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駿雄風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楚平笑道:「兩個都是,只不過這個是在撒馬爾罕長大的,另一個因為晚出世一個時辰,循例要丟在河中,卻又被一個叫九龍老人的傢伙救了起來,以天為姓,得自水中,乃名龍生,現在已是龜茲國的禁軍統領了,將來很可能就是撒馬爾罕與龜茲兩部之王,更可能是西域郡回的霸主!」

    於是把天龍生的身世說了,裴玉霜笑道:「劉五哥,你這下子倒好,突然有了兩個兒子,我覺得這很理想,你正好帶上一個回到中原,接替你劉氏的香煙,留一個在大漠上,接替天王妃這個擔子。」

    楚平道:「思漢,照道理,應該你才是世子,但是我想你弟弟跟彩虹公主要聯姻,更需要這個身份。」

    劉思漢連忙道:「八叔,母后只嗣立我為世子,卻沒有把王位繼承給我,就是要等父親決定我的將來,因為世子可以更改,一旦受禪之後,就無以更換了,現在父親已經來了,當然全由父親作主。」

    劉笑亭想想道:「思漢,當我劉家的子孫,並不比一個小邦之君差,好比財富而言,我劉家拿出兩成來,就可買下整個撒馬爾罕部,不過我並不是以財富來衡量,而是為了大局著想,撒馬爾罕部如能與龜茲全並;對撒馬爾罕部有益無害,龜茲是西域四部第一大部,物豐民阜,由你弟弟兼併之後,也可以改變善族人的生活。」

    劉思漢道:「孩兒原說過由父親作主。」

    劉笑亭道:「我很慚愧,沒有盡到一點責任,甚至於根本不知道有了你們,因此我不想強迫你,要問問你自己。」

    劉思漢道:「以治國的才具而言,弟弟也比我強,何況他跟彩虹公主的感情很好,就是缺少一個貴族的身份,孩兒應該成全她才對。」

    楚平道:「好,既然你們都決定了,我們就去通知天龍生吧,順便也可以告誡他,叫他打消掉侵犯中原的企圖!」

    朱若蘭道:「不能到龜茲去,因為九龍老人可能會在那裡,這老頭兒痛恨朱明,到處挑動禍亂,如果讓他知道,他一定會阻梗的,我們不如在路上等著他。」

    楚平道:「他要走的是捷徑,我們又不認識路。」

    朱若蘭笑道:「我倒認識,就是我們上次被制住的那塊綠洲,我把地圖大致研究了一下,我們是經由和碩,焉替過來的,繞了有半個天山,所謂捷徑,一定是穿越天的那條路」

    劉思漢道:「八嬸,沒人能翻越天山的!」

    朱若蘭笑道:「那是一般人的說法,天山雖高,卻攔不住我們這人的,你弟弟學過武芝,自然也攔不住他,現在我們分兩路進行,你跟你父親還是循路回去,我跟你八叔翻越天山來會合!」

    裴玉霜笑道:「還有我老太太呢?我久聞天山大名,常以未曾一登為憾,這次可不能放過機會,再說你們一個背受重傷,一個使脫了力,沒人照顧可不行…」

    這倒也是正理,於是多加了一個裴玉霜,大家分手而行,這邊三頭駿騎則沿著庫河,直向天山進發,走了一天,已經到了山腳的河源,朱若蘭選了一個山口的懸壁道:「假如他們走的是捷徑,一定會從這兒經過,我們就在那上面等著吧,同時也養養精神!」

    懸壁踞高望遠,而且又扼住了山道的進路,的確很理想,三個人都把馬騎了上去,然後找了個隱蔽處休息下來,經過一夜的休息朱若蘭的精神已恢復了一大半,楚平的傷口經過重新包紮上藥也好得多了,裴玉霜則因為替他們守了一夜,累極而睡了,朱若蘭遠眺片刻忽然道:「來了!」

