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候不由得從心眼裡樂起,自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卻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片刻,只見徐敬提著一個籐包而出,那三個漢子則緊緊相隨。
徐敬看了看左右,並無那三人的坐騎,問道:「你們沒有牲口麼?」
那高個子淡淡一笑。
矮個子卻彎起小指放進口裡,打了一個響亮的忽哨。
哨聲甫落,忽然一陣啼聲輕傳,一個紅面漢子從暗巷裡牽著四匹毛色如雪的馬匹走了出來。
海平候心中微微一驚,暗道:「原來暗中還有人哩!」
六人上得坐騎,那高個子一馬當先,徐敬和海平候則居中而行,其餘三人斷後,好像怕二人會中途開溜的樣子。
果然不出海平候所料,一行出得集鎮,那高個子揚鞭一揮,直往大戈壁行去。
天上有一彎牙月,但被漫天風沙掩蔽了皎潔的光輝,顯得暈黃、暗淡,星光更不可見了!
海平候不由想到徐敬隨口而歌的詞句:「披星戴月,走遍了海角與天涯……沙煙鞭馬,野路無涯……」
一個從未嘗過艱辛,經過風霜的人,是領略不出這種境界的。
旅途因為大家都無言無語而顯得漫長寂寞,只有掛在馬鞍旁邊水袋中的水「咕嘟咕嘟」地晃—蕩著,配合著馬蹄的「沙沙」聲,也算是旅途中唯一有節奏的音響。
下半夜,風勢停了,沒有那針尖似的砂粒往頸裡鑽,大家都舒服了一些。
停馬憩息了一會,各自喝了點水,吃半塊乳酪糕,再上路時,已不像先前那樣沉默了!
高個子首先發話道:「徐大夫!這條路你還沒有走過吧?」
徐敬怕不走過了百次以上,卻故意搖頭道:「不曾走過,如說你要穿過大戈壁前去庫魯山,你似乎又稍稍偏北了一點,如說……」
高個子在前插口笑道:「徐大夫在阿托集一住半生,對邊塞熟之又熟,這一回也會弄不清方向了,咱們要去之處,是你前所未聞的一個地方!」
徐敬輕噢了一聲道:「這大戈壁中有幾處綠洲,有幾處水源,姓徐的都弄得清清楚楚,我就不信這去處我沒聽說過。」
高個子傲然道:「塞外三凶一向出沒無常,那地方讓人知道了還行?」
高個子說話無意,徐敬聽話卻有心,心中暗凜,當下冷冷然道:「那這次姓徐的前去治病,不是讓姓徐的知道了麼?」
高個子顯然也微有駭異,遲疑良久,方道:「那自然不同,徐大夫知道又有什麼要緊!」
徐敬冷笑道:「看樣子,我們二人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
高個子別過面來,笑道:「徐大夫放心好了,咱們老大絕不是那種狼心狗肺之人,只要大夫為他治好傷,老大連謝都來不及哩!那裡還會起下相害之意……」
正說話間,驀地一道響箭劃空而過!
高個子回頭叫道:「老三!卡子在盤了,告訴他們,我們是仇老大的親侍!」
海平候放眼望去,沙地上連一棵小樹也沒有,更沒有看見半個人影,那高個子所說的卡子匿於何處呢?
看樣子,塞外三凶並不是三個遊蕩不定的煞星,倒是一個有組織,有地盤的什麼幫派魔黨哩!
海平候思忖之際,被呼為老三的那個尖下巴,已然射出一支冒著深藍色火苗的火箭。
旅程重又恢復寧靜,六匹牲口踏著陷蹄的沙地,緩緩地走著……
驀然,不遠處一座沙丘,突然高了起來,緊接著出現了四匹駱駝,駝峰上坐著四個勁裝漢子。
原來前面的卡子伏在地上,是以看上去像一堆砂丘似的。
兩下很快接近,高個子舉手示意,六匹牲口停蹄佇立。對面的人揚聲喝道:「有令牌麼?」
高個子答道:「志老哥看吧!」
答話聲中,一抬手,似已拋出一物。
對面之人伸手接住,在月色下驗看一番,重又將令牌拋回,又發話道:「頭兒交待下來,有七個來歷不明的賊男女,已然到了邊塞,看樣子不懷好意,哥們可曾見過這夥人?」
高個子笑道:「就算他們有膽子前來,進了大戈壁,漫天風砂也將他們給埋了,放心吧!夥計們!他們要想摸咱們的老巢,無異是自尋死路。」
對方又道:「話雖是這樣說,還是要小心為妙!」
高個子連聲答道:「不錯!不錯!各位多辛苦!」
說著,一帶轡韁,策馬而行,前面的四匹駱駝往左右一分,讓開了道路。
海平候此時不由又加重了心事,因為塞外三凶既已發現了自己的蹤跡,那麼留在集上的花氏六仙就有危險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月落星沉,轉眼天又亮了!
一夜征騎,雖說沙地馬行極慢,怕也走了百來里路了!
