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提重獲金合歡木弓,不禁憐愛地檢視著材質的堅實度、弓弦的鬆緊以及弓架的柔軟度。豹子見狀,便撒嬌道:「你就沒別的事好做啦?」「你若想坐穩你的寶座,我就非得有一副可靠的武器不可。」
「既然你手下有了人,就好好利用啊。」
「你以為憑這些人就能打敗埃及軍隊?」
「我們先找沙漠警察下手,在沙漠建立我們的王國。現在利比亞人和努比亞人都聽你的指揮,這已經是奇跡了。指揮他們作戰吧,他們會聽你的。你是黃金之主呀,蘇提,這片土地遲早是我們的,去征服它吧。」
「你真是瘋了。」
「你要報仇,親愛的,你要向帕札爾和你該死的祖國埃及報仇。有了金子和戰士,你一定辦得到。」
豹子說完便以火般熱吻傳達她的愛意,這使得蘇提對未來的冒險又充滿了希望,於是他便到營地裡繞了一圈。向來善於襲擊、勇氣過人的利比亞人準備了帳篷和被毯,似乎把荒漠的日子也變舒服了,而精於打獵的努比亞人則負責追捕獵物。
不過,起初幾天的陶醉興奮已經漸漸淡了,利比亞人終於認識到埃達飛已死的事實,面蘇提正是殺他的兇手。當然,他們必須遵守神前所發的誓,但卻逐漸形成了一種沉默的對抗勢力。
為首的是一個矮矮壯壯、全身覆滿黑色毛髮的人,名叫約塞特。
他是埃達飛的左右手,使起刀來又快又狠,對於族人必須聽命於蘇提一事,他越來越無法忍受了。
蘇提巡視營房時,見部屬有的在保養武器,有的在操練,還有的在打掃環境,便大大稱讚了他們一番。
當他正在和一群剛操演回來的利比亞戰士談話時,約塞特忽然帶了五名士兵前來質問道:「你要帶我們到哪裡去?」
「你說呢?」
「我不喜歡你的回答。」
「我也覺得你的問題問得不妥。」
約塞特皺起濃眉,說:「還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服從與尊敬長官是一個好士兵最基本的條件。」
「那也得有個好長官才行。」
「你覺得我不佩當將軍?」
「你竟敢和埃達飛相提並論。」
「有什麼不敢,輸的人是他,可不是我。就算他作弊,還是我的手下敗將。」
「你敢說他作弊?」
「和他聯手那人的屍體不是你親手埋的嗎?」
此刻忽見刀光一閃,約塞特的短刀已經刺向蘇提的小腹,可是蘇提的動作更快,躲過了那刀之後,一個反肘便撞在對手的胸口。約塞特受力過猛,跌倒在地,還來不及爬起身,蘇提早就一腳過來,把他的頭踩進沙堆裡去了。
「你要麼就聽我的,不然就等著窒息而死。」
蘇提眼中射出的寒光讓其他利比亞人打消了救助同伴的念頭,約塞特只好丟下刀子,以拳擊地表示投降。
「喘口氣吧。」蘇提這才將腳抬起。約塞特也急忙滾到一旁。吐出口中的沙子。蘇提又說:「你這個小叛徒聽好了!神明保佑讓我殺了一個投機取巧的人,並成為一支精銳部隊的統領,這個機會我會好好把握。至於你,你只有閉上嘴乖乖替我打仗的分兒。你若不服,就走吧。」
事已至此,約塞特也只能低著頭回到隊伍中了。
☆ ☆ ☆
蘇提的部隊沿著尼羅河谷往北而行,他們走的是最艱險也最沒有人跡的路徑,與人煙村落始終保持著相當的距離。蘇提天生就有領導的才能,他懂得如何為屬下節省力氣,如何博取他們的信任,大夥兒對他的指揮都沒有異議。
蘇提和豹子在隊伍的最前頭。豹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品嚐這得來不易的勝利的滋味,彷彿自己已經成為這片荒蕪之地的主人了。而蘇提則只是靜靜地傾聽著沙漠的聲音。
「我們騙過警察了。」她信心十足地說。
