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燕一拍桌子怒道:「混帳東西,越來越不像話了!」
尤俊笑道:「金姑娘,你別生氣,小孩子嗎,氣量總是窄一點,不過她去的時候不湊巧,剛好百平兄也在那兒,當時就給了她一巴掌,說她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說燕兄是我們的好朋友,以後她如果敢對燕兄無禮,就要她好看。」
金紫燕怒道:「這更豈有此理了,小琴是我的人,憑什麼要他來管。」
尤俊一笑道:「金姑娘,你別誤會,這都是為了你好,燕兄是你的客人,她仗著點小聰明,哄著丁老爺子撐腰,丁老爺子又是個火爆脾氣,鬧起來多沒意思呢,百平兄趁機給他一點教訓,省了許多麻煩,燕兄以後還要常上你這兒來玩的,如果那小妖精弄點鬼,不是把你的客人也給得罪了嗎?」
他的一張嘴實在會說話,明明是一件內情曲折的糾紛,夾帶許多不便明說的秘密,他居然連點帶描,巧妙地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意思全表明了。
金紫燕沉吟片刻才道:「這丫頭也太不像話,在我這兒的事,居然跑到外頭亂說去,還想勾人來生事。」
尤俊笑道:「金姑娘,不是我說你,有時你對她也太縱容了一點,女孩子已經大了,心眼兒也多了,在這兒只會越學越壞,你為什麼不找個主兒,把她送出去算了。」
金緊燕道:「她有了你們的丁老鏢頭來做靠山,我能送得走她嗎?」
尤俊忙道:「這個由我跟丁老爺子說,叫他老人家少管,而且我還可以替你留心,給她找一個合適的人家……」
金紫燕道:「那就請尤鏢頭多費心了,這個鬼丫頭我實在也拿她沒辦法,我沒時間管她,我娘又沒精神,弄得她越來越野。」
尤俊笑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好了。」
金紫燕瞟了他一眼道:「尤鏢頭,難怪馬百平這麼器重你,看來你真還會辦事了,而且還善體人意。」
尤俊笑道:「我可是佔了燕兄的光,如果不是他使得紀老兒耽不下去,我還是個二手,光靠嘴皮子,那天才能出頭呢?」
金紫燕道:「你的嘴皮子也真有本事,今天是來作說客的嗎?」
尤俊道:「不!我是來請客的,百平兄邀二位在百花樓吃便飯。」
金紫燕一怔道:「邀我們?」
尤俊笑道:「其實主人是三位,還有就是莫家兄弟,他們要給燕兄慶賀履新就任,百平兄則是想借這個機會跟燕兄見見面,謝謝他對隆武的成全。」
燕青忙道:「尤兄這句話我可不懂了,我對隆武鏢局只感到抱歉,怎麼貴局還要謝謝我呢7」
尤俊道:「燕兄雖然拔了隆武的鏢旗,卻用了個巧妙的方法還給了我們,這份人情就大了,就算我們從燕兄手中把鏢旗奪回來,結果也不會如此愉快吧。」
燕青道:「貴局如此寬宏大度,叫我更無地自容了,回頭我一定向貴局鄭重道歉。」
尤俊笑道:「燕兄賞瞼就行了,席上還有許多別的同業,最好別提那些話。」
金紫燕道:「你分明是來請他的,這種場合哪有我的份?」
尤俊笑道:「有!當然有,只是金姑娘略遲一會兒去。」
金紫燕道:「是馬百平條子叫我出堂差。」『尤俊笑道:「金姑娘,燕兄也知道你是景泰鏢局的後台老闆了,但別的人可不知道,你得多多委屈點。」
金紫燕生氣地道:「我不去!」
尤俊道:「你真不高興,不去也行,但燕兄的假,就請你批准,最多兩個時辰,不會耽誤他很久的。」
金紫燕道:「笑話,他是客人,我是姑娘,來去是他的自由,我憑什麼管他呢?」
說著一揮袖子,氣呼呼地到後面去了。
尤俊笑著說兩句告罪,拖著燕青出來了。
走在路上,尤俊皺眉道:「燕兄,進展如何?」
燕青道:「毫無進展,她倒是個有心入,吐露了口風,似乎頗有意站到我們這邊來。」
尤俊忙道:「燕兄洩了底沒有?」
燕青搖了頭道:「沒有,我雖然知道她是出於誠心,但鑒於已往的流失,便著心裝糊塗了。」
尤俊吁了一口氣道:「還好!燕兄,天魔令主手段非常,你剛踏進這兒,如果就有了變化,事機就洩露了,反而得不償失,天魔教中人心不穩的很多,但沒把天魔令的真正身份揭穿前,最好還是少讓人知道咱們的身份。」