    果然是天龍生與彩虹來了,馬行很快,沒有多久已進入了山道,楚平一拉朱若蘭,由壁上跳了下去。

    飄峰落地後,恰好擋住了去路,天龍生也從馬上下來道:「楚叔叔,小侄可從來沒有得罪您吧?」

    楚平道:「不算得罪,只是不夠優待,腳鐐手銬,關進了地牢,這是你對長輩之道嗎?」

    天龍生苦笑道:「平叔叔,小侄明知道你有衝穴之能,那種手法根本制不住您,也知道您故意受制是為了進去,還把二位的馬匹留下,這一切做得還不夠嗎?」

    楚平不禁一怔,開始覺得這小伙子很不簡單,而且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聰明。

    頓了一頓才道:「可是你又把獨孤長明引到秘道出口處,那是什麼意思呢?」

    天龍生道:「那不是小侄所為,是家師的意思!」

    「什麼?是令師的意思?」

    「是的,家師志在擾亂中原,使朱明失權,處心積慮,到處製造禍端,絕不放過一點機會,因此他對天下時勢與武林

    動態,最為注意,中原武林中人與事,他鮮有不識不知者,像小侄的身世,雖然父親在回部沒有用真名,他卻早已知曉,所以小侄在出世之時,他已經等在河邊上,小侄才被拋入河中,他就撈了起來!」

    朱若蘭一怔道:「你說他在你沒出肚之前,就已經等著要救下你了?」

    「是的,家師精於脈理歧黃之術,曾以遊方郎中的身份走遍西域,培植實力,他在我天峰母盆前前到達撒馬爾罕部,看出母后懷的是雙生男胎,也知道回部立嗣的規定,認為異日大可利用,所以留下了一付安胎藥,促成母后順利分娩,他等在河邊,等待把我救起,寄養在一個回婦家中,等到我六歲時,他義為龜茲上治了宿疾,取得信任,將彩虹收為弟子,把我也送到回宮同時學藝,讓我們朝夕相處,產生的感情,在我二十歲成年的時候,告訴我身世,要我奪得撒馬爾罕的王位,才能跟彩虹論婚,等我身兼兩國之王后,他再幫助我成為回疆的霸主,進一步去寇掠中原。

    朱若蘭道:「這個計劃很周到,他倒是個有心人!」

    天龍生道:「可是龜茲蘇只婆卻是個智慧而愛好和平的長者,他瞭解憑西域之地,擄中,妄動的結果,只有自取滅亡,師父見國王不同意,又說動了寧王,能施壓力,要使國王同意,國工知道如果再反對,他們會打取暗殺的手段,造成更大的亂,不得已才勉予同意了,卻希望我能成為霸主後再設法抗禦此事,要我成為霸主,必須先要我取得王族的身份楚平道:「這個沒問題,我已經跟你父親說好了,他帶著你母親與哥哥回中原,把撒馬爾罕的王位傳給你。

    天龍生道:「是真的?」

    楚平道:「自然是真的,你能為撒馬罕部的王公,就可以迎娶公主,兼領兩邦,對大家都好,我們只希望你不要去侵擾中原!」

    天龍生道:「小侄絕對不會,我生身之父是漢人,小侄怎會去攻打父邦呢!何況小侄對王位並不戀棧,只是為了要娶彩虹,勢必要具有貴族的身份。」

    楚平道:「劉五哥不是貴族,怎麼能娶你母親的?」

    天龍生道:「撒爾馬罕是個小族,族規可以由族長自行更改,龜茲卻是個大邦,國有成律,無法更動的!」

    楚平道:「你說獨孤長明是你師父引來的?」

    「是的,他知道平叔叔八駿便是他計劃中最大的阻力,一直就想除去各位,行知小侄擒住二位,便要小侄殺死二位,小侄知道平叔那時一定解穴將思漢兄長救走,所以才帶他下去,他見到守軍被殺,罵了我們一番,就把獨孤長明等人引到秘道出口處截殺二位,又要小侄與彩虹趕快到撒馬爾罕部取得統治權,小侄就把他們指點來了。」

    「你怎麼到這個時候才來呢?」

    「小侄還是不放心,直到等到平叔叔等獲勝脫險,才要打算走的,那知又見寧採回到皇宮去了,小侄唯恐國王有失,連忙又趕到回去,跟彩虹合力,擊敗了寧采,才想抄近路到撒馬爾罕部去。」

