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我們去做什麼?」他回到切爾西住宅區的公寓時,弗莉克正在漫不經心地收拾行李。「我原以為你會很晚回來,趕不及去劍橋。而現在你卻告訴我說我們得去哄騙那位該死的資本家。」
「還不止是個該死的資本家,親愛的。」他還沒有把所有真實情況全告訴她。
弗雷德裡卡有一種令人愉悅的習慣,在屋裡總是只穿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睡衣。
「別忙著換衣服,親愛的。」他對她笑了一笑,他的這種笑在有些人看來是有點殘酷的。「讓我們快活一會兒吧。」
他們的第一次相愛發生在瑞士一家飯店裡,時間距他們初次見面僅幾個小時。從這次經歷中,邦德體驗到一種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情感和理智上的劇變,這種劇變要麼預示著強烈的性慾,要麼預示著一種永恆的感情。
在彼此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生活中,他逐漸認識到這不同於性慾。弗莉克-馮-格魯塞的出現使情況發生了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起初只是一種快活而有些輕浮的調情,後來在兩人一起出生入死的歲月裡慢慢發展成熟。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他很快便意識到他們倆從各方面來講都是天生的一對。兩人都是生性好動,不喜文牘工作。弗莉克才思敏捷,富有幽默感,而且有著一副值得為之生、為之死的身體,健康、結實而且美麗,既經得起戰地風雨的嚴酷考驗,又適宜在合歡床上享受無比溫柔的滋味。對於任何有可能介入邦德生活的別的女人她也很忌妒,但他們兩人共有的那種對特工生活方式的濃烈興趣使他很快喪失了同任何其他女人調情的興趣。
從他們那次初遇到現在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他們已經變得親密無間了,各人對對方的生活經歷、生活習慣及愛憎好惡等都已熟悉。同弗莉克生活在一起,邦德體會到自己開始從中得到以前和別的女人相處從未得到過的收穫。起初,他對爵士樂的濃厚興趣是弗莉克所沒有的,弗莉克愛好的是帶浪漫情調的古典音樂。後來的結果是兩人都有了新的體驗。她開始欣賞起爵士樂,而他也慢慢喜歡上過去一直敬而遠之的高雅音樂。
他以前不大喜歡看戲看電影,而她卻既是戲迷又是影迷。在為籌建新的00行動組而開辦的培訓班上課的時候,有許多個夜晚他們都坐下來觀看經典電影錄像。他們為此發明了一種遊戲,經常在吃晚餐時做這種遊戲——圍繞著一些著名的或不大為人所知的影片內容互相提問,或是背誦幾句台詞,或是描述一些鏡頭,要對方說出有這些台詞和鏡頭的電影名。
諸如此類的智力遊戲帶來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開闊了他們的視野。很快兩人便意識到他們已逐漸變得互相依賴,誰也離不開誰了。
此刻,他們已精疲力竭,正光著身子躺在黑暗中那張寬大的雙人床上。
「我們真的得今晚開車去劍橋嗎,親愛的?」她一邊用右手在邦德左腿上撫摸,一邊問道。「我只想吃過晚飯鑽進你懷裡睡一覺。」
沉默了好一陣子,他說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遺憾的是,我親愛的弗雷德裡卡,我們都像是受著清規戒律約束的僧侶……我像個修士,你像個修女。」
「那麼你可是犯下了嚴重的不可饒恕的罪過,邦德修士。」
「說得對,弗莉克修女。非常嚴重的罪過。」
他給劍橋大學飯店打電話,說明他們到達時間要晚一點。接著他們便收拾好行李,離開公寓,到附近一家意大利餐館吃了晚飯。
