位,只有先表示了自動留質,但是兄弟知道本身的力量不夠,才又把長孫將軍拖了作陪。」
李靖笑問道:「還有兩位呢?」
徐德言道:「公主是兄弟請她留下的,郡馬則因為見到拙荊留下,只好也表示留下為質了。他們實際上都不能算自願以本身的交情來對藥師兄有所幹求,但是出於世子的懇求,也只好答應了。」
李靖移目向李世民道:「原來是出之於世子的懇求。」
李世民坦然道:「是的!公主與家姨丈都是我求他們為人質的,劉先生才是唯一自願留質的人,我卻不能為了一句承諾而讓劉先生冒性命之險,只好老起臉皮,求他們兩位一起留下了。」
他歇了口氣,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緒,才又繼續道:「其實,我們一開始就錯了,我們已知藥師先生是如何一個人了,又何必動這麼大的心機呢?直接向他懇求,相信他也會答應的。」
李靖道:
「世子錯了,今天若不是有了這麼多的擔待,我絕不會放過那兩個人。而且我再鄭重聲明一句,這種事只此一次,下次如果再有同樣的情形,那怕搬出天大的人情,李靖也是斷然不顧的。」
說得各人都低下了頭。
李世民紅著臉道:「先生指點得極是,世民認錯,治軍著重戒律,雖至親如父母手足,也不能去干預破壞體制的,我們如尊重那個人,更不應當提出這個要求去困擾他,今日之事,是世民一人之錯。」
劉文靜更不好意思地道:「世子,這是屬下所謀不當,屬下應負全責。」
李世民道:「今天我是來談判的主腦,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管是誰的主意,我若不能於事先洞悉其利弊所非,那就是我的錯!藥師先生,這一次已經錯了,我只能認個錯。以後,我不但是對你,就是對任何人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這個話題就此結束,我們談正經的。」
李靖微笑點頭伸手肅容道:「世子請,劉先生請。」
李世民想想道:「劉先生,你去陪著姐丈吧,德言,你們跟李夫人好久沒見了,也該好好聊聊,我一個人跟藥師先生談就行了。」
劉文靜一怔道:「世子,有很多事情細節你不清楚。」
李世民道:「不必要細節,我跟藥師先生開誠佈公地一談後,答案只有行與不行兩途……」
「可是還有一些條件呢!而且藥師兄也會有些條件……」
李世民道:「沒有什麼條件,我能答應的我會斟酌,我不能答應的,你更作不了主。」
李世民似乎有點憤怒了。李靖發現了這個年輕人另有一種與眾不同之處,就是他的憤怒。當他生氣的時候,他自有一種令人懾伏的威力。
一怒而天下皆驚,這句話說過的人很多,聽過的人也不少,但從沒有人能瞭解它實在含意所在,而且,光是照字面解釋,也很難使人知道那種驚人的威力,究竟是怎麼樣的情形。它既不狂烈,也不強大,但是卻給人一種窒息之感,使人被壓得透不過氣來。
剛才,李世民只是被劉文靜釘得很煩,在話中表達了他不耐煩的怒意,卻已經使人有了窒息的感覺。
這不但是被斥的劉文靜有此感覺,李靖和其他的人,也都有著類似的感覺。劉文靜低頭不再作聲,默然地退了出去,李世民這才釋然一笑道:「先生,現在我們可以無拘無束地談談了。」
李靖點點頭,然後才道:「劉先生在唐公前很受寵?」
李世民點點頭這:「是的,這個人頗有點小聰明,心計深而工,他的一個妹子,最近為家父納為妃子,他就有點恃寵而驕,在我面前,老喜歡拿出長輩的架子。」
李靖又笑了一笑道:「看來世子並不喜歡他。」
「是的,我很不喜這種人,我很討厭工於心計的人,因為這種人既不甘雌伏,又永無滿足之日,終日鑽營算計去找尋打擊的對象,他是一個天生的謀士型人物。」