    「你準備去幹什麼?」

    「說明厲害,請求母后將王位讓給小侄,促成小侄與彩虹的婚姻,然後小侄情願將兩邦的王位都讓給兄長,帶了彩虹到中原歸依父親去。」

    「可是你對思漢卻說你懷恨你母親拋棄你的狠心,要對你母親報復!」

    「母后根本不知生出來是兩個兒子,怎麼能怪母親呢,可是那時候師父也在一邊,小侄如果不那樣說,恐怕我們兄弟兩個性命都難保了!」

    「九龍老人的武功很高嗎?」

    「是的,不可測,小侄與彩虹合力十招就擊敗了寧采,可是卻抵不師父三招。」

    楚平估計一下,知道九龍老人的技業的確相當驚人,寧采的劍法大家都見過了,這一對年輕人能十招擊敗寧采,已經夠得上八駿友的實力,但卻抵不過九龍老人三招,這筆帳就很容易算了。

    朱若蘭想想問道:「九龍老人呢?」

    「追蹤在父親之後去了,所以小侄才要快點趕到終後那兒去!」

    「五哥他們不是危險了嗎?」

    「不會,師父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的計劃都是經過長時期培養的,目前他還不打算讓人知道他!」

    「那我們快點穿越捷徑吧,若蘭,你把大姐叫下來,我們就上路,把事情解決了,好接應五哥他們去。

    朱若蘭上去後,不久,發出了一聲驚呼:「平哥,快來,裴大姐不見了。」

    三人聞言大驚,連忙飛身上了巖,果見帳篷已空,在帳門已空,在帳門上貼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墨跡猶新,顯見是寫了不久:「玉人何去?九龍洞中,今日不至,明日冰封!」

    雖然沒有具名,但九龍洞三個字,似乎已足夠說明了是什麼人擄去了裴玉霜,因之楚平什麼都沒問,只是向天龍生問道:「九龍洞在什麼地方?」

    在天山的冰帽峰下,是師父練功的地方。

    楚平道:「他為什麼要到山裡去練功呢?」「因為那個洞很奇怪,半在山陽,半在山陰,前洞和煦如春,後洞則是一大塊不化的玄冰,師父就在那兒練劍……」

    楚平齊道:「練氣要在深山之中仍有可說,練劍幹嗎也跑到那個地方呢?」

    天龍生道:「因為在後洞壁上,有一個前輩異人刻了十八式劍法,只有在每天正午時,日光由洞頂一個細孔照進來時,劍式才見,時間極短,而且每年只有半個月的光景才看得見,師父發現這個秘密裡正是十年之前,在這十年中,他一共才練了七式,所以每年這時候,他一定要到九龍洞中參研劍法!……」

    「十年中練了七式劍法?

    「那些劍式十分深奧精奇,只有一個圖形,又沒有文字記錄,練的時候越發困難,看圓形,慢慢揣摩,師父能在十年中練就七式已經不錯了,我也跟著練了十年,只練會了四式,彩虹的體質較弱,耐不了洞後的嚴寒,難以專心,只練會了兩式!」楚平笑道:「你們不會把劍式圖形記下來嗎?」

    天龍生道:「我試過了,沒有用,那些劍式的精妙之處全在發劍的姿勢與心眼步法,而且式式相連,一定要練成了第一式,才能練下一式,完全靠自己的心領神會,別人教都沒有用,我曾經教彩虹第二式,足足費了一年功夫,她始終練不出神髓來,一定要在洞中,眼睛看著圖式,慢慢探索,使自己心領神會,與圖式相合,才能深入其中。」

    朱若蘭笑道:「這倒奇怪了,但為什麼每年只有半個月的時間,日光由洞隙照進的角度不同,才會映現,我們曾經在洞中舉火四照,一點都看不見影子,我忘記了明天是劍式出現的日子,師父要去練劍,一定會從這條路來的,沒有提醒二位!」

