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直升機在路易斯安那州那片沼澤地上空低空飛行時,天色已漸漸暗下來。寧娜坐在操縱台前伸長脖子觀察著,努力尋找她說應該在那兒的陸標。
他們在北美空防聯合司令部基地只停留了幾分鍾,其間,邦德沖著她連珠炮似的發問:出了什麼事?她是如何設法趕到那兒的?她知道賽達的下落嗎?
寧娜情緒激動,滿臉通紅,也像邦德那樣連珠炮似的回答了他的發問。早年,在俾斯馬克牧場,她丈夫曾給她上課,教她駕駛直升機。一年前她已拿到了直升機駕駛執照。沒想到這個執照竟成了她的救命符。
夜裡一覺醒來——那已是足足四十八小時以前的事了——她聽到陣陣嘈雜聲。俾斯馬克好像不在屋裡,於是她便躡手躡腳從樓上走下來,看到盧克索爾和另外一些男人,他們把賽達看押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的丈夫來了,下達了命令。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說要讓邦德坐另一架直升機走,還聽到俾斯馬克對他們講事情完了之後他們該到哪兒會合。“直到現在我仍然弄不明白那是指的什麼事情,他們談到過夏廷山,就這些。天哪!詹姆斯,你穿上這身制服真瀟灑。現在,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會告訴她的,但要等到以後,而在此時此刻,他急需弄清幾樣事情:俾斯馬克在什麼地方?賽達出了什麼事?
“他正帶著她去路易斯安那。確切的地點我也知道——盧克索爾也要往同一地點進發。”寧娜那張在此之前一直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臉,陡然間陰沉下來。“太可怕了,詹姆斯,我清楚他們要怎樣對待她。馬科斯曾帶我去過那兒一次。我絕沒想過要去第二次。那裡的人都認識我——如果我們抓緊時間的話——應該可以趕在馬科斯和賽達之前到達。他們是走陸路乘汽車去。詹姆斯,他們一直想整死的是她。這個我很清楚,我聽馬科斯說過他們要用秋收蟻叮死的就是她。太恐怖了。他要讓你活著,但賽達卻必須死。上帝保佑,但願我們能及時趕到,因為我可以猜想得到他現在會怎樣對待她。”
幾分鍾後,他們坐著飛機飛上天,此刻,經過一段長距離的平穩飛行後,透過蒙蒙的夜色,他們已看見一片茫茫的沼澤從他們腳下掠過。
邦德對寧娜的飛機駕駛水准感到驚喜。她的駕駛技術相當熟練,可以說是游刃有余,簡直就像她天天都練習開飛機似的。
“哦,只要有可能我就把飛機開出去。”她笑道,“這一直是暫時避開馬科斯的一種辦法。有趣的是,我心裡一向很清楚,當我最終與他分道揚鑣時,必定是乘直升機而去。”
她打開主著陸燈,放慢飛行速度,慢得近乎懸停,同時探頭凝視下方,接著突然高聲歡呼道,“找到了,就是那個地方。就在那兩條長沼之間的小沙嘴上。”
邦德認為,就算考慮到燈光錯覺這種因素,那棟房屋似乎也可以說是相當破舊。
“那就等著瞧吧。”她又笑了起來。“馬科斯雇了兩個人照看那房子。外表只是一層護殼——就像魔術師的箱子掩藏真實內容一樣。這棟房子裡面卻是一座宮殿。”
她一邊傾斜機頭,降低高度,一邊告訴邦德,她認為長沼的那一邊有個地方可以降落。“馬科斯在附近放了一些沼澤劃艇,只是我不想去用靠馬路最近的那一個,我想最好叫他不知道我們到了這兒。”
邦德贊同她的這個主意。他眼下最迫切的就是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俾斯馬克,也就是新的布洛菲爾德面前,同他展開最後交鋒。他心裡揣摩,如今那機關算盡、耗費巨資竊取“天狼”機密的圖謀歸於失敗,“幽靈”組織不知會出現什麼樣的情形。
“我還沒有謝謝你呢。”他轉過頭去看著寧娜,此時她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下面的地面。
“為救你出夏廷山嗎?”
