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義聽到這裡,突然接口說道:「家鳳,這些事,你怎麼沒有和我說過呢?」藍家鳳道:「爹爹幾時間問過我了?」
藍天義怔了一怔,道:「這些事,爹又怎麼會想到問你呢?」
藍家鳳道:「女兒也覺不出它有何生要之處?所以,沒有告示訴爹爹。」
藍天義冷笑道:「藍大俠不用生氣,這些事,在藍姑娘想像之中,想當然耳,實也用不著告示訴別人聽了。」
目光轉到藍家鳳的臉上,接道:「藍姑娘,可否把詳細經過之情,他細述說一遍。」
藍家鳳道:「晚輩在蘇州和血手門中人造成衝突,被我傷了他們三人,當夜血手門中人找上客棧,擄去晚輩的娘姨,相約七日後,須天女廟中比武,晚輩歸來之後,曾經告訴家母,家母允許,但爹爹見責,故而未瘟稟報爹爹……」
藍天義哼一聲道:「如是你早告訴我,那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余三省不理藍天義,接口道:「七日之後,姑娘和令堂雙雙赴約?」
藍家鳳道:「是的,晚輩當時心清不好,幾充想段內情告訴爹爹,但卻被母親攔阻,恐爹爹為此生氣,家母之意,只想赴約時救回娘姨,想不到,竟害家毋身中血手毒功???」
話至此處,雙目淚若泉湧,嗚咽難再成聲。
余三省重重咳了一聲,道:「姑娘。」
藍家風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道:「余叔叔還有話要問晚輩麼?」
余三省道:「是的,目下只有賢侄女一條線索,在下希望能夠多找一些血手門的資料,對那血手門多上一份瞭解。」
藍家鳳道:「晚輩和家母趕到天女廟後,那大漢立時和家母動上了手,同時,另有兩個勁裝大漢圍攻晚輩。」
余三省接道:「他們可曾使用兵刃麼?」
藍家風道:「攻晚輩的兩個人都用單刀,刀法十分怪異,功勢凌厲,迫得晚輩要全力應付。」
余三省道:「以後呢?」
周振方心中大奇,暗道:「藍姑娘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怎的這余三省竟是細微不遺,苦苦追問,這不像問自己人,倒是像在逼敵人的口供了。」
只聽藍家風道:「晚輩知曉家母武功強我甚多,那大漢決非其敵,因此,全付精神用在對敵之上,不知家母和敵人搏鬥的變化。」
余三省道:「那是說令堂受傷一事,姑娘沒有看到了。」
藍家風道:「是的,晚輩沒有看到。」
余三省道:「姑娘幾時才發覺令堂受了傷呢?」
藍家鳳道:「直到兩個和我對敵之人,忽然退下,晚輩才發覺家母受了重傷。」余三省道:「是姑娘逼退了他們。」
藍家鳳搖搖頭,道:「不是,是他們自動退了下去。」
余三省道:「情形很明顯,他們早有算計,故意找兩個人纏住姑娘,卻藉機傷了令堂,如若在下的推斷不錯,他們還有幾句話,交代姑娘。」
藍家風道:「不錯,他們告訴我,家母受傷很重,但不會很快死亡,要我帶家母回去,及早施救。」
余三省道:「那說話人是何身份?」
藍家風道:「就是那大漢。」
余三省道:「麻煩賢侄女了!」
藍家風一欠身,道:「晚輩告退。」緩步出室而去。
藍天義望著女兒的背影,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唉,這其間還有如許曲折。」周振方接道:「余兄,你問了半天,可曾問出一點內情麼?」
余三省道:「這是他們早已設好的圈套,誘使藍夫人和藍姑娘入伏。」
藍天義道:「拙荊武功不弱,能傷她並非易事。」
余三省道:「藍夫人也許吃虧在不知對方身懷血手毒功,因而身遭暗算。」
藍天義歎道:「她們母女如在赴約之前,告訴我一聲,也不會有今日之禍了。」周振方道:「夫人和令嬡,不願驚動藍大俠,恐你生氣之故,那也不能全怪他們了。」
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道:「余兄一向足智多謀,對此事,也許已胸有成竹了。」
余三省道:「周兄不用誇獎兄弟,此事極端複雜,對敵方情況,咱們全無所知?」商玉朗接道:「適才藍姑娘不是提供了很多線索麼?」
余三省道:「茲事體大,咱們不能有絲毫差錯,咱們要仔細的研究一下,才能為藍大俠提供一個可行之法???」
站起身子一抱拳道:「事巳至此,還望藍大俠多多保重,來日還要仗憑你藍大俠之力,挽回大局,我等不多打擾,容得在下仔細推敲一夜,明白清晨,無論如何,在下都將提供一策,恭請裁決。」
藍天義道:「區區心清不佳,恐難參與謀商。」
余三省道:「當局者述,天下至理,藍大俠一直領袖咱們江東武林同道,驟然間經此大變,自然是難免情緒激動,但形勢如此,急亦無用。」
語聲微微一頓,道:「在下希望藍大俠答允在下一件事?」
藍天義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藍大俠今宵暫不要趕去赴約,等明晨咱們見過之後,再去赴約不遲。」
藍天義略一沉吟,道:「好!明晨希望諸位有以教我。」
余三省道:「不敢當,在下多盡心而為。」轉身行出廳外。
商玉朗,周振方緊隨余三省的身後,退出內廳。
藍福早已在廳外等待,弓嘰人直登望江樓。
樓中小廝早巳為幾人備下香茗細點。
藍福輕輕咳了一聲,道:「幾位和我家老主人談過了?」
余三省道:「談過了。」
藍福道:「我家老主人怎麼說?」
余三省道:「藍大俠已答允我等明晨再去赴約。」
這時,一個青衣大漢匆匆登上樓來。低聲說道:「老管家,有客人到了。」
藍福欠身對余三省等一禮,說道:「老奴有事,先走一步了。」
余三省道:「老管家請便。」
目注藍福的背影消失之後,才低聲說道:「周兄、商兄,兩位可瞧出破綻麼?」周振方怔了一怔,道:「什麼破綻?」
余三省道:「我是說藍姑娘……」
商玉朗道:「藍家鳳麼?」
余三省道:「不錯,正是藍大俠令嬡,藍家鳳。」
周振方和商玉朗臉上同時閃掠過一抹驚異之色,緩緩說道:「藍姑娘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余三省道:「在下懷疑她隱藏了很多事實,未說出來。」