    「今日不至,明日冰封又怎麼說呢?」

    「劍式既現,通向後洞的那條路就會為玄冰所封,一直要到半個月夜,冰封自解,才能通得過。」

    楚平一驚道:「每次練劍,一定要在裡面關上半個月了?」

    「那倒不是,只是通路被冰封,到山臉去的洞口還是開的,只是這條捷徑無法通行了!」

    「捷徑是由九龍洞通過去的。」

    「是的,這是穿越天山唯一的通路,穿過冰帽峰到撒馬爾罕部,比外面繞行以提早五日的行程。」

    楚平道:「九龍老擄去裴大姐是什麼用意呢?」

    天龍生道:「不知道,師父行事一向都高深莫測,也許是想借她要協二位,不要再妨礙他們計劃…」

    楚平歎道:「他能在我們不知不覺中把裴大姐挾持而去,這份功力已足驚人了!」

    朱若蘭道:「那倒沒什麼!裴大姐在熟睡中,以為我們在警戒,根本沒有防患,架帳篷的地方,又是個背風的山窯,在底下根本看不見!」

    彩虹公主道:「平叔叔,如果要救人,必須要趕快走了,在冰封之前趕不到九龍洞,就只有回頭再從外面繞,那就更晚了。」

    「不通過九龍洞就無法穿越天山嗎?」

    天龍生道:「那只有越過冰帽峰,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冰帽峰峰千仞,就像是一頂圓而直的大帽子,滑不到留手,廣及百里,除了從峰腰的九龍洞穿過之外,別無路途。」

    楚平道:「怎麼去呢?能騎馬嗎?」

    「能!馬匹可能騎到落鷹峽,渡過索橋,就能進入洞中,再用吊索把馬匹吊過去。」

    「你師父好像沒騎馬吧?」

    「師父從不騎馬,他的輕功已臻絕頂,步行千里,快若飄風而從不疲倦,雖然帶個人,也比我們騎馬快!」

    楚平雙眉緊皺,聽起來這九龍老人的功力似乎高不可測,想了一下才道:「龍生,我們如果師父衝突起來:……」

    天龍生道:「自從國王瞭解師父的用心,只是在利用我們興兵作亂後,我們跟師父已經是在相對的立場,但他於我們究竟有授技之德,對小侄更有救命之恩,小侄不能跟他拚鬥但也不會幫他的!」

    楚平道:「好吧,我對你的要求也只是如此……」

    彩虹公主卻道:「但在必要時,我們還是會幫平叔叔的,因為我們兩個身上還負有責任,兩個邦族的責任,誰會不利

    於我們的邦族,我們就必須先對付他,身為王族繼承人,永遠要把責任放在最先,其次才能顧到私情。」

    天龍生沒說話,楚平卻深吸了一口氣,他不能說彩虹公主的想法不對,那是絕對正確的!他只能幸運地想:「幸好他們的選擇是在自己這一邊,否則的話,這兩個年輕人將是一對可怕的敵人了。」

    很快地備好了馬,連同裴玉霜的玉龍駒一起帶著走進了高插雲表,廣罩大漠的天山。

    天龍生對這兒的形勢的確很熟,他能在崎嶇的亂山間找到一條路,一條能騎馬的路,而且是能讓馬匹碎步子跑的路,足足走了一天,終於看見冰帽峰了,那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個圓圓的大冰塊,峰上的積雪溶成雪川,由兩邊溶落下來,合成一條奔騰的怒澗,澗寬十來丈,妙的是兩邊各有一株巨樹,有一根繩子拉在中間。

    楚平下了馬道:「我先過去。」

    沒有等各人開口,他已經縱身上了繩索,蹬了兩下,發覺這繩子還很結實,才放心地一步步往峰行走,他不敢走快,因為對方在這時候出手暗襲是很難應付的。

    已經到了一半時,對岸似乎還沒有動靜,楚平站在繩子中間回頭問道:「龍生,九間洞在那裡?」

    「繞過大樹,走下二十多丈,就是洞口了,在洞裡有另一條粗索,您過去後把捆頭滑輪的絲繩扔過來,再把繩頭扣在絲繩上,我們就可以把馬匹吊過去了。」

    朱若蘭道:「平哥,你過去後再問不行嗎」

    楚平道:「我覺得不對勁,所以還是先問問,九龍老人拉了裴大姐過來,主要是把我們引向絕地,好暗算我們,而這索是他預留的,更是個最好手的機會,他卻遲不出手,不知道是何用意,所以我要問明九龍洞在那裡。」