「何謂天生的謀士型人物?」
李世民笑笑道:「天生的謀士型很少,所謂謀士也者,即蘇秦張儀之流的縱橫家,他們以巧妙的心思,詭異鄉變的面目與手段,贏取當政者的信任,而後才施展其翻雲覆雨的手腕,使天下大勢在握……。不過謀士多半沒有野心,魄力不足,他們只能站在幕後,依人而成事。」
李靖欽服地道:「前人對某士固多銓釋,但從沒有像世子如此精謹透澈,入骨三分的。」李世民微笑道:「那是因為我下過一番功夫去研究。」
李靖哦了一聲道:「世子對縱橫之術很感興趣?」
李世民道:「不。先生說錯了。我不是對縱橫之術感興趣,而是對各式各樣的人感興趣。凡是在我身邊的人或我能接觸到的人,我都感到莫大的興趣,詳察他的談吐個性,作為研判他的趨向。像劉文靜,我就是根據種種的跡象顯示,判斷他是個天生的謀士。」
李靖忍不住道:「在下對世子所說天生的謀士的含意,還是不甚瞭解。」
李世民笑道:「這可怪不得先生聽不懂,這些名目都是我私擬的,不加解釋很難能叫人明白。謀士是因時勢的需要而產生的,春秋戰國之際,天下無主,五-之後,繼之七雄峙立,紛戰不已,這正是謀士們出頭的機會。」
李靖笑道:「現在局勢也很像戰國。」
李世民道:「但也有許多地方不一樣。那時的諸侯,確是一國之君,能得舉國之支持,現在興起的各路反王,卻只是料合了一批人眾而已。」
他笑了一笑又道:「而且這各地自立為王的英雄好漢們自己也都很有主張,不會聽他這個謀士的。他沒有辦法,只有投到太原來,他們只是因時代之演變而成為謀士,但這個劉文靜,卻天生是個謀士,因為他只對出計謀搗蛋害人感興趣。本來家父給他的官已算得不小了,他情願放棄,要跟著我到軍中參贊,以便獻謀。」
李靖這下總算明白那天生謀士是怎麼個人了,不禁啞然失笑,然後才誠懇地道:「世子,本來我還想向你進一句忠言,希望你能夠遠離此人的,此刻看來,倒是過慮了。世子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是不敢當的,但我知道他是如何的一個人時,至少就不會受他之愚了。」
「不過世子仍然是會受點影響的,例如今天……」
李世民笑道:「今天的計謀雖是他擬出來的,但若非我也有這個意思,又怎會批准他的計劃呢?」
「什麼?世子自己也有這個意思?」
李世民點點頭。
李靖道:「世子是否也想考驗一下我這個人呢?」
李世民道:「不錯。我準備將先生推薦給父王,力爭為一標之統帥,對先生不可不深入瞭解。」
李靖點點頭道:「世子所得的結果如何呢?」
李世民高興地道:「十分滿意,因為先生的表現恰如我所盼。設若先生一開始就答應了,證明先生治軍,雖有紀律而無常規,隨著本身的喜憎而改變,這樣的一個人,可為良將而不足為良臣,隨波浮沉而無定見,世民就不敢領教了,因為世民求于先生者,非為一時而為千秋。」
李靖略見激動,但仍平靜地問道:「假如在下堅持己見而不肯通融呢?」
李世民莊容道:「那世民就更不敢驚動了,或許會與先生好言商談一下合作退兵的事,但世民必然會提出以重利為酬,事完之後,兩不相欠。」
「李靖愚昧,能否請教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李世民道:「若先生能坐視故友知交受殺戮而不肯變通一下小節,則證明先生是一個刻薄無情的忍人,忍人若為將帥,雖可訓成鐵旅,但殺伐過度,暴虐不仁,有違天心,異日世民若能自主,必將首先討伐先生,故而今日絕不願領先生之情。」
李靖目注李世民,良久才道:「世子要我如何配合?」
這是已經答應配合出兵攻宇文成都了,可是李世民卻還沒有提出任何條件,也沒有問問李靖的條件。
