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死亡 3 對一起死亡負責
    在柏林的泰格爾機場,從他驗過護照進了海關的那一刻起,詹姆斯-邦德就知道被盯上了梢。他從希思羅機場乘坐的航班到達時已近傍晚。伊絲-聖約翰將要坐晚上的班次。首先,柏林與他上次見到的相比似乎有了一點變化,那是在史無前例的事件發生之前,那一事件不僅改變了疆界,同時也改變了這些新近才團圓了的人民的思想與感情。泰格爾機場在德國的秩序中給人以平靜的感覺,並沒有顯示出與以往的任何不同。

    對於柏林這個城市來說,牆沒有了,城市重新完整了,你幾乎可以觸摸到空氣中瀰漫著的自由。只有當出租車轉到了庫丹,他才看出街道所經歷的細微變化,但商店華麗的櫥窗則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在從前界線分明的日子裡,庫丹的人行道上有的是各色富有的柏林人、軍人和悠閒的遊客。現在人似乎更多了,柏林的婦人們還是喜歡用美麗的羽毛裝飾她們的小帽子;不少人的身上都點綴著毛皮。但是沿街往前走,在這些熟悉的人群中還有另外一些行人,沒錢,穿著破舊,他們的臉上清楚地寫著妒忌。舊東柏林的窮表親們正在慢慢地向他們那些活得更舒適的親戚們靠攏。這是瞬間的感受,邦德沒有停留在這裡,他想得更多的是從機場就開始了的盯梢。

    在泰格爾機場他曾特別的小心。尤其是在過去的24小時中,他只得到了3個小時的睡眠。對於一個職業間諜來說,比如邦德,身體的疲勞通常能增強感官的靈敏度。似乎是在體力耗盡後,因恐懼於可能出現的麻煩與失誤,迫使直覺處於超強運轉的狀態;眼睛和耳朵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的異常,就像在高度敏感的狀態下工作;而觸覺與嗅覺幾乎變成了痛覺。

    他登上機場大廳的主層,立刻發覺有兩個可疑的人。一對男女站在六邊形的信息牌旁邊聊天。男人長得賊眉鼠眼,又矮又胖,而且一臉的麻子,用他那雙缺覺的眼睛向邦德急速地掃了一眼,這一瞥中留下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好奇。而女人的表現則顯出警覺與緊張。

    有一點邦德是可以肯定的,他們不是一對,他們倆的舉止發散出一種信息告訴人們,他們只不過是最近才到一起的,彼此還不適應。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不過是一個大團伙的一部分。很可能只是簡單的犯罪團伙,扒手之類,但他認為不像。他們站立的姿勢,談話的表情以及行動的方式表明他們是另一種形式的犯罪:政治靈魂的竊賊。

    當他走到機場外,站到等候出租車的行列裡時,邦德發現一個穿皮夾克的高個子男人,來回踱著步,像是在等一位下飛機的旅客。這人拿著一卷報紙,不停地有節奏地敲打著大腿,像是為班機誤點而煩惱。

    邦德的腦子裡閃現出福特-卜克斯力被拍了蒼蠅的鏡頭。有個人如何舉起手臂發出信號,使歐寶猛然衝出來,如同四個輪子的子彈,像一塊致命的岩石。他真有點想看到那個皮夾克也來那麼一下。

    他記起一本小說裡形容的:一個目標被車撞了。受害者手裡拿著卷報紙,當車撞到他時,報紙彈出了他的手,散落出去,如同舞台上的魔術師變出了一大把鮮花。

    新到的旅客加入到這個有秩序的行列,邦德看見皮夾克轉身走進了機場候機廳。片刻,那個站在信息牌旁邊的女人獨自走了出來,也加入了等候出租車的行列。他想,這沒準是一種早期的妄想症,可又有什麼不好呢?又一次來到了外勤場所,意味著要披上一件無形的審慎的外衣:對每一件事都要警覺;要能看見陰影裡的鬼魂;提防無辜的閒人;把每一個飄過來的眼神都視為邪惡。那就是第六感官,它能把那些無可指責的男女們變成殺手和眼線:這就是他戰勝死亡的藝術的要素,這門像時間一樣古老的行業的工具,是一個間諜要攜帶一生的無形的檢索卡片。