燕青道:「我曉得的,我受過的教訓太多了。」
尤俊道:「金紫燕有心外向是好事,可以巧妙地加以利用,因為她是那魔頭手下出來的人,不像別人是被吸收進去的,不過她恐怕也未必知道天魔令是誰。」
「我沒問,想來她也不會知道。」
尤俊道:「倒是那金姥姥比她更清楚一點,燕兄不妨在那老太婆身上下功夫,她對你很賞識。」
燕青哦了一聲,尤俊又道:「你跟那小琴動手時,老太婆也在暗中看見了,對你的身手很激賞,特地通知馬百平,叫他設法籠絡你加盟。」
燕青奇道:「她為什麼不叫金紫燕下功夫呢?」
尤俊道:「我想可能是金紫燕本人不同意吧。自從見到燕兄之後,這位姑娘就變了,對目前的生活極不滿。」
燕青輕歎道:「天魔令這些年荼毒江猢,真正有點人性的,都不會對他們滿意的,人心如此,所以我相信我們必會成功的。」
尤俊也歎道:「天魔令的確是個厲害的人物,他控制武林,全在暗中行事,不但他本人不露面,連各處分壇也是極為秘密,這金陵分壇設置已有十年,小弟好容易在五年前才搭上方天戰薛依的關係混跡其中,卻毫無絲毫進展……」
「天魔令如非藏身暗中,早就被消滅了,他就是靠著身份的隱密,才令人防不勝防,暗施殺手;把持了武林,目前最感困擾的就是人與人之間誰也信不過誰了,誰也不知道那一個受到了天魔令的脅逼……」
尤俊道:「那也只怪武林中人氣節操守不堅,貪生怕死的太多,如果人人不怕死,天魔令的穿心鏢又何足為妙。」
燕青道:「貪生而怕死,乃人之常情,學武的人,比常人更怕死,因為最初學武的目的,絕不是為了稱霸武林或殺人,只是為了自衛或表現得比人強,這就是一種怕被人殺死的心理表現。」
尤俊笑道:「燕兄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我只知武以養老,技以壯氣……」
燕青一歎道:「誰有了我這麼多的體驗,這麼多教訓後,也會有這種看法的,人的勇氣要到最困難的時候才表現出懦弱,而天魔令的厲害處就在先磨去人的壯志,就像金陵分壇的十位護法一樣,天魔令先給他們養尊處優的生活,滿足他們一切慾望,使他們對浮生有所依戀,就捨不得死了,不想死就只有聽其驅使了。」
尤俊道:「可是這一手也不見得准有效。」
燕青道:「不錯!人性中唯一可貴處就是有尊嚴,當一個人的尊嚴受損之時,就可以置生死於不顧,可是天魔令聰明得把這一點也利用上了,他控制人,絕不損其尊嚴,至少在第三者面前,絕不損傷人的顏面,因此天魔教的勢力越來越壯大,受制的人也越來越多,幾年來終而席捲天下。」
兩人一陣沉默,片刻後,尤俊才道:「今天席上,除了馬百平之外,最難得的是馬景隆自己也出席了,此老雖是分壇負責人,卻是被逼出此,今日破例出來應酬,可見他對燕兄的器重,燕兄不妨對他客氣一點,此老的地位頗為重視,將來或可借重……」
燕青道:「還有哪些人?」
尤俊道:「還有幾家鏢局的負責人,都是仰承馬百平鼻息的無郎武夫,不必太重視他們。」
燕青又道:「莫氏神鞭雙傑,怎麼會被馬百平買通了呢?」
尤俊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以前跟馬百平格格不入,這次居然一變故態,表現得很合作,若非是因受到壓力,就是窮極而志短,驟受重利而忌卻了本來。」
燕青深深地一歎,尤俊又道:「不過燕兄可以放心的是他們絕非天魔教中人,他們技業平常,天魔令還看不中他們。」
說著已走到了百花樓,那是秦淮河畔第一家大酒樓,將上樓時,尤俊又道:「燕兄,今日席上由於大家都對你如此重視,可能會引起幾個老的不快,其中尤以青萍劍史劍如與火龍神丁宏為最,這兩人可能當席為難你一下,你得善自主意,變為應付,既要不吃虧,也不能佔便宜。」
燕青笑道:「我理會得的。」
兩人才舉步登樓,白雁林奇匆匆下來,見了他們,就陪笑叫道:「你們終於來了,可把大家等急了。」
放低聲音又道:「丁定這老兒已經開口罵人了,燕兄要小心點。」
尤俊皺眉道:「他又不是主人,又不是客人,只是陪客而已,何況老當家的也來了,他怎麼如此跋扈。」
林奇笑道:「還不是吃味兒而已,幾件事情加起來,他怎不發火。」
