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周密考慮之後,邦德認為蘇基-坦佩斯塔的表現,證明她不是一個尋常的冷靜女人。他把短外衣放在床上,准備打包時,在穿衣鏡裡看到了他自己裸著的身體。他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使他欣慰,並不是自認為了不起,而是因為他有一個非常健康的身體:大腿和小腿肌肉發達,二頭肌突起。
奎因到達之前,他就已經洗了澡,修了面,現在他邊在考慮如何對付蘇基的可行計劃邊穿好衣服。他穿了寬松的便服:就是他喜愛的軟鹿皮衣和海島牌純棉襯衣。為了掩藏9毫米口徑的ASP手槍,他又披了一件奧斯卡-雅各森-阿爾康塔拉夾克。他把箱子和兩個手提包放在門口附近,檢查了手槍,然後迅速下樓,到服務台為自己和蘇基結了帳。之後他直奔她的房間。
蘇基把自己豪華的行李整整齊齊地放在門口,她一聽見敲門聲便為邦德開了門。她還是穿著卡爾文-克蘭工裝褲,這一次她穿了黑絲襯衣,在邦德看來,簡直就像克裡斯蒂安-迪奧爾1。
1克裡斯蒂安-迪奧爾(1905.1.21-1957.10.24)法國時裝設計師,其設計曾主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10年的世界時裝。——譯者
他輕輕地把她推進屋裡,她沒有抗議,但卻簡單地說她已做好出發的准備。邦德顯出一幅嚴肅的面孔,這使得她問,“詹姆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
“我很抱歉,蘇基。是的,對我來說非常嚴重,而且對你可能也有危險。”
“我不明白……”
“我得做些你可能不喜歡的事情,你知道,我受到了威脅……”
“你受到了威脅?什麼威脅?”她繼續後退著說。
“現在我還不能詳細告訴你,但我清楚——還有其他人也清楚——很有可能你也被牽連進去了。”
“我?我和什麼事情有牽連,詹姆斯?威脅你?”
“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蘇基。我有生命危險,而且我們是在相當可疑的環境中認識的……”
“噢,除了那兩個令人不愉快的年輕歹徒之外,還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看上去我似乎來的正是時候,於是把你從不愉快之中解救出來。以後你的車子壞了,恰好又壞在我住的附近。我同意你搭我的車去羅馬。也許有人會把這看做是一個計謀,我是他們的目標。”
“但我不……”
“我很抱歉,我……”
“你不能送我去羅馬了?”她平靜地說。“我懂了,詹姆斯,不用擔心,我會另想辦法的,不過那樣做的確會給我帶來一些問題。”
“噢,你隨我一起走,就是最後去羅馬也要跟我一起走,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得帶上你,即使是作人質。我必須使自己有點保險系數,你就是我的保險單。”
他停頓下來,誰也不說話了。然後出乎他的意料,她笑著說,“好吧,以前我從未當過人質,這次我要體驗一下了。”
她低頭看他手中的槍。
“噢,詹姆斯!你在演鬧劇嗎?你用不著那麼做,無論怎麼說我是在休假呀。我真的不在乎作你的人質,如果需要的話。”她停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奇特的微笑。“甚至這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兒,我真的感到興奮。”