周振方沉吟了一陣,道:「不會吧!在下就怎的未聽出一點破綻。」
余三省道:「兩位如若稍用心一些,就不難聽出其可疑之處了。」
周振方道:「這還要余兄點撥一下了。」
余三省道:「她們母女赴約,和人動手,母女之情,是何等親切,深摯,但那藍姑娘竟然未看到母親為何人所傷,此為可疑之周振方點點頭,道:「有道理。對方如若施展群攻,那藍夫人決不放心讓藍姑娘一人對敵,母女二人聯手,也好有個照應,准此而論,藍夫人受傷經過藍姑娘定然很清楚了。「余三省道:「就算他們母女為人逼開,分頭和人相搏,藍姑娘無恙而歸,豈有不知母親傷在何人手中之理,至少也該說個大概經過,豈能以不知作為搪塞。」
商玉朗道:「嗯!果是大費疑猜的事。」
周振方道:「還有可疑之處麼?」
余三省道:「在下已然暗中留心看過了那藍姑娘的神色,發覺她憂而不傷,顯然,心中有數,知道藍夫人不致於身遭橫死。
商玉朗道:「這個,在下就不敢苟同余兄之見了。」
余三省道:「商兄據何而言?」
高玉朗道:「咱們有目共睹,那藍姑娘不是哭得很傷心麼?」
余三省道:「那是焦慮和懺悔之淚,並非傷心欲絕的哭泣。」
商玉朗道:「看來,余兄對『哭』字一道,也費過一番心血了。」
余三省道:「由察微知者,哭和笑都是人感情的流露,驟看起來,並無不同,但如仔細看去,那哭笑之間,卻有數十種不同的變化,如能夠仔細觀察,哭笑之間,實是大有學問了。
周振方道「余兄這麼一點撥,在下倒也有此感了,如以藍大俠和藍姑娘相較一下,那藍大俠傷疼推心,重過藍姑娘甚多了。」
余三省道:「所以,在下把此點列為可疑之二?」
商玉朗道:「那是說還有第三點可疑之處了?」
余三省道:「不錯,那藍姑娘如若是心無所知,那裡能那樣鎮靜,從從容容,回答兄弟的問話,而且語氣又那樣平靜。」
商玉朗道:「嗯!余兄這麼說,兄弟倒也有些相信了。」
周振方道:「這麼說來,那藍姑娘勾結血手門中人,對付她自己的生身父母了。」余三省道:「兄弟看那藍姑娘美艷之中,不失忠厚之氣,怎會如此大逆不道?」周振方道:「余兄這麼一說,兄弟實在有些莫明所以了!」
商玉朗道:「余兄,此時此情,余兄還賣的什麼關子,乾脆明說了吧。」
余三省道:「非也,非也,兄弟正在推敲此事,這其間,只怕要涉及一個情字。」商玉朗道:「情字?」
余三省道:「藍姑娘太美麗了,就像天上仙子,小滴人間,世間能有幾個男子,不為此等絕色所動呢?」
商玉朗道:「這和藍夫人身為血手毒功所傷,有什麼相關麼?」
余三省道:「自然是大有關係了。」
周振方道:「是說藍姑娘用情對象,是血手們中人麼?」
余三省道:「兄弟只是這樣想!還得更進一步的求證才成。」
周振方略一沉吟,道:「兄弟明白了。」
商玉朗道:「怎麼回事?」
周振方道:「余兄之意,是說那藍姑娘和血手門中其一人,早有情債,心知藍大俠,不會答允這門家事,所以,才想出這個方法,用那藍夫人的生死,來威迫藍大俠應允這門親事……」
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臉上,接道:「兄弟猜的對是不對?」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大致不能算錯,不過,其間有很多和兄弟想的不同。」周振方道:「那裡不同了?」
余三省道:「在下看那藍姑娘,是位甚具孝心的淑女決不會同意讓她母親受此等痛苦。」
周振方道:「那是說兄弟完全猜錯了?」
余三省搖搖頭,道:「那倒不是。」
商玉朗雙眉一聳,大感不耐的說道:「余兄,咱們此刻寸陰如金。余兄有何高見,還請直說了吧,似這股轉彎抹角,豈不要誤了大事。」
余三省道:「非是兄弟不肯說出,實是心中沒有把握,萬一兩位洩露出去,日後,事出兄弟意料之外,豈不要留人笑柄麼?」
商玉朗道:「在下答應不說出去就是。」
余三省望了周振方一眼,道:「適才周見所言,已然猜對一半,這件事的內情,藍姑娘心中早已知曉,不過,在下相信藍姑娘和對方相約之初,追婚之計,決非如此,只是到中間時,對方突然改變了計劃,施下毒手,重傷了藍夫人……」
周振方接道:「對方不守約言,改變計劃,那藍姑娘也大可不守信約了。」
余三省道:「事實造成之後,對方再婉言解說,發誓擔保。那麼藍姑娘縱然想變臉,也是有所不能了。」
商玉朗道:「如果那藍姑娘自知受騙,為什麼不把內情告訴藍大俠呢?他們有著父女之情,藍大快就算心中氣忿,也不過是責罵她一頓就是。」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也許其間還有最為複雜的內情似是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重大之事,急急接著說道:「也許今夜之中,咱們就可以查看出一點眉目來。
「周振方商玉朗精神同時一振,道:「今夜?怎麼一個查法。」
余三省道:「因為在下心中對那藍姑娘動了懷疑,所以,對她的行動,十分留心,就在下所見,那藍姑娘行人內室時,形似離去,實則藏在門後偷聽,也許她今夜有行動。」
商玉朗道:「那很好,咱們今宵中暗裡監視她,如是她真的有所行動,那就不妨暗中追蹤,以明內情。」
余三省道:「那藍夫人武功,強過咱們甚多,但她仍傷在了血手毒掌之下,所以此舉必得有詳密的計劃,彼此呼應,如能避不和人見面,自是上上之策,萬一被人發現,也可會合一處,以增實力。」
周振方道:「余兄似乎是早已經胸有成竹了?」
余三省道:「兄弟也只是剛剛想到,不過,咱們要經過一番嚴密的算計才行。」商玉朗道:「算計什麼?」
余三省微微一笑,伸手蘸茶,就在本案之上迅快畫出藍府形勢,一面低聲說道:「藍姑娘很聰慧,她也許會想到我們對她動疑,所以,行動之間,自然是極力求取隱密,但她決不會繞道前面出府,由內宅外出,不外三條路,周兄,商兄,分別隱身放此,兄弟守住這一條路,她如有行動,也必是在三更之後,咱們二更時分,各自起身,分赴各處埋伏,四更後,如是仍然不見動靜。那就各自請回,不用再見面了…」