    朱若蘭道:「問明了又怎麼樣呢?」

    楚平笑道:「這就跟我的想像很接近了,九龍洞果然就附近,而這巖壁四處都無法藏身,他必然是躲在洞裡,等我過來後,你再在索上的時候,他突然現身,發出暗器,斬斷繩索,我必須是急著要救你,那時他再突施暴襲,我們兩個人就他逼下這急湍了!」

    天龍生道:「平叔叔,您都說出來了,我師父即使要下手,也不會再用這個法子了。」

    楚平一笑道:「其實他真要這個方法,我真還拿他無可奈何,因為我不能眼看你蘭嬸兒掉下澗去不救,只好由得他下手,現在我說出來,他大概就不好意思用了。」

    天龍生道:「平叔叔,那您就對師父完全料錯了,我師父是個只求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他平時教我也是這一套理論!」

    楚平笑笑道:「可是你並沒有受到他的影響呀!」

    天龍生道:「他早就知道我父親是淮了,也一直說我父親是個不負責任的浪子,說我母親對我如何的殘忍,拋棄親生的骨肉,我也只好聽著,不過他沒想到我也會打聽的,我知道了父親在中原的俠譽,而且我見到思漢兄長時,更知道母親根本不曉得生了兩個兒子,拋棄我根本不是母親的意思,母親沒有一直把思漢兄長立嗣作為繼承人,是希望父親有一天會來把他領回去歸宗,在母親的心目中還是以父親為宗,根本沒有把自己認為是一邦之宗,只把自己當作是個漢人的妻子……」

    「那不是違背回族的規矩嗎?」

    天龍生道:「是的,不過母親並沒有錯,她嫁了一個漢人,就當恪守中原的禮義婦德,我深以有這樣的父母為傲,他們都不是自私的人,相形之下,師父的那些話就站不住腳了。」

    楚平一笑道:「你說這些話,如果讓九龍老人聽見了,他會饒了你嗎?」

    天龍生道:」我想他不會在,否則以他的為人,早就在你背後出手的了,他不會捨得放棄這個機會的!」

    楚平也笑道:「那我可白冒險了,我故意把背對著這邊,是讓他心中生疑以為我有防備,不敢出手,其實我也捏了一把汗,因為我根本不會水性,他只要把繩子一斷,不必傷到我,掉下去我也準死無疑,我故示大膽,搶先登索,使他……」

    話還沒說完,忽然壁後一道寒光射出,勁疾無比,卻是擊向繩索的中央,繩索立刻斷了,楚平身子一歪,凌空跌了下去,對岸的三個人都驚呼出聲。

    可是楚平卻在空中一橫身,單手抓住了一邊的斷索,身子向對蕩去,到達岸壁上時,他腳又在壁上一點,把身子向旁邊蕩起,跟著一個急躍,手腕使勁,利用上拋之勢,彈起三四丈高,長劍也及時出鞘,直向彎角處掃落而下。

    那兒恰恰探出半個人身,卻沒想到楚平會從空中撲擊下來的,縮得雖快,也慢了一步,劍光掃過那人的肩頭,削下一片衣角與一塊血肉,跟著還有一聲悶哼:「好一個狡猾的小輩!」

    楚平挺劍追了過去,天龍生卻在對峰大叫道:「平叔叔,您對洞中的情形不熟,別追了。」

    叫了兩聲楚平卻捧了一擲粗繩轉了出來笑道:「我才不追他,只是把他趕走了,免得在我們渡河時搗蛋,這頭老狐狸吃虧不小,肩頭被掉了巴掌大的一片肉!」

    天龍生道:「平叔叔,還是您行,如果不是你出其不意的一劍,想傷得了師父還真不容易,他的氣功已經得能御刀劍而不傷了,因為您暴起凌空下擊,他來不及運氣,才會受傷的。」

    楚平笑道:「我知道,一定要動手相搏,我不見得能勝過他,但是我對這種人瞭解很深,他們總不是肯規規矩矩地用武功來跟人搏鬥,老是想伺機暗算,所以我才安排了一個陷阱坑他一下!」

    天龍生道:「原來您已經發現他躲在那兒了!」

    楚千笑道:「不錯,我走到一半,聽到對岸有輕微的響聲,就知他一定是躲在拐角上,所以我止步不前,說那些話,就是要引他出手,假如他敢正面相對,只要守住這一頭,我就無法過來,他再揮劍把繩子一割,我可就慘了。」

