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映紅了山丘。這個時候,帕札爾的狗「勇士」和驢子「北風」,應該正在享用辛苦了一整天的女主人奈菲莉準備的晚餐吧。她今天醫治了多少病人?她還繼續住在孟萎斯法官辦公室的二樓嗎?或者已經回到底比斯的村子,遠離一切市聲塵囂,再度行醫了呢?
帕札爾逐漸失去了勇氣。
一生致力於司法公義的他知道自己是永遠得不到平反了。
沒有任何一個法庭會判他無罪。就算他能離開這個牢營,他又能給奈菲莉什麼樣的未來呢?有一個老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乾巴巴的,牙齒全掉光了,皮膚也被太陽曬得又黑又皺。只聽他歎了一口氣說:「一切都結束了,我太老了。營長允許我不必再搬運石頭,以後就到廚房當伙夫。好消息,不是嗎?」
帕札爾點點頭。
「你為什麼不做工?」老人又問道。
「他們不許。」
「你偷了誰的東西?」
「沒有。」
老人半信半疑地說:「到這裡來的全是大盜賊。他們全都犯案纍纍,因為他們違背了不再犯罪的誓言,所以永遠也出不了這個牢營。法庭上的宣誓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覺得法庭可能出錯嗎?」
老人往沙地吐了一口痰。「這個問題可奇怪了!你是站在法官那邊的嗎?」
「我就是法官。」
老人一聽,簡直比聽到自已被釋放的消息還要驚訝:「你開什麼玩笑?」
「你覺得我像開玩笑嗎?」
「竟然有這種事……法官,真正的法官耶!」他上下打量著帕札爾,眼神中帶著一點擔憂與敬意。「你犯了什麼罪?」
「我本來在調查一個案子,有人想封我的口。」
「你一定是牽涉到一個奇怪的案子。我啊,我也是清白的。我有一個同行,做事向來不光明正大,我自己的蜂蜜,他竟然誣賴是我偷的。」
「你是養蜂的?」
「我在沙漠裡有一些養蜂箱、製造的蜂蜜是全埃及最好的。可是卻招來同業的忌妒,他們設計了一個圈套陷害我。開庭的時候,我很激動。我不服法官的判決,要求重新開庭審理、並和一名書記官一塊兒研究如何為自己辯護。勝算應該很大的。」
「但你還是被判刑了!」
「因為同業偷偷把某個工作坊裡的東西藏在我家裡。這成了我再犯的證據!而法官也沒有深入調查。」老人憤憤不平地況,
「他這樣是不對的。換作是我,我會考慮到被告的動機。」
「如果真的由你來查呢?如果你發現那些證據是別人栽贓的呢?」
「我得先離開這裡才會知道。」
養蜂的老人又往沙地上吐了口痰。「瀆職的法官不會被偷偷送到這種牢營來,而且你也沒有被割鼻子。你一定是間諜之類的。」
「隨便你怎麼說吧。」帕札爾不想再解釋了。
老人沒有再說什麼,站起來便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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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札爾沒有去碰那碗淡而無味卻天天要吃的湯。除了卑賤的地位和恥辱之外,他還能給奈菲莉什麼?最好永遠不再見面、就讓她忘了自己吧,這樣至少在她的記憶中,池永遠是個信念堅定的法官、熱情如火的愛人及相信正義的夢想家。
他平躺著,仰望藍天。明天,他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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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張白帆飄揚在尼羅河上。傍晚時分。船員們興致高昂地在兩艘船之間跳來跳去、北風吹來,使得卸貨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有人不小心掉進水裡,一旁傳來哄笑聲與斥罵聲。
河堤邊坐著一名少婦,她似乎全然沒有聽見水手的笑鬧聲。頭髮近乎金黃、臉龐的輪廓鮮明而柔和並有一雙猶如夏日天空般澄藍的眼睛,奈菲莉美得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蓮花。她正在懇求老師布拉尼的在天之靈,希望他保護帕札爾,她全心全意所愛的人。儘管帕札爾的死訊已經正式公佈了,她還是無法相信。
「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驀然轉過頭去,身旁多了一個五十多歲、保養有術的男人——御醫長奈巴蒙,她最兇惡的敵人。
有好幾次,他曾經企圖毀滅她的前途。奈菲莉對這個朝中大臣真是厭惡到了極點,他不僅貪求財富與女人,更利用醫術來控制他人以謀利。
奈巴蒙熱切地注視著奈菲莉,只見她穿著一件薄薄的亞麻洋裝,完美而動人的身材顯露無遺。她的胸部堅挺、雙腿修長、手腳柔嫩細膩,真是艷光照人。
「請你走開,我想一個人靜靜。」奈菲莉冷冷地說。
「你應該多尊重我一點,你對我知道的內幕一定非常有興趣。」奈巴蒙故作神秘地說。
「我對你的詭計沒興趣,」
「和帕札爾有關喔。」
聽到這個名字,她便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帕札爾已經死了。」
「你錯了,親愛的。」
「你說謊!」
「我知道實情。」
「你要我求你嗎?」
「我寧願你繼續保持執鋤與高傲的態度。帕札爾還活著,但有謀殺布拉尼之嫌。」
「這……太荒謬了!我不相信。」
「你非相信不可。警察總長孟莫西已經將他秘密囚禁了。」
「帕札爾並沒有殺死老師。」奈菲莉說得斬釘截鐵。
「孟莫西可不這麼想。」
「有人想打擊他,毀滅他的聲譽並阻止他繼續進行調查。」
奈巴蒙對她的解釋毫不在意,「這跟我無關。」
「那麼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因為現在只有我能還帕札爾的清白。」
奈菲莉不禁打了個寒戰,她有了希望,卻也擔憂,感覺甚是複雜。
「奈菲莉,你若希望我向門殿長老提出證據,你就必須嫁給我,把那個小法官忘了。你要他自由,就要付出這個代價。我才是真正配得上你的人。現在,一切都看你了。你可以選擇還帕札爾自由,也可以選擇判他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