一面口述,一面手畫,清晰明白,一目瞭然。
商玉朗低聲說道:「如若咱們之中一方發覺了那藍姑娘,時機稍縱即逝,無法再行會晤聯繫,如何才能彼此呼應。」
余三省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支竹哨,低聲說道:「這是一種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藝,但用於靜夜中的連繫,十分有效。聲音有如宿鳥驚鳴,咱們人手一支,為了不露破綻,不宜多次,以兩聲為限,一長一短,那藍姑娘雖然精明,也不致懷疑及此。」
周振方點點頭,道:「好辦法。」。
余三省把竹哨交給周振方,道:「這一支周見先帶著,等一會,兄弟再作兩隻竹哨。」
三人又研商了一套暗記指向的辦法,以免追蹤之時,失掉聯繫。
三人剛剛講好,只見藍福帶著一個青帕包頭,身著玄色勁裝,外罩玄色披風,背下插著長劍的中年美婦,登上樓來。
周振方等三人望了來人一眼,齊齊站起了身子,還未來及說話,那中年美婦已搶先說道:「三位早啊!」落落大方的行到三人面前,伸手拉過一把木椅,當先坐下,接道:「三位請坐吧。」
商玉朗笑道:「方姑娘別來無恙,風采依舊。」口中說話,人卻依言坐了下去。周振方、余三省也隨著坐下身子。
來人正是江東道上,亦正亦邪的笑語追魂方秀梅。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鬢旁散發,笑道:「好說,好說,三位也都和昔年一樣啊!」周振方道:「方姑娘這一年行跡何處,江東道上,未見芳蹤久矣!」
方秀梅道:「周兄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但南六省行鏢大部為你包辦,而且,生意遠達中原道上,小妹麼?為了避嫌,只好遠走高飛了。」
原來,方秀梅五年之前,劫了周振方保送的一批紅貨,兩人因而衝突,相約而戰,苦鬥一日未分勝敗,幸得藍天義及時而至,調解了兩人紛爭,方秀梅交出劫得的紅貨,周振方設筵陪禮,一場干戈,總算化為玉帛,但方秀梅卻一直對周振方存有一些心病,見面時,總要半真半假的諷激周振方幾句。
但周振方為了行鏢時,減少麻煩,不得不大度包涵,容忍三分,當下微微一笑,道:「方姑娘當年,確然給兄弟很多面子,兄弟已然通令所屬分部,只見方姑娘有所吩咐,他們都將立時遵辦,不得有延誤。」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小妹不劫鏢,也勉可混口飯吃,周兄的好意,小妹心領了。」
商玉朗、余三省、卻是遊俠身份,和方秀梅全無利害衝突,交談之間,自是不像周振方那等拘謹。
但聞余三省說道:「方姑娘遠走高飛,那是說跑了不少地方?」
方秀梅解下披風,取下背上長劍,道:「嗯!可算得行程萬里,去年藍大俠壽筵之後,小妹忽動遊興,乘舟逆水而上,西行人川,轉往長安,一路遊山玩水,原本想走苗疆,看看西域風光,但想到今年是藍大俠花甲大壽,不能失了禮數,故而匆匆趕回。」
商玉朗笑道:「遊蹤萬里,遠及邊陲,方姑娘雅興不淺。」
談話之間,兩個青衣童子,已然開上晚筵。
方秀梅只顧著和幾人談話,忘了和藍福招呼,晚筵開上,才想起追隨藍天義多年的老管家,四目回顧,望江樓上那裡還有藍福的蹤影。
原來,藍福送方秀梅登上望江樓後,就悄然離主。
方秀梅輕顰一下柳眉兒,低聲說道:「藍福怎麼悄然而去?」
余三省道:「藍大俠花甲大壽,事務繁忙,咱們自己吃吧!」
方秀梅目光轉動,掃掠了三人一眼,欲言又止。
四人匆匆用過晚飯,又在望江樓上閒聊一陣,方各自回房休息。
余三省回房之後,順手折了一段細竹,作成竹哨,和衣登榻,盤坐調息一陣。
待天過二更之後,悄然起身。
這是烏雲掩月的夜晚,四週一片幽漆,難見丈外景物。
余三省暗暗忖道:「好一個夜行人出動的黑夜。」
悄然行到商玉朗宿住之室,商玉朗早已結束停當,在廣口等待。
余三省把竹哨交給商玉朗,低聲說道:「老管家今夜必也會暗中出巡,咱們舉動小心一些。」
商玉朗點點頭,兩人施展輕功提縱術,行出藍府,立時加快腳步,奔向守候之地。
且說商玉朗守候之處,正是藍府內宅花園,也是藍家鳳閨閣所在之地。
商玉朗隱藏在一片草叢之中,暗暗吁一口氣,遠足國力,四顧了一陣,立時又閉上雙目。
原來,他在習練自己的目力,使它能適應昏暗的天色。
在商玉朗感覺之中,余三省分給他這一條守候之路,最可能是藍家鳳的去路,所以心中特別緊張,覺著無論如何,都不能有所失誤。
果然,三更剛到,瞥見藍府中高大的圍牆上,出現一條人影。
商玉朗心中一動,暗道:「袖裡日月餘三省,果然才氣過人,算無遺策。這位藍姑娘當真是一位問題人物。唉!如非余三省及時趕來,要我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藍姑娘的身上。」
忖見之間,那圍牆上的人影。已然疾飛而起,直竄起兩丈多高,斜斜向下飄落。人落地,已到了圍牆兩丈以外。
那人影落足之處,相距商玉朗隨身之地不足一丈的距離。
一則距離不遠,二則那商玉朗目力已然適應夜間的黑暗。
凝目望去,只見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
頭上用一決黑帕包起,除了兩隻眼睛,和雙手之外,全身都裡在一色的黑布之中。
商玉朗仔細的看了那黑衣人的雙手,只覺她雙手潔白。纖巧。分明是女子無疑。顯然。這黑衣人,八成是藍家鳳了。
只見那黑衣人兩點寒星一般的眸子,四下轉顧了一下。突然拔步而奔,直向正東而去。
商玉朗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身法。」長身而起,放步疾追。
但那黑衣人去如流矢。夜色中只見人影問了一閃,頓然消失。
商玉朗追出了五丈,已然不見對方的蹤影,不禁呆在當地。
