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豪卻像是沒有察覺有人來到,用筷子點點座位道:「月娘!快坐下來吃,這西湖醋魚可得趁熱吃。」
王月華不安地道:「杜爺,有人來了。」
「這是酒店,現在又正是用飯的時間,來來往往的客人多得很,你又不是夥計,用不著你去招呼。」
那三個人在將要走近他們的桌子時;故意把腳步放慢了,大概是等王月華把他們的身份預報一下。
王月華果然低聲地道:「杜爺,來的這三個人在江湖士都頗有名氣。」
杜英豪一揚眉道:「焦雄懸賞一千兩黃金還真有點效用,居然引動了這麼多的人來要我的腦袋。」
王月華忙道:「杜爺,這三個人可不是殺手,他們是白道上的豪傑,出身名家。」
「哦!是那一路英雄人物?」
「中間的那個叫落英劍客謝雲,是點蒼派中的長老;右邊那個胖胖的是武當的俗家弟子,叫笑面佛黃真;另外那個黑臉的叫賽玄壇趙子昌,是五台門下。」
杜英豪淡淡地道:「他們的名氣很大嗎?」
王月華道:「因為他們出身的門派很硬,在江湖上都有點身份。」
杜英豪依然是不感興趣地道:「他們手底下的真本事如何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們都設有武館,收徒教授武功,自己總要有兩下子。」
那三個人站在遠處,估量著王月華已經把他們的身份介紹過了。在意料中,他們以為杜英豪該起立向他們打招呼了;誰知杜英豪心中最惱火的,就是開館授藝收徒的武師,因為他先些日子,為了要學武功,在各處的武館中飽受奚落冷淡,而且他遇上的幾個,又多半是浪得虛名之徒,所以他連瞧都不瞧一眼。
那三個人站了一會兒,見杜英豪沒有招呼他們的意思,神色都為之一變。居中的謝雲回頭就想走了,但是笑面佛黃真硬把他拖住了,耳語片刻,又再度走了過來。他們是專程過來,像是有事情要商量的。
三人一直來到桌子前面站定;但這時杜英豪卻挾了一個魚頭,放在面前的碟子裡,一心去挑骨縫裡的魚肉吃,始終沒有抬頭,這像是故意在待慢他們了。
水青青本來也不認識他們,自然不加理睬;王月華雖是認識他們,但是沒有打過交道,而且他們以前根本不同道,自然也不便招呼。
又等了一下,黃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以引起注意,杜英豪這才抬起了頭看看他。黃真忙堆起一臉笑,準備招呼了;那知杜英豪卻只淡淡地道:「沒關係,沒關係,人總有個病病痛痛的,只是你身子不舒服,就該在家休息,何苦又出來吃風呢!」
說著又把面前的菜放過一邊,偏著頭招呼著跑堂的道:「夥計!把這些都收下去,再做一份來。」
這分明是為了黃真那兩聲咳嗽,把菜都弄髒了,那三個人臉色都為之一變。
這三個人多少還有點身份,尤其是他們在這酒店中還有十幾個同伴,分坐了兩張大圓桌,杜英豪這份冷落,使他們臉色大感無光。
笑面佛的臉上再也笑不出來了,沉下了臉道:「閣下,你欺人太甚了!」
杜英豪也瞪起了眼道:「咦!你這個人倒有趣,你在我的桌子邊咳嗽,把菜都弄髒了,我沒怪你,又沒要你賠,這已經夠客氣了,你還感到不樂意。」
黃真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而謝雲更是鐵青著臉;賽玄壇趙子昌卻一拉兩人,連示眼色,然後才一拱手道:「請教可是杜英豪杜大俠當面?」
「不錯!我叫杜英豪,可也不敢當大俠的稱呼。L「大俠太客氣了,大俠近日來英名頻傳。」
杜英豪道:「那不算什麼,我只是剪除了幾個江湖敗類而已。
趙子昌陪笑道:「那裡,那裡,那些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杜大俠年紀輕輕,居然能一一把他們折服,足見高明,但不知大俠藝出那一位高人?」
「我只會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不像各位身出名門。我是家傳武藝,無師無門,跟各位沒有淵源。」
那一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足可氣死人。趙子昌臉皮再厚也搭訕不下去了,憤然道:「杜大俠!你雖然英雄了得,但我們三個人也不是無名無姓之輩。你既然知道我們出身的門戶,便該知道點蒼、武當、五台這三家不會含糊你。」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三位出身名家,因此我這無名小卒不敢高攀;三位如果要賜教的話,只要通知一聲,杜某自當一一踵門候教。」
這是擺下臉來挑戰了,謝雲忍無可忍道:「小子!你太狂了。起來,老夫要教訓你一下。」