一行歇馬停走,用了一些乾糧,再上征途。
昨夜,海平候已暗暗易容,面目黧黑,嘴唇乾枯,頭髮焦黃,一看就是一個以吃牛羊肉,整天生活在風砂中的邊塞土人模樣。
徐敬看看這個被自己喚作「小四」的隨行者、沉靜、穩健,處處顯示出是一個出類拔萃的武林人物,是以,對此次虎穴之行,非但不怯弱,反而心裡踏實,深具信念。
約摸晌午時分,不遠處才出現了一片草原,草原裡有一大片水沼,照理說,這片水草,應是牧人的桃源仙境,但卻看不見半個牧人,倒有幾個勁裝疾服的漢子。
海平候心想,這大概就是塞外三凶的盤踞地了!
守在水草附近的幾個勁裝漢子,又來盤問了一番。
海平候下了馬背,藉機探看了一下地勢。
照說,這大戈壁中應是一望無垠的沙漠平原,但在水源不遠處,卻有一大座怪石巉巖,像是矗立在沙海中的一座孤山。
高個子一人一馬,轉到巉石後面去了,海平候猜想,可能是向飛天蜈蚣仇天彪稟報去了。
約莫盞茶時光,高個子去而復回,向徐敬招了招手道:「仇老大有請大夫!」
徐敬向海平候回顧了一眼,皺了皺眉尖道:「就是我一人麼?」
高個子答道:「是的!」
徐敬道:「可是等會切藥杵臼卻非這小子不行啊!」高個子哈了哈腰,極為恭敬地道:「這是老大的吩附,在下不敢違拗,若有必要,大夫盡可親向老大回明!」
徐敬點了點頭道:「好吧!」復又回頭向海平候吩咐道:「小四!在這兒候著,可別亂跑啊!」
海平候點了點頭,徐敬這才上馬,隨著高個子而去。
這一去總右個把時辰,海平候坐在草地上,背上墊著藥袋,半臥半靠地瞑目養神。
一隻手輕輕地在海平候肩頭上輕輕一拍,海平候才從半睡中睜開眼睛,一看正是那領路的高個子。
高個子笑了笑道:「小四!你徐爺叫你去哩!你倒睡著了!」
海平候裂嘴笑了笑,提了藥袋,上了馬背,跟隨著高個子往那巉巖之後行去。
一轉到巉巖後面,海平候驀覺眼前一亮,一排整齊的蓬帳羅列著,蓬帳之間有無數的佩刀執戈武士穿梭著。
海平候不由得心生寒意,深悔自己與徐敬同行太過孟浪,自己縱然恃仗一柄寶刀,不畏千軍萬馬,但不徐敬一條老命送在這龍潭虎穴之中,於心何忍?
海平候正自己心緒起伏不定之際,驀聽那高個子回頭叫道:「到了!小子下馬吧!」
海平候猛地一怔,隨即一正心神,翻身下馬,取下藥袋,與高個子進了一座蓬帳,海平候默察了一下,這麼蓬帳從東邊算起是第七座。
蓬帳極大,約莫有四五丈見方,門口排列著十數名勁裝彪悍武士,看樣子仇天彪就在帳內。
果然,仇天彪斜臥在虎皮楊上,旁邊一排椅子上,分坐著高方慶、-一歸,以及「妙手神醫」徐敬三人。
徐敬一見海平候進帳,即起身離座,吩咐道:「小四!快將白芍切割五錢,車前子取一錢輾碎,還有五分故紙子,一分麝香,半錢……」
一大堆藥名,將海平候簡直弄昏了頭,海平候連一樣也不認識。
幸好,徐敬走了過來,在藥囊中撿撿挑挑,說什麼白芍要老的,車前子又要干的,這樣,那樣……
好像這位大夫對仇天彪用藥分外小心,其實是怕海平候露出破綻,暗中打點而已!
海平候倒也沉得住氣,慢條斯理的將藥物切割妥當,用紙包好。
徐敬接過,遞給「搜魂血手」高方慶,吩咐道:「酒一分,水三分,煎服!」
高方慶似是對徐敬非常信賴,毫不猶豫地接過,交待侍從前去煎服。
徐敬復又轉身對仇天彪道:「仇老大!這藥吃下去,可能要昏睡幾個時辰……」
仇天彪一擺手道:「久聞徐大夫醫道精通,仇某若能復痊,定當重酬。」
徐敬回道:「徐某懸壺濟世,不在酬勞……」
仇天彪一陣狂笑,打斷徐敬的話頭,助助笑道:「難得徐大夫古道熱腸,不過,仇某人一向不願人欠我,我也不欠人,傷勢療愈後,我一定要重酬的。」
高方慶也接道:「徐大夫,你也不必推辭了!」
徐敬只得拱了拱手,假裝稱謝。
仇天彪又朝高方慶吩咐道:「二弟!徐大夫星夜趕來,旅途勞頓,為他們二人安排一個住處,去睡一會兒!」
高方慶頷首示可,向徐敬海平候二人招招手道:「二位隨我來!」
徐敬拱手稱謝一番,海平候仍是不吭不響,挽起藥袋,走出了蓬帳。
高方慶將二人帶到一座小蓬帳之內,地上鋪著乾草毛氈卜還有兩床被褥,倒也乾淨整齊。
高方慶指了指地上的舖位道:「二位歇一會兒吧!待上燈時,再來喚二位用飯!」
說罷,出帳而去。
徐敬與海平候確已勞累,雙雙和衣躺下,海平候將寶刀墊在頭下,以應急變。
偌大一座營地,寂靜像空無一人,看來,這飛天蜈蚣仇天彪管教極嚴。
海平候不解藥性,不知方纔那付藥,究竟有何作用,忍不住輕聲問道:「徐大夫,方纔那付藥……」
話未說完,徐敬已大聲回答道:「方纔那付藥只是先穩住氣血,服下後可能要昏睡幾個時辰,待醒來後,再服一帖藥,就可復原了……咳!說句實話,他們兄弟三人對邊塞的人還算不錯,我們是應該效勞的!」
徐敬說的非但不是由衷之言,說話時還連連向海平候使了幾個眼色!