李世民十分高興,但仍然問道:「先生,我們之間就此說定了嗎?我對先生的條件還沒有提出來呢。」
李靖道:「不必提了,李靖是為世子而投唐,世子若有所命,李靖無不遵從就是!」
李世民道:「多謝先生,但世民若不在唐呢?」
李靖道:「世子仁孝,必不會背唐公而他去,世子若不在唐,就是大事不妙了,世子必遭到不幸。」
李世民道:「不錯,我領一軍,除了對抗宇文成都之外,尚須南下搏擊諸王,恐怕凶多吉少。」
「這倒無須世子擔心,李靖手上尚有一些人力,再者各路義師會合江南,雖打著勤王之名,其實卻各懷鬼胎,意見分歧,不堪一擊,李靖自信破得了他們。」
「先生有些自信,那就更好了。先生歸唐有什麼條件?」
「既曰歸唐,就不該有條件。」
「先生希望一個怎樣的地位?」
李靖笑道:「世子看李靖之才量用好了,能夠充什麼用,就派什麼用。只是有一點,李靖手下有兩千餘名弟兄,這兩千多人,不能接受收編撥到別人的麾下。這倒不是李靖抓住不肯放,而是他們跟李靖已久,難以接受別人的指揮了。」
李世民道:「這是自然,誰訓練的兵聽誰的,先生這一批基本的部隊個個都是沙場虎將,除了先生之外,別人也帶不了他們。只是我聽德言說,先生這次招來的屬下有四千多人呢?」
李靖笑道:「不止此數,總計有七千多人呢。但李靖自己招集的只有兩千多人,其餘的將近四千人是神龍門下原屬,為虯髯客張仲堅所招,我可不能帶走他的人,必須要還給他。」
李世民道:「聽說虯髯客已經把人全部送給了先生,自己又另招了一批人。」
「不錯,有此一說,但張大哥自己也在謀天下,異日極有可能與世子對壘,那時李靖不能帶了他的弟兄去打他。」
「如此說來,他日若與虯髯客對壘,先生將不辭一戰了。」
李靖平靜地道:「我希望沒有這一天,但實在不可避免,相信張大哥也能夠原諒的。」
李世民道:「虯髯客會諒解你跟他作對?」
李靖道:「他是一個豪傑,豪傑心胸自非常人可及,我深信他能諒解。萬一他不諒解,也沒有辦法。」
李世民握住他的手道:「謝謝你,先生,有你這句保證就夠了,其實,我看重的是先生這個人,並不在乎你手中的實力,只是目前急需人打開僵局,過了目前這一關,先生把所有的人都給他都行,我把自己訓練的這一標五萬部屬交給先生統領也是一樣的。」
「那怎麼可以呢?」
「怎麼不可以呢?我跟先生還會分這些嗎?老實說,領軍之事,我並不十分內行,以前是無人可托,我只好自己領著,若得先生相助,我也樂得省心了。」
李靖不禁心勁,率領這些正統的軍隊,才是他畢生的心願,那此當一個江湖門派的二首領有意思多了。但是他卻不便立刻表示接受,因此道:「世子手下應多良材……」
李世民笑道:「我手下那些人我很瞭解,有些跟我差不多,有些還不如我,絕不會高過先生去。」
李靖沉思片刻才道:「李靖後來居上,恐怕別人不甘心,那時豈不徒增世子之困擾?」
「沒有人了,我姐夫與德言對先生推崇備至,他們絕不會有異議,他們若不講話,就沒人會講話了。」
李靖陷入了深思,片刻後才道:「李靖歸唐後,只受世子一人調度。」
李世民卻斷然道:「這件事世民無法答應,上有君父,世民也作不得主。」
李靖動容道:「這是李靖失言,李靖改變前請,李靖除唐公外,只聽世子一人的。」
李世民道:「先生,家父亦為隋臣,上有恭帝在。」
李靖笑道:「世子,大勢很明顯,隋家天下氣數已盡,那個小皇帝根本作不了主,除了唐公這兒,沒有人再會聽他的。唐公奉之為聳,有掩耳盜鈴之嫌,倒不如將他廢了的好,至少使別人對賢父子的觀感確實些。世子若是堅持以隋臣自居,就不是心腹之霄了。」