“我所接觸過的人,興奮起來時都像塔蘭圖拉毒蜘蛛,狠毒起來時卻像響尾蛇。我希望即將發生的事情不會使你感到太骯髒,蘇基,因為我的確沒有其他的選擇。我向你發誓,這絕不是做游戲。你要按照我說的去做,而且要慢慢地做。我想我得請你轉動一下——向左轉——把雙手舉起來放在頭上。”
他搜尋她身上攜帶的臨時性武器和隱藏的其他凶器。蘇基在襯衣領上別了一個小浮雕寶石領針,他讓她取下來,輕輕放在放著背包的床上,然後他讓她脫掉鞋子。
他拿起寶石領針,看起來沒什麼危險,但是他知道技師能用領針做各種害人的勾當。他用一只手默默地對她進行全面搜索,用另一只手緊緊握住ASP手槍。她的鞋裡沒什麼,腰帶上也沒有什麼。他對這種無禮深表歉意,但他還是首先搜查了她的衣服和身上。如果她身上沒有攜帶值得可疑的物品,他就要檢查她的行李,以確保他們停留在某一個地方之前不會發生任何危險。他把她背包裡的物品倒在床上,女人的隨身用品攤滿了白色的絨面床單——有支票本、日記本、信用卡、現鈔、紙巾、梳子、一小瓶藥、揉皺了的美國證券交易所的證券、護照簽證收據,口紅、包金化妝盒以及小型的香水噴霧器。
他留下梳子、紙夾火柴、從雅典購物中心買的小針線包、香水噴霧器、口紅和化妝盒。因為梳子、紙夾火柴以及針線包可直接改做近距離武器使用,香水噴霧器、口紅和化妝盒需做進一步檢查。邦德知道在他這個時代香水噴霧器可以裝上比最毒的驅蟲劑還毒的液體,口紅裡可以暗藏彎曲的鋒利刀片,也可以裝上一種或其它品種的發射火藥,甚至皮下注射器,粉盒可以是一部微型無線電台或者更壞的東西。
蘇基被剝下衣服時的窘態遠遠超過了氣惱。她的皮膚是上等奶油咖啡色,光滑、勻稱。那是一種只有裸著身子、塗上適當的護膚劑、用正確的姿勢進行日光浴,忍受暴曬才能得到的膚色,是男人夢寐以求在床上纏綿的肉體。
邦德檢查了她的工裝褲和襯衣,確認了她的衣服襯裡和針腳縫裡沒有任何東西。感到滿意之後再次請他原諒,讓她穿好衣服,然後呼喚看門人。她用了邦德的話對看門人說,收拾好的行李已經放在她的房間和他的房間裡,統統需要送進邦德的汽車裡。
蘇基按照吩咐做了一切。當她放下聽筒時輕輕地搖搖頭。“我會不打折扣地去做你吩咐我的事情,詹姆斯。很顯然,你要鋌而走險,毫無疑問,你是某方面的職業能手,我看得出來,我喜歡你。只要有道理,我會做任何事情的。不過我也有一個問題。”她說話時的聲音微微顫抖,好像剛才經歷的一切使她不安似的。
邦德點點頭,示意請她說出來。
“我有一個老校友在坎諾比奧,就是沿著岸邊……”
“好的,我知道這個地方,是意大利設備簡陋的療養地,以旅游風景著稱,離這兒不遠。”
“我想我已經告訴她,我們在路上接她,我本來是說昨天晚上就能見到她。她一定在湖邊美麗的教堂——聖母瑪利亞那座哀痛地抱著基督的雕像那裡等著我們,中午之後她會到那裡。”
“能推遲與她會面的時間嗎?給她打個電話好嗎?”
蘇基搖搖頭。“我的車出了毛病以後,給她應該停留的旅館打過電話。那是昨天晚上。她還未到。午飯後我又呼過她,她說她正在那裡等候。旅館已經住滿人,她正在尋找其它旅社。你曾經說,我們可能晚些時候啟程,因此,我讓她12點以後在聖母瑪利亞抱著基督雕像那裡等我們,我認為用不著讓她回電話……”
旅館老板來收取行李,打斷了她的話。
邦德謝過老板,說過幾分鍾之後他們就下樓,然後他又回到蘇基的問題上。他想無論怎麼做,也要驅車行駛很遠的路程。他的目標是聲莫扎特診所,那裡肯定有許多警察在守著,因為他們正在尋找阿梅和莫尼彭尼。他原來不想去意大利,但這樣一來他可以重新觀光一下坎諾比奧中心,而且從那裡出發也比較理想。湖邊公路和聖母瑪利亞抱著基督雕像前總是熙熙攘攘,因為坎諾比奧是一個極為發達的工業中心,也是一個旅游勝地。對一個人或一個摩托車隊來說,在教堂前面的廣場實施刺殺很方便,蘇基是否有意引他到現場呢?