海平候暗暗奇怪,心道:莫非暗中有人偷聽!
當即凝神默祭,果然,帳外有一些輕微的呼吸聲!
海平候暗道一聲慚愧,向徐敬赧然一笑,也高聲回道:「徐爺說得對,仇老大對咱們邊塞的確沒有話說,你老人家睡一會見吧!晚上可能還要忙哩!」
這一個「忙」字有雙重意義,徐敬當然聽得懂,會意地笑了一笑,閉目睡去。
海平候也不再說話,片刻,他又假意睡著,大起鼾聲。
帳外潛伏之人,以為二人業已熟睡,偷偷離去。
這一次,海平候全神貫注,雖然那人腳步踏沙無聲,也難逃過海平候敏銳的聽覺。
海平候對方纔的冒失,暗-一把汗,一個不注意,就要前功盡棄,幸虧徐敬……
一想到這裡,海平候猛然翻身坐起,雙目盯視在徐敬臉上,心中起了陣陣疑云:「這姓徐的武功可能也是高深莫測,就憑方纔那手察人鼻息的心力……」
海平候突然感覺寬心許多,先前認為徐敬是個累贅,看來徐敬可能還是一個得力幫手哩!
海平候心中了無掛礙,也就沉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海平候極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驚醒,睜眼一看,天已墨黑了,身邊的徐敬還在鼾睡。
忽然聽見有腳步聲直奔自己帳蓬而來,海平候復又閉目裝睡。
來人是四個手執火把的武士,進入帳中,將徐敬與海平候二人搖醒,說是奉高二爺之命,請二人去吃晚飯。
海平候藉轉身之便,將寶刀掖在脅下,以畏寒為由,取了一條毛氈裹在身上,掩蓋了稍,嫌凸出的刀柄。
二人隨同四武士東彎西拐,又進了一座蓬帳,自然不是日間那座。
「搜魂血手」高方慶想是已經聽過竊聽人的報告,知道二人忠心耿耿,態度似乎比日間熱誠得多。
蓬帳內早已擺妥一桌酒菜,一見二人進帳,立刻往桌上讓,親自斟酒布菜,笑語言歡。
海平候默默無語,暗自籌劃,既已深入虎穴,不得虎子,豈甘空手而回。
帳內約有十名執劍武士,自已若猝不及防刀劈「搜魂血手」高方慶、徐敬若真會武功的話,幫忙照顧那十名武士,應無問題。
但是問題卻在徐敬會不會武功,自己的判斷會不會正確?
同時,就算順利解決了高方慶和帳內的武士,還有無言使者-一歸呢?一大排蓬帳,怕也住了數百武士,如何闖出營地?又如何趕回阿托集?
這些問題一盤桓在海平候的腦際,激動的心情也就冷靜下來了!
徐敬似乎對海平候的心思知之甚詳,將手中酒杯一舉道:「小四!徐爺敬你一杯,你這小子甚麼都好,就是老想家,多吃菜、多喝酒,少胡思亂想!」
海平候心中又是一勁,暗道:「這徐敬可真是個有來頭的人哩!」
海平候一念未已,驀然……「報!」一聲嘹亮傳報的聲音響進帳來。
「搜魂血手」高方慶神色一凜,停步擱著,低沉地道了一聲:「進來!」
隨聲進來一個身穿短裝,腰繫長劍的精壯漢子。
不待那漢子施禮,高方慶霍地站起,沉聲問道:「怎麼樣了?」
那漢子單膝落地,雙手一拱,回稟道:「那六個女娃子屬下已順利帶回,只是那佩刀的小子並未見著,據店家說,那小子昨天傍晚時分獨自牽馬而去。」
海平候聞言心內猛震,自己一離開,花氏六姊妹就出了紕漏,淪入魔掌,這……
高方慶呵呵大笑道:「行了!行了!你的功勞不小!」
那漢子也恭維道:「這完全是二爺籌劃得好!」
高方慶這一樂,簡直如入九天雲霄,兩隻小眼瞇成一條細縫,連聲點頭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傳令下去,將那六個妞兒押在慶字四號帳蓬,多派武士看管,營外多加巡邏,要是那個佩刀的小子尾隨前來,不要攔阻他!」
高方慶說一句,那漢子應一句,吩咐完畢後,那漢子又問道:「那六個女娃子都還昏迷不醒,要不要用解藥……」高方慶一擺手道:「免了!讓他們睡吧!將他們手足上的麻穴點對了就可以了!」
那漢子方待起身離去,高方慶復又揚聲喝道:「慢著,傳令看管的武士,對那些女娃子規矩一點,若是有人膽敢毛手毛腳,小心我扭斷他的脖子!」
那漢子連連應是,這才起身而去!