李世民沉思有頃,才輕歎道:「先生,世民等兄弟也曾以此相請,但家父執意不允,只得由他老人家了,憑良心說,家父並無天下之念,只是形勢如此,不得不然。先生來後,尚祈為此事稍作努力,勸服家父……」
李靖笑道:「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唐公為忠厚長者,而且因受楊廣之恩不忍奪其江山而已,倒不是對那個孺子有太多的敬意,要唐公主動廢帝而立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叫恭帝遜位以讓呀。」
李世民神色一動道:「這倒是可以一試的。事前大家都沒想到,現在已不便提出了,但先生是初來新到,不妨在這上面去用點心思。」
李靖道:「李靖若能歸為唐臣,定必對此略盡棉薄。」
李世民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先生還有條件?」
李靖道:「沒有,臣下對主,根本不應該提條件,李靖所請者,只是為本身的立場作一番澄清而已。李靖投唐,乃為世子,因子及父,對唐公自當輸誠以效忠,但是再也沒有第三個人了。」
李世民困難地道:「世民排行居次,上有家兄建成,且已為家君明奏立為世子。」
「那是隋家的世子,隋若不保,這封號也不作數了。」
「家父若登大寶,家兄即為太子。」
李靖笑道:「太子只是儲君之選而已,非官非職,更不能以此號令天下的。」
「可是他的地位在世民之上。」
李靖道:「這很難說,唐公若登位,則諸世子俱為王爵,沒什麼大小,而且太子,未登君位的多得很,遠的不去說,最近的隋代,太子原是楊勇,但繼文帝登基的卻是次子楊廣。」「那是文帝自己下詔廢了太子。」
李靖道:「唐公將來未始無此可能。」李世民道:「家君對家兄頗為喜愛……」
李靖笑道:「唐公喜愛他,並不足證明他就有資格繼承天下。」
李世民皺眉道:「先生對家兄有成見嗎?」
李靖道:「沒有。只是在長安時見過他幾次,覺得令兄實非人君之具,若是一脈相承,無可選擇倒也罷了,現在李靖既有擇主之權,就必須慎重行事,因為李靖非二三其德之徒,一經擇定,就不會更改了,所以寧可慎於始。」
李世民雖然對此感到很為難,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遇到的問題。差不多他網羅到一個人才進來,每個人提出的都有這一個問題。
李世民是很敬愛自己的兄長的,但是這位哥哥卻不知是那裡不對勁,很不得人心,甚至於父親的一些手下也是一樣,對那位長世子總是欠缺一份敬意。
好在這是個不太急的問題,他只有拿出老辦法來,先拖一陣再說,因此他笑笑道:「世民唯父命是從,這一點先生總不會反對吧?」
「那當然。這是世子仁孝之道,李靖既敬且佩。」
「那就是了,若家君有所命,世民必須遵守,萬一與答應先生的承諾相左,先生想必可以諒解的,這是世民能力所及的唯一答覆。」
李靖明知道這是推托之詞,但也知道李世民目前也無法作更明顯的答覆了,因此道:「世子,李靖也把話說在前面,凡事看情形。若是不關重要,李靖在禮貌上不會叫世子難堪,若是事關重大而與願違,李靖作出什麼不情之舉,也要請世子見諒。」
李世民感到棘手了,這個李靖不像別人那麼好應付,他也不能胡亂敷衍,所以他問道:「先生不會倒戈相向吧?世民萬萬不願見到有這事發生。……」
李靖道:「衝著世子,李靖保證不會,最多李靖離去另求棲身之處,但這只是李靖能安然離去的保證,若是有人欲圖藉抗命之由不利於李靖,那就很難說了。」
李世民深吁了一口氣。知道李靖這番話是很認真的,他必須慎重地考慮後再答覆。想了很久才道:「先生,世民只能這樣說:我會盡量設法維持我們的關係,萬一事與願違,先生要做任何事世民都不會怪你的。」