“她叫什麼名字,你這位老校友?”他突然問她。
“諾裡什。”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拼給他聽。“楠耐特-諾裡什。人們都叫她楠尼。諾裡什-皮特羅奇米卡爾是她父親的姓。”
邦德點點頭,因為他已經猜到了。“我們去接她,但她得參加我的計劃。”他緊緊抓住她的胳膊,讓她明白他負責這項計劃。
邦德知道,驅車去坎諾比奧需化一個小時時間,到那裡需30分鍾,返回來又需30分鍾,然後才能駛向邊界,進入奧地利。如果他冒這個險,就意味著有兩個人質,而不是一個了。這樣有她們兩個人坐在車裡,外來的襲擊就更困難了,而且令他寬慰的是只有拿到他的人頭才有獎,無論是誰進行襲擊,都得在開闊的單行線上或者夜間停車時進行。砍下一個人的頭很容易,不需要有多麼強壯的身體,一把折疊鋸,就像絞刑刀那樣,瞬時間就能完成砍頭之事,但完成這項任務的關鍵是要有適當的隱蔽處,但沒有人能從馬喬列湖附近的坎諾比奧教堂前面逃走。
在旅館的外邊,老板站在那輛英國造的綠色本特利加速車後,耐心地看著行李。邦德用眼角余光看見原來站在巖石上的史蒂夫-奎因的人開始回來順著那些汽車漫步向雷諾汽車走來。他不向邦德的方向看,只是低著頭,好像在地上尋找什麼東西。他身材高大,有一幅希臘人的臉型,飽嘗過長時間的風吹日曬。
邦德熟練地讓蘇基站在他自己和車子的當中,從她身後向前探身打開了行李箱。裝好行李以後,他們嚴肅地一一與老板握手告別,然後邦德把蘇基送到前面的客座上就位。
“請你系好安全帶,然後把手放在我能看見的儀表板上。”他笑著說。
停車場那一頭的雷諾發動起來。邦德坐在本特利的駕駛座位上。
“蘇基,請不要做蠢事。我保證動作要比你的快的多。你不要讓我做我可能感到遺憾的事情。”
她嫻靜地笑了。“我是一個人質,我知道我的身份。不必擔心。”
他們把車倒出停車場,沿著斜坡向上爬,七分鍾後,通過了意大利邊界,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事情。
“難道你沒發現有一輛汽車尾隨著我們。”蘇基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發現了。”邦德陰沉地笑著說。“他們在護送我們,可是我們不需要這種護送,我們一定得甩掉他們。”
她點點頭。
他已告訴她,對楠尼要小心防范,除非她單獨去羅馬,任何事情都不能對她說。計劃已經改變,他們得趕快去薩爾茨堡。“何去何從,由她自己決定,表示一下歉意,但我們要盡力甩掉她,你在聽我說話嗎?”
他們到達之後,聖母瑪利亞哀痛地抱著基督的雕像周圍發生了許多事情。一個年輕的高個子女郎,站在一個小手提箱旁邊,看起來樣子非常文雅,她有一頭烏發,樸素地向後梳成小面包型。她穿一件繡了圖案的棉紗女服,被微風一吹,緊緊貼在身上,使她那修長的兩腿,圓圓的腹部以及很成比例的臀部顯得非常清晰。當蘇基招呼她到汽車一側時,她高興地露齒而笑。“哇,好大呀!本特利,我就喜歡本特利。”
“楠尼,這是詹姆斯。我們有點難題。”
她遵照邦德的旨意,把當前的形勢向楠尼作了解釋。他一直注意觀察楠尼平靜的面孔——瘦長的臉型,透過金屬架小鏡片老式眼鏡,用烏亮的眼睛望著外界,顯得生氣勃勃,充滿了智慧。她不追求時尚,沒有修飾眼眉,卻使她迷人的面孔有一種幾乎永遠讓人感到甜蜜的模樣。
“啊,我隨便,”楠尼慢慢吞吞地低聲說,讓人感到她根本不相信蘇基的故事。“畢竟是休假嘛,去羅馬或者薩爾茨堡,都無所謂。不管怎麼說,我仰慕莫扎特。”
邦德覺得她站在車外容易受到襲擊,他不允許她們再繼續聊下去。他的聲調裡有一種緊張的氣氛。
“你想與我們一起走嗎,楠尼?”
“當然了。無論如何,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楠尼拉開了車門,但邦德阻止她上車。
“把行李放到行李箱去,”他嚴厲地說。然後又安詳地對蘇基說,“把手放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像剛才那樣,這點非常重要。”
當邦德下車去監督楠尼-諾裡什往行李箱裡放行李時,她點頭同意,又把手放回到儀表板上。
“請把背包也放在行李箱裡。”他迷人地笑了笑。
“為什麼……路上我要用的。”
“請放下,楠尼,好姑娘。蘇基已經告訴過你了,問題很嚴重。我不允許在車箱裡放任何物品。到時候,我要檢查你的背包,檢查過後再還給你,知道嗎?”
她好奇而又有幾分擔心地轉過頭來,但還是照他的吩咐做了。邦德發現雷諾停在他們前面,未熄滅發動機。他們以為他要繼續通過意大利。
“楠尼,我們初次見面,我不要求你對我作什麼評價,但是我不得不做些非禮的動作,”他鎮靜地說。附近人多,但他要做的事卻不能避免。“不要沖我嚷嚷,或反抗,我向你保證,我對你搜身,可不是非禮你。”
他用兩只手指尖熟練地觸摸她的身體,努力不使她感到窘迫。他一邊迅速地對她搜身,一邊與她說話。“我不認識你,可是我的生命處在危險之中,所以如果你要乘坐我的車,你同樣也處於危險之中。你作為一個陌生者,同樣也可能對我構成威脅,你懂嗎?”