「我得去劍橋好好散散步,」弗莉克拍著肚子說。「吃了這麼多通心粉……」
「還有牛肉、草毒和奶油。」他搖著手指對她扮鬼臉,她得意地對他粲然一笑。
隔了一會兒,當兩人喝完咖啡後,她開口問道:「詹姆斯,我就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堅持第一方案——星期一早晨拘捕塔恩夫婦,突擊搜查塔恩跨國集團公司辦公大樓,讓人以為那個會計師——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多麥克。彼得-多麥克……」
「……讓人以為多麥克也被拘捕了,從那兒抄出所要的材料。他們為什麼不能這樣做呢?你說過,這是最初的方案。」
「我懷疑還是否真的是最初的方案。也許這只是一種備選方案——在緊急情況下迫不得已而用的備選方案。我想這大概是個與政治和金錢有關的問題。我感覺他們對多麥克並不完全信任。他答應過要提供材料,但他們只是聽M這樣說的。多麥克是M的線人。『小太陽1號』內部存在著嚴重的互相猜忌、明爭暗鬥。我認為各委員之間都不能互相信任,這也是此類組織歷來存在的問題——四分五裂。而且,我還懷疑,就連部長恐怕也還得聽命於他人,不能憑自己意志行事。你是否記得那幾句古老的打油詩:
『大蟲吃小蟲,小蟲吃更小的蟲,一直吃下去,永遠無窮盡。』」
「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情況正是這樣的。我們實際上是處於中間環節——『小太陽1號』就是這種性質的機構——他們不願意冒風險——尤其是面對像塔恩這樣有錢有勢的人的時候。多麥克已經說過,若沒有他的幫助,他們找不到那些文件。所以,如果把他們的人都抓起來,文件和計算機磁帶成箱成箱地從塔恩跨國集團公司運走,你猜我們會發現些什麼?」
「什麼?」
「成群結隊的奸狡善辯的律師,一個能夠消滅一切線索,使人在塔恩跨國集團公司辦公大樓什麼也找不到的機構。咱們的上司老闆們怕得要命的就是塔恩被捕後要不了幾個小時就得釋放,至少是交保釋放,多麥克也就無法兌現自己的承諾。換句話說,這件事情就會徹底砸鍋,很多人就會因此而弄得灰頭土臉。」
弗莉克咕噥了一聲,接著又問:「他們真的相信我們能嚇得他逃匿起來嗎?」
「是的,我們也許能做到。真正的問題倒是他們究竟能不能緊緊盯住他,不讓他銷毀任何確鑿的證據。假如塔恩是我猜測的那種人的話,那他也許會十分狡猾,不留任何讓人能夠追蹤的蛛絲馬跡。在劍橋我們周圍無疑會佈滿安全人員——監視警察、貨車和轎車,帶著一些最新式的精巧裝置,一心想追蹤找到塔恩。他們是否真能在現實世界中找到塔恩是很難下定論的。他們所想要的只是星期一報紙上的頭條新聞報道麥克斯爵士和塔恩夫人失蹤的消息。當局懷疑是被人謀殺。由於情況可疑,警方便可堂而皇之地派人進入塔恩公司四處翻箱倒櫃地搜查——我們的人也跟著行動——這樣就不會有一大群律師對警方的人嚷嚷著說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的。每個人都將被迫與警方合作,否則便有犯罪嫌疑。警方的行動只是執行公務,尋找線索,以查明塔恩夫婦是否遭綁架,或者在他的公司內部是否潛伏著更大的陰謀。」
「我覺得這一著倒是有可能奏效。」
「他們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這一著上哩,弗雷德裡卡,我也得承認這樣做可能是比較穩妥一些。如果不顧後果地採取盲目行動,那就會引得塔恩的律師顧問團大呼『不公道!卑鄙!別亂來!』而與此同時另外一些人便設法銷毀證據。如今這個時代,要不了幾個小時便可銷毀一切檔案材料。事實上,真正的檔案材料也許並不在辦公樓裡。我們那位膽小怕事的警察廳廳長其實早已告訴我,塔恩以為自己是刀槍不入的。從某些方面說,他的確有可能是這樣的。」