良久之後,才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慚愧啊!慚愧,如果那是藍家鳳藍姑娘,我這個老江湖竟然生生把她追丟,此事日後傳到江湖之上,那才是大失顏面的事了。」
只聽一兩聲鳥鳴,傳了過來,正是用以聯絡的竹哨聲。
商玉朗顧不得再想下去,放腿向哨音處奔了過去。
這時,天上的陰雲更為深重,似是要直壓大地,原本已夠黑暗的夜色,也更顯得黑暗。
商玉朗的目力,雖然超異常人,但也無法看到一丈外景物,只能憑藉聽覺,判斷出那哨音方位,估計差不多時,停了下來。
果然,一個低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是商兄麼?」
商玉朗也聽出那是余三省的聲音,當下應道:「正是兄弟。」
只聽一陣悉索之聲,道旁草叢分動,余三省由叢草中鑽了出來,低聲說道:「好黑的天色,這等漆黑的夜色,數十百年,只怕也難得遇上一次。」
商玉朗輕輕歎息一聲,道:「兄弟慚愧的很,追丟了人。」
事情是早已在余三省預料之中一般,接道:「難怪,商見,這等深暗的夜色,目力難及丈外景物,換了兄弟,也是一般。」
語聲一頓,又道:「那人穿的什麼衣服?」
商玉朗道:「一身黑,除了雙手和雙目之外,全身都包在一色的黑布之中,不過,就身材而論,那人是女人無疑。」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那人是否發覺了商兄呢?」
商玉朗笑道:「大概沒有。」
余三省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兄弟的設計不錯,這天色對咱們倒是大有幫助了,如若兄弟的推斷有誤,今宵咱們就勞而無功了。」
商玉朗道:「怎麼?余兄似乎是早已別有計較了?」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不論何等周密的佈置設計,都無法保證成功,因此,在下未雨綢纓,早已思慮及此,萬一咱們追丟了人,又該如何?」
商玉朗尷尬一笑,道:「如此看來,余兄是早已料到兄弟會追丟人了?」
余三省道:「那藍夫人以輕功見長,藍姑娘的輕功,自然是不會錯了,咱們三人,誰也無法和她較量。」
商玉朗輕輕歎息一聲,道:「余只不用給兄弟我面子了,下,一步該當如何?咱們還是得快些行動才是。」
余三省道:「兄弟已然查看過四周的形勢,如果藍姑娘要和血掌門中人見面,自然要找一處隱密所在。」
商玉朗道:「這四周隱密之地甚多,咱們哪知曉他在何處?」
余三省正待答話,突聞幾聲喳喳鳥鳴,傳了過來。
余三省低聲說道:「那周振方也追丟了人。」
舉步向前行去。
商玉朗緊迫在余三省身後而行。
兩人行到一處三岔路口,余三省突然停了下來,摸出竹哨,吹出兩聲鳥鳴。
但見一條人影,疾快的奔了過來,直到兩人停身五尺左右,才停了下來。
原來,天色太黑,那人奔出五六尺左右,才瞧到了兩人。
余三省低聲說道:「是周兄麼?」
來人也低聲應道:「正是兄弟。」緩步行了過來。
余三省道:「見到動靜麼?」
周振方道:「兄弟追不及五丈,就把人給追丟了。」
商玉朗心中暗笑道:「果然周振方也追丟了人。」
口中卻接道:「那人可是裡在一身黑衣之中。」
周振方道:「不錯,只看到兩隻眼睛露在外面,商兄怎的知曉?」
商玉朗道:「不瞞周兄,兄弟也見到她,但也被兄弟追丟了。」
余三省突然接口說道:「周兄,那黑衣人可是奔東北方這條小徑。」
周振方道:「不錯,正是奔東北方。」
余三省道:「走!咱們快些追去。」
當先向前奔去。
商玉朗心中早已佩服余三省的才智,也不多問。
周振方本想多問,但見商玉朗緊追身後而行,似乎是對那余三省充滿著信心,也就不再多問。
余三省似是已胸有成竹,放步而奔,一口氣奔行了七八里路,才停了下來。
商玉朗抬頭看去,只見一片房舍,聳立在夜色之中。忍不住低聲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余三省道:「這是一座荒涼的宗祠,而且距離那焦山不遠,如若那藍姑娘和血手門中人見面,此地是最為適當了。」
商玉朗道:「咱們如何進去。」
余三省道:「兩位就請在此等候,容兄弟先進去瞧瞧看,如若不聞兄弟求救之聲,兩位就不用進來了。」
商玉朗道:「我們就守在這宗祠之外麼?」
余三省道:「商兄守在北面,那是血手門中人歸去之路,只要留心到他去的方向就行,不用追蹤他了。」
商玉朗點點頭,起身而去。
余三省目光轉到周振方的臉上,道:「兩丈外有一株大樹,周兄守在樹上,正好可以監視藍姑娘的去路。」
周振方:「可要追蹤麼?」
余三省道:「不用了,等他們去後,咱們在此會齊,一起回藍府中去。」
周振方點點頭,道:「余兄小心。」
余三省道:「如是兄弟被人發覺,自會招呼兩位趕去相救。」
周振方道:「余兄千萬不可逞強,藍家鳳的武功不弱,余兄既已揭開了她的秘密,只怕她要惱羞成怒……」
余三省道:「兄弟理會得。」舉步向前行去。
周振方望著余三省的背影,消失在夜中,才轉身向大樹上奔去。
且說余三省小心翼翼的行近鄧宗祠之後,一提真氣躍上圍牆。
凝目望去,祠中一片黑暗,傾耳靜聽,不聞一點聲息。
余三省躍下圍牆,沿著牆根,向正殿中行去。
只見殿門大開,卻不久殿中有人。
其實夜暗如漆,縱然有人,余三省也是無法瞧到了。
余三省為人謹慎,伏在殿門處,等級了一盞熱茶功夫之久,才站起身子,舉步向大殿中行去。大殿中更見黑暗,余三省沿著牆壁,緩緩移動身軀,一面傾耳聽著。
只待他確定了大殿中沒有人時,才縱身而起,飛落到橫貫大殿一角的梁背之上。他早已相度過大殿上的形勢,殿中可以容身之處,都已默記心中。
使相信自己的判斷,如若那藍家風和血手門中人會晤,這地方是最為恰當的地方了。
其實,時間和機會都已不再,余三省如果推斷有誤,時間已不允許他重作佈置,唯一的辦法,只有耐心的等待。
又過了一頓飯工夫之後,天氣已將近四更。余三省漸感失望,感覺到自己的判斷失誤,而且已來不及再加彌補。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找到藍站娘,當面揭穿內情,質問原因。