「黃金女神錯了,我們已經被跟蹤兩天了。」
「你怎麼知道?」
「你難道不相信我的直覺?」
「那他們為什麼不攻擊我們?」
「因為我們人數太多,他們必須要集合好幾個小組的人馬才行。」
「那我們就先發制人啊。」
「再等等。」
「你不願意殺埃及人,對不對?這就是你的偉大念頭!寧願自己遭同胞的萬箭穿身,對吧?」
「如果連甩掉他們的能力都沒有,我還怎麼送你一個王國?」
☆ ☆ ☆
沙漠特警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兇猛警犬的陪同下,他們總能縱橫沙漠,制止貝都英入的劫掠,保護沙漠商隊並保障礦工的安全。遊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視線,打劫的強盜更不可能道遙法外。幾十年來,凡是有任何顛覆秩序的企圖,總是在醞釀之初便會被特警壓制下來。
因此,當初一名偵查先鋒來報,說南邊出現了一支軍隊時,所有的警官都不相信。直到某支巡邏隊發出警訊之後,才使得分散各地的警察集結起來行動。
會合完畢,特警們卻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這群士兵打哪兒來的?由誰統帥?他們想做什麼?既是努比亞人和利比亞人聯軍,難免讓人有即將爆發嚴重衝突的不祥預感,不過,沙漠警察還是有自信能消滅入侵者,無須軍隊協助。只要立下這次戰功,他們的名氣將更加響亮,也必定會獲得獎賞。
入侵的敵軍千不該萬不該沿著丘陵爬行,因為警察就打算在此突襲,他們只等著日落,警備較為鬆懈時,便要進攻了。
首先,從背後勒死敵人;接著,以亂箭狂掃;最後,再以肉搏戰結束。攻勢迅速猛烈,若有俘虜,總能逼問出些什麼來的。
然而當沙漠轉紅、起風之際,特警卻遍尋不到哨兵的蹤影,因擔心有詐,便小心翼翼地往前進。到了山丘頂上,突擊隊員根本沒有碰到任何敵兵。由於居高臨下,敵軍的營區自是一目瞭然,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裡面竟然空無一人!空空的戰車,亂竄的馬匹,折損的帳篷,一副倉皇潰逃的亂象。看來那支雜牌軍自知被盯上了,所以決定作鳥獸散吧。
這場仗確實贏得輕鬆,但緊接著卻還有更激烈的追捕行動,務必逮捕敵方每一名士兵。然後還要列一張戰利品清單,以免遭受劫掠。事後,國家還會賞一部分給他們呢。
特警隨後分為幾個小組互相掩護,小心地進入敵軍營區。幾個比較大膽的走到車子旁邊,掀開篷布一看,裡面全是金條。便立刻招呼同伴過來,大家圍著寶藏看得目眩神迷,大部分的人還因為太過入神,把武器都掉了。
突然間,沙漠裡有數十處似乎翻騰了起來。
原來蘇提和手下都埋藏在沙裡,他們看準了空蕩的營區和這許多金子一定會將特警引來,因此並不擔心會在沙裡悶得太久。當警察見到敵人從身後包抄過來,便明白了反抗也是沒有用的。
蘇提爬上一輛車,向戰敗的警察說:
「只要你們講理,就沒有什麼好伯的,不但可以保佐性命,還可以跟我手下這些利比亞人與努比亞人—樣發大財。我叫做蘇提,統領這支隊伍之前,我本是埃及軍隊中的戰車尉。當初為你們除掉害群之馬亞捨將軍的人就是我,就是我為沙漠執法將他處死的。如今,我已經成了黃金之主了。」
有幾名警員認出了蘇提,他的名聲早已傳出孟斐斯之外,還有人把他視為傳奇英雄人物呢。
「你不是被關在查魯堡壘嗎?」一名警察問道。
「那裡的駐軍打算把我作為犧牲品獻給努比亞人,以便趁機除掉我,不過我卻得到了黃金女神的保佑。」