    一面說一現由繩堆中理出那細絲索跟兩個轆輪,揮了幾下,拋到對岸,天龍生接住了,又叫楚平把粗麻繩的頭綁在絲繩上拉了過去,扣在大橋椿上,然後道:「平叔叔,您把那一頭也栓在樹身上,小侄過來後,再把馬匹運過來。」

    楚平道:「這根繩子能把馬匹運過來嗎?」

    天龍生笑道:「能,這是小侄在康藏邊境學來的方法,每次渡河都是用這個方法的,穩妥得很。」

    楚平把粗繩拉直繞好在樹身上,天龍生已經雙手攀著粗繩過來了,楚平道:「你沒練輕功嗎?」

    天龍生道:「練過,可是小侄不敢涉險,還是這樣穩妥些,踏索而渡,小侄也有這個能力,就怕萬一失足掉下去,那又何苦呢,師父教過小侄一件事,除非必要,千萬別涉險,若非必需,務必藏拙,不要盡炫所能!」

    楚平聽了倒是有點慚愧,輕輕一歎道:」這道理不錯,只是你師父自己實行得太過份了,連必要的臉都不肯冒,盡想取巧省力佔便宜了。」

    天龍生只是笑笑,沒有說什麼,楚平覺得這小伙子如有一種穩厚之處,那是他同胞的兄長劉思漢所不及的,他不是行俠的材料,卻是個真正理國的幹才。

    他過來後就對楚平道:「平叔叔,你還是守著那個恫口,別讓她們在渡河時有人搗鬼,這邊讓小侄來。」

    說著把絲繩上的滑輪調好,用繩子佔過去,彩虹公主好像跟他配合已久,在馬匹中取出一塊長方形的牛皮,牛皮邊上各鑲了幾個鋼環,朱若蘭看了道:「這是什麼?」

    彩虹公主笑道:「宿營時鋪在地下是褥子,在有支柱的地方,把鋼環擊上繩索,又可以做吊床。日光太強時,找枯枝穿入鋼環,撐起來能遮陽,衝鋒陷陣時,披在身上,可御矢石,現在又能作為運馬的托底。」

    朱若蘭笑道:「一方牛皮能有這麼大的用處!」

    彩虹公主目中現出了崇敬而又驕傲的色彩,望著對岸的天龍生道:「這牛皮是龍生親自鞣制的,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把一方牛皮製得又輕又軟而又十分堅忍,有一次我們在天山一處絕峰上,一個不慎,把下去的吊索弄丟了,下隔千丈深谷,又沒有人經過,還是靠著這方牛皮才救了命,他跟我各自抓住了兩頭的鋼環,牛皮被風鼓滿,輕飄地降落地面,我跟他旅遊千大漠,只要有這一方牛皮就夠了!」

    朱若蘭點點頭道:「這小伙子是很聰明,也很能幹。」

    彩虹道:「是的,我父王非常賞識他,說他是回疆最傑出的青年,他聰明能幹、機敏,但是又非常忠厚仁慈,不像師父那樣地陰險殘忍奸詐,所以要他一定取得撒馬爾罕的王位,好繼承龜茲的統治權,雖然我沒有兄弟,但是龜北還有許多貴族青年,招贅為駙馬後,王室的繼承人不會有問題的,而且也可以持續我蘇只婆的氏族,可是父王寧可讓一個外族來人替,也不去考慮別人。」

    朱若蘭笑笑道:「主要的原因還是你的緣故吧,你似乎除了他之外,不會再肯嫁別人了。」

    彩虹公主很直爽地道,「是的,我覺得沒有一個人比他更好,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龜茲朝野也都是這樣想,以我們現在的情形那些貴族子弟一定會拚命地急取繼承人的地位,更不會允許一個外族人來插足,可是大家似乎都沒有這個意思,每個人都認為他是接替父王最理想人選了!」