    他坐進了出租車,告訴司機他要去肯派,在他餘光所及的地方他看見了有人在行動。不是皮夾克,而是那個年輕女人,她把兩個人安插在他後邊的行列裡。然後是一個可以辨認得出的動作:她舉起右手抓住一個廉價的皮手袋,用它在臉上擋了一下,同時用手背遮住眉毛。那是某種肢體語言,為觀看者所做的。

    出租車直接駛向布里斯托爾-肯平斯凱大酒店,邦德不願意驚動尾隨者,他試圖不轉動身體就可以看到後面。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伸長了脖子,這樣能從側面的反光鏡裡捕捉到車後的變化。走出了一英里,他辨別出一輛跟蹤的汽車,那是一輛醬紫色的大眾高爾夫,有一個司機和一個握著火槍的射手。在車流裡忽前忽後,但咬在他們的後邊:拉下了,又趕上來,開得飄忽不定,他心想這不是個訓練有素的傢伙,卻說明確實有人想要知道他的去向。

    當他們到達酒店時,大眾車不見了,不管是誰對他感興趣,現在已經知道他的住處了。一般情況下,邦德會指示司機把他帶到蓋爾胡斯大酒店,甚至洲際大酒店,他就可以使個障眼法,然後跳上另一輛出租車去肯派。但是M講過他們要公開的行動。「卜克斯力和賽恩斯都用盡了所有的手段,」老人告訴他們。「卜克斯力和賽恩斯仍然被指認被控制著,純粹是籠中鳥。所以,不管他們是誰,讓他們看見你們。」

    「你會不會給我們支援?」邦德問。

    「如果我們這麼作,你們就見不到他們了,」頭頭髮火了。他的意思是,任何高度機動的地面部隊去救援時,必須首先知道總部應該設在什麼地方。

    M解釋道,當地地面上的人,已經把所有認識老卡鮑爾成員的眼線都撒出去了。「那個網絡的所有細胞都在設法取得聯繫,他們知道要找的是誰。」他微微作了個鬼臉,意思是那些聯繫方法:包括報紙雜誌的廣告,各種各樣的粉筆記號以及數不清的實物標誌,對於那些一心要把卡鮑爾徹底消滅的人來說,也都瞭如指掌,無論他們是誰。

    伊絲-聖約翰和邦德在一起推敲了所有明顯的難點,翻來覆去地思考過,他們——主要的敵人——可能是誰。在柏林牆推倒之前和新秩序確立之後,有什麼人背叛了卡鮑爾?有沒有哪個卡鮑爾的投機分子逃跑了,留下的不滿分子在煽動復仇?誰是卡鮑爾最大的天敵?

    這之後,M想起了一個人:馬凱思-沃爾夫,在他的圈子裡被人稱為米沙。是原東德國外情報部,老HAV的特務頭子,將軍。但是他的冷酷心腸確實給他帶來了實惠,他早已無法寄希望於有足夠的朋友能在法庭上幫他,使他在老年不受那些仇人的騷擾。

    M用他的指尖輕輕地展平座椅扶手上一個小小的皺褶:「當然,總是有米沙的代表。」他注視著天花板,把臉藏在暗處,在檯燈圓形光亮的外面。「沒有人寫過他,記者們好像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而每當提起那個舊政權的時候,他們全都是只撿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大書特書。」

    他再一次敲打著他那一小塊刺青。「沒有,我沒有在倫敦的或紐約的時代雜誌上,更不必說在華盛頓郵報上,或者什麼新聞雜誌上見過威森的名字。他完全失蹤了,加入了舊政權的失蹤少年的隊伍。也許……然後……還是也許?」他的臉回到燈光下,而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陰險的微笑。

    沃爾夫根-威森,邦德想,我的上帝,說不定敵人有一個半。有的人說,馬凱思-沃爾夫只不過是更瘋狂的威森的一個傀儡,威森出生在柏林的一個混合雙親的家庭——俄國母親和德國父親。兒童時代去了蘇聯,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回到出生的德國。