燕青道:「這就怪了,我跟他素未謀面,他對我發什麼火呢?」
林奇道:「第一,是為了老當家的出席應酬,前兩個月他過六十歲的生日,親自上門去邀請,老當家都沒給面子,推說身體不舒服而拒絕了,今天居然為燕兄而撥冗光臨,這叫他心裡怎麼舒坦得下呢?」
燕青淡淡地道:「這位前輩氣量未免也太狹了。」
林奇道:「還有呢,第二趟姑蘇的鏢,本來是輪到他的,為了拉攏燕兄,尤兄把這趟的油水讓給了兄弟鏢局。」
尤俊道:「這個我已經跟他解釋過了,完全是為了封住莫家兄弟的嘴,叫他們到洛陽鎮辦的事,與燕兄無關,而且我還私下賜了他五千兩銀子,他不該再記恨了吧。」
林奇道:「而事實上總是掠了他的光,這都還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為了花憐憐,自從燕兄去過之後,那妮子對丁老兒就淡多了,據說花憐憐在睡夢裡還念著燕青兩字。」
燕有一皺眉抱怨道:「尤兄,這可是你給我找的麻煩。」
尤俊卻笑道:「那可怪不得我,誰叫燕兄長得如此瀟灑英俊呢,我若是個娘兒,一樣也會夢魂思念的。」
燕青忙道:「尤兄,不要開玩笑了。」
尤俊道:「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有了金紫燕那一朵花國狀元,還會對花憐憐怎麼樣,那妮子是剃頭擔子,一頭先熱,過兩天不加火,自然就冷下去了,丁宏沒見過你,心裡自然不服,見了你之後,他就會氣平了,憑他一個老頭子,應該有自知之明,不該跟你爭風吃醋吧。」
燕青道:「惜惜那兒可以從此不去,但今天……」
尤俊道:「今天有馬老當家的在席,他不敢怎麼樣的,即使稍有過份的舉動,燕兄小心一點,也就應付過去了。」
林奇道:「燕兄如果罩得住,不妨給他一點厲害的,今天這場面不好混,燕兄能否在金陵揚名,全在這一次;你說令師一世盛名,從沒折過風,燕兄可不能折了令師的英名。」
這傢伙的心意終於露出來了,他雖然裝作一片好心,下來通風,實際上卻是在煽火。
尤俊笑笑地道:「林兄弟,你大概也急於想補個缺吧。」
林奇臉上一紅道:「兄弟怎麼敢存這個心,只是氣不過那老兒的驕行而已,他簡直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高手了。」
尤俊道:「丁老兒火氣雖大,人倒還不錯,尤其肯服輸,他由百平兄手下輸了一招。以長輩之尊對這個侄子卻全力支持,燕兄真的能折服了他,他也會虛心接受的,而且他是十老之冠,他如果一氣而去,別的人也就留不下了,兩家鏢局總不能全由年輕一輩乘機挑大樑,如果從別處另外聘一些名家高手來,未必能相處得這麼融洽。」
這番話把林奇說得一涼,但也等於是向燕青遞了個消息,叫他不必太為已甚,如果推翻了金陵分壇的人事,一切的努力佈置豈非都成了白費。
燕青笑了一笑,緩緩上樓而去,林奇搶先一步奔了上去叫道:「來了!來了!浪子燕青來了。」
樓上只擺了三桌,使得能擺二十來桌的大樓顯得很空洞,但他這一叫聲音倒是很響亮。
最先起來的是莫氏雙傑與馬百平,出人意外的是馬景隆也站了起來,因此使得那些老武師也不得不站了起來。
燕青連忙跨前幾步,雙手抱揖道:「不敢當!不敢當,再晚奉邀來遲,已感不安,怎敢再勞各位前輩如此隆遇,折煞燕青了。」
尤俊為他—一介紹了,到了馬百平時,馬百平親熱地握著他的手,道:「燕兄,以往敝局為有冒犯,兄弟聽說莫氏雙俠今日為燕兄慶賀履新,爭著做半個主人,向燕兄略表歉意。」
燕青倒有點尷尬地說道:「馬兄你太客氣了,馬兄如此寬宏大量,倒叫小弟無地自容了,兄弟不是之處更多……」
馬百平笑道:「好說!好說!再多講就見外了,好在燕兄已經就聘在兄弟鏢局,今後大家就是同行,也是一家人了,應該互相多親近親近,人家都說同行是冤家,只有鏢行這一業卻不同,大家應該同心協力,守望相助,才能使吾道大興,克盡江湖上的俠義本份。」
群雄隨聲附和,有幾個人藉此已傳,盛讚馬百平的仁義與恢宏胸懷,不愧為金陵鏢行的領袖。
燕青以晚輩之禮,拜見了馬景隆,屈膝一跪,這位老人連忙伸手一抬,兩個人就此較上了勁。