豹子站了出來,身上披著夕陽餘輝,映照得她的金冠、金項鏈與金手鏈閃閃發亮。無論是埃及警察或蘇提的部下無不感到震懾,彷彿遠古著名的女神終於從神秘的南部蠻荒回來,為埃及帶來了愛的歡飽。
眾人紛紛拜圖在地,臣服於她。
所有的人都在瘋狂地慶祝。有人玩弄金子,有人喝酒,有人編織著未來的美夢,有人讚頌著黃金女神的美麗。
「你快樂嗎?」豹子問蘇提。
「情況可能會變壞的。」
「我一直在想,你要怎麼做才能不殺埃及人……如今你已經成為一名好將軍了,這都是我的功勞。」
「結合這些人,其實基礎並不穩固。」
「你要有信心一點。」
「你還想征服什麼?」
「即將面臨的一切。我不能忍受平靜無波的生活。讓我們前進,創造我們的天地吧。」
正說著,約塞特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高舉著巴首衝向蘇提。蘇提迅速地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豹子驚魂甫定,竟就興味盎然地看起了這場打鬥。由於身材與體力懸殊,她相信蘇提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打敗矮小的對手。
然而蘇提出手卻撲了個空,約塞特精神為之一振,刀子一送便想刺穿他的心臟。蘇提雖然及時避開了,卻因為重心失去平衡而跌倒。
豹子見狀,連忙飛腳踢掉約塞特手上的刀子。不料此時的約塞特殺意已決,他推開豹子,隨手拿起一塊岩石便往蘇提的腦袋砸。蘇提來不及反應,雖然掉轉了頭,卻還是被石塊砸中了左臂,不禁痛得大叫。
約塞特發出了幾聲歡呼,隨後又舉起沾滿血跡的石塊,面向著受傷的蘇提說:「去死吧,你這只埃及狗!」
話聲剛落,卻見他雙眼直瞪、嘴巴半張,臨時找到的武器也掉落在地上,他就這樣翻倒在蘇提身邊,競已然斷了氣。
原來是豹子撿起約塞特的刀子瞄準了他的頸背,而使他一刀斃命。
「你怎麼這麼容易就被打敗?」她怪蘇提說。
「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我瞎了。」
豹子扶他站起來時,他皺了一下眉頭:「我的手臂……斷於是豹子便把他帶到努比亞長老那裡去。長老看了傷勢之後,命令兩名士兵:「讓他躺平,在他肩胛骨之間纏上布。你到左邊,你到右邊。」
接著兩名士兵分別將蘇提的雙臂用力一拉,長老發現了肢骨的斷裂處,也不管蘇提的哀嚎,硬是接好了斷骨。最後他用兩塊夾板以亞麻布固定,以便讓傷口能早曰復原。
「不要緊了。」長老說,「他還是可以走路,可以指揮部隊。」
儘管疼痛不堪,蘇提仍勉強起身,在豹子耳邊小聲地說:「帶我回帳篷去。」
他慢慢地走,以免一個不穩又跌倒。豹子扶著他回到帳中,讓他坐下後,蘇提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變得虛弱了。」
「睡吧,我會看著的。」
☆ ☆ ☆
天剛破曉,蘇提就痛醒了。但他很快便忘了疼痛,因為眼前的景色實在太美了。他興奮地喊道:「我看得見了,豹子,我看得見了!」
「是光……是光把你治好的。」
「我知道這種病,這是夜盲症,隨時都可能發病。現在只有一個人救得了我,那就是奈菲莉。」
「可是我們離孟斐斯那麼遠。」
「跟我來。」他拉著她跳上馬背,馳騁過沙丘與一道干河床,來到了一處遍佈著石子的小山丘。從山頂望去,只見一片壯麗的景象。
「豹子,你看,你看地平線那端的白色城市!那是科晉托思,也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