    因為從來不曾有一張米沙-沃爾夫像樣的照片,因此,也就不曾有過對威森準確的描述,只是一些道聽途說和模糊的形容。威森,東德情報安全部的毒矮子。他非常清楚,他所從事的事業是極具懲罰性的,這懲罰性被他當成了一門藝術來發揮。這個經過莫斯科訓練的野心勃勃的冷酷的人,他的紐帶可以追溯到貝利亞。

    檔案中有一些筆記,根據情報部門的記載,還是個孩子的沃爾夫根-威森曾經被那個令人畏懼的、腐化的、決不寬容的克格勃的前身——蘇聯的警察頭子貝利亞看中。這個墮落分子會讓他的打手從街上拉回一些漂亮的女學生,然後對她們進行性摧殘。

    有些未經證實的註腳說,威森繼承了貝利亞不少乖戾暴虐的性格以及斯大林子虛烏有的直覺。如果這個暴君沃爾夫根,一些有經驗的分析人士這樣稱呼他,在逃並且以卡鮑爾為他的目標,會是什麼結果呢?

    當邦德走進舒適豪華的肯派大酒店,看著大魚缸裡悠閒的熱帶魚和周圍美好的環境時,這個想法又掠過他的腦海。「天氣真好,鮑德曼先生。您能回來真好,207房間,鮑德曼先生,有什麼事請……」以及所有那些常規的微笑,溫暖而熱切的迎合。

    邦德打開行李,脫了衣服,沖了一個冷熱交替的淋浴。浴室的門開著,可以從整面鏡子的牆上看到房間門的全貌。他用毛巾擦乾,頓感精力充沛。披上一件肯派的浴袍,伸展著四肢躺在床上。伊絲-聖約翰到達後會馬上用電話給他一個接頭暗語。現在他除了思考無事可作。

    9毫米ASP自動手槍,旅途中被放在一個特製的公文箱裡,現在放在他的枕頭下。眼下他願意用任何東西換取一段睡眠,但是他卻必須讓大腦保持戒備。在過去的24小時裡,那些事實已被他翻來覆去地琢磨了上百遍,他希望從中找出整個事件的規律。

    首先,他想到了伊絲-聖約翰,他們在一起度過了一大段緊張的時間,而且多半和M在一起,主要是在研究文件。邦德認為他仍然需要一段較長的時間才能適應她。伊絲的身上有著一個職業女強人自相矛盾的性格,一個粗暴。表面上似乎無所不知的人轉眼就可能變得魅力十足且善解人意。在美國的情報機關裡,她能爬到現今相對較高的職務上,似乎全憑她自己的本事。現在,她聲明要求某種程度的尊敬作為她的權力。邦德知道這種念頭能夠引向何方——以權力為基礎的孤立,是對誰也沒有好處的。

    他必須盡最大努力把她拉回到現實中來,一個外勤間諜在生活中必須具備的不止是簡單的天份和很好的訓練。他考慮到她可能還生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裡,以為只需要學會書本上的東西就可以生存下來了,顯然她的學業很好。特別是有一件小事,那就是關於伊格(即莉絲-賽恩斯)的死,使他更加對她不放心。

    在離開倫敦之前,他甚至向M吐露過他的憂慮,M也表示出某種程度上的惱怒。「她是我們從美國情報機關所能得到的全部,」他啐了一口,很是惱火。「如果有必要,你不得不在飛機上訓練她,007。」

    「她學了所有的課程,但只能紙上談兵,不是嗎,先生?」

    「可能的。你是知道的,蘭利在重組。試著讓更多的人具有真正的外勤實戰經驗。」

    「先生,出於禮節,你也不會把一個只進行了模擬器訓練的飛行員直接送去飛真正的噴氣機吧。」

    「很顯然,美國人會那麼幹的,007。你只能盡量往好處做了。」

    M的態度告訴邦德,他的上司對伊絲-聖約翰有同樣的顧慮。以前也有過類似情況。M真正關心的只是英國這邊的事務,就是說他信得過邦德能夠把握好英國獅子的利益。

    躺在肯派酒店的床上,他拿不準,要使那個有點自我中心的伊絲給他少找點麻煩,他還需要付出多少不必要的精力。最後,他想只能順應事態的發展,把握時機,這都是沒辦法的辦法。