這是下下之策,但也是此情此景中唯一的辦法。
正待躍下橫樑時,奇跡出現了,一條人影,帶著衣袂飄風之聲,飛人大殿。
深沉的夜色下,余三省雖無法看清楚來人,但他心中明白。來人不是藍家風,就是血手門中的人。
那黑影進人大殿之後,突然幌燃了一支火折子,燭火下,余三省看清楚殿中之人,穿著了一身黑色衣服,除了雙目擬和雙手之外,果然全都包在一色黑布之中。
只看那一雙瑩玉一般的手掌,和那纖纖的十指,定然是女子無疑。
那黑影十分膽大,右等執著火折於,左手一伸,從供台內取出一支蠟燭,燃了起來,大殿陡然間亮了起來。
但見那人影緩緩解下包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來一張美麗絕世的容貌。果然,來人正是藍姑娘藍家鳳。也許是天色太過黑暗,托村的殿中燭火,特別明亮。
藍家鳳美麗的臉上,柳眉緊顰,現出了重重的憂苦,不停在殿中走動。
顯然,她內心之中,亦有著極度的不安和等人的焦慮。
突然間,人影一閃,大殿中多了個身著青衫,頭戴方巾,劍眉朗目的俊美少年。那少年赤手空拳,神態瀟灑,微一欠身,抱拳作禮,道:「鳳妹妹久候了。」
余三省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丫頭和血手門早已有了勾結。」
藍家風緩緩轉過臉去,眉宇間微帶怒意,冷漠的說道:「我母親一直暈迷不醒,已數日未進粒米,咱們早先約好之事,我看只有作罷了……」
青衣少年急道:「鳳妹不要生氣,小兄亦知這方法太過分了些,但非如此令尊決不會答允咱們的婚事……」
藍家鳳接道:「如是我母親有了三長兩短,我不但不會嫁給你,而且,我要恨你一蜚子,我要殺你一家,給媽媽報仇。」
青衫少年對藍家鳳極為遷就,微微一笑,道:「當初,咱們施用此法時,還是鳳妹出的主意,只有令堂的生死,可威脅你爹爹答允婚事。」
藍家風答道:「我出的主意不錯,但我沒有讓你施用如此重的手法啊!」
青衣少年道:「令堂武功高強,非此等重手法,不足以使他神智暈迷…」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鳳妹探詢令尊的口氣如何了?不知令尊是否有答允之意?」
藍家風搖搖頭,道:「我看爹爹憂苦重重,不敢啟齒。」
青衣少年歎息一聲,道:「看來,咱門是弄巧成拙了,:這中間,少一個遊說的人,如是早聽小兄之言,咱們一走了之,咨尊的火氣消退之後,咱們再來見他,求他諒解,他如見到咱們夫婦恩愛相敬,想他老人家決然不會再反對了。」
藍家鳳道:「哼,我知道你的心,想把生米煮成熟飯,我爹爹要反對,也是無可奈何了,是麼?」
青衣少年忍不住嗤的一笑。
藍家鳳道:「你笑什麼?人家愁就要愁死了,你倒高興的笑起來。」
青衣少年果然不敢再笑,臉色一整,道:「一開始咱們用的方法就錯了。」
藍家風道:「教你那鬼主意,根本就行不通。要知我爹爹乃是江東道人,人人敬重的武林領袖,如果是他的女兒和人私奔了,要他如何在江湖上立足,難道為了你,我連爹娘全都不要了麼?」
青衣少年輕輕歎息一聲,道:「鳳妹,小兄今宵會晤鳳妹,就是想請教今後當該如何,難道當真的要我率領血手門中人,去攪鬧令尊的六十壽筵麼?」
藍家風道:「事情演變到這步田地,連我都沒想到,知今之計,事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你也該想個法子啊?」
青衣少年道:「有一件事,小兄實是想不明白了。」
藍家風道:「什麼事?」
青衣少年道:「令堂受傷時光甚久,你怎麼沒有按計劃和令尊提起過呢?」
藍家鳳道:「我爹爹的性格,我很清楚,如若不使他感覺到無法可想時,決不會聽我的話……」
長長歎息一聲,道:「本來,我準備今天和他談的,想不到,事情又有變化,使我難再啟齒了。」
青衣少年劍眉一聳,道:「什麼變化?」
藍家風道:「我們江東道上,有一位足智多謀的人物,論他武功算不得怎麼高強,但它的才智卻是常人難及。」
青衣少年道:「什麼人?」
藍家鳳道:「余三省,人稱袖裡日月,他們今日到來我家,正趕上你的手下在我家鬧事,今日午後,就見我爹,而且,把我叫出,當面質問了很多事情,他言辭尖銳,使人答辯不易,看情形,他已經對我動了懷疑,今夜我離家之時,似乎覺著有人追蹤,所以,我繞了一個大圈子,才轉到這裡。」
青衣少年點點頭,道:「余三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日後非要他吃點苦頭才成。」
藍家鳳道:「這如何能夠怪他,他們都是爹爹的朋友,自然要為我爹爹分憂解愁了,唉!但他這麼一來,要我如何再向爹爹啟齒呢?」
青衣少年眉頭皺起,沉吟不語,顯然,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也使他沒了主意。
藍家鳳突然一整臉色,肅然說道,「現在只有一個法子。」
青衣少年道:「什麼法子。?」
藍家鳳道:「這法子雖然可行,但我又擔心應付不了。」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說吧!上刀山下油鍋,只要是為了你,小兄亦是毫無所懼。」
藍家鳳道大為感動,輕移蓮步,行到那青衣少年身前,柔聲說道:「你去參加祝賀我爹爹六十壽辰,如能在酒席前大展雄風,藝壓江東。群豪,在奉送靈丹;解救我母親之傷,我爹爹既見識了你的武功,也許會。答應我們的親事……」
青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我道是什麼大事,原來如此,不是小兄誇口,江東道上除了令尊和鳳妹之外,我還想不出誰是我手下百和之敵。」
藍家風輕輕在青衣少年身上打了一拳,道:「哼,明知道人家不是你的對手,還要貧嘴……」
眉頭一皺,接道:「不過江東武林道上,高人勝多,我真為你擔心,萬一有了什麼差錯,那可怎麼得了!」