杜英豪神色如,坐在椅子上道:「我還沒吃飽,而且這是人家做買賣的地方,咱們別攪了人家生意。要打架,你回去等著,杜某知道你們的武館在那兒,你只要丟句話,杜某自然一一登門拜訪。」
謝雲雖然叫的凶,但是卻不敢真的動手,只是為了面子,不得不撐一下。杜英豪丟下了話,他也樂得收場,於是停了一聲道:「好!謝某就在家裡等著你。」
他回頭就走,而且一逕下樓去了,其餘二人也都跟著走了,連他們的同伴也都一窩蜂似的走了。
杜英豪十分高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王月華皺著肩頭道:「杜爺!您這個冤家結的可不值得;他們只是想跟您攀交一下,你是何苦呢?」
才說著,只是菊芳匆匆地衝上來,她也不避嫌疑了,往杜英豪對面一坐,就急急地道:
「杜英豪,你瘋了,怎麼像瘋狗似的亂咬人,你無緣無故地開罪那些人,幹嗎?」
杜英豪一笑道:「不幹嗎!我只是瞧不起這些浪得虛名的名家而已。」
「人家可不是浪得虛名,他們是真正的名家。點蒼、武當、五台可都是歷史悠久的名門大派,你開罪的不是三個人而是那三個大門派,要是他們找上你,你有幾條命?你要知道你…。」
她有些話似乎不便說,連忙看看左右。水青青與王月華倒很識相,同時站了起來道:
「爺,我們到後面去把馬匹照料一下,回頭好上路。」
杜英豪點點頭道:「小心一點,說不定那三塊料會來找麻煩。你們也別顧慮,儘管下手招呼好了,出了任何事都有我頂著。」
水青青笑道:「有爺一句話就行了。剛才是爺沒有吩咐,否則我當時就叫他們爬下了。」兩個女的也走了,菊芳低聲道:「杜大哥!你到底是要幹什麼,惹下一大堆的仇家;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的大英雄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並沒有這個想法,可是別人都有這個想法。你看剛才那三個傢伙,嘴裡說的凶,心裡可在發抖。他們雖然在口頭上向我叫陣,卻連個日期都不敢訂下,分明是怕我找了去;我若真的找上了門,他們不嚇得尿屎交流才怪!」
菊芳望著他,歎了口氣道:「英豪,我真不明白,我在樓下一直在注意著,人家可是很誠心的想結交你,你不喜歡他們,也不必那樣子對待他們呀!隨便敷衍他們一下不好嗎?」
「敷衍不得,他們是替焦雄來做說客的,若是敷衍一下,他們更纏著沒完,說不定還會玩出更多的花樣,暗中計算我,倒不如一開始就拒絕了他們。」
「那怎麼可能呢?他們是白道上的武林名宿……。」
「屁個名宿,不過是互相對捧而已,高不到那裡去的。他們掛著武當、五台的招牌,只是唬唬人而已。」
「不是唬人,他們的確是那兩家的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分很多種。這三個人中,我看只有姓謝的還有兩把刷子,笑面佛跟賽玄壇絕對是欺世盜名之輩;他們最多只是沾上一點邊,不會是真正自門戶裡出來嫡傳弟子。」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他們開館授徒,亮出了門戶招牌;可是我知道武當、五台真正的門人,絕對不是奉上束就能列於名牆的,也不是在武館裡能學到那兩家真傳的。」
「這……我倒沒想到。」
「我卻知道的很清楚,因為我在投師學藝時,碰上過很多這種師父,都是欺世盜名的。」「可是他們掛名設館多年,也沒有人提出異議過。」
「他們的確也教過一些基本入門功夫,而且總跟門戶中的人搭上些淵源;再加上他們不時有銀子報效,自然不曾有人來拆台。」
「這就是了。他們縱非嫡傳,多少也是有關係的,你若是踢了他們的揚子,就會有人來架樑的。」
杜英豪大笑道:「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我不去踢揚子,就沒有人來找我麻煩了。」
「可是你剛才已經公然跟他們叫陣了,他們肯善罷甘休嗎?你不找他們,他們會找你的。」
「借給他們三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我不找他們,他們已經謝天謝地了,還會來找我嗎?」
菊芳沒得說了,咬咬嘴唇道:「你又怎見得他們是為焦雄來做說客的呢?」
「因為他們主動地來找我攀交。你想,他們在地方上設館授徒,有時是跟焦雄衝突的,要不是焦雄維持住他們的體面,他們絕難混下去的;而我現在卻是霸王莊的大對頭,他們若非受到焦雄的懇求,怎敢來找我拉交情呢?為了免囉唆,乾脆先給他們關上門。」
菊芳還是不相信,可是許朗月也上來了,他沒跟杜英豪打招呼,只叫菊芳道:「世妹!