海平候原甚驚疑,憑花氏姊妹的功力豈會輕易落入人手,現在才明白,原來高方慶又是用的那套下五門才用的迷藥勾當。
徐敬坐在海平候對面,冷眼看見海平候神色數變,再加上二人對話之間,左一句佩刀的,右一句佩刀的,已料定海平候與這六個被擄的少女必有牽連,暗中踩了一下海平候的腳尖,示意他要冷靜,萬不可激動。
海平候還以會意的目光,忙鎮定心神。
徐敬待那漢子出帳去後,笑問道:「二爺!是一椿買賣上門麼?」
高方慶連連搖頭道:「徐大夫,你錯了!咱們兄弟尚不至於幹那打家劫舍,綁票擄人的勾當,一個仇家而已!」
徐敬又問道:「方纔聽二爺說,尚有一人漏網,萬一這人……」
高方慶呵呵大笑道:「咱們此地猶如銅牆鐵壁,只怕那小子不來,若是來了,管教他來得去不得!」
徐敬笑道:「不是我姓徐的有意奉承,以你哥兒三人的威名,那小子要找上門來,他可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高方慶狂聲笑道:「徐大夫說得對極,實不相瞞,我大哥就是傷在那小子的手下,此仇不報,真是寢食難安!」
徐敬啊了一聲,故意神色凝重的道:「如此說來,這小子厲害得很啊!仇老大尚且不敵萬一……」
高方慶指手劃腳的道:「這營地裡陣式羅列,古話說得好,雙拳難抵四手,咱們這裡有幾百支利劍候著他,我就不信這小子是銅金鋼,鐵羅漢,刀槍不入!」
徐敬連聲稱讚,目光卻有意無意問向海平候一臀,意思是說:小哥你聽見了沒有,可不能亂來啊!
海平候端起酒杯,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起身向徐敬問道:「徐爺!今晚還要輾藥麼?」
徐敬側首問高方慶道:「仇老大還在睡吧?」
高方慶答道:「徐大夫!你的藥真靈,大哥吃下後,一直熟睡到現在。」
徐敬唔了一聲,裝模作樣的搖了搖指頭,復又點點頭道:「恐怕要昏睡到明日午間才能清醒,小四?你可是累了!今晚用不到你,你去睡吧!」
高方慶指了指徐敬道:「徐大夫你不歇歇麼?」
徐敬淡淡一笑道:「不!我要守在仇老大的身邊,萬一今晚有事,我要立刻使仇老大清醒過來,否則會出事的!」
高方慶略顯激動地道:「徐大夫真是面面周到……」
徐敬連連擺手道:「二爺可別這樣說,這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徐某行事一向如此!」語罷復又向海平候吩咐道:「小四!你去睡吧!藥囊放在我這裡!」
高方慶復又著人將海平候帶回原先睡覺的帳蓬。海平候仰臥在輕柔的草墊上,默默地想著。
「妙手神醫」徐敬單獨留在飛天蜈蚣仇天彪的身邊,用意難測,但海平候卻深信此舉絕非毫無意義的。
本來,海平候一人入虎穴,幾乎已成功一半,取下塞外三凶的六陽首級應是一椿並不費力的事。
可是現在就不同了,花氏六姊妹落入對方的手裡,使自己的計劃幾乎完全崩潰。
自出道以來,總是有人同行,海西日、莊詠芬、向飛、花氏六姊妹等,海平候首次興起一種落寞的感覺。
海平候正在瞑想,忽見一個巡邏武士手提風燈進帳查看。他靈機一動,妙計立生,翻動著身子,口裡一陣呻吟。
那武士連問幾聲怎麼了?海平候都不予理會,呻吟如故,巡邏武士皺了一下眉尖,將風燈擱在地上,近前探視。
海平候雙手搗肚,狀極痛苦地呻吟不休,並連連在地上翻滾!
巡邏武士以為海平候真的得了什麼急病,忙不迭地伸手來扶住海平候滾動不停的身軀。
武士的手剛一搭住海平候的左臂,海平候手腕一翻,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右指飛快地抵住對方胸前璇璣穴上。
跟著,海平候翻身而起,將對方壓在身下,用膝蓋抵住對方腹部,聲吾低沉而有力地道:「要命就不要出聲!」
那武士那裡禁得住海平候的鐵腕,早已痛澈心肺,額上滾汗如雨!