燕育發現這位老英雄的內力之深度,遠較想像中為高,拼將全力,也只能使膝頭點點地,很快被他扶了起來。
這證明了一點,鼓勇一搏,燕青可以略勝一籌,但內勁持久耐力,則是馬景隆火候純青。
兩人可以說是平分秋色,各有所長。
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出,幾個老的都臉泛異色,連丁宏在內,都對這年輕人另作估計了。
馬景隆卻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佩眼!佩服!」
親手挽了燕青,到第二尊座請他坐下。
本來那是丁定的席次,因為他是十大鏢頭之首,馬百平通常都是坐第一主位,今天因為馬景隆來了,他只好移到下首去了,而這第二位不管如何都是丁宏的。
馬景隆把燕青接上了第二位,丁宏的臉色頓時一變,冷冷地過去,拿起銀碟筷子道:
「這件東西我已用過了。」
意思很明顯,這席位原是他的,但席未開,萊沒上,杯盤筷子都排得很整齊,他沒有不滿之意。
馬景隆也覺得很意外,頓了一頓,才道:「丁賢弟,這是愚兄的不是,愚兄是因為見老弟青年英發,想跟他就近多談幾句話,你多擔待一點!」
丁宏冷冷地一笑道:「哪裡!大哥誤會了,這本來就該是尤俊出的,小弟只是因為與大哥久未見面,才臨時坐下向大哥問候一下,現在正主兒來了,小弟自然該挪位子了!」
燕青卻笑道:「丁老前輩望重武林,再晚怎敢潛越,再晚只是陪馬老伯少談幾句,略道仰慕後就起來的,前輩不必換位子了。」
說著輕輕一伸手,卻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居然從丁宏的手裡將碟子林筷都奪了下來,仍是放在原位上。
丁宏神色一怔,再度伸手去拿,燕青則伸手相擋,杯碟就在桌上,推推拉拉進行了十幾個來往。
丁宏始終無法觸及那些東西,不禁惱羞成怒,猛地一掌斜切下來,砍在他的手背上!燕胄也不招架.聽任那一掌切中,手背上印起一條紅痕,他神色如值,起立一拱手道:「前輩如何厚愛,再晚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親自把三種用具拿起來道:「前輩的座位在哪裡?容晚輩送過去,以表對長者的敬意.」
他拿著東西的是左手,被切的也是左手,已經有點顫抖,震得碟子撞著銀杯,叮叮直響!
這證明他一掌挨得不輕,丁宏倒是怔住了。
尤俊忙道:「在這裡,今天有兩方面主人,客人卻只有一位。燕兄既然被敝局邀去了,丁老爺子就代表敞局,作為莫氏雙俠的嘉賓吧。」
那是另一席上的首位,燕青恭恭敬敬地將餐具送了過去放好,恭聲朝丁宏道:「前輩請!」
他伸出左手,硬拉著丁宏推他坐下。
丁宏瞼色又是一變,但只有他心裡有數。
他外號火龍神,精擅烈火神掌,剛才那一掌也運足了功力,掌緣就像一條燒紅了的烙鐵。
雖然僅只切出一道紅印,但是已證明他的火候高出一籌!可是燕青拉他時,掌心寒冷如冰。
這證明了那年青人練就了寒冰玄陰功,而且是他烈火掌的剋星,根本不在乎他的烈火功。
那條紅印也是故意放出給他留留面子。
既感且愧,這老兒倒是性情中人,好勝心切,卻也有輸得起的雅量,立刻一拱手,道:
「丁某無禮,萬望老弟海涵!」
燕青笑道:「前輩說哪裡話來,再晚多承前輩掌下留情,否則以前輩的絕世功力,再晚那隻手還能保得住嗎?」
丁宏道:「老弟!你別給我裝臉了,老朽已經用了十……」
燕青忙道:「前輩只用了十之七八的勁力,再晚尚免可一接,卻已留了痕跡,若前輩全力出手,再晚萬萬承受不住的。」
丁宏見他一再為自己遮掩,倒也不便過份拼卻對方的好意,才訕然道:「老弟弟年紀輕輕,又是在猝然不防之下,接下老朽八成功力一掌,這份造詣,的確是難得難得,回頭我們好好地喝幾杯,讓老朽一申歉意。」
燕青笑道:「長者賜,不敢辭,再晚的武功不足取,酒量倒是不敢妄自菲薄,頗能喝上幾杯,少時必來拜賜!」
說著泰然回到座上。
馬景隆關切地握住他的左手道:「老弟!你沒怎麼吧,丁賢弟八成勁力一掌,挨下來也不輕。」
燕青的寒冰玄陰心功還來不及發散,掌心仍是冰涼的,馬景隆一握之下,心中了然道:
「難得!難得!你居然沒受傷!」
彼此相視一笑,別的人雖然不瞭解內情,但也知道丁宏的脾氣,不是硬把子,不會使他改變態度的,就算看起來是燕青吃了虧,但他在不及防備之下挨一掌而不變動也的確足以自豪
因此擺上菜後,觥籌交錯,極道傾慕之忱,尤其是另外那幾家鏢局的負責人,對莫氏兄弟羨慕萬分,暗自作悔當初腦筋不夠靈活,眼力也不夠足,否則這個年較好手,應該早就搶了過來的。
燕青不但氣度豪,酒量更豪,會武的人多能夠喝幾杯,他的酒量卻不僅是幾杯而已。
人家敬他的酒,他從不推辭,而且立刻回敬,全樓三十多人,他一個人喝了將近全部酒量的四分之一。
喝的是陳年竹紹,也就是紹興酒中之極品竹葉青,色泛淡綠,進口微甜而後勁大。
普通是論斤計,量大的人可以喝十來斤,可是燕青灌下去已有幾十斤了。
身上不冒汗,只有張口之間,呵呵白氣,那是以內力將酒中水分蒸出,酒精則全部留在肚子裡。
青萍劍史劍如道:「燕老弟,令師三白先生與在下有數面之緣,也知道他豪於飲,都不知道老弟的酒量尤勝於令師!」
燕青笑道:「再晚是先師退出江湖後才追隨杖履的,先師說退出江湖後,放下武事,將精神全部放在酒上了,他老人家將自己三白之名改成了三石,每日非三石不快,前輩是在後幾年見到先師,就知道先師的酒量,比當年不知深進多少倍,再晚是萬不敢望其項背.」
一石百斤,三石為三百斤,一個人在一日間能喝下這麼多,簡直難以相信,但看了燕青的酒量,幾十斤下肚而若無真事,又不能不信。
史劍如又道:「老弟的活,史某不敢不信,但老弟說令師退出江湖後,也同時放下武事,則史某又不敢相信了,看老弟的表現,似乎也較之令師高出一點。」
燕育道:「這個再晚倒不知道。」
史劍如道:「史某絕不說假話.」
燕青一笑道:「先師放下武字,只是不理而已,卻沒有停止思索過,三石落肚,他老人家體力雖差,思路卻特別靈敏,許多武學秘奧,都予醉中得之已授,他還常歎說,早知酒有這麼大的好處,當年就該叫三石而不應限於三白了,前輩可知先師取名三白之意。」
史劍如道:「這個可不知道。」
燕青道。「先師好酒,無事常常一杯在手,有事卻連浮三白,因以為名,據說他老人家與人交手時,往往中途停手,喝下三大白後再繼續下去!」
史劍如道:「這倒是有的,因為令師一生從不與人結怨,交手也只是為了切磋,所以盡有餘暇停下來喝兩口酒。」
燕青道:「先師說這是一個秘密,他遇到一手無法破解的精結時,只要停下來喝三大白,就能想出解法,所以先師一生武功都得之於三大白,他說當年若不是好動,浪費了許多時日,每日三大白,根本不必出去向別人討教了,就是在家裡也能使武學精進,只可惜三石雖能啟智,卻無法力行,所以再說就成了他老人家的練功之具,他想出來的功法招式,就由再晚演練,再晚的表現如能優於先師,或是此故。」
史劍如哦了一聲道:「難怪老弟的表現,遠超出令師三白功為之上。」
燕青道:「那本功為前輩見過嗎?」
史劍如道:「今師胸懷浩蕩.總不秘技自珍,史某昔年曾拜讀過,所以還有點印象。」
燕青笑道:「後來先師說那只是入門的功夫而已,先師晚年所得,俱為口授而未作紀錄,再晚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也無法補述,帶著那本書,只是為了紀念先師手澤!」
一句話,把他的武功都解釋清楚了,也解釋他身攜三白功為,何以不加重視之故.自然也更說明了他之所以隨便讓人啟視之故。
這個解釋很重要,尤其是對一些有心人,他讓人明白身攜這一冊功為而不加秘藏,並不是為了急於證明自己的身份,去除了他們的疑心。
史劍如卻笑道:「老弟的話因為有理,便史某卻不敢苟同,令師的逆波三式,實已發劍術之至高境界,史某當年看了即歎為觀止,難道令師晚年還能將它更進一層嗎?」
燕青笑笑道:「是的!那三式過於深奧, 必須花多年苦練,才能達到境界,先師將它化繁而簡,刪除了一切的細節變化而留其精髓,習之易而威力不減,只是施展時,沒有以前輕靈好看而已,但先師說劍法重實用不在好看……」
他知道史劍如對劉宏身上的三道劍痕表示懷疑,不相信是死在自己劍下,因為那三道劍痕的手法太拙劣了。所以才提出這個疑問,也幸好自己有了準備,早已想好了說詞,不露痕跡的解釋了過去。