「那麼,我們該怎樣迫使他逃進窩裡躲起來呢?」
「這就靠我們憑自己的本事盡力而為了。我想我們等到星期天晚些時候行動。也許是在大學飯店裡留個便條,寫幾句閃爍其辭的話,讓他不能不在意。我看我們就應該這麼幹。」
「嗯,」弗莉克思索了一會兒。「請於午夜到那棵乾枯的老橡樹下等我,我有能救你性命的重要情報。」她模仿著發出老太婆的格格笑聲。
「沒這麼充滿戲劇色彩,我想和他面對面地談。反正我們那些出謀劃策的上司們說過他已經將我的名字記錄下來了——從『加勒比親王』號乘客名單中記錄下來的。他們還說他很善於利用機會,對周圍發生的事情無所不曉,只要是他認為對自己有用的人物,他總會注意到,從不會失之交臂的。」
「他不可能那樣無所不能。你使出渾身解數挽救了他的那艘游輪,而且又竭盡全力想救他的一名船員的生命。老天爺啊,詹姆斯,你不會相信他有無所不能的力量吧?」
邦德搖搖頭。「不會的,我認為那只是『小太陽1號』的多疑症在作怪,但話這麼說,我們還是多加提防為妙。」他看了一下表。「該出發了,現在動身總該可以避開車輛湧出倫敦的高峰車流了。」
上路後卻發現,還是趕上了高峰車流。準備出城的倫敦人似乎大都像他們一樣有意挨到晚一點再出城。弗莉克一邊開車一邊罵別的開車人,罵出的話還總是一長串,中間夾雜著一些不文雅的侮辱性詞語,把除她自己之外的所有其他的開車人都罵上了。
邦德仰靠在乘客座位上,擰開車內供人用來看地圖的照明燈,翻閱那份殘缺不全的塔恩檔案。翻開檔案,最先看到的是一組照片。照片中那副熟悉的、容光煥發、輪廓鮮明卻又討人喜歡的面孔和他對視著,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鐵灰色頭髮下面的那雙眼睛——雖然被照相機凝住不能動——似乎就像平常那樣閃爍著親切的光芒。麥克斯-塔恩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性格特點是報上常有評論的,儘管也還有另一種傳說暗示其性格中較為陰暗、深沉和邪惡的一面。
大約翻看了3頁紙,他就看到了那面經常見到的紅旗標誌,這說明後面的內容——約有30頁——屬於機密材料。
開頭部分是一份很長的有關塔恩家世的記錄:
出生時間:大約是1939年——估計是6月20日——可能是普魯士古老的塔恩家族的後代,該家族位於瓦瑟堡附近10公里處的田產莊園——距奧地利邊境約70公里——後來被納粹分子沒收(參見C部記錄)。
據猜測,他出生後不久便被其母伊爾斯-塔恩攜離德國。他確實曾於1940年以外僑身份在倫敦登記入冊。當時的文件至今尚存,入籍的文件也還在,標明的日期是1940年4月20日,但在這些文件上,塔恩母子卻被說成是奧地利猶太人並被列為難民,後面有個附註,說明他們「並不缺錢」。
塔恩母子在薩裡郡的一個小集鎮安了家,麥克斯就在當地一所文法學校接受教育,後來得了獎學金上牛津大學深造。在牛津,他學的是政治、哲學和經濟學。
介紹塔恩背景情況的材料後面附有安全局提供的一份簡短的分析報告。安全局1968年曾對塔恩的情況進行過一次詳盡的調查,當時壟斷企業委員會正準備對塔恩貨運公司接收合併另一家貨運公司(該公司為英國最大的幾家貨運公司之一)的事進行裁決。
這次調查發掘出了一些奇特的傳聞,但卻無法找到確鑿的證據。當時的安全局局長曾指出,根據塔恩母子抵達英國時的情況來判斷,幾乎可以認定那些傳聞是符合事實的,但若是將這些情況透露給新聞界或通過任何其它渠道披露出去,那就勢必引起訴訟。麥克斯-塔恩和他的母親——根據報告中的說法——具有一切所需的文件材料來證明他們有猶太人血統,原籍在奧地利的林茨。