青衣少年笑道:「鳳妹但請放心,小兄自有保身之道,只怕藍家鳳急急說道:「只怕什麼?「青衣少年道:「只怕我們血手門的名聲不太好,我縱能技壓江東,威震壽筵群豪,令尊也一樣不會答應咱們的婚事。」
藍家風道:「如若我爹再不答應,我只有一死了之。」
青衣少年突然伸出雙手,抱住了藍家風的雙肩,搖動著,說道:「你是我唯一的紅顏知己,也是我唯一傾心相愛的人,你如一死,叫我如何自處?答應我不要死。」
藍家風道點點頭,黯然說道:「好!答應你,我不死。」
兩行清淚順腮而下。青衣少年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方絹帕,輕輕拭去藍家風道臉上的淚痕,沉聲說到:「記著,咱們對神許過誓言,咱們是一對同命鴛鴦,誰也不能一個人死。」
藍家鳳道點點頭,道:「我諸般刁難你,你心中一點也不我嗎?」
青衣少年搖搖頭,道:「不恨,我反而更敬重你,咱們要堂堂正正的要令尊答應婚約,我要盡我之力,使咱們的大禮,新奇別緻,前無古人。」
藍家風道:「你能瞭解到我的苦心,我心裡就很高興。」
緩緩偎人青衣少年的懷中。這一刻,兩人似乎是忘了眼下的重重煩擾,相與溫存,纏綿難分。隱身在梁背上的余三省,直看得暗暗搖頭,忖道:看來,我余三省當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突然間一道閃光,劃破了暗夜,緊接著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雷。一天陰雲,化成了滂淪大雨,傾盆而下。那一聲,也振醒了纏綿一起,難捨難分的藍家風和那青衣少年只見藍家風緩緩抬起偎人那青衣少年懷中的粉臉,舉手埋一下鬢邊散放,緩緩道:「你們送給我爹爹那封信,如何措詞?」
青衣少年道:「措詞很婉轉,但立意很堅決,要令尊答允婚事,否則不但難救令堂,給,大鬧一場,三月內逼誅你們……」
突然住口不言。藍家鳳道:「怎麼樣說下去啊?」
青衣少年道:「小兄覺著口氣太狂了一些,但用心只是想逼令尊有個回音,據實說出,還望鳳妹不要生氣才好。」
藍家鳳道:「事到如今我生氣也無濟於事了,快些說吧!」
青衣少年道:「否則的話負責的組織把熟石膏呢,令真如肯答允這門親事,立可為令堂上解藥,否則要在大壽之日,宣佈我們比武揮婿,我要憑真本領把你搶到手中……」
長長歎息一聲,道:「信中巳然把利害陳述極明,但令尊竟然是置之不理,這幾日我又無法和鳳抹相見只好譴人到府上一行了。」
藍家鳳道:「我爹爹自有苦衷,以他老人家在江東道上的身份地位,怎能受你們的要挾。唉!事情越弄越糟了。」
青衣少年輕輕歎息一聲,道:「令尊生性剛強,大出人意料之外………」
望了藍家鳳一眼,停口不言。
藍家風道:「我爹娘患難與共,情深似海,我娘的生死,在爹爹的心目中應該是一樁其重無比的大事,我原想在娘受傷之後,爹爹定然向我問內情,那時,我再婉轉進言,說出心願,使爹爹許諾我們的婚事,想不到他老人家竟然一身獨擔,默默地忍受著那碎心泣血的痛苦,竟不肯和我談論此事,而且還多方隱瞞,不讓我知曉那封恐嚇的密函,可憐天下父母心,對兒女的深厚之情,如若他知曉了內情,竟是他心愛的女兒,從中獻策作奸,真不知傷心到何種程度,近日來每思及此,就不由傷心淚下。」
青衣少年緩緩說道:「一步失錯,造成此局,但事巳至此,急亦無用,為今之計,小兄只有參加令尊的祝壽大筵,憑武功,試博令尊青睞了……」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道:「瓶中有三粒丹九,乃是療治血手掌傷的獨門解藥,令堂之傷,不宜再拖下去,丹丸用溫水送服,日服一粒,第一粒可使她傷處消腫,第二粒可使神智恢復,第三粒,可使餘毒盡消,傷體復元。」
藍家風道:「我已是作了不孝的女兒,再不能作對不起父母的事了,我要療治好母親的傷勢,好好的跪到母親面前,說明內情,求她饒恕。」
青衣少年沉吟了一陣,道:「鳳妹才慧過人,如何處理,請自裁決,小兄如能會晤到令尊時,也盡量對他敬重就是。」
藍家鳳道:「你幾時和我爹爹會面?」
青衣少年道:「不知令尊幾時會去,小兄要馬榮奉邀明天之前,希望今尊能能到舟中一晤。」
藍家鳳道:「我爹爹赴約之時,你不能再暗算於他。」
青衣少年點點頭,道:「鳳妹放心,小兄希望在和令尊會晤之中,能結令尊一個較好的印象,自當曲盡心意,怎敢再對令尊無禮。」
籃家鳳忽的嫣然一笑,道:「媽媽對我十分寵愛,如我苦苦哀求於她,料想她老人家定會原諒我的不孝,只要你能設法博得我爹爹歡心,也許負我爹爹會答允咱們的婚姻。」
那青衣少年略一沉吟,道:「鳳妹,咱們盡力而為吧」
如是令尊固執不允,咱們再想他法,直到他老人家答允為止。
藍家風道:「這一來,豈不是太過委屈你了。」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鳳妹如是覺著我受的委屈太多,以後,持我好些就行了。」
藍家鳳道:「現在待你不好麼?」
青衣少年道:「好是好,不過,小兄希望更好一些。」
藍家鳳道:「哼!貪心不足。」
望望殿外的滂論大雨,柔聲說道:「看來這陣雨一時間很難停下,我想我得回去了。」
青衣少年伸出手去,握住藍家鳳的左手,道:「上天要留鳳妹,多陪我一下,等雨小些再走吧!」
藍家鳳道:「咱們已經錯了,不能再錯一步,我要早些回去,讓母親服用藥物。」青衣少年道:「既是如此,小兄送你一程。」
藍家風搖搖頭,道:「不用了,事情還未明朗之前,我們的來往還不能讓別人發覺,小心一些最好。」
青衣少年握著藍家鳳一雙柔荑,低聲說道:「鳳妹多多珍重。」
藍家鳳道:「你也要小心,對我爹爹雖然恭敬,但也要暗作戒備,爹爹掌力,碎碎粉石,不能太大意了。」
青衣少年道:「多謝鳳妹指教。」
藍家鳳道:「我要走了。」