但史劍如卻不死心,追著道:「史某本人也是學劍的,見到令師的逆波三式後,已經欽慕萬分.現在聽老弟說竟有更高的境界,史某實在心癢難忍,能否請老弟演示一番。」
馬百平一皺眉道:「史叔叔,今天是為燕兄祝賀履新……」
林奇更為緊張地道:「是啊!今天燕兄的酒已喝多了。」
史到如卻笑道:「燕老弟為三石高足,這點酒算什麼?」
燕青卻笑道:「酒倒沒關係,難道史前輩對先師的遺學十分清楚,我也很想請他老人家指點評介一番,這三式劍法前後有什麼不同,只是逆波三式以前為切磋之用,犯上許多節制,現在卻為自保救命之用,出手極凶,難以用別的方法表示。」
史劍如說道:「史某就以身試,跟老弟切磋一番如何?」
燕青道:「這可不敢,若有一個失閃……」
史劍如笑道:「史某對逆波三式研究有年,雖然無法化解,卻已有了趨避之法,何況老弟精研此道,手下也有分寸……」
燕青推推座起立道:「對別人再晚不敢冒昧,但史前輩為先師舊交,想必對那三式已有了深切的瞭解,應該沒有關係,只是此三式目前已盡去節制,再確很難控制分寸,這樣吧,我們以柱代敵,請前輩賜教一下。」
史劍如一頓道:「這是怎麼個辦法呢?」
燕青手指一根木柱道:「再晚以此柱為假想之敵手攻擊,前輩在側面發招救應,看了這三式與前有何不同之處。」
這個說法使大家都為之一怔,嚴格說來,在側面救應,是採取被動,總是要慢一點。
但史劍如對逆波三式既有深切的瞭解,而且又是在切磋,他可以不受限制,攻守俱可,而且還可以看準了對方的動作後再出劍,因為他要保護的是一根木柱,救不救得成功都沒關係。
因此這個辦法,燕青簡直吃虧了。
史劍如不禁一皺眉道:「這樣恐怕老弟就無法盡量發揮了。」
燕青笑笑道:「沒關係,再晚也佔了一個便宜,因為木柱是死的,不會移動,而且木柱不是人,刺中了也沒有關係,再晚發劍時,心無顧忌,算起來也不吃虧了。」
說著已走到木柱前,抽劍作勢,史劍如也只得跟過去,因為這是難得一見的盛舉,大家立刻圍了上來,連馬景隆也不例外。
燕青笑笑道:「再晚要發劍了!」
史劍如早已凝勢準備妥當,燕青一劍揮出,他的劍由側面攻擊,掃向他的劍鋒。
可是沒有用,燕青的劍太快了,他的劍始終落後一步,等到他追上燕青的劍,發出鐺然一聲響時,燕青的長劍已經在柱上留下三道劍痕,史劍如看了一下,居然與陶宏身上的劍痕深淺完全一樣!
他不禁怔住了。
這年輕人的劍技實在出乎他想像之外的高明。
八臂神農裘梅風道:「燕老弟的神技的確歎為觀止,只是此三式既然是救命之搏,應該是在險中求勝,剛才史兄是側面救應,起手已慢了一步,因此未能見到此三式的威力。」
燕青笑道:「前輩是說讓史前輩先出手嗎?」
裘悔風道:「照道理應該是在這種情形下才可以見出劍招真正的威力,因此老朽想請老弟再試一次。」
尤俊道:「那就不太公平了,史老以燕兄為攻擊對象,燕兄既要自救,又要發劍攻這根柱子,不是難以兼顧了嗎?」
這幾個老的似乎存心要一挫燕青,陳亮道:「三白先生創設此劍式,總不會只是為對付一人之用吧,否則在面面環敵之下就沒用了,任何一種劍式都必須面面俱顧,三白先生一代高人,總不會留此敗筆。」
他的話根牽強,但不為無理,可是馬百平聽不下去了,冷冷地道:「但現在是切磋,又是專為觀摩此三式的威力,比決鬥的情況不同,強敵環攻,自保的方法很多,並不一定施用這三式劍法呀。」
陳亮笑道:「既為切磋,當然沒有凶險,以史兄劍上的造詣,出手自然有分寸,試試也不妨。」
燕育居然接口道:「是的!試試沒關係;先師傳授此式時,也曾想到了那種情況而有了應付的方法,再晚還沒有機會一試,因為試不成的話,再晚就沒命了,難得有這個機會,再晚也正好看看那方法是否有缺點。」
他自己如此表示了,馬百平也無法再阻止,再者燕青這三式也實在令人動心,他怎麼不想多看一下呢?
史劍如再度運劍作勢道:「老弟,小心了!」
長劍揮出,若點光雨,他竟然一開始就施展了青萍劍中的殺手,「急流飄萍。」
浮萍是沒有根的,生長在靜止的小溝中,但如遇急雨,溝水暴漲,萬點浮萍隨水流動,不僅方向無定,而且前後相繼,綿綿不絕!「急流飄萍」就是這個樣子!