由兩位曾去過瓦瑟堡調查的調查員寫的那份報告(檔案的C部)十分有趣。那個在瓦瑟堡附近擁有田產的古老而顯赫一時的軍人世家似乎已經斷了香火,而那座古老的塔恩莊園卻依然存在,不過已是一座破敗荒廢的哥特式古堡,裡面常發生一些鬧鬼和血腥行為的傳聞。地方當局曾想拆毀莊園以騰出空地來建造社會急需的民用住宅,但塔恩家族的律師們——沙爾兄弟和羅倫,他們在馬林廣場仍設有事務所——卻極力反對,寸步不讓。他們聲稱,由於塔恩家族至少有一名成員仍在世上,任何想拆毀塔恩莊園的行動都會遭到起訴。
然而,在瓦瑟堡還生活著一些曾在塔恩家做過事的老人,他們講述的情況——尤其是有關這個家族衰亡的一些情況卻不一樣。據他們說,1939年9月,年邁的格拉夫-馮-塔恩夫婦被納粹黨衛軍從屋裡拖走。黨衛軍將莊園裡的財物洗劫一空,將塔恩一家老小——除塔恩夫婦外還有他們的兒子克勞斯和女兒愛爾莎——全部趕走。至於他們後來的命運,大多數人相信可能是喪命於某個納粹死亡集中營,但也有些人說,他們確知塔恩一家四口是在莊園上被槍殺並就地掩埋的。塔恩莊園的房子成了納粹黨衛軍軍官的療養所,但到戰爭結束時便被人破壞,成了廢墟。
還有一個有趣的傳聞也從對兩位老人的採訪中被發掘出來。這兩位老人在那個災難的年月裡還在替塔恩家幫傭。他們講述了一些情況,但卻不願提供一份簽名的法律文書。據他們講,30年代末期,塔恩莊園的總管家是一位年輕的奧地利女子,名叫伊爾斯-凱茨,嚴格的叫法是凱茨坦。兩位老人告訴調查人員說,伊爾斯懷上了克勞斯-馮-塔恩的孩子,塔恩家對此自然是嚴守秘密。不過,傭人們私下裡議論說,老格拉夫-馮-塔恩曾對那姑娘許過諾言,表示要好好照顧她,並且負責出錢撫養她的孩子,而作為交換條件,伊爾斯也要立下一個法律字據,保證她的孩子永遠不得擅用塔恩家的姓氏,也不得對塔恩家提出財產要求。可人們一直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字據。
根據這個傳聞,伊爾斯-凱茨於1939年夏產下了一個兒子。就在納粹黨衛軍抓走塔恩一家,搶佔塔恩莊園的前兩天,她突然失蹤了,塔恩家中價值數百萬德國馬克的金錢珠寶也隨之不翼而飛。
這兩位塔恩家的老傭人都發誓保證這事是千真萬確的。不過,也有一些當地人說這兩人快要老糊塗了。看來,真正比較能肯定的是塔恩家中大批金銀珠寶的確沒有了,然而,又有許多人說那可能是黨衛軍軍官們搶走,塞進私人腰包裡去了。
假如1940年初以奧地利猶太難民身份來到英國的冒名的塔恩母子倆真是那位管家伊爾斯和她的私生子,那就不難明白他們為何帶有那麼多財產了,正是這筆財產幫助麥克斯-塔恩於60年代初做起了貨運生意。
讀到這裡,邦德心裡在想,接下來的情況可是人人皆知的了:麥克斯-塔恩的塔恩貨運公司不斷擴大生意,增加投資,收買其他公司的股份,終於成為英國貨運業中的老大。在貨運公司之外,塔恩又辦起了4家重要雜誌。在60年代中期由《花花公子》和《遮雨篷》等雜誌帶來的通俗雜誌繁榮期內,他先後辦起了《塔恩紳士》、《塔恩小姐》、《紅桃K》、《梅花K》等4種雜誌。其中,《梅花K》近於一種內部刊物,主要面向黑盾俱樂部會員發行。著名的連鎖黑盾俱樂部由他首創後,不僅風靡英國,而且很快風靡美國,接著幾乎在全世界遍地開花。
經營這些生意所得的巨額財富又被用來投資辦起了塔恩輪船運輸公司,還有後來的塔恩游輪公司。
錢可生錢,塔恩商業帝國漸漸將其觸鬚伸到了幾乎每一個賺錢的領域,從進出口生意到經營俱樂部、辦雜誌,直至開飯店。據估計,他的個人資產已達數十億,而他所有的地產則遍及世界各大城市。還有一種傳聞——沒有人去查證——說在加勒比地區還有一個海島歸他個人所有。
他的爵士銜是70年代中期為酬報他為慈善事業所作的貢獻而封授的。麥克斯-塔恩似乎對慈善事業非常熱心。畢竟,這樣他所賺的錢便可以大部分免繳稅款。1982年,43歲的塔恩同當時最走紅的模特兒,芳齡26歲的特麗茜-綠翠結婚。當時有人預言說這場婚姻至多能維持一年左右的時間,因為麥克斯-塔恩要經常不斷地東奔西跑以尋找新的財路,但這個預言並沒有應驗。特麗茜女士很有出息,不論麥克斯-塔恩走到哪裡,也不管是公務旅行還是休閒旅遊,她都陪他同行,同時,兩人後面還要拖帶一隊由化妝師、秘書和保鏢組成的隨從人員。