李靖知道這就是承諾了,肅然一揖道:「少主在上,末將李靖參見。」
李世民忙回了一禮道:「先生!不敢當如此稱呼。」
李靖道:「這個稱呼不但表明了李靖的心跡,也表明李靖今後的地位與立場,少主倒是無須客氣,且名不可不正,禮不可廢,今後無論人前人後,李靖俱將如此相稱。」
李世民很頭疼,這件事若是傳到哥哥建成的耳中,必將引起他們中的不快,可是他知道這扭不過李靖的,只有慢慢設法解釋去。
這是一次歷史性的結合與晤面,談話的結果是頗為愉快的,當李世民在前,李靖在後,走進偏廳時,張出塵正陪著柴紹與徐德言、劉文靜、樂昌公主等四人閒談。看到他們進去,每個人都站了起來。柴紹忙問道:「藥師,你和世民談得如何了?」
李靖不忙著回答他,只對張出塵道:「娘子,見過少主,今後我們弟兄的旗幟一律改用大唐字號。」
這等於就是明確的答覆了,劉文靜高興地道:「這太好了,若得藥師相助,宇文成都是死定了。」
李世民接著道:「我已經決定自即刻起把指揮權全都交給李先生,連我本身在內,都要受李先生的節制,所以今後大家對李先生要絕對服從。」
柴紹與徐德言都表示出欣然的神色,徐德言尤其興奮地道:「那太好了。藥師兄用兵之神,當世無人能出其右,太湖一役,雖是牛刀小試,然無論是部署、策劃、調遣、制略等方面,無一不足為今世用兵之范典,小弟正向世子建議將該役之經過,記錄成篇,鐫刻成版,作為今後將帥用兵之法典!」
李靖倒是不好意思地道:「那只是偶爾因勢制宜,不足為談,可千萬別如此做。」
李世民笑道:「先生別客氣了,我從小就對兵書策略有興趣,尤其是各種知名之戰役,我都盡量搜集正確之資料,加以編撰後,提出檢討,而後擷取其精華,叫那些領兵的將帥們,閒暇時多加研讀。先生太湖收取東西庭之役,的確夠得是一次傑作。值得為後世法典的,只是有很多細節還不清楚,尚祈先生不吝賜教。」
李靖道:「那一戰實在算不得什麼。」
徐德言道:「藥師兄,世子欲編撰一部戰論,專門擷取各有名的戰役以及一些特別的戰爭經過,詳加研討,作為教戰之用,因此,這是否是有價值將由我們來決定,並不是藥師兄自己說沒有價值就行了的。」
李世民笑道:「這份工作我興趣很高,卻不內行,都是由德言兄取捨,他說好就一定錯不了。」
李靖因而問道:「但不知一共收集了多少戰役?」
徐德言道:「不多,因為世子要求正確而詳實,而且又有參照價值的,再加以悉心研究,再者要具有特殊戰略的才予以收錄,故而只得幾篇,若昔日吳王夫差之黃池大會,齊田單之火牛大戰,漢使張騫的突襲之戰,楚漢之際的鴻門之宴以及垓下之戰,漢魏赤壁之戰,及東晉淝水之戰等,計三十篇,世子計劃收滿三十六篇,而今尚缺六篇,相信藥師兄很快就能把它補滿了。」
李靖聽了大感興趣地道:「這倒是一部很了不起的鉅著,但不知李靖可得拜讀一番否?」
李世民道:「正要向先生請教,各項戰役的資料是世民早年收集,祈作的講評分析,也是世民草塗,經德言兄加以補充改正之處很多。」
徐德言道:「世子神資天縱,析戰之論,見解精闢獨到,德言萬不能及,只不過是將世子未曾經驗到的地方略作補充而已,但藥師兄韜略過人,相信必能使之更為完美。」
李靖道:「這個倒不敢當,只是多幾個人的看法,想得比較周到而已,此書若能傳之於世,必為不朽之作。」
李世民卻道:「先生,這部書雖為教戰之作,世民卻不想流傳出去。」
「為什麼?世子既然花了這麼多的心血來編撰它怎麼又讓它束之高閣呢?」
李世民道:「正因為它是一部教戰之作,用之才要慎重,因為戰爭並不是好事,徒使生靈塗炭而已。」
李靖道:「世子既然仁懷天心,又何必去收集修編呢?」