海平候又低喝道:「說出你的身份!」
武士聲嘶力竭地道:「慶字蓬十五號劍士!」
海平候低問道:「通行帳蓬之間,有連絡暗號沒有?」
武士答道:「有!有……」
海平候催叱道:「快說!」
武士結結巴巴地回道:「今……晚是……風……風……緊兩個字!」
海平候沉聲道:「你若有半句假話,回來就要你的命!」
話聲中,手指一點對方麻穴,那武士立即沉睡過去。
海平候撩開帳門,探頭一看,四下無半個人影,才重又進帳,將自己的衣服與那武士換穿,並用易容藥水將彼此的容貌叉重新變妥,緩步走出蓬帳。
今夜,滿天星斗,是一個無風的好天氣。海平候甫一步出帳篷,暗道:「不妙!因為方才忘記詢問那名武士的巡邏範圍了,自己將何去何從呢?」
正徬徨間,驀聞一陣整齊的步履聲由遠而近!原來是一小隊執矛荷盾的武士巡邏而來。
海平候輕咳了兩聲,佇立不動,因為在他想像之中,劍士必然比這些執矛武士階級要高的,果然不出海平候所料,那批武士行至近前,竟一齊停步,肅然起敬。
海平候模擬著受制於自己的那名武士的聲音,低沉地問道:「發現什麼沒有?」
隊中為首一人答道:「一切如常!」
海平候為的是要多瞭解一些營中情況,於是又道:「二爺交待過了,今夜恐有敵人偷襲,務要小心!」
為首之人正聲答道:「小的不敢疏忽!」
海平候判斷得一點也不錯,先前慶字十五號劍士在這一區域巡邏,那這一地區必是慶字篷,現在這隊執矛武士,當也是高方慶手下的人。
現在,眼見對方對自己畢恭畢敬,心中更為篤定,於是又命令道:「從第一號篷開始,再詳細搜查一遍!」
隊中為首之人似有驚色的問道:「二爺的篷也要查?」
海平候驀吃一驚,知道自己的話裡露出了破綻,立刻掩飾道:「誰說要查二爺的篷,但是帳篷的四周可得要仔細查清楚,萬一有了潛伏,這責任是你擔還是我擔?」
為首之人連連哈腰道:「小的擔當不起!」
海平候叱道:「那還不快去!」
為首之人彎腰應了一聲是,回身一揮手,向眾武士喝道:「先去一號篷!」
於是,眾武士復又向來處走去,東彎西拐,來到海平候先前吃飯的那座帳篷。
海平候這才知道篷帳的號數並不是按次序排列,幸虧自己並未冒冒失失地去亂撞,否則一定徒亂大事。
好不容易查到第四號篷,海平候心情一陣激盪,差一點就要往裡闖,幸好篷內一聲喝問,使海平候動盪的心情鎮定下來。
緊隨著喝問道,篷內走出四個佩劍武士,海平候現在可不敢冒失了,因為對方的階級與自己相同。
海平候平靜而有禮地問道:「那六個女娃子可還安靜?」
對方答道:「還在大睡哩!」
海平候又問道:「人手夠麼?」
對方答道:「裡裡外外將近二十多個人,足夠了!」
海平候輕嗯了兩聲,實在心中暗凜不已,二十多個人,可不好對付啊!
對方問道:「可有什麼交代?」
從對方這句問話中,海平候測知自己可能是一個二流頭目之類,於是,膽氣頓壯,聲音低沉地道:「二爺吩咐,一點不可分心,因為對手太強……咳!還有那六個女娃子可不能虧待她們……」
一面說著話,一面向那四號篷走去。
一字排開的四名武士,非但沒有攔阻之意,反而左右一分,讓出路來。
這一來,海平候更膽大了,一掀篷門,進得帳去。
果然,花氏六姊妹都合衣沉睡,地上鋪了毛氈,身上蓋了被褥,的確沒有虧待她們。
約有十數名劍士仗劍而立,環伺著花氏姊妹,如臨大敵般的心凝神壹。
海平候心中暗暗好笑,但又暗暗心驚,悄然地退出了篷帳!
執矛武士仍在帳外待命,海平候揮了揮手道:「繼續查下去!」
執矛武士去了,海平候卻朝相反的方向而行。先回到自己睡覺的篷帳,查看了一下那名受制武士,仍在沉睡如泥,使海平候放心不少!
海平候立於夜空之下,沐於黯淡星光之中,沉思於瞑想中……
驀然,有人在身後拍了一下肩頭,輕聲道:「朋友!咱們好久不見了!」
海平候這一驚,簡直要駭破苦膽!