直升機顫抖著徐徐下降,然後緩緩著陸。寧娜卡噠卡噠關掉各種設備開關,飛機引擎也停止了運轉。他們仍然坐在直升機裡,飛機旋翼撕裂空氣發出嗚嗚的響聲,慢慢停了下來。
“不是的,寧娜,是為他們給我服麻醉藥催眠後你的所作所為。你是怎樣混進去給我吃解藥的呢?”
她愣了一下。“哦,你說的是那個呀?嗯,我總得做點什麼嘛。很明顯,他們讓你喝的是不折不扣的麻醉藥。我只能對天祈禱,但願我選對了解藥。”
“唔,你的確選對了藥——它很有效。見效很快,真的。是你扭轉了危局,寧娜。你的的確確阻止了這一切,使馬科斯和盧克索爾的陰謀破產了。”
黑暗像一堵圍牆包圍著他們,寧娜只好重新打開飛機上的照明燈。“詹姆斯,你會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對嗎?我想知道全部情況。我只零星聽過一些。我感覺事情似乎十分復雜——艱難而又富有冒險性。他們拼命要弄到手的那種東西真的能夠為他們換來很多錢嗎?”
“幾十個億。”邦德結束了這個話題。“現在,我們去找那個沼澤劃艇,我餓極了,得狼吞虎咽吃一頓,還要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恢復恢復體力,然後才好去對付你那個惡毒的丈夫。”
“對,”她一邊解身上的安全帶,一邊說道,“對,他是夠惡毒的,可不是嗎?”
他們在寧娜所說的地方找到了劃艇。劃艇前面安裝著一個窄束探照燈,她啟動發動機後打開了燈。
當他們到達環繞在那棟破舊房屋門前的水面上時,突然有一道耀眼的亮光從一個似乎是這房屋的門廊的地方射出。邦德伸手去掏那把0.45手槍,但寧娜伸手制止了他。“沒事,詹姆斯。那只是馬科斯安排在這兒的一個聾啞人,叫克裡頓。”
“真讓人佩服。”邦德喃喃自語道。
“克裡頓,或者是那個女人,蒂克——她是個一流的廚師。你不必擔心吃的,詹姆斯。好了,我能看見他了,是克裡頓在給我們引航。”
劃艇開到了一個小支墩旁,那個顯得怒容滿面的聾啞人步履矯健地走下來,幫著把劃艇系在支墩上。克裡頓向寧娜微微鞠了一躬,但沒有理會手握0.45手槍保持准備射擊姿勢的邦德。
寧娜對那棟房子的描述是正確的。走上通往大門的那段腐朽破敗、搖搖欲墜的木台階時,邦德對此還存著懷疑,然而,一進到屋裡,就完全變樣了。你會立即把它那偽裝的外表忘得干干淨淨,房子的內部裝飾真是至善至美,而且富有藝術情趣,顯得高雅脫俗。
寧娜對著克裡頓講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地詢問和交待著事情,此時,邦德正游目四顧地打量著那厚重的絲質牆簾、各種各樣的古董和那仿佛是幾小時前才采來的鮮花。
“俾斯馬克先生來過嗎?”寧娜問道。
克裡頓搖了搖頭,作了否定的回答。
“現在請你仔細聽我講,克裡頓,”她繼續說道。“你去把劃艇放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好嗎?”
“然後去告訴蒂克,我們需要食物和飲料。送到主臥室。”
克裡頓使勁點頭,吡牙咧嘴地笑著。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明白嗎?最重要的事情。俾斯馬克先生要來了。他一出現——在沼澤劃艇上——你就來叫醒我們。要馬上。你要通宵守候著。你這樣做了,我會送你一件頂好的禮物,好嗎?”
聾啞人拼命點頭,仿佛要使自己的脖子錯位似的。
“他會照我說的做的。”寧娜與邦德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我們不會有危險的,詹姆斯。我們可以放松放松了。俾斯馬克一露面,克裡頓就會給我們報信;那時我們就可以有准備地對付他了。”
“你能肯定?”