你過來。」
菊芳忙過去了。許朗月跟她咬著耳朵,似乎頗為親熱;菊芳卻用眼睛瞧著杜英豪。
杜英豪居然十分欣賞的樣子,那使菊芳恨得直咬牙;可是她也沒興趣再去跟許朗月歪纏了,匆匆交待了幾句,把他趕下了樓,她又回到了杜英豪這邊。
杜英豪笑道:「你怎麼把許大公子給支走了?」
菊芳笑道:「他是許大叔召來幫助我,保護我的。」
杜英豪道:「很好,你不跟我走一路,我不能照顧你,這傢伙的劍法很不錯,跟著他倒很安全。」
菊芳咬著牙道:「他對我可是慇勤得很。」
杜英豪一笑道:「那是一定的,可是你也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這種世家哥兒在女人面前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他要是對你不規矩,你可別輕易的放過他,否則他會得寸進尺。」
菊芳道:「人家至少還會說兩句假話來哄我開心,你呢?你卻只會嘔我。」
杜英豪悠然一笑道:「不錯!我跟他就是這點不同。我也許會叫你傷心,但絕不會騙你。我跟你好過、將來即使不娶你,但一定會記住你,他卻會翻臉無情,轉眼之間,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菊芳瞪著他。她實在無法瞭解這個男人,停了半天,她才歎了口氣道:「英豪,你帶著那兩個女的幹嗎?」
「她們自己願意跟著我,而且我也需要有兩把好手,尤其是那個水青青,功夫還真不錯,今天若不是她,我對姓丁的哥兒倆還真沒辦法。我的功夫只有出手一兩拳唬人,若是他們找我拚命,我就慘了。」
「她們是聲名狼藉的女殺手。」
「我知道。她們的仇家太多,所以才要我保護她們。」
「你行嗎?你的幾下子保護自己都不夠。」
「那倒不見得,大風大浪我都經過了,我還不是好好的。我的武功雖然不怎麼樣,但我的運氣好。」
菊芳歎了口氣道:「反正你自己小心好了。許朗月被謝雲他們拖上了,他們果然是受了焦雄的委託,要來給你們調解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預料的如何,這批白道名家的嘴臉,我早就看透了。」
「他們受了你的冷落,當然是放棄了調解的念頭,可是又受了你的侮辱,決心要對付你。」
「讓他們來好了,我不在乎。我的武功雖差,可是對付像這種不學無術、欺世盜名之徒,我還行呢!」
「他們懾於你的威名,不會跟你正面交手的,可是一定會用陰謀來陷害你的。許朗月參加他們去了,有動靜會告訴我,我再來通知你。我要走了。」
杜英豪笑道:「你跟那小子在一起,逗逗他可以,可別真叫他給騙上手了。」
「你還關心這個?」
「我是怕你叫他沾上一身病,這小子整天尋花問柳,身上一定不乾淨。」
越說越不像話,菊芳氣得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腳背,衝下了樓去。
杜英豪摸著腳,笑著下樓會了帳,然後找到了王月華與水青青,問道:「月娘!那三個傢伙的武館,最近一處在那裡?」
「是笑面佛的宏道武館,就在這鎮上的街尾。」
「好!我們這就去砸他的武館去。」
兩個女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