海平候聞聲霍地身形一轉,厲聲喝道:「你是何人?」
對方就站在篷內門口,在清淡星光下,面目並不太清楚,神色極為鎮定地噓了一聲道:
「不要嚷了!驚動了人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海平候不由自主地壓低了嗓音又問道:「你不要故弄玄虧!說!你是何人?」
對方似乎輕笑了一下,慢條斯理地答道:「寶刀俠客太也健忘了!喬鳳棲這個名字該不會忘記吧?」
海平候心中暗驚,忖道:這喬鳳棲怎麼潛進來的?莫不是……?當下聲音一沉道:「閣下所言,本劍士不甚明白,你可知私自潛入營地,該當何罪?」
喬鳳棲笑道:「人言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閣下卻一味反穿皮襖裝老羊,李平……不!現在應該稱你一聲海平候,你老弟方才在帳篷內的一套傑作,我姓喬的看得清清楚楚,不是我姓喬的恭維你,真是藝高人膽大……」
海平候沉叱一聲道:「姓喬的,不必說下去了,我問你,你來此目的何在?」
喬鳳棲走近幾步,細聲道:「閣下來此為何?」
海平候沉靜地道:「為殲三凶而來!」
喬鳳棲輕笑道:「我卻為你而來!」
海平候低喝道:「姓喬的,你可知你的命-在我的手裡?」
喬鳳棲滿不在乎地道:「你寶刀雖利,但我不信你敢在此動手殺人!」
海平候冷笑道:「我以慶篷劍士身份,殺一個擅入禁地的奸細,大概還出不了什麼皮漏!」
喬鳳棲輕噢了一聲,傲色畢露地道:「姓喬的不會說話麼?」
海平候一個箭步,縱至喬鳳棲面前,厲叱道:「海某不願妄殺孽,但此情此境卻留你不得!」
喬鳳棲面對海平候的洶洶來勢,毫不所動,雙目倏然一張,冷靜地道:「請閣下冷靜一點,常言道得好,孤掌難鳴,喬某人留此或許對閣下有所裨益!」
海平候早知喬鳳棲為人頗工心計,機智過人,聞言心中一動,語氣一緩道:「你我境遇目前相同,……咳!不過,我想知道你潛來此地突竟有何目的?」
喬鳳棲輕聲答道:「千里追蹤,無非是為的那兩把扇子。」
海平候微微一怔道:「那閣下恐非要妄虧此行了,因為那修羅雙扇,小弟已送與……」
喬鳳棲揚手止住話頭,接口道:「此事喬某早已知道。」
海平候愕然問道:「你知道?那你為何還要不遠千里……」
喬鳳棲淡然答道:「喬某行騙江湖,卻不願動搶,雖然明知雙扇已落在那名叫金龍的苗人手內……」
海平候冷冷道:「你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動搶你未必是金龍的對手吧?」
喬鳳棲輕笑了一聲,接道:「以喬某之智,在這個苗人手騙過雙扇,應是輕而易舉吧?」
這是實話,論鬥智,金龍大王絕非喬鳳棲的對手!
海平候一時頗感茫然地問道:「是啊!你稍施伎倆,那金龍就會上當,你為何捨近求遠呢?」
喬鳳棲走近了兩步,與海平候對面而立,然後壓低嗓門道:「老弟!不是我恭維你!你的傻勁和蠻勁我喬某人早已領教過了,修羅雙扇雖然志在必得,但我卻不願因這兩把扇子而找麻煩!」
海平候一時如墜迷霧,茫然問道:「此話何意?」
喬鳳棲一本正經地答道:「修羅雙扇主權屬你,不拘我用何方法將雙扇自金龍手中得來,老弟!你會善罷甘休麼?」
海平候冷笑道:「雙扇既已贈人,主權即屬持扇之人,金龍失扇,是他無能保此秘笈,與我何干?」
喬鳳棲暗中輕輕一擊雙掌,歡聲道:「千里迢迢,要的就是老弟這句話,好!喬某告辭了……」
「慢著!」海平候暗發一聲低喝,沉聲道:「我不信你此時能闖出禁地!」
喬鳳棲嘿嘿一聲乾笑著:「喬某適才藏身篷帳之內,連當今第一高手的老弟你也瞞過了,三兇手下幾個看門狗還有什麼了不起!」
這一番話狂得可以,而且還在話中將海平候連諷帶捧,使海平候燒到耳根,頗不自在,沉默良久,方哼了一聲道:「姓喬的!你狂得可以了,你的身法或許可以躲得過那些瞎武士的眼睛,可是這營區之外可能有機關……」
喬鳳棲又是嘿嘿一聲乾笑道:「老弟!要說布機關,弄消息,設陷阱,我姓喬的可算得上是老祖宗,還能瞞得了我老喬的兩隻眼,我不是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來的!」
海平候驀地心中一動,冷笑道:「倘若我不要你走呢?」
喬鳳棲淡笑道:「未必吧!因為你只是一個冒牌劍士!」
海平候沉聲道:「正因為我是一個冒牌劍士,所以才想不讓你走!」
喬鳳棲蹙了蹙眉尖,聳了聳肩頭,咦了一聲道:「這話真有點令人費解……」
海平候逼近一步,目中暴射精芒,雖然在暗夜中,仍是銳利逼人,字字鏘鏘有力地道:
「如果你與三凶是同路人,方纔那些話也只不過是信口雌黃,我若讓你遽而離去,又未免太傻了!」
喬鳳棲眉頭一展,嘿聲乾笑道:「年輕人愛面子,固然在所難免,但老弟你這樣要面子,似乎過份了點,要姓喬的留下,助你一臂之力,也無不可,你老弟又何必轉彎抹角兜那樣大一個圈子,咳!你老弟真也……」
這喬鳳棲委實算得上油嘴滑舌,一番話使海平候尷尬已極,倒底年輕人欠火候,一時耐不住性子,忿然道:「笑話!我既敢身入虎穴,還稀罕誰幫忙,你滾吧!」
喬鳳棲笑道:「老弟!講刀法,你比我行,談涵養,你還差一著,……咳!說實話,方才承你老弟答應不過問修羅雙扇的事,我姓喬的也應該稍盡棉力,以資報還才是!」
海平候冷然道:「這樣說,你是在同我談生意了!」
喬鳳棲侃侃而談道:「上次誤會,老弟對姓喬的成見很深……咳!這且不談,憑老弟一把寶刀,一套精絕刀法,一身膽識,身入荒漠,暗躡三凶,為的就是要取下三凶的六陽首級,可是如今因花氏六姊妹的被擄,無形中受到牽制,也就造成了姓喬的得以效勞的機會……」
喬鳳棲一番話倒也懇切,海平候無法再恃強好勝,於是巧妙地插口問道:「好了!此時此境,不宜多談,說說看,你有什麼妙計?」
喬鳳棲頗為自豪地道:「不是姓喬的誇口,這點小計簡直垂手可得,只消……」
喬鳳棲接著又低語一陣,只見海平候連連點頭!