“當然。”
她抓住他的手,溫柔而有力地拉著他上樓去了。
主臥室很大,裡面鋪著厚厚的地毯,厚得不用被單就可以在地毯上睡覺。那床本身就體現出典型的俾斯馬克氣派:一張特大號的鍍金四柱床,床頭板上裝飾著雕刻圖案,上面貼著的金箔熠熠生輝,在那渦卷形裝飾圖案中,隱隱現出一個巨大的大寫字母B。
浴室也十分引人注目,有浴盆、淋浴器和“極可意”水力按摩浴缸。詹姆斯判斷浴室有臥室的一半大小。
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穿著毛巾睡袍坐在床上享受著那美味可口的蟹肉秋葵湯,這種湯是寧娜堅持要吃的,她介紹說,當地人認為那是一種十分有效的催欲佳品。
剛到的時候,詹姆斯幾乎已經是精疲力盡了,可現在他不知道該感謝秋葵湯還是該感謝寧娜天生的女性魅力。不管怎樣,反正他們睡覺前連著做了好幾次愛——而且做得一次比一次有勁,雙方體驗到的快感也一次比一次強烈。直到兩人都心滿意足才關燈,互相擁抱著進入夢鄉
開始時,詹姆斯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那聲槍響不過是頃刻即忘的惡夢的一個情節。他猛地睜開眼睛,繼續在床上躺了片刻,在黑暗中細聽動靜。
然而,片刻之後,他明白這不是夢,因為又傳來兩聲響亮的槍聲。他伸手去摸寧娜,但她已不在了。
他啪地一聲打開燈,腳一碰到地毯就伸手去抓毛巾睡衣和0.45手槍。
睡袍找到了,但是那把大自動手槍——他睡覺前那麼細心地放在床邊——卻不翼而飛了。
一穿好睡袍,他就關上燈,摸索著朝門外走去。槍聲似乎不在屋內回蕩。他判斷槍聲來自樓下,於是輕手輕腳地往樓下走,赤腳踏在地毯上沒發出任何聲響。
在樓梯頂他又停下來,側耳細聽了一會兒。他認為他聽到了聲音,這聲音是從身後與靠近樓梯底部那根裝飾著雕刻圖案的粗大柱子毗連的一個門裡傳出的。門下露出一道微弱狹長的光線。他想到寧娜,心裡不禁咯登一下。俾斯馬克已經來了,那個聾啞人卻沒給他們報信。看來,要麼是這樣,要麼是她想單獨干。
他加快腳步,迅速下得樓來,在門前又停留片刻,靜聽著從門裡邊傳來的微弱聲音。那聲音漸漸變得隱約可辨——好像是一個人抽抽搭搭、模糊不清的哀求聲。邦德再沒遲疑,飛起一腳踢開了門,恰好看到俾斯馬克上演的戲劇的最後一幕。
那房間呈長方形,一張光潔透亮的橡木桌台占據著房間的大部分空間,桌子四周整整齊齊擺放著一些椅子。門對面的那面牆似乎完全是由玻璃做成的。但真正令人驚異的卻是靠近巨型窗戶的地方出現的一幅景象,它使邦德像患了癱瘓一般突然呆立在門口不能動彈。
那是一幅怪異而令人恐怖的景象。面色紅潤、身軀肥大的馬科斯-俾斯馬克倒在牆邊,他的一個肩膀和兩條腿上滿是鮮血。三顆子彈分別穿透他的一只肩膀和兩個膝蓋骨。他那胖乎乎的大圓臉已經變了形——變成一個倍受疼痛和恐懼折磨的孩童的臉。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女人,赤身裸體,而且仿佛是在聚光燈的照射下顯露著一個美麗動人的獨乳房。那不是別人,正是寧娜。她手握邦德那把柯爾特0.45手槍,對准俾斯馬克的腦袋,而他則痛苦地哀求著,乞求她手下留情,那頭大熊終於眾叛親離,孤立無援,被徹底制服了。
她似乎並沒有看到——甚至根本沒有察覺到——邦德的到來。而他因看到那幅景象後受到的震動太大以致一時間呆著木雞地在那兒站了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馬科斯,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她那柔滑的笑聲變成了刺耳的噪音,那軟綿綿的法國腔變成了粗嘎、沙啞刺耳的吼叫。