誰也沒想到史劍如出手就如此凶狠的,尤俊竟身不由己地哎呀驚呼出聲。
可是燕青卻將身於一躍,倒翻了出去,落在圈子以外,四周有人牆擋著,史劍如無法追擊,只好收住了式子。
陳亮哈哈地一笑道:「逆波三式也有無法出手的時候。」
馬景隆卻冷冷地一笑道:「陳賢弟!你先看看柱子上。」
眾人抬眼望去,但見柱上又加了三道劍痕,深淺一樣,就在前三道劍痕一寸附近。
這下子連陳亮也說不出話,倒是馬百平叫出一連串的好來。
史創如大感臉上無光,再度出手,都未能破解這三式,前一次還好,他是後出手的。
這次他發出殺手在先,仍然徒勞無功,對他多年盛名來說,實在是一個侮辱。
因此他乾笑了一聲,道:「燕老弟劍術精妙,可謂無人能及,但這三式劍痕如能在老朽身上,就盡見高明了。」
站在最旁邊的方天戰薛依突然道:「差兩寸,短一寸。」
史劍如一怔道:「老薛!這話是什麼意思?」
薛依笑道:「下半兩劍差一寸的深度,所以只劃破衣服,上面的一劍高了一點,只削下你一寸鬍子,如此而已。」
史劍如一怔,連忙低要去看。
小腹胸前,各有一點破痕.再摸摸鬍子,半尺來長的山羊鬍於果然已短了一寸。
一張臉頓時泛得雪白,燕肝卻笑道:「前輩請恕罪,再晚收手不及。」
史劍如道:「罷了!罷了!論劍藝之精,老朽認輸了!」
陳亮忽然造:「燕老弟!如果在縱起的時候,老朽以凌空指勁發擊,裘兄的八臂暗器齊發,你又如何解圍呢?」
燕青一笑道:「前輩是否還要領教再晚一下?」
陳亮道:「高明當前,老朽等實在忍不住要討教一下。〞燕青道:「那再晚只有一個辦法,預先拿一口棺材來,遺憾的是尤兄沒說各位前輩要置再晚於死地,是以未能準備。」
這句話說得很重,場面立刻僵住了。
馬百平見情勢不對,連忙哈哈一笑道:「燕兄!你真會說笑話,來!來!我們喝酒去!」
燕青道:「希望陳前輩說的也是笑話。」
馬百平道:「當然是了,本來這是一場聯歡之會,誰會要你的性命呢,他們的酒量沒你好.因此說笑話的技巧也打了折扣,聽起來就像是氣話了。」
陳亮的臉上變為鐵青道:「總座……」
馬百平臉色一沉道:「陳大叔!今天是小侄做主人,不得不委屈您一下,何況您的酒量小侄很清楚,是到瞭解的時候,不光是,史裘二位叔叔的酒也當不多了,林奇,你扶三位鏢頭回去歇歇吧,上了年紀的人,便不該喝很多酒的。」
他的目中厲光現射,使得三個老人都為之一懾,不敢再說話了,還是史劍如見機應變,打了個酒嗝道:「不錯!上了年紀的人,是該少喝一點,我是真有點醉了;老裘、老陳,咱們回去躺躺吧。」
他裝著醉,扶著裘梅風與陳亮的肩膀,就這樣步伐踉蹌地下樓而去。
倒是丁宏過來,一拍燕青的肩膀道:「老弟,有你的,老頭子真心佩服你!來!咱們再喝兩杯,老頭子要好好交你一下。」
燕青也笑道:「只要前輩高興,再晚一定奉陪,喝酒再晚是不後人的。」
丁宏笑道:「老弟!你哪一點也不肯後人。老頭子有個相好的粉頭,在睡夢裡還念念不忘你的名字呢。」
燕青倒弄得很不好意思。丁宏卻笑道:「沒關係,老頭子絕不吃醋,看了你的風度人品,老頭子打心裡頭認了,那個粉頭如果不為你傾倒,老頭子反而要給她一個嘴巴,那樣一來,她只認得銀子,簡直沒一點人味兒了。」
緊張的氣氛,被他這一說,頓時輕鬆起來。連馬景隆也笑了起來道:「丁賢弟!你還是那個老樣子。」
丁宏大笑道:「大哥!小弟一生中只服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百平,現在又加上個燕老弟,小弟不輕易服人,但服了就是真心的服,不像那些口是心非的混賬東西。」
馬景隆道:「賢弟!他們也是多年的老弟兄了。」
丁宏道:「去他的弟兄,大哥,小弟只認了你這個大哥,因為你跟他們是弟兄,小弟也就只好稱兄道弟,可是今天一看.連這點交情都可以免了,以後那三個主人如果再跟我稱兄道弟,我就給他一個大嘴吧。」
馬景隆正要開口,馬百平道:「爹!丁大叔說的也是,那三位叔叔太過份了,我們本來是為了跟燕兄攀交聯誼的,給他們橫一拔,倒變成我們是存心生事了。」
馬景隆長歎無語,馬百平道:「燕兄!請你原諒,剛才是他們自作主張,兄弟絕對沒有參予,更沒有事先叫他們如此……」
燕青笑道:「我知道,馬兄還一再攔阻呢,而且我也太過份了。」
丁宏道:「不怪你,史劍如那王人蛋,出手就是凶招,你就是殺了他,也沒人會怪你的,你已經客氣得很了。」
於是談笑再起,這次可是融洽多了I
旋而花樓出來,燕青多少也有了幾成醉意,他要回到金紫燕那兒去,尤俊卻力加反對,道:「燕兄!不可以,咱們上花家去。」
燕青皺眉道:「幹嗎要上那兒去呢?」
尤俊沉聲道:「殺了花惜借!」
燕青一驚之下,酒完全嚇醒了,幾乎是難以相信地高聲叫了起來,但尤俊輕觸了他一下。
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壓低聲音問道:「為什麼要殺了她?」