    從伊絲的問題,他又聯想到那些與卜克斯力和賽恩斯的死有關的事實。

    卡鮑爾的兩個最初的辦案官員,都是在和號稱是網絡的中堅分子的談話之後被暗殺的。電話是奧斯卡-沃姆勃格——馬勃,那個科學家,打來的,讓卜克斯力——萬尼亞急匆匆去和酒店外的歐寶接頭。無可置疑,一個簡單的電話導致了一名特工被一種過時的克格勃方式所殺害。

    在沃姆勃格的案子中,他們研究了語音頻率,並且查遍了所有可供分析的證據。波形顯示打電話的人毫無疑問是沃姆勃格。因此,唯一可以得出的結論是他被人利用了,有意或無意地,成了法蘭克福豪夫酒店外那一事件的導火索。不可能再有另外一種解釋了。

    這一推理同樣可以用在莉絲-賽恩斯的死亡上。正如沃姆勃格按動了處死福特-卜克斯力的開關,同樣是普莉克希-西蒙——蘇菲,表現為和她的老上司伊格作了筆交易。又一次,語音分析師們強調在電話中出現的聲音只能是普莉克希的。因此,普莉克希的電話使賽恩斯馬上換了酒店,於是,送上門去,讓人家用舊式的圈套制她於死地。這種暗殺的方式太危險,甚至那些黑心的老克格勃們也只是在1958年和1959年裡,用於處死西德的兩個目標之後就不再使用了。

    在那一事件裡,殺手是個年輕的男人——克格勃為這一類暗殺而專門訓練的。他的名字叫鮑格登-斯塔申斯基,他用的是一隻看上去挺笨的手槍,實際上,手槍的尾部有一個管子和一個機械的扳機。管子有7英吋長,分成三個部分,扳機和撞針在第一節管子裡,點火的粉末在中間部位。依照順序,開槍後火藥把第三部分的一個管狀小瓶壓碎,小瓶裡裝有5cc的氫氰酸。

    在距離受害者幾英吋的地方開火,氰化物可以立刻殺死對方,而且,據說不會留下任何痕跡。而殺手,當然也需要準備一片藥,要在殺人之前吞下,還有解毒藥裝在一個玻璃的小管裡。殺手有必要在打出他的氰化物的那一瞬間,用牙咬碎玻璃小管,吸入解毒劑。

    這種方法曾用過兩次,對付住在德國的反蘇的烏克蘭民族主義分子。第一起謀殺沒有被發覺,受害者是李夫-雷怕特,烏克蘭流亡報紙Ukrainski Samostinik的編輯。在1958年的10月10日,斯塔申斯基在雷伯特去辦公室的路上殺害了他。驗屍的結果是受害人死於冠狀動脈堵塞。誰也沒有懷疑會是謀殺。

    在下一年裡,斯塔申斯基把同樣的方法用於烏克蘭的流亡領袖斯台潘-班德亞。但是這次屍體解剖找到了腦子裡中毒的線索。結局是斯塔申斯基,一個不情願作殺手的人,自己向美國情報當局自首,他成了大量公開審判的主角,僅判刑8年,現在和他的妻子及家庭生活在德國的某個地方,過著幸福的生活。

    那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現有人用氰化物手槍搞暗殺,直到莉絲-賽恩斯在庫丹附近的布朗酒店的房間裡,弄了一臉的毒藥,這讓邦德很擔心,他曾仔細研究了所有的證物和照片。

    肯定是普莉克希把伊格引誘到她的死地,但是法醫和屍體解剖的報告顯示屍體上沒有其他痕跡。她死的時候伸展著四肢躺在床上,只穿著極具誘惑的三角褲衩。從照片上看,她像個準備好了要進行性行為的女人,而且沒有理由相信她是死後被人擺成這種姿勢的。