李世民道:「我編這本書的目的。乃藉此以殺止殺,我所取的戰役,大部份都是以少制眾,以弱擊強的奮襲之戰,以最小的犧牲,去換取最大的戰果。因此,我不想廣為流傳出去,設若流入一個獨夫暴君之手,將不知要作多少孽。目前這部書僅德言兄與我兩個人過目,將來加入先生,也就是三個人了,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去深入瞭解。」
李靖道:「世子不是說這是一部教戰之書,要刻版拓印,給所有將領們作參照嗎?」
「不錯,那只是半部而已,舉出各種範例,指明取勝與成功之道,讓他們自行揣摩去,至於那些分析、評介,則只有主帥才得過目。」
劉文靜道:「是啊!世子撰書的書房,禁戒森嚴,除了徐公子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大家都知道這是唐營中最高的機密,藥師先生一來就得參與機密,可見世子對先生的倚重!」言下頗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李世民笑道:「劉先生莫不是被擋了兩次駕而生氣了?」
劉文靜這:「這個卑職怎麼敢!卑職是個文人,不解武事,真要看到了,也是莫名其妙。那兩次卑職是有急事要找世子稟報,並不是要去窺探機密。」
李世民道:「劉先生既然知這自己是文人,就不該往那個地方去。我一向是文武分開的,文書房絕無武人插足,武備室也嚴禁文人進入,誰都不能例外,各司其職,各守其分,才不至混淆。」
劉文靜訕然道:「是,是,那是卑職魯莽。」
李世民又道:「劉先生,你是父王的智囊,也可以算是我的長輩,父王對你言聽計從,出入內戶不禁,但在我這裡不行,我是分得很清楚的,將來能夠自由出入武文兩處簽押房的只有一個藥師先生。」
李靖忙道:「這個李靖不敢要求例外。」
李世民道:「這不是例外,是我認為先生文武兩途,都堪當重寄,自然沒有避忌先生的道理。我之所以要將兩處規劃界限,不准往來,主要是沒有遇上身兼文武的人,沒有那分素養,知道的事多了並不是好事。」
劉文靜又碰了一個釘子,只有唯唯不作聲了。
由這件事,李靖對李世民又多了一層認識,也多了一分敬意與好感,這個年輕人是了不起,見得遠,有魄力,有擔代,能知人,也能用人。
李靖從狄去邪那兒學來一點相人術很神妙,他不會看一般人,只會看皇帝。一個人是否成為真命天才明主,不但相貌氣質要夠,而且胸襟修養也要夠。
這個年輕人符合每一個條件,難道他真是未來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子,不必刻意去找,自然而然,他會自己出來的。雖然無法預先知道他的模樣,但是此人一出現,就會給人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自然而然地能認出他來。
李靖心中已隱隱地有這種感覺,這個年輕人,將來一定是皇帝……
而且一定是名垂千古不朽的皇帝,只要跟著他,將來也必將有一番千秋不磨的偉大事業,只要是這一個判斷不錯,其他的倒不必期之過切了。一個不朽的皇帝,必然要先建立一個不朽的帝國,那可不是一步能蹴的。
一切都決定了,就要商量聯合作戰的事,依李世民的意思,當時就要將兵符交給李嫡。但是李靖自己反對道:「世子,這畢竟要唐公才能決定,且待諸異日再說吧!」
「沒問題,父王已經授我全權處理了。」
李靖笑道:「那只是指軍機上的一切措施,卻沒有將兵符轉移包括在內,此其一;李靖新進,未有寸功之獻,遽受重寄,恐怕也難以令人心服。」
「先生別這麼想,只要世民支持你,任何人都不會反對的,何況先生聲望卓隆,無人不知。」