尤俊道:「這妮子的警覺性太差了,在睡夢裡都會叫出你的名字,如果她在囈語中說出更多的秘密,那不是糟了。」
燕青道:「我想不會如此嚴重吧。」
尤俊道:「不可不多加防備,因為她的口太鬆,感情太脆弱,很容易吐露秘密,我早就認為她不穩了。」
燕青道:「絕不會有的事。」
尤俊一歎道:「燕兄,我知道有一個自己人會來跟我聯絡,卻不知道是誰,花家兩姐妹前來跟我以暗語連絡時,我還以為是她們,一問之下,才知道不是的;從她口中,才曉得是一個叫浪子燕青的人。」
燕青道:「她們是九老會遴選的連絡人,自然最清楚了。」
尤俊道:「兄弟只知道燕兄是前來工作的人,也是九老會派出的真正主事人,但卻不知從孤劍林封開始,探查天魔令真相的六個都是燕兄的化身!」
燕青道:「尤兄既然是自己人,自然就應該知道這些。」
尤俊道:「不,照理我不該知道的,尤其是燕兄在長江峰房的小村中接受療傷易容的事,兄弟更不該知道的。」
燕青道:「不錯,但知道了也沒有關係。」
尤俊道:「關係可大了,燕兄可知道為什麼要你死了又復活,而且一再地變換身份,繼續從事工作。」
燕青道:「不知道,也許九老會怕人多口雜,只指定我一人……」
尤俊道:「那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燕兄的武功源流很雜,可以融會貫通而別創一格,像今天演變三白先生的逆波三式,窮劍術變化之奇,寓天下精招於一招而不露痕跡,使人無從捉摸起,如果換了第二個人,一眼就讓人看出了門戶淵源而無以隱形了,對付天魔令這樣一個神秘的敵人,不但要靠武功,而且還要靠掩護,否則永遠都無法接近他。」
燕青苦笑道:「可是我六死六生,仍然無法摸到一點根由。」
尤俊道:「不然,燕兄六次死於穿心鏢下,相信多少有點心得,比別的人瞭解都深刻得多。」
燕青道:「那與花惜惜有什麼關係呢?」
尤俊一歎道:「當然有,而且太大了,因為她是熟知燕兄底細的人,如果這個秘密外洩,燕兄就沒有第七次的機會了。」
燕青道:「我想也沒有多大的機會了,肌膚上的創傷可以移植補合,心臟上的傷痕卻補不了的,我現在已有咯血之症,而且為我療傷的聖手醫隱也說過;我再死一次,就可能是真的死了。」
尤俊道:「不錯,但如若這個秘密洩漏,天魔令提高了警覺,對每一個新加入的人都加以懷疑,九老會即使想派別的人來代替,也沒有機會了,即使是新派的人天魔令也可能想到是燕兄再一次重出,而加以防患了。」
燕青道:「不可能,天魔令要擴展天魔教,就必須不斷地增加新人手,他豈能防範每一個人。」
尤俊道:「他不能防範每一個人,卻可以避免跟每一個新人正面接觸,不接觸他,永遠也無法消滅他。」
燕青覺得這倒是很嚴重,想想才道:「惜惜說了不該說的話,是因為她知道尤兄是自己人,她在那荒村中隱居六年,心情之寂寞可知,乍遇自己人,自不免會興奮一點,但她是九老會選擇的人,意志之堅定是毋庸懷疑的。」
尤俊苦笑道:「我沒有說她的意志不夠堅定,但她有說夢話的毛病,就不該知道得太多,更不該知道了最秘密的事。」
燕青想想道:「我不贊成殺她。」
尤俊莊容道:「這事不容燕兄作主,她非死不可,沒有別的選擇餘地。」
燕青憤然道:「那你殺她好了,何必要把我也拖了去。」
尤俊道:「燕兄不去,就殺不成了,殺一個人很簡單,但必須要不使人懷疑,而且要利用對方下手,才能天衣無縫。」
燕青一怔道:「利用對方殺她?」
尤俊道:「是的,兄弟已經安排好了,自會有人會殺她,但也需要燕兄住在她那兒,並且跟她睡在一張床上.」
燕青忙問道:「你叫誰來下手?」
尤俊道:「這個燕兄就不必問了,到時候燕兄裝作不知道就行了,燕兄喝下了這麼多的酒,正是一個絕好的掩護。」
燕青一沉聲道:「來人是要當著我的面殺了她?」
尤俊道:「是的,燕兄裝作睡著了也行,真正睡著了也行,只要不出手阻攔,這件事情就很妥當了。」
燕青道:「我不幹,我不能親眼看自己人被殺,何況這是我們安排的奸計,那太違背人道了。」
尤俊莊容道:「燕兄,行大仁者不能計及小仁,古時的趙氏家臣為了救趙氏孤兒,還獻出了自己的兒子呢,這難道還不夠殘忍的,史書上卻譽之為萬古流芳,所以做一件事,當從大處著眼,不能存婦人之仁。」
燕青忽然道:「尤兄,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什麼人?」
尤俊道:「這倒不知道,惜惜告訴我你第一個化名是孤劍林封,對你的以前,她可沒有說起,也許她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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