    當時她似乎吃了一塊非常油膩的蛋糕,喝了兩杯咖啡,讓一個情人進到房間裡,準備與他或她做愛,而這時才吃驚地發現死亡漂浮於一小團霧氣之上降臨了。

    邦德和M都曾盤問過伊絲-聖約翰,因為她好像是那位死者的特殊朋友。

    「你說過她有個情人在華盛頓特區?」

    「是的,莉絲和我……怎麼說呢,我們相互交換一些小秘密。」

    「就這些嗎,只是姑娘之間的談話?你們不會交換一些秘密情報吧?」

    「是姑娘的談話。」伊絲的眉毛擰成了個疙瘩,鼻子皺起來組成了一副已經被逐漸熟悉的表情,當她認為有人對她不公平時,這表情是用來表示不滿的。「莉絲是個一流的官員,而且我對自己自視甚高,決不會去問讓她為難的問題,我從沒問過她我不該知道的機密。」最後這句話充滿了自信,似乎是說,你們竟敢懷疑我和別人談論機密的事情。

    「告訴我們那個情人的情況,」M激激她。

    「他是個律師,情報局有時用用他,他失業了。對他是個很大的打擊。我只能說他很背時……」

    「名字呢?」邦德問。

    她遲疑了一下,回答道:「理查德,西蒙-理查德。羅伯森、理查德和波恩斯事務所,在華盛頓特區是個很老的事務所。我說過是和情報局有聯繫的。」

    「你還說過她是個忠誠的女人?」

    「徹頭徹尾的。」

    「你能肯定?」

    又是個停頓。「好的,我只記得……」

    「什麼?」

    「一件很小的不檢點。記得是兩年前。她在一次午餐時告訴我的,在……肯定是1989年。我記得我們在麥森-布蘭奇吃午飯,我記得很清楚。我也清楚地知道她為那事很難受,我是說,一時的放縱。你看,莉絲是個渴望結婚的女人,他們是打算結婚的,莉絲和西蒙。沒有什麼疑問。她告訴我……我是說她用的詞……」

    「她告訴你什麼?」

    「她的原話是:我變成了鐵石心腸,我覺得骯髒。」

    「她因為一次不檢點而覺得骯髒?」

    伊絲點點頭。「她甚至想去告訴西蒙。我勸她還是不說的好。」

    M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邦德問那件事是不是發生在華盛頓。

    「她剛從歐洲回來。我猜想她是和卡鮑爾一起工作的。」

    邦德與M對看了一眼,眼神裡包含了問題的全部答案。

    「那麼這一風流案是發生在歐洲了。」

    「噢,是的。」

    邦德歎了口氣。「伊絲,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

    「因為那只有一次,一個例外。只發生了一次,而且她很不安。」

    「這可不是那種有些女人說的只有一次的風流韻事,而且是和皇家海軍樂隊的成員。」

    「太無理了,邦德上校,這是最無理的話。」

    「好的,伊絲,對不起,可我們必須知道……」

    「她說過再也不會發生了。」

    「那你就相信了她?」

    「當然!」她憤怒了,很是戒備的架勢。

    「伊絲,」邦德平靜地說,「你並不確切地知道,你也不可能確切地知道。」

    「莉絲是個正直的……」

    「正直與需要無關,伊絲。你是否也曾面對過類似情況——我不是指性——任何情況。」

    「沒有,如果我說了我不會再做什麼事,我一定不會的。莉絲也是一樣。」

    「她提起過情人的名字嗎?」

    「沒有確切地。漢斯,或弗蘭斯,類似的名字。沒有姓,他是個德國人。」

    「噢,我的上帝!」邦德又歎了口氣。這是在伊絲的缺乏經驗的棺材上的又一個釘子,由於要和她一起在非常危險的環境裡工作,使得邦德更加不痛快。

    莉絲-賽恩斯曾是非常有經驗的,她真的就掉進了遊戲中這一最古老的圈套?顛倒的甜蜜陷階?在這一行裡這種事情被稱作為快樂公子綜合症。邦德不知道,但整個的事情使他對伊絲-聖約翰小姐和她的關於正直的觀念非常不以為然,且不說她對於她所喜歡的人的那種盲目的信任。

    他起床走到鏡子前面,查看他自己的表情:突然他冒出了一些想法,死亡是否會以某種不可預料的甚至荒謬的形式來到自己面前。當你把一個情人擁入你的懷裡,還有什麼比在這個時候結束生命更糟糕?