李靖莊嚴地道:「蒙世子厚愛,李靖也不敢妄自菲薄,李靖若歸唐,衝鋒陷陣非我所長,但居間策劃,李靖倒是小有心得。不過憑空一句話,要別人聽我,李靖自己也不敢如此要求,且待這一次戰後,等李靖稍有表現,世子歸報唐公也好說話些。」
李世民道:「可是刻下正要對宇文成都用兵,先生若不掌兵符,如何能使事權統一?」
李靖笑道:「世子仍請掌兵符,李靖當率所部配合世子作戰,若李靖有需世子支援之處,自當透過德言兄,向世子請示好了。」
李世民再三固請,李靖堅持不肯,也只得罷了。
接下去是商討用兵配合的細節,李靖留下了徐德言與樂昌公主,請李世民帶了劉文靜與柴紹回營。
李世民知道李靖用兵如神,精於策劃,不願有太多人與聞,尤其是劉文靜好用詭謀,對李靖的用兵一定會有很多詢問,勢將造成很大的困擾。
若是將劉文靜撇開,則他目前正受唐公的重視,派出來也是居於臨軍和地位,不便太過於冷落他,所以乾脆自己把他帶了回去。
劉文靜不想走,他倒沒有惡意,只是想對李靖作更深一層的瞭解,遊說李靖來歸,他也盡了很大的力,在唐公面前一力促成,唐公派他前來,也是主辦這件事。
不過他發現見到李靖之後,自己好像沒什麼用了,心中不由悶悶不樂。忍不住在歸途上發牢騷說:「李藥師的才幹是不錯的,只是太過於狂傲,目中無人,將來是很難與人合作。」柴紹笑道:「這倒是不錯,他那人可以交朋友,因為他對朋友熱心,一諾千金,急人之難,為了幫助人可以連性命都不要;但是卻很難與人共事,因為他做事有一定的方針,不會受別人的影響。」
李世民道:「這正是一個將帥的氣魄,為將者,決勝於方寸之間,必須要有專斷獨行的氣魄,才不會受人家的影響。」劉文靜道:「這樣剛愎自用,不是太危險了嗎?萬一他的判斷錯誤,又不肯受人的勸告……」
李世民道:「劉先生,你是文人,不解用兵,身為主帥的人,本來就是一個最孤獨的人,他必須對戰局負全責,失敗了無可推托,所以他們也很少需要別人的意見。而且別人也很難給他正確的意見,因為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樣對全局有充分的瞭解。」
劉文靜忍不住道:「照世子的說法,這將帥的人選,可就太難求了。」
「不錯,所以才說:三軍易得,一將難求。」
「既是如此,元帥身邊為什麼要那麼多的參贊呢?」
「那只是提供各項資料,幫助主帥去瞭解戰局,最後的決策卻是主帥一個人來決定。我舉個例子好了:假如一個主帥分配任務時,分發一支弱兵去攻擊敵人的主力。在別人看來,這無異是飛蛾撲火,必死無疑……」
劉文靜道:「沒有這麼笨的主帥吧!」
李世民笑道:「有!而且還是歷史上的名將,他派這支軍隊出去,原是準備送死的,目的在吸住敵方主力,而且誘敵深入,然後以兩翼包抄合擊,殲敵於絕地之中。」
劉文靜道:「原來是有此作用,那自然又當別論了,但他可以說明給人知道呀!」
「不能。軍機是絕大機密,不能輕洩。再者,如果說明了,那支誘敵的軍隊軍心潰敵,鬥志全無,未經接觸就先已散了,如此一來,敵人也看出端倪,不會輕易上當了。所以這種決定,只有主帥一個人的心裡,任何人都不能與聞,所以一場戰爭的功過、得失全在主帥。」
劉文靜道:「這麼看來,主帥確是不容易干。」
李世民道:「當然,求良將尤難於求良相,主帥人人可為,但一個好的主帥,則無異是國之瑰寶,萬中不得其,李藥師是百世難得的將才,我們能得到他,實在太幸運了!」
劉文靜道:「我大唐營中,難道沒人此得上他嗎?」
李世民道:「不錯,不僅我唐營中找不到,放眼天下恐怕也難得有人與之匹敵。」
劉文靜笑道:「那不就是無敵於天下了?」