“不,馬科斯。我本想饒你不死,可你沒能掩蓋住自己的罪行。那個叫邦德的英國佬把事情給捅出來了。我們好不容易使他就范,成功地在他身上植入了新的人格,你卻偷偷溜了進去,肯定是從我的床上偷偷溜過來的,因為他告訴過我,他聞到我頭發的香味。
“你跑到他那兒,給他塞了滿嘴的解藥,對不對?你的又一場戀愛嗎,馬科斯?你迷上了他嗎?就像你迷上了萊特那婊子一樣?任何東西都讓你動心,對嗎?盧克索爾,我,萊特,邦德。好啦,沒有任何理由繼續留著你了……丈夫。”
她扣動扳機,竟嚇了邦德一跳,俾斯馬克的腦袋就像注滿血液的氣球爆炸那樣碎裂了,血污濺滿了寧娜的身體。
“天哪!你這臭婊子。”就那麼一瞬間的工夫,邦德覺得他這話還並沒有說出聲,但寧娜-俾斯馬克突然一個急轉身,柯爾特手槍陰森森的槍口對了邦德的胸膛。
她的容貌都變了,在明亮的燈光下,邦德看見她仿佛顯得老了,頭發亂蓬蓬的,那雙像黑色火光的眼睛裡此刻正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就是這雙眼睛使整個事情變得一目了然了。無論怎樣設法掩蓋,甚至使用隱形眼鏡,恩斯特-斯塔伏羅-布洛菲爾德的眼睛從來就是黑的:與黑暗王國的魔王一般黑。
寧娜笑了,那撇嘴一笑的模樣暴露了她偏執狂的本性。
“哦,詹姆斯-邦德,終於來了。很遺憾,你不得不觀看這骯髒的勾當。我原來真的是想饒了他的,直到後來你感謝我喂你解藥時,我才認定他必須死。很可惜。他是個別具風格、相當傑出的人。我的組織向來能為像馬科斯-俾斯馬克那樣有一技之長的化學家們提供用武之地。不過,恐怕他的天性沒能達到標准。”
她朝邦德面前跨出一步,接著又改變了主意。“盡管我們有過那樁樁件件——並且我得承認在某些方面你本領過人——但我認為我們沒有真正相識。我叫寧娜-布洛菲爾德。”她一聲狂笑。“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詹姆斯-邦德,我要求得到我的賞金。”
“他的女兒?”邦德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我的賞金,”她繼續說道,“我曾懸賞要你的人頭!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你感到吃驚嗎?我設法愚弄了你們的人和美國人,對此你不感到驚訝嗎?我們早就算定你會被召來的——詹姆斯-邦德先生,‘幽靈’問題專家。是的,我從老遠的地方拋出誘餌引你來,詹姆斯,而你果然上當了。
現在,我可以自己給自己發賞金了。我認為是你殺害了我的父親。他早告誡過我要提防你,甚至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那麼,你的母親呢?”邦德想爭取時間。
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一種輕蔑的聲音。“我是私生女,不過,我知道她是什麼人。一個跟我父親一起生活了幾年的法國妓女。我沒有跟她見過面,是故意不見的。我愛我的父親,詹姆斯-邦德先生。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他還把‘幽靈’組織遺贈給我。這就是你真正應該知道的一切。馬科斯已經完蛋了,現在輪到你了。”
就在邦德撲向桌邊時,她舉起了手槍,與此同時,瘦削干癟、滿身塵土的盧克索爾撞進門來,高聲喊道:“這地方被包圍了,布洛菲爾德。他們來了——警察,到處都是呀!”