須臾,慶字營第一號篷的門口來了兩個人,一個是慶字第十四號劍士,另一個則是反剪雙手,面色頹喪的中年人,一望而知是一個被擄的奸細。
門衛武士一傳報,立刻驚動了三凶的二爺「搜魂血手」高方慶,在他認為今天的營地,應該是一隻飛蟲也闖不進的,但卻潛進來了一個奸細,驚駭之餘,一連聲吩附帶人入帳去!
十四號劍士將私闖禁地之人押進帳來後,高方慶一打量,竟是一張生面孔,於是,步下靠榻,寒著臉道:「是那一路的朋友,動土竟然動到太歲頭上來了!」
各位讀者自然心中明白,這被俘之人正是那喬鳳棲。
喬鳳棲兩眼一翻,冷笑道:「嘗閱江湖傳言,『飛天蜈蚣』仇老大甚是好客,想不到竟是訛傳,早知如此,實悔此行。」
這就是喬鳳棲高明之處,明知站在面前的是三凶的老二,卻又故意把他當作老大,而且語氣強硬,藉以顯示自己的身份!
高方慶一聽弦外有音,氣勢一緩,問道:「你認識仇某人!」
喬鳳棲答道:「原想藉此攀交,不過尊駕這樣待客,令人心寒……。」
高方慶是何等機靈主人,聞言即道:「我不是仇老大,我是老二高方慶,你閣下莫非有什麼事要見我大哥?」
喬鳳棲冷冷然道:「本來是想用向仇老大獻出一點消息,不過,目下我卻又不想說了!」
高方慶兩隻老鼠眼機伶伶一轉,笑道:「只因閣下未曾通報,所以才有這樣的誤會!」
喬鳳棲雙目一翻,冷笑道:「通報!四下裡連個鬼影也沒有,找誰通報,好不容易在營中遇上這位老哥,誰知不容分說,長劍就抵住了背心窩……」
高方慶突然身形一轉,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望著喬裝十四號劍士的海平候,厲聲問道:「十四號!是你擒下的?」
海平候深恐易容不足,趕緊一低頭,壓著嗓門回道:「是的,這人毫未抗拒!」
海平候尚不知高方慶已啟疑竇,但喬鳳棲卻聽出了話因,冷笑一聲,從旁插口道:「高二爺,若在下真是有所圖而來,你手下區區一個劍士擒得下我麼?」
高方慶疑就疑在這點,這被擒之人闖到營中,不但要經過無數道的暗卡,而且還要越過沙地中無數機關埋伏,憑自己屬下一個劍士能夠擒得下這樣一個高手?
喬鳳棲這樣一回答,高方慶疑慮頓消,顯然,對方懷著滿腔誠意而來,否則不會這樣輕易束手就擒。
當下,向海平候沉叱道:「還不趕快撤劍!」
海平候應聲將劍振回入鞘,垂手待命。
高方慶復又厲聲吩咐道:「傳令下去,仔細巡邏,出了岔子,當心你們的狗頭!」
海平候暗暗好笑,心道:「你當心你自己的狗頭吧!」面上故作誠惶誠恐之色,唯唯退出帳去。退出帳篷去後,將傳令的事交給一個執矛武士去辦,自己裝著聽候差遣的樣子,手握劍柄,昂然而立,側耳傾聽篷內兩人的對答。
一場好戲正在篷內上演……
高方慶乾咳兩聲,清了清喉嚨,向喬鳳淒問道:「尊駕高姓大名?」
喬鳳棲答道:「喬鳳棲,鳳凰棲於喬木的意思!」
高方慶兩隻老鼠眼的溜溜一轉,沉吟著道:「喬鳳棲?這個名字好像很熟!」
喬鳳棲淡然答道:「名不見傳之無名小卒,二爺未必聽聞過!」
高方慶輕唔了一聲,似乎悟出了這句話有些不是滋味,訕然一笑道:「尊駕漏夜涉險趕來,不知有何……?」
高方慶一語未盡,喬鳳棲目光意味深長地向左右一瞥。
高方慶心領神會,沉聲向左右叱喝道:「外面候著,帳內不須侍候!」
眾武士銜命唯唯退出,立於帳外的海平候不覺暗暗好笑,同時也領悟了行道江湖,有時智慧比武力更為有用。
武士齊退後,高方慶也從虎皮榻上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手足,低聲道:「有話現在可以講了!」
喬鳳棲緩慢答道:「不用慌,這人目下還到不了此地!」
高方慶微微一驚,疾聲問道:「你是說誰?」
喬鳳棲一付意態悠閒的味道:淡笑著答道:「日間在阿托集被你們那批濃包武士驚走了的那個小子!」
高方慶兩隻小老鼠眼,竟也睜得像兩隻桂圓,駭然道:「你是說用寶刀的那個海……」
喬鳳棲默然地點了點頭!