    朱若蘭有點感慨地道:「這倒是很難得!」

    彩虹一歎道:「也不是難得,多少年來,龜茲不但是西域最大的一邦,也是富庶的一邦,不知道有多少外族對我們眼紅,但是始終無法把我們打敗趕走而掠奪我們的土地,就因為我們一直有個很賢明的國王,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因此也知道這一個責任的重大,總是把王位給一個最英明的能幹的去繼承,以我父王而言他是兄弟最小的一個,上面有十四個兄長,可是那十四個兄長在我祖父駕崩的時候,都自動地表示了退讓之意,有的退居丞相將軍之識,有的乾脆退居為平民……」

    「為什麼要退居為平民呢?」

    「因為國王是全國最高的尊位,沒有人能比他更高。而我國的國律又最尊上敬長;一國之主也好,一家之主也好,都是兄終弟及,父死長繼,他們只有放棄王族的地位,才能使我父王成為最高的統治者。」

    朱若蘭很感動地歎道:「這才是家天下而公之的真正精義之所在,中原文明雖盛,但辭讓之心比你們差多了。」

    彩虹公主驕傲地道:「其實龍生得不到撒馬爾罕的王公地位,我國的貴族也會擁戴他們,讓他先娶我就行了:龜茲沒有女王,女子在出嫁後,必須尊敬丈夫,服從丈夫,否則就觸犯一戒律,要在公眾的場合中受鞭答的,即使是貴族的大臣的女兒,也不能倖免,只是龍生堅持要如此,他是個很重視根本的人,沒忘記自己是撒馬爾罕部的出身,他對兩個部族都有責任,他要以龜茲的富裕去幫助他的族人,也要以撒馬爾罕的饒勇戰士來充實龜茲的實力,並二部為一,成為西域一個更富的邦族。」

    朱若蘭道:「他會成功的,我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的。」

    彩虹公主在說著話,手下並沒有停止工作,把牛皮托在一匹馬的肚子上,扣好繩索,繫在滑輪上,雙手一托,居然把一匹馬托得離地盡話,天龍生在對岸扯繩索,把馬匹在索橋上拉了過去,放下後,把牛皮又繫好,彩虹公主回來,繼續運過第二匹馬。

    朱若蘭看了笑道:「彩虹,看不出你還有這麼大的勁兒,竟能托起一匹馬。」

    彩虹公主笑道:「我的力氣一向很大。」

    「我看見你在皇宮中獻舞時嬌柔的姿態,還以為你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連一陣輕風都能吹走的。」

    采虹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那裡,蘭嬸嬸,你才美呢,雍容高貴大方,我連你的一半都比不上!」

    朱若蘭笑道:「你的舞真美,是誰教的?」

    「從小學的,龜茲的女孩子每個人都要學的,這是我們必修的功課,也是一個做妻子必須要的技能,烹調、舞蹈、家事操作,這是龜茲女孩子的功課,一個好的妻子,必須要能取悅丈夫的眼睛,滿足他的口腹,不管做多笨重的工作,必須要保持自己儀容整潔美麗。」

    朱若蘭歎道:「作龜茲國的男人可是太幸福了,只是作女人不太委屈了嗎?」

    彩虹公主笑道:「那是各人的看法了,我們並沒有感到委屈,女人使自己變得可愛,也能得到更多的憐愛,我們的

    國中很少有移情別戀,遺棄的事,打老婆的事理是很少聞,因我國女多於男,有能力的人,可以娶幾個妻子,沒有正庶妾之分,大家的地位都一樣,就不必爭寵奪歡,更不能會嫉妒

    朱若蘭聽得呆了,她以為郡主之尊,下嫁楚平,跟燕玉玲梅影她們同一丈夫,雖然也很和諧,但是在她的心裡,多多少少,總有一點委屈之感,跟彩虹公主一比,她心中只有慚愧了。

    五匹馬都渡過去了,天龍生把牛皮卸了下來,捲好塞人了馬包中,然後把渡澗流的繩索解下來,拋進了澗流裡。

    楚平問道:「這是做什麼,不回去了嗎?」

    天龍生道:「當然要回去,但是不從這條路回去,師父挾制了裴姑娘,要是他躲在那裡,等我們經過後,又從這裡走了,我們救人就難了,絕了這邊的通路,使大家只有一條路走,容易找得到他。」