無論走到哪裡,都有遍佈於世界各地的塔恩公司為其提供公司自用噴氣客機。在大多數人——從經濟類報刊編輯到普通民眾——看來,塔恩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派頭簡直就像是一個新的世界級的特等貴族。
檔案的最後幾頁介紹的就是招致最近的調查行動的一些情況。從材料上看,可疑的情況還不少,但卻沒有什麼真憑實據。憑著現有的這些尚嫌不足的證據足可以對塔恩展開調查——這無疑會打草驚蛇——但卻不能實行拘捕。
「材料很有趣嗎?」他翻閱檔案的時候,弗莉克一直默不作聲,到這時才開口問了一句。邦德關掉車內照明燈,抬頭看著里程計,知道現在距劍橋只有大約20分鐘的車程了。他將檔案塞回公文包裡,歎了口氣。「看來,我們如果能夠接近麥克斯爵士和特麗茜女士,我們便會進入一個很高級的上層圈子了。」他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他們竟然也會和普通人一樣住進飯店裡去,我實在頗感奇怪。看看這些材料,你就會認為他會擁有一整所學院作為自己的私人住宅。」
「他們喜歡誇富,這是人人皆知的。詹姆斯,你以前難道不知道嗎?」
「我並不常看奇聞軼事專欄。」
「經濟版你可沒少看吧?」
「他們的名字我是看熟了的,但我以前並不知道他的實力有這麼雄厚。原來是一個元帥級的工業巨頭,而不是個校級企業家。這傢伙簡直就像是富甲一方的王侯。」
「這傢伙本來就是一位富甲一方的王侯。親愛的,你眼紅了嗎?」
「我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大王,當了大王,總會有許多臣下時刻準備從背後捅你一刀。」
「麥克斯-塔恩可不一樣。他不但是一位大王,還是一位聖徒和大善人——許許多多有名的慈善團體、醫院、公共圖書館、藝術陳列館都是他捐資興辦並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以其實力而論,他實在無愧於一個大王的稱號。因此,我才不敢肯定能否將他嚇得逃走。像他那種地位的人通常總以為自己是凌駕於法律之上的。」
「他的出身背景有點問題,」邦德若有所思地說,「他的身世有些齷齪。這可當作一個好把柄。」
「真的嗎?接著講下去吧,詹姆斯,給我講一講他的齷齪的出身背景。」
「這麼說吧,他同他的姓氏所屬的那個古老而尊貴的普魯士家族似乎是既可能有血緣關係,又可能完全沒有關係。」
「他什麼時候說過有什麼關係嗎?」
「倒也沒有明明白白地說過。」
「有確鑿證據?」
「沒有確鑿證據,但卻有足夠的證據驚他一下。根據檔案材料上的情況細加分析,似乎可以推斷他的繼承權是非法竊取的。沒有證據表明他回去看過一次被認為是他的祖產所在地的塔恩往園,而那地方的斷壁殘垣正需要他從億萬財富中拿出錢來修復。如果說他真的相信自己是那個古老的日爾曼豪族的後代,至少也該抽空回那兒祭掃一下祖先靈魂的安息地吧。那地方似乎早就開始鬧鬼了。」
「看來,你是打算利用鬼魂去嚇他一下?」
「這可不叫驅動死鬼治活人。」邦德自顧一笑。
天下起了毛毛細雨。弗莉克開車穿過劍橋單行道進入雷金街,不一會兒便到了大學飯店正門口,在那片一向被大學生們稱作停車廣場的開闊地帶邊緣停下來。
這時已過了晚上10點鐘。他們前面停有一輛勞斯萊斯,正在下客。勞斯萊斯轎車左右各有一輛豪華的大型黑色越野吉普車翼護著。
有一個行李搬運工打手勢讓他們等著別動,另一個則急步跑了過來。「夫人,請稍候片刻。」他彎腰對搖下車窗玻璃的弗莉克說。「我們馬上就來為你們服務,是住店的吧?」
她點了點頭,但眼睛卻落在從那輛勞斯萊斯走下來的4個人身上,其中有一個長身玉立的女子,正一手舉到頭頂上整理著那一頭烏黑濃密的秀髮,因聽了跟在後面的一個人說了句什麼而仰面大笑。