李世民道:「應該是如此。但良將未必能每戰必勝,像漢代名將李廣,雖為一代名將,其奈時運不濟,不是別人無法配合,就是受阻於天時或突發事項,以至於他經常是在非戰之罪的因素下吃了敗仗。」
劉文靜默然不語。
XXXXXX
李世民又道:「李廣之敗,人為因素居多,他一直被壓在衛青的手下,多有牽制,以致於事事無法如願配合,所以我們若要用李靖,就必須要給他充分的權力,不能去牽制他。」
「給他太多的權力行嗎?將來收回可難了。」
柴紹忍不住道:「藥師是個沒有野心的人,我們對他再優遇,也不可能像虯髯客對他那樣客氣吧!可是虯髯客仍然未能拉住他的心。他之所以投唐,完全為的是世民。」
劉文靜道:「虯髯客雖強,仍是海寇,實力不足與我正統的軍旅相較,他選取我們也是為了他自己。」
柴紹冷笑道:「劉先生對虯髯客的部屬瞭解多少?」
劉文靜道:「我完全不瞭解,但是我知道李藥師手中的人不過萬餘而已,雖有舉足輕重之力,仍不足以取天下,目前的十八路反王,那一個不是擁有好幾萬軍力的?」
柴紹連話都懶得多說了,只哼一聲道:「李靖不肯接收世民的兵符,一則是他謙虛,二則也是他想表現一下他的實力,這次他只料集了幾千人來此,我們不妨看看他是如何作戰,他的兵又是怎樣打仗的。」
三個人回到唐營後不久,徐德言夫婦也回來了,說到李靖的計劃,果然是只要唐軍派出一支人馬,於明日寅正發動佯攻,牽制住宇文成都的注意,但是要唐營的人守住陣腳,不讓宇文成都衝出重圍逃逸,破敵的事由他負責。
李世民自然依計而行,劉文靜則認為這樣配合,縱然不見功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倒也未加批評。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世民親率一支兵,到潼關前挑戰,發動搶攻,宇文成都也循例堅守不出戰,以擂木石塊等阻止唐軍登城。
正在相持不下時,忽然一聲號炮沖天而起,接著從四面八方,湧出無數健兒,一手持盾,一手持刀,飛越登牆,擂木、灰石、弩箭都擋不住,頃刻間就被玫進了城牆。宇文成都大驚,忙調集大軍來迎戰,那知這批健兒們行動迅速異常,一擁而上,利用街上的屋舍,幾頭一發動圍堵,硬把宇文大軍吃死在街上。
李世民也趁機揮軍殺進城中,宇文成都見大勢已去,倉惶帶了不到一千人,由他的流金鐺殺開一條血路而去。
宇文成都已無鬥志,只希望唐軍中沒有那個要命的對頭-家李元-,他至少還能衝殺過去。
等他衝破了唐軍的三道陣線,千餘部屬剩下不到一半,正慶幸著能保住性命,那知道突地又竄來一彪人馬。當頭一員小將又黑又瘦,手中卻持著兩個此西瓜還大的鐵錘,赫然正是在長安競技時,勇奪天下第一勇士的李元-!
李元-在馬上哈哈大笑道:「宇文成都,小爺在這兒等你半天了,我們一直沒機會正式交手,今天可得打個痛快!」
宇文成都心膽俱裂,雖無鬥志,但是碰上了頭,也只有硬著頭皮拼了。
這是一場罕見的劇鬥,兩個人使的都是重兵器,碰撞一下,火花四射,聲響震耳,兩個人的馬匹卻受不了巨大的震盪,兩三回合後已倒了下來。
由馬戰換成步戰,李元-更方便了,他的鋼-柄短,本也適合於近身搏戰,一連十幾大-,都是用足了氣力砸將下來,宇文成都勉強橫過流金鐺來招架,十幾-後,他已兩臂酸麻,虎口裂血,步步後退。
以前拼戰,都是他以雄力來壓制人,今天自己嘗到了這種滋味,心情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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