    他穿上衣服。筆挺的褲線,一件名牌襯衣配上一條皇家海軍的領帶,和一件做工考究的夾克,甚至顯不出他別在後腰裡的ASP。

    伊絲應該到了,只要她和他聯繫上,他就要下樓去進晚餐。他記得肯派有極好的熏大馬哈魚。而且威靈頓牛肉在這個世界上也很難找得到了。

    他又一次站到鏡子前,把領帶調整好,這時電話響了。

    「喂?」他想這會是伊絲,所以等著她說出密碼序列。

    「詹姆斯?」

    「是的?」很奇怪,她沒有說應該問的吉姆-格德法伯。

    「我在202。我想你最好馬上過來。」

    「出了什麼事?」

    如果真有什麼地方不對,她起碼應該給他「特別」兩個字。而她只說:「就是直接過來,情況緊急。」

    她的聲音似乎還算平靜,他也沒有聽出恐懼的成份。摸了一下ASP,覺得有了護身的法寶,他離開了房間,穿過走廊,去敲202的房門。

    「門開著,」她在房裡說,於是他輕輕推開門。

    「馬上就來,詹姆斯。」從半開的浴室門裡傳出她稍微提高了一點的聲音。

    然後,當他用腳踢了一下把房門關好後,她出現在過道裡,她的臉已經被嚇得灰白,一個男人站在她身後,他的手臂卡在她的脖子上。

    這是個高個子男人,六十出頭,薄薄的一層灰白的頭髮從前額向後梳。他戴著一副厚厚的水晶眼鏡,沒有修臉,而且他那身皺皺巴巴鬆鬆垮垮的褐色西服,就像他一直穿著睡覺一樣,而他自己卻是突然瘦了多少磅似的。

    伊絲-聖約翰被他推在身前當作個擋箭牌抓住,他的左手把她的頭向後拉,強迫她向前看,而他的右手攬在她的胸前,手裡有一支齷齪的沙漠之鷹自動手槍,邦德想,可能是異型0.44麥根槍。但這也沒有多大區別,它如同以色列生產過的一種手槍,可以在這個範圍內阻止任何形式的目標。

    「原諒我,」那個男人說,那副厚厚的眼鏡使他的眼睛看上去大了許多,表情奇特,「據我所知,你就是新的萬尼亞。」

    「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朋友。為什麼不讓這位女士走開?有人在附近揮舞著這麼個傢伙,是沒辦法進行理智的談話的。」

    「我想活著出去。」他的口音很重。邦德猜想是慕尼黑人,雖說他對德國土話的瞭解比不上海根斯教授。

    「我們的想法一致。」

    「那麼你能否賞臉坐下來,請。」沙漠之鷹的槍口衝著一把椅子指了指。他知道如何運用武器,不管眼睛好不好。

    邦德服從了,坐下並把右手背在椅子後邊,椅子是十八世紀威尼斯傢俱的小小的複製品,有一個五顏六色的雕花靠背。

    「因此。」這個抓住了伊絲的傢伙把她轉過去,面對坐著的邦德。「因此,你是新的萬尼亞,對吧?而這位是新的伊格?」

    「你都和他說了些什麼,我親愛的?」邦德勉強作出個笑容。

    「什麼也沒有!」她試圖搖搖頭,但那個戴著一對瓶子底並拿著沙漠之鷹的男人用槍頂在她的脖子後面使她沒辦法動。

    「告訴你。」邦德把手伸向背後,隨便地順著脊背向下,觸摸到ASP的槍托。「咱們這麼說,你告訴我們你叫什麼,我們沒準和你交換點秘密,你說怎麼樣。」

    他似乎在考慮,嘴張了幾次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好的。」邦德笑了。他的指尖觸到了他夾克衫裡面的傢伙。「那麼就簡化一下,我來告訴你你是誰,行不行?」

    他看見那人緊握的手放鬆了片刻。

    「我認為你是世界著名的致幻藥物博士,眾所周知的奧斯卡-沃姆勃格;有時也叫烏爾裡希-沃斯,還有一個化名是馬勃。我同樣認為你應該對我的一個朋友的死負責。你知道他名宇是萬尼亞,對嗎?」

    這個握槍的人嘴張開的時候,邦德從他的椅子上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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