「特麗茜-綠翠,超級模特,真叫人妒煞。」她喃喃自語道。
「還有我們所談到的那個鬼魂。」邦德也輕聲說了一句。他注意到跟在特麗茜女士後面那個身材修長、精神煥發的男人。他身上披著一件絲絨領的黑色風衣,頭上歪戴著一頂寬邊禮帽,遮著那一頭有名的鐵灰色頭髮。他腰板挺得筆直,一副生龍活虎的勁頭宛如一個將要參加某個高難度的奧林匹克比賽項目的運動員。看著這對夫婦風度翩翩地走向飯店大門,邦德忍不住悄聲說道,「他們簡直超出王侯,有皇帝氣派。天啊,簡直聞得出金錢的氣味。」
「而他們的臣下就在他們身邊。」弗莉克補了一句。跟在這對名人後面的另外兩個人衣著同樣闊綽氣派,但似乎缺少他們主子身上那種非凡的氣度。其中一個長得高大威猛,像個拳擊手,他不停地東張西望,一會兒又掉頭仔細打量邦德的那輛紳寶汽車。他的同伴個頭稍矮一點,穿著一件漂亮的雨衣,款式類似美國西部牛仔騎馬穿的風衣,雙手插在雨衣口袋裡。
大型越野吉普車上也下來一些人,司機穿著制服,其餘一些小伙子則身著貴族式的高檔便服。
塔恩夫婦兩人走近飯店大門時,麥克斯爵士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朝邦德的汽車望去。飯店門口燈火輝煌,他們的目光碰在一起,剎時間似乎都定住了,塔恩警覺起來。
邦德輕聲念道——
「我的蘆笛被折斷,
塔湖黑水已變干。」
「你在說什麼?」弗莉克問道。
「我曾被迫背誦過一首詩,這是其中的句子,記不得出自何處,但那個人是不會折斷我的蘆笛的。」
「詹姆斯,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總不會是中暑了吧,我們最近可從來沒出去曬過太陽。」
他轉身對她笑著做了個鬼臉。「弗莉,我是故意這樣含混其辭的。你看著他們時心中難道沒什麼感覺嗎?」
「對於她那美得難以形容的身材有點妒忌。你感覺出了什麼呢?」
「邪惡,」他厲聲地說。「你說他是什麼王侯,我看他更像是個魔王。」
「我倒沒有注意到他那種令人恐懼的魅力,不過你也許是對的。」
「要把他點燃成一堆篝火。」邦德伸手打開車門,卻發現有一個從越野吉普車上下來的小伙子直奔過來擋住車門不讓他出去。小伙子頂住車門,把門幾乎要關上了。「能否稍候片刻,先生……」
邦德急向小伙子腕部輕切一掌,使他的手腕撞到車門邊上,發出一聲脆響,緊接著就聽小伙子發出一聲女人腔的叫喊並隨即鬆手放開了車門。「你是什麼人,竟敢要我稍候,不讓我開自己的車門,難道是桑利-吉姆?」
那小伙子揉著手腕湊近前來。「我不會再這樣了,先生……」
「很好。你到底是什麼人?」
「保安,先生。我必須要求你回到自己車裡。」
「飯店保安?」
「不,我是……」
「那麼,是安全局特工?」
「不,先生。我是私人保安,受雇於……」
「從勞斯萊斯上下來的那些人?哦,別擔心,我們不會找你們麻煩,小伙子。你可以去告訴你的僱主,這一兩天他就會遇上災難,我倒有可能為他幫幫忙。」他把門推得大開,低聲招呼弗莉克下車,接著又轉身對那位年輕保鏢說:「假如我是你的話,小伙子,我就會小心照顧好自己,而且得找人治治手腕,看來傷得不輕。」
一個聲音高喊:「好了,阿奇波。他們已經上樓了。」
小伙子轉身朝勞斯萊斯後面喊他的那人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與此同時,飯店的一名搬運工跑來
「唉,先生,真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行李呢先生?」
邦德隔著汽車向弗莉克望去。「把他點燃成一堆篝火,」他說。「甚至像一株聖誕樹。」
「一株塔恩樹1。給我留半個機會,我要和你並肩戰鬥。」她柔聲說道。
1原文為德語,意為偽裝樹。——譯者——
5200全本書庫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