她開槍了,邦德看到桌台上距他頭頂約一英尺遠的地方裂開了一塊。他轉過身去,抓住那把離他最近的重椅子的兩條腿,用力舉起來抵擋朝他猛撲過來的瓦爾特-盧克索爾。盧克索爾這一撲恰好替邦德擋住了寧娜-布洛菲爾德射出的下一發子彈。
子彈穿過了盧克索爾的左胸,巨大的沖擊力像抽陀螺一樣使他旋轉著撞到牆上,在牆上粘貼了片刻才慢慢滑倒下去,落地成了一堆骷髏,在牆上留下一塊殷紅的血跡。
邦德聽到布洛菲爾德發出了一聲驚呼,同時怨天恨地地詛咒著。趁著她驚魂未定之際,邦德使出全身所有力氣,舉起那把沉重的椅子,狠狠地朝寧娜-布洛菲爾德砸過去。
椅子仿佛懸在了半空中,簡直像是定住了一樣。她想躲開,但邦德強烈的求生欲望、對於布洛菲爾德家族成員的刻骨仇恨以及其體內潛藏的巨大能量這一切因素合起來使邦德的椅子砸得既准又狠。
椅子底座部分不偏不斜地擊中了她的胸部,四條椅子腿穩穩地卡住她的一雙胳膊,巨大的沖擊力撞得她整個身子朝窗外飛去。
一陣令人心驚膽顫的玻璃碎裂聲之後緊接著的是一聲恐怖的尖叫,寧娜-布洛菲爾德的身子摔到窗外堅實的土地上,那片土地成斜坡狀向前延伸,直至與湖沼的水面和茂密的蘆葦叢相接。
尖叫聲還在繼續響著,而接下來發生的情景更使邦德驚得目瞪口呆。布洛菲爾德身子剛一落地,一個由細密的金屬網做成的籠子也隨之由黑暗的高處落下來,靠近砸破的窗戶的那片地方也頓時熱鬧起來。邦德看見那籠子上面有頂蓋,周邊三面合圍,只前方那一面敞開著直通向蘆葦叢。
籠子一落下來,室內的燈光就暗了下來,但還是亮得可以比較清晰地看見那些正朝籠子裡爬的動物。至少有兩條——邦德明顯感覺到附近還潛伏著一些沒露面的——粗大的巨蟒,體長至少三十多英尺。
當巨蟒們爬到正在地上掙扎尖叫著的寧娜-布洛菲爾德身上時,邦德聽到那把椅子劈啪作響地像薄夾板一樣碎裂了。不一會兒,尖叫聲便停止了。邦德感覺到有人進了屋,有一個背影他認出是他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萊特。
萊特拖著瘸腿跌跌撞撞地跳到窗前,他的人造假肢上戴著黑手套。邦德看見他雙臂抬起,雙手合攏。菲利克斯朝兩條巨蟒的七寸部位各射了一顆子彈,到第三聲槍響後,他連忙背過臉去別開目光,不忍看下去,因為那一槍是菲利克斯怕寧娜-布洛菲爾德被巨蟒壓碎了骨頭而又未死,為了使她免去死前的痛楚才給了她仁慈的一槍。
“詹姆斯,快離開這兒吧。”賽達來到他身邊,拉著他離開了這間躺著屍體的屋子。
幾分鍾以後,在這座湖上宮殿的主客廳裡,她簡單地向他講述了她在單軌火車上的遭遇。“我沒法將他們全部殺死。你吩咐過我見人上車就殺,可人實在太多了,至少有十多個。他們可能早就埋伏在火車上了。我只好趕緊逃出去。對不起,詹姆斯,我本想追上你,發個示警信號的,但沒來得及,我又不敢高聲喊叫——他們的人似乎到處都是。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也許我們倆曾擦肩而過卻失之交臂了。我唯一碰上的東西是一具屍體。”
“怎麼——”他開口道。
“我就一直朝前走著,穿過大門,進入茫茫黑夜中。終於到達阿馬裡洛時,再想做什麼,為時已太晚了。那個火車站和阿馬裡洛市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現。”
“後來,事情有了進展,夏廷山開始有報告發過來。這時爸爸來了,還有許多人。他們終於尋到了俾斯馬克夫人的直升機的蹤跡,因此才能一路追到這兒來找你。我早對你說過,她決不是什麼好東西。”
邦德只是把頭搖了搖,還是有些執迷不悟。
菲利克斯-萊特走進大廳。“詹姆斯,老弟,咱們又見面啦。”他的笑容還是那麼純樸、熱情而充滿歡樂,這種特點使邦德過去對他一直懷著親切感、信賴感和欽仰之心。“詹姆斯,你一定已感覺到我女兒已經愛上你了。”說到這兒又咧嘴一笑。“作為她的父親,我希望你會讓她成為一個貞潔的女人——或者是一個不貞潔的女人。怎樣都行,只要能讓她不吵不鬧就好。”
“爸爸!”賽達大叫一聲,語氣顯得十分震驚,但也瞞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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