高方慶雙拳猛然一握,神色似極緊張,忽然,那股倉惶的神色一收,仰首一陣狂笑道:「我正要著人找他,他來了,倒免得我費事了!」
喬鳳棲冷冷一笑,向前踱了兩步,故意壓著門,以一種奇特的聲音道:「二爺說得似乎太輕鬆了,聽說仇老大還敗在這小子手下……」
高方慶臉色一繃,正待發話……喬鳳棲連忙笑著接口道:「勝敗乃武林中之常事,不足為奇,也不足為恥,何況仇老大……咳!聽說是仇老大一時大意,被對方抽冷子用刀尖制住了穴道,平心靜氣而言,那海平候行為根本不夠光明磊落,可說勝之不武!」
這一陣諛詞,使高方慶緩過了神色,眉尖一挑,沾沾自喜地道:「尊駕一番話,可見獨具慧眼,若說咱們老大會敗在那小子手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飛」
喬鳳棲哈哈一笑,突又將臉一沉,低聲道:「此時不宜談這些褒貶之詞,當今之策…」
高方慶眉尖一蹙道:「你是說……」
喬鳳棲煞有介事,聲調沉緩有力道:「那海平候已然知悉花氏六姊妹落在你手,所以……」
高方慶接口道:「所以那小子要趕來援救是不是?哼!就憑他一人一刀?」
喬鳳棲冷冷地道:「一個人來,還會捱到現在,恐怕早就到了!」
高方慶小眼一蹬,問道:「難道還搬救兵去了?」
喬鳳棲道:「當然!他不管如何了得,究竟還是分身無術,既要對付你兄弟三人,又要顧慮花氏六姊妹的安全,當然要求助於人了!」
高方慶呵呵笑道:「邊塞離中原甚遠,那小子縱然會飛,怕也要十天半月吧!」
喬鳳棲聳了聳肩道:「不過,我親眼看見那小子與好幾個……」
高方慶似甚驚訝,噢了一聲,沉吟道:「那他們此次邊塞之行,恐怕一定不止那小子和那六個女娃子!」
喬鳳棲一見對方有了訝色,復又進一步恫嚇道:「那在下倒不清楚,不過這幾個人物卻是當今難以對付的幾個!」
高方慶疾聲問道:「都是些什麼人?」
喬鳳棲答道:「客棧中匆匆一臀,並未看得詳細,不過,其中那個一身黑衣,以黑巾蒙面的煞星,在下卻對之印象甚深!」
高方慶渾身一震,駭極呼道:「黑旋風!」
喬鳳棲一聲不響地點了點頭!
此刻,帳裡平靜下來,闐無聲息。
高方慶雙手互絞,牙齒緊咬著下唇,良久,方吟哦著道:「當今之策……」
話聲中,目光向喬鳳棲一瞥,像是徵詢,也像是自語。
喬鳳棲見對方已完全落入算中,輕鬆一笑道:「在下涉險而來,當然要奉獻一條妙計,不過,此事與在下毫不相涉,卻自願捲入漩渦之中,二爺定也知道所圖為何?」
高方慶目光一亮,一聲黠笑道:「說說看要珍奇兵刃?金銀珠寶?只要我兄弟有……」
喬鳳棲吟吟笑道:「你們三兄弟又不是靠打家劫舍發跡,我姓喬的那能亂敲竹槓,在下所以貪圖的那件東西,在海平候那小子身上!」
高方慶輕噢一聲,微微側首問道:「莫不是那柄寶刀?」
喬鳳棲搖頭道:「在下不精刀法,要那柄寶刀無異暴殄天物,更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在下喜愛搜集古董,聞說那小子身上有兩把扇子……」
喬鳳棲一語未盡,高方慶兩隻小眼暴睜,疾聲道:「扇子?是那修羅雌雄雙扇麼?」
喬鳳棲故作老憨道:「別的在下不知,在下只是喜愛那兩把扇子上的幾筆畫,事成之後……」
高方慶接口道:「事成之後,……」說到此處,心中想的是連你也別想活了!但口裡卻接道:「……那兩把扇子自然歸你所有,咳!……我們現在來談談你尊駕的妙計安在?」
喬鳳棲咳了兩聲,清了清嗓門,一本正經地道:「論功夫,咱們不是對手,講鬥智,在下也許要高明一二,他們可能在日出之時抵達,這一仗我們准贏,也非贏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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