轉身一躍,飛出大殿,消失於夜暗大雨之中。那青衣少年目睹藍家鳳背影消失,才緩緩回過身子,目光流動,四顧了大殿一眼,突然冷冷喝道:「什麼人?」余三省吃了一驚,暗道:這小子好靈敏的耳目,我已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仍被他聽了出來。但見那青衣少年的目光,望著殿外,又不似發覺了自己藏身之地。
一時間大感猶豫,不知是否該現身相見。
正感為難之間,突聞一聲清脆的聲音應道:「是我。」
緊接著,一個全身勁裝的婦人,緩步行人殿中。
只見她背插長劍,一身單簿夜行衣都被雨水淋透,緊緊的貼在身上,顯得柳腰纖細,胸峰大聳,極盡玲瓏之妙。
余三省目睹來人,竟是笑語追魂方秀梅,不禁一怔!暗道:想不到她竟找到此地。
那青衣少年神態十分鎮靜,冷冷的問道:「你是什麼人?暗中偷聽別人的隱密,是何用心?」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頭上的秀髮,笑道:「笑語追魂方秀梅,聽人說過麼?」
那青衣少年皺皺眉頭,道:「沒有。」
方秀梅道:「那是因為你年紀太輕了。」
青衣少年兩道冷峻的眼睛,望了方秀梅一眼,道:「你藏在殿外時間很久了?」方秀梅笑道:「不久,我到此時間,兩位巳談了很久……」
說著微微一笑,接道:「不過,我不得不佩服閣下靈敏的耳目,那藍姑娘已走,你就發覺了我。」
青衣少年冷笑說道:「若不是大雨滂淪,幫了你的忙,料想你也無法接近兩丈之內。」
語聲突轉冷峻,接道:「你已經聽了我們很多隱密,如是在下不願這些隱密洩露出去,只有殺你滅口一法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說說自然是很容易了,不過,姑娘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啊!」
青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殺你之前,我要先問你幾句話?」
方秀梅柳眉聳動,嫣然一笑,道:「什麼事?」
青衣少年道:「你和藍姑娘認識?」
方秀梅道:「我和她爹爹相識,致於藍姑娘麼?看到我應該叫聲阿姨。」
青衣少年吁一口氣道:「這就叫在下為難了。」
方秀梅道:「怎麼樣?」
青衣少年道:「我如殺了你,只怕家鳳要怪我,不殺你,又將洩露我們的隱密。」低頭沉思,似是想在殺放之間,找出一條路來。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你好像很有自信能夠殺我?」
青衣少年冷冷說道:「我能在二十合內生擒於你。」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青衣少年道:「你如不信那就請亮劍一試。」
隱身在梁背上的余三省,暗暗忖道:方秀梅武功,如若真和這青衣少年動起手來,倒可見識一下血手門的武功,有什麼利害之處。
方秀梅目光轉動,迅快的四顧了一眼,笑道:「動手可以,但我還未請教大名。」青衣少年冷笑一聲,道:「咱們無意論交,通名作甚?」
方秀梅緩緩抽著背上長劍,道:「我在江湖上闖了二十年,還未遇到過如此狂傲的人,你也請亮兵刃吧!」
青衣少年一揚雙掌,道:「在下就用雙掌,鬥鬥姑娘的長劍。」
方秀梅笑道:「嗯!當真是狂的厲害,小心了。」
然欺身而上,長劍一探,橫裡掃來。青衣少年左手虛落一掌,身子卻藉著發出的掌勢,迅的一個大轉身,陰陰避開了方秀梅的劍勢。就在他身子翻轉的同時,迅快的劈出右掌,削向方秀梅的右腕。
方秀梅腕勢一沉,避開了掌勢,但那青衣少年已然欺人她的懷中,只好縱身向後退開五尺。只一招,逼得那方秀梅向後退避五尺,不但方秀梅心中震駭不已,就是隱身在梁背上的余三省,也看心頭震動,暗道:這少年人,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不但招術奇幻,而且身法,膽氣無不過人一等,看來內功修為,定也不弱,如若假以時日,其成就,實難限量,無怪藍家風要傾心相愛,暗許終身,甚到不惜施手段,拖累父母;以求得償心願。
那青衣少年劈出一掌,未再出手追襲,卓然而立,冷冷說道:「我的武功,路數十分毒辣,一個失指,就要傷人,而且很可能使受傷人終身殘廢,你是家鳳的長輩,我不想傷你,但望能暫為保守聽得的隱密,此事,三五日就有結果,如是你洩露出去,壞了我們的大事,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殺你一千劍,再讓你殺,希理你多想想,免得到時後悔不及,在下去了。」
突然一長身,雙臂向前探出,有如離弦弩箭一般,投入了大殿外夜雨之中。
他去勢奇快,話落口,人已離地而起,方秀梅想說幾句場面話,也沒有機會出口。她呆呆地望著那殿外的滂淪大雨,出了一會神,才緩緩轉過身子,行人大殿這中,說道:「余兄,出來吧!」
余三省微微一怔,暗道:好啊!她早已經盯上我了。「心中念轉,人卻飄身而下,拱手說道:「姑娘怎知區區在此?」
方秀梅道:「我看你們三個鬼鬼祟祟,必然有什麼舉動,果然,被我料中了,你們三人的舉動,一直在我監視之下……」
回手把長劍插回鞘中,接道:「但夜色太暗,我不能離你們太近了,還是追丟了,不過我聽到你說出到此查看的話,因此找來此地。」
微微一笑,又道:「說實在的,我也不知你藏在殿中,剛才不過一句詐語,想不到竟把你給詐出來了。」
余三省道:「慚愧,慚愧。」方秀梅道:「有什麼好慚愧的,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憑你余三省這點才華難道真就舉世無匹了麼?。」
余三省搖搖關,道:「方姑娘好犀利的口舌。」
方秀梅冷冷道:「你瞧到了,我剛才被人一招逼的向後退了四五尺遠,這笑柄落在你余兄手中,那是有得小妹受了」
余三省搖搖頭,道:「方姑娘把區區看成什麼人了,再說也的確奇幻難測,換了兄弟,只伯還不如方姑娘了。」
方秀梅道:「但願心口如一,說的是肺腑之言。」