    楚平道:「對,破斧沉舟,此之謂也,龍生,你想得很周到。」

    天龍生笑了一笑道:「這倒不是周到,而是回疆一貫的習欲,當我們出發攻擊敵人的時候,都是只帶單程的食物與飲水,除了奮勇殺敵外,沒有第二條生路!」

    朱若蘭道:「假如真的失敗了呢?」

    天龍生道:「那就是死路一條,我們不會做俘虜,那種生活簡直比死還難過,戰俘的地位比奴隸還不如回疆的男兒生下來就受教導,要做一個勇士,做一個大丈夫,我們的宗教也是如此,只有戰死的英魂才能進入天堂。」

    朱若蘭歎了一聲:「這就是你們的女人一直比男子多的原因,你們對生命太輕視了,把死又看得太重!」

    天龍生默然片刻才道:「所以我們不輕易發動戰爭,每一次征戰,無論是勝負,雙方都將遭受到很慘重的損失。一個國家在經過一次征戰後,也必須要很久才能恢復元氣,這還是指勝利的一方,如果是失敗的一方,也許從此淪亡,永遠沒有恢復的日子了。」

    朱若蘭道:「你們幸好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除了你們之外,別的人很難在此地求生安居,假如是中原那和富饒肥沃的土地,你們早就滅亡了,因為你們這種崇武的教育方式,絕對無法久存的,正因為你們活在這片沙漠上,只有你們去侵略別人,別人不會侵你們,你們才能夠保全種族,不至淪亡。」

    天龍生笑道:「是的,蘭嬸,您說的全對,侄兒完全知道,蒙古的成吉思汗崛起北漠,不但霸有了中原,而且進伐西夷,造成了一個空前的大帝國,可是沒多久就淪亡了,一個再強的國家,也無法連年長征而不敗的,所以這一次獨孤長明來勾動我們與兵,我們不會接受的,只是做做姿態而已。」

    朱若蘭也笑了:「可是沒有澈底瞭解之前,我可真替你們擔心。」

    楚平卻擔心趕去晚了會耽誤了援救裴玉霜,連忙道:「龍生,前面那個洞就是九龍洞嗎?」

    大龍生笑笑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這個洞只能算是九龍前洞,通過前洞,繞過九龍谷,才是後洞。」

    楚平一怔道:「這裡面還有山谷?」

    天龍生道:「平叔以為冰帽峰是一座實心的山峰?那是不可能的,這座寬百餘里,一個洞怎麼有這麼深呢?這座山峰可能是遠古前的一個火山噴口,冰帽峰是我起的名字,遠看起來像,穿進去看也像,不過是一頂沒有帽頂的帽子,裡面是一個大湖,剛才的那兩道急澗,就是湖裡流出來的,說得妥切一點,它該像一個竹筒。」

    朱若蘭:「可是在外面看過去,它卻像是實頂的!」

    天龍生笑道:「拿我們的人跟冰帽峰比,就像是一頭螞蟻在一座圓城,從四面望過去,都只看見圓城的牆,以為是一聲大圓石頭在地面上,直到牆上有了條隙縫,鑽過城牆一看,才知道別有天地,我這個比喻也許並不妥切,但是這是唯一能使你明白的比喻了。」

    奶也很寬敞,可以看得見進行,楚平道:「這個洞是誰開的?」

    大龍生道「沒有人能開這個洞,只有造化天成,這原來是冰湖的出口,後來裡面的湖低了,又有了叉處出口,才成了一條隧道。」

    楚平歎道:「造物之神若非親見,斷難取信。」

    直行約模五六里,果然又見天光,也不能看見了冰帽峰的真貌,高插雲表的絕壁上積滿了亙古未消的積冰,腳下則是一個浩瀚碧澄的大湖,湖上還浮著冰山,沿著湖峰有一條五六丈的山道。朱若蘭道:「龍生,我認為你那螞蟻與圍城的比喻很妥切,穿行五六里,不過只是螞蟻爬過了城牆的隙縫而已,此地有這麼好的一片湖山,為什麼沒有人來居住呢?」

    天龍生道:「因為這裡的氣候沒有人能住得慣。」

    他從馬匹裡取出一個小瓷瓶,用繩子吊著,打起一瓶水給朱若蘭道:「您喝一口這個水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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