她對他笑,他感到驚奇。“實際上我覺得你這樣觸摸我很舒服,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我仍舊喜歡你這樣做。找個時間,我們再這樣做一遍,當然是在私下裡。”
他們坐上車子以後,邦德要求楠尼系好安全帶,因為就要快速行駛了。他重新發動了引擎,等待一有空間就啟動。他掛了倒檔,轉動車輪,松開加速器和制動器,使車後滑,轉了半個圓圈。他啟動車子,插在一輛慢行的大眾牌車和一輛滿載蔬菜的卡車中間——他這樣一來,大大地觸怒了那兩輛車的司機。
邦德從反光鏡裡清楚地看見那輛雷諾慌張地啟動了。本特利通過了時速限制路段之後立刻加快了速度,以危險的時速行駛在彎彎曲曲、高低不平的湖邊路上。
到了邊界,他對邊防警察說,他想他們被歹徒跟蹤了。他充分利用他的外交護照,因為他總是帶在身上以備緊急時刻用。卡賓槍手們被打動了,稱他閣下,向女士們致敬,並答應嚴加盤查雷諾車上的人員。
“你經常這樣開車嗎?”楠尼從後面問他。“我想是的。你給我的印象你就是那種擁有賽車、賽馬和女人的人,一個活動家。”
邦德對楠尼的話未加評論。他認為暴烈的男人應集中精力開車,讓蘇基和楠尼去緬懷昔日的學校生活、晚會並談論男人去吧。
他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些難題,特別是他的女乘客們要求大小解。下午他們在服務區停了兩次,邦德把車停在他能看見公用電話和女廁門口的地方。每次他只准一個人去,此人一旦做出什麼蠢事的話,就將對留在車裡的另一個女人構成危險。他自己控制自己小解。在登上駛入奧地利的一段長長的山路之前,他們在湖邊的一家咖啡店裡吃了些東西,只是在這個地方邦德才給了這兩個女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他返回來時,兩個女人顯得十分鎮靜,只是當他就著咖啡吞下兩片苯丙胺時,她們倆人才感到驚異。
“我們弄不明白……”楠尼開口說。
“弄不明白什麼?”
“我們不清楚夜裡住下來時你怎麼安排,我是說你當然不能讓我們在你的監視之外……”
“你們就在車裡睡,我開車,我們不在旅館停留,這是一次不停車的旅行……”
“多麼中國風格。”蘇基嘟噥著說。
“……一到薩爾茨堡,我就放你們走,當地的警察會負責以後的事情的。”
這時楠尼說話了,聲調平和,像一種勸告。“喂,詹姆斯,我們幾乎是互不了解,但你應該明白,這對我們來說,是一次富有刺激性的旅行——我們只是在書本上讀過,很顯然,你是和天使站在一起的,除非我們的直覺出了毛病。你能信任我們一點嗎?也許我們對你更有幫助,如果我們互相多了解一些的話……”
“咱們最好回到車裡去吧,”邦德無精打采地說。“我已經向蘇基解釋過了,這次旅行令人興奮的程度同易受殺手襲擊的可能性一樣大。”
他知道蘇基和楠尼不是變著法兒的想了解她們的捕捉者,就是想制造一種協和的氣氛,好讓他變得洋洋得意。為了增加幸存的機會,他必須繼續保留超然的態度,因為對付兩個富有誘惑力和有欲望的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楠尼惱怒地歎一口氣,蘇基也開始談論其它話題,但邦德卻用手勢阻止她。
“上車。”他命令。
汽車緩緩吃力地行駛在跌宕起伏的馬洛加山口,然後進入聖莫裡茲,他們一路很是愉快,最後從文納迪駛入奧地利。7時30分以前,汽車駛過因斯布魯克城郊,然後順著A12號高速公路向東北方向駛去。在這一小時內,他們向東轉到通向薩爾茨堡的A8號公路上。邦德手扶方向盤,精神十分集中,始終不敢懈怠,他痛恨這種處境。多麼美麗的天氣,不斷變換的風景多麼誘人,這真可謂值得紀念的假日。他搜尋著前方的道路,審視過往的車輛,再迅速地看看自己的車速、耗油量以及發動機的溫度。