余三省正容說道:「姑娘難道要在下立下誓言,才肯相信麼?」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事情說過就算完,如若余兄一定要把小妹這次丟人現眼的事傳出去,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方姑娘自覺一身武功,比起那藍夫人如何?」方秀梅道:「小妹自覺比那藍夫人相差甚多。」
余三省道:「這就是了,那藍夫人尚且傷在他的手下,姑娘何愧之有,再說,方姑娘也未和他認真的動手,勝敗還未定論。」
這幾句話,只說的方秀梅展顏微笑,舉手理了一理鬢邊散發,說道:「余兄說的也是,他是藍家風心中情郎,小妹如若認真和他動手,傷了小妹,那是活該,如是不幸的傷了他,豈不要藍姑娘痛斷肝揚……」
語聲微微一頓,道:「如今余兄已經瞭然箇中內情,不知要如何處理此事?如是有需用小妹之處,小妹願效微勞。」
余三省長長歎息一聲,道:「未明真像之前,使人有著撲朔迷離之感,如今真像既明,在下倒感到有些為難了」
方秀梅道:「為難什麼?」
余三省道:「真像既巳瞭然,按理是該告訴藍大俠,但告訴藍大俠後,必將得罪藍姑娘,唉!區區原先推斷,這只是一場騙局,那血手門必須有所謀圖,但今宵目睹兩人纏綿之情,才了然兩人是發乎於情,止於禮的真正請愛,而且那血手門的二公子,論人才、武功,都是武林中罕見的起之秀,珠聯壁合,玉貌才人,在下黨應該成全他們才是。」
方秀梅道:「嗯!小妹亦有此感。」
余三省道:「但在卞又覺對那藍大俠無法交代,難道咱們幫忙藍姑娘欺騙大俠不成?」
方秀梅道:「小妹冷眼看江湖,從朱看到過十全十美的事,如是余兄覺得應該成全那藍姑娘,咱們就幫她一個忙吧!至於藍太俠,小妹倒覺著,並非很難應付。」
余三省道:「請教姑娘。」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今宵目賭內情的,除了余兄,就是小妹,如是小妹不講,余只不說,藍大俠自然是不會知曉了。」
余三省道:「在卞憂慮的並非是此……」
方秀梅接道:「那你憂慮的什麼?」
余三省道:「以藍大俠的性格,未了然真像之前,決不會向血手門低頭,藍大俠一直隱忍不發,原是想應付過花甲壽誕,那位血手門二公子,又正是血氣方剛之年,如若他果然在藍大俠筵之上出現,挑戰祝壽眾豪,想一想,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不論誰勝誰,都將要鬧出流血慘局。」
方秀梅呆了一呆,道:余只說的不錯。「余三省道:「這才是在下憂慮之處,欽解此結,只有一法方秀梅道:「把真像告訴籃大俠,是麼?「余三省道:「除此之外,兄弟之才,實是難再想出良策了」
方秀梅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可曾想到過,把此事告訴藍大俠的後果麼?」
余三省道:「什麼後果。」
方秀誨道:「藍大俠心痛愛妻之傷,必將病責女兒,玉燕子藍家鳳愧海交集,說不定會羞忿自絕,那又將是怎樣一個後果呢?」
余三省呆了一呆,道:「這方面,兄弟倒是未曾想到。」
方秀梅輕輕歎息一聲,道:「我是女人,對女孩子的瞭解,自信要比余見深刻一些,希望余兄不要把小妹之言,當作過耳之風?」
余三省道:「讓在下多想想,看看是否有一個兩全之策。」
方秀梅道:「小妹倒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余三省道:「願聞高見。」
方秀梅道:「小妹已然暴露,願再去見血手門二公子一次,陳說利害,要他在壽筵中,手下留情,只要不傷人,事情就好粉了,不不定期,這中間,還要余見費點心機才行。」
余三省道:「要在下如何效力?」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要設法使用權幾個武功高弗的與會人,不要和那血手門的二公子,全力搏鬥,他們縱然不願相讓,也不要施下毒手,如若余兄能夠把壽筵上的單鬥,變成了以武會友,點到為止,這場好事,就大有希望了。」
余三省道:「藍大俠名重一時,六十大壽,必然招引來無數祝壽之人,與會人十分龐雜,叫兄弟如何防止。」
方秀梅道:「只要余兄肯盡全力,必有辦法,咱們都受過藍大俠恩惠,不能眼看著演出慘局。」
余三省道:「在下和方姑娘相識不短,竟不知姑娘是這樣一位古道熱腸的人物。」方秀梅道:「小妹過去的名聲不太好,那是因為小妹太過忌惡,出手毒辣,結仇太多,又有些玩世不恭,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日後有暇,小妹當奉千一段往事,倒要余兄評論一下,似小妹際遇的人,是否會行為偏激。」
余三省道:「好!咱們相識甚久,但在下對始娘,自覺還不夠瞭解,如承見告往事,區區是榮幸萬分。」
方秀梅格格一笑,道:「聽說你專門收集武林人物的隱密,好處說你博達多聞,無所不知,壞處說你集人陰私,用以自娛,當心有一天報應臨頭。」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多承指教。」
心中卻是暗暗驚駭,忖道:只知她和人搏鬥時一向下手毒辣,想不到她還是一位如此善於心機的人物,而且城府深沉,喜怒豪華莫測,對這女人,真還得小心一些才成。「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好風度,果然是一們常常善謀的人物,我知道你心時正揣措我說話之意,但表面卻一點不動聲色,需知我說的一番話,並非是無的之矢,徒逞口舌之快,而是出自肺腑之言,就小妹所知,就有一個人對你記恨甚深……」
余三省接道:「什麼人?」
方秀梅道:「這個,咱們以後再說吧……」
語聲微微一頓,道:「小妹先去了。」
也不待那余三省回答,一長柳腰躍出殿外,冒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