“記得那輛銀灰色的雷諾車嗎?詹姆斯,”楠尼坐在後座上煩人地說,“啊,我想它正忙著追我們呢。”
“守護神,”邦德吸了一口氣。“魔鬼要捉拿守護神了。”
“汽車牌子相同,”蘇基說。“從布裡莎哥出來我就記住它們了,不過,我想坐在裡面的人已經換了。”
邦德看看反光鏡。完全可以肯定,一輛銀灰色的雷諾25型車在他們後方約800米,他看不清車裡的乘客。他需要保持冷靜,他們畢竟是史蒂夫-奎因的人。他轉到外車道行駛,以便從側翼反光鏡進行觀察。
他看得出兩個女人緊張起來,就像打獵時獵物發現了獵犬那樣,突然間,恐懼似乎在車裡泛濫開來,幾乎到了手可觸摸到的程度。
前方的路上空無一車,筆直得猶如一條拉緊的帶子。道路兩旁的綠色草地彎彎曲曲地向著冒出地面的巖石、針葉松和冷杉樹林蔓延開去。邦德再一次掃視側翼反光鏡,他看見了雷諾車的司機正在聚精會神地驅車尾隨他。
一輪快要落下的血紅色太陽留在了他們的後面。那輛銀灰色轎車可能是采用了舊式戰斗機駕駛員的戰術——突然從陽光裡出現了……在本特利擺動的瞬間,血紅色的日光射到了側翼反光鏡上,緊接著,邦德壓下了加速器,車速之快使人產生了接近死亡的感覺。
在發動機的牽動下,本特利以一股巨大的力量毫不費力地向前滾動,但已經晚了。此時雷諾幾乎已經與他們平行,而且是以最高速度齊頭並進。
當一扇後車窗被打開時,他聽見一個女人向他喊叫,並感到一陣風嘯。他拿出ASP手槍,放進他的衣兜裡,然後撥動操縱電窗的開關。不知為什麼當楠尼-諾裡什用手邊的開關放下窗戶時,他才聽清楚蘇基喊叫他們趴下。
“趴在汽車底板上!”
當他身邊的窗戶隨著他的拇指按著的開關往下滑時,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而且車箱裡再次灌滿了涼風。楠尼從後面喊道,“他們要開槍了。”一支與眾不同的溫切斯特短管槍從雷諾車的後窗伸了出來。
緊接著傳來兩聲槍響。第一聲尖叫,從右肩後方傳來,車箱裡出現一道灰色薄霧,毫無疑義,那是無煙火藥味,第二聲較大,但較遠,幾乎被引擎聲音淹沒,也隨風飄入車內,在他耳邊嗡嗡作響。
本特利向右顛簸了一下,就像是巨大的金屬保護罩的尖端重重地碰了他的汽車尾部;與此同時,傳來了辟啪斷裂的聲音,猶如石塊拍擊他們,然後一聲砰的響聲又從他身後傳來。
他發現銀灰色的汽車到了他們的左邊,幾乎與他們並排了,一股煙霧從後部升起,一個人正蜷縮在後部的窗戶下面,用溫切斯特步槍瞄准他的本特利。
“趴下,蘇基!”邦德喊道。他想,此時他就像呵斥一條狗,他的聲音大得令人震驚,因為當時他正從打開的窗戶用右手射擊,他准確地向那司機開了兩槍。
當並行的兩部汽車的車翼碰在一起時,邦德感到車子搖擺了一下,聽見了車翼磨擦發生的刺耳聲音,然後兩車分開,緊接著兩車尾部又一次相撞。
他們的車速肯定每小時有100公裡。邦德知道車子滑出路面後,他幾乎失去了對車子的控制。他猛踩剎車,前輪滑進草坪的邊緣,車速頓時降了下來,汽車繼續向前滑行,當他們停下時,車子猛地搖晃一下。“下車!”邦德命令。“下車!到外側!用車作掩護!”
當他達到相對安全的汽車側面時,他發現蘇基跟著他,趴在地上,好像要把自己埋進地裡面去。楠尼蹲在行李箱的後面,她的棉紗裙子被什麼東西鉤住了,露出了長筒絲襪和一部分白色的吊襪帶。裙子鉤在她大腿內側一個干淨的軟皮手槍套上,她雙手緊握一只0.22的微型手槍,在行李箱後面向對方瞄准。
“法律要顯威力了,”楠尼嚷道。“他們又回來了,走錯了車道。”
“管他呢……”邦德說。
“用你的槍向他們射擊,”楠尼笑著說。“來,詹姆斯先生,楠尼知道怎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