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弗魯米這樣的人加入到我們這一邊,一切問題都解決了。」惠勒繼續道,「有了對《國際新約》的一致支持,我們肯定,自黑暗時代以來最偉大的宗教回歸及信仰新生的時代就會到來。下一個世紀將會是和平時代。」
蘭德爾壓制著他的噁心,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很好,棒極了,喬治,你們幹得真不錯。現在請解釋一件事,就會滿意了。我和弗魯米談過。我知道他的立場——他原先的立場是什麼。你只要告訴我,這樣一個激進的改革派怎麼會放棄他的信仰,向你們的保守的正統派妥協?」
惠勒看上去受了傷害。「你看錯了我們。我們根本不是那氣量狹小的原教旨主義者。對於從精神上、物質上有益於人類的任何改動和變更,我們都樂於接受。那就是上天賦予的奇跡——從加利利來的主,他也是靈活的,善解人意的,願與人和解的。我們都是他的子女。為了更好地服務於公眾利益,我們可以變化。史蒂夫,我們知道妥協絕不是單方面的。當弗魯米接受了我們的發現之後,願意放棄他的反對意見,那麼,我們就讓他並且不改變他原來的那一套。這就是說,我們會和他一起搞一些改革的,這不僅指對《聖經》和祈禱儀式的詮釋還有一些社會改良,使教會對人民的需要負擔起更多責任。這次妥協的結果癒合了一場危險的宗教分裂。現在我們不僅有一本新《聖經》,而且有一個新的充滿活力的世界教會組織領導我們前進。」
蘭德爾一動不動地坐著,盯著這個偽善的生意人。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組合,一個權力俱樂部。像一個巨大的食蟻獸一樣,以一個名為「妥協」的吸盤,舐盡所有的東西,給予的少而吸取的多。那是個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像全球企業,像軍火壟斷集團,像強大的政府,像世界性的銀行,像正統的宗教信仰。他現在終於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個最新的壟斷集團又已形成了。他,蘭德爾,傻乎乎地做了他們的催化劑。他本來找到了用於對付那些偽善及反人類的人的武器,這一武器可以導致「第二次復活」的終結,他把它信任地交給了弗魯米。弗魯米則利用這一武器,迫使「第二次復活」的領導者們達成什麼「妥協」。承認我,我就承認你。如果你拒絕我,我就能用蘭德爾的武器打擊你們,並最終摧毀你們。最後,弗魯米沒有選擇內戰來得到全面勝利,而且「妥協」,隨之換來的是一半勝利。一旦要坐上世界宗教協會理事長的交椅,他就會像猶大一樣是只帶頭羊,把信仰者帶進惠勒的羊欄。
在整個計劃當中,蘭德爾發現,只有一個人被擱淺了,他自己。
事情很明顯,一個人勢單力薄的反抗於事無補,要麼同流合污,要麼我行我素。同流合污的話,只是良心上過不去,我行我素則意味著死路一條。
「你想讓我做什麼,喬治?」他平靜地問道,「你是想讓我成為弗魯米那樣的人嗎?」
「我想讓你面對現實,就像弗魯米那樣。你捲進了一場輕率的遊戲,追隨著某些愚蠢的懷疑,與罪犯和瘋子彼此唱和。然而你只導致了對《國際新約》的進一步證實,給你自己帶來一大堆麻煩。現在承認你錯了吧。」
「如果我承認了又會怎麼樣?」
「那我們還可以挽救你。」惠勒小心翼翼地說。「剛才在法庭上,你陷入了麻煩,我敢肯定法官會判你刑。鬼才知道你會在巴士底監獄呆上多長時問。丟盡了臉,到頭來一無所獲。對你這樣的意見不同的替罪羊,將來也未必有好結果。你回到法庭去聽最後裁決時要求法官給你一個翻供的機會,你的要求會得到准許。方滕先生在這兒很有勢力,我們這項計劃在這兒也很受重視。」
「我應該怎麼說,喬治?」
「你只需照直的、態度謙順地說很簡單的一席話,收回你原來的證詞。就說你聽說有人在羅馬發現了詹姆斯手稿的一些碎片。作為『第二次復活』的忠實成員,你為將這個碎片歸還到它應有的主人而開始了尋找。在羅馬,你找到了持有該碎片的羅伯特-萊布朗,他是個怙惡不悛的罪犯,他從蒙蒂教授那兒偷來了碎片。你花了一點錢就買通了他。你一點都不知道意大利政府會反對你把碎片帶到國外,你只是以為它是阿姆斯特丹詹姆斯手稿的一部分。你將它帶到法國,以便對其作進一步鑒定,你根本不想走私。當你被查出來時,你陷入了恐慌。你不知道自己觸犯了法律,你嚇壞了。你謊稱你帶的碎片是偽造品,毫無價值,只是為了證明你並沒有攜帶國家珍寶,你還編了一個故事為自己辯白。這個錯誤是由於對法律的無知以及對我們的事業的過分熱心造成的。說你覺得抱歉,你請求法庭寬容你。這些就是你該說的。」
「如果我這樣做,法官會怎麼說?」
「他會與我們商量,與我們五個人以及意大利政府代表商量,不會有事的。法官會採納我們的意見,他會減少你的罰金,延緩你的判決,你就可以作為一個自由人,頭昂得高高的從這走出去。後天早晨在阿姆斯特丹的王宮你將再次加入我們的隊伍,共同創造聲勢浩大的新聞發佈會,這將是一次難忘的、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
「聽起來怪誘人的,我必須承認。不過,如果我不撤回陳詞呢?」
惠勒的笑容消失了。「那我們可就愛莫能助了,我們任憑法院怎樣處置你。全球集團企業那裡我們也無法替你說好話了。」
他頓了頓,「你看怎樣,史蒂夫?」
蘭德爾聳聳肩,「不知道。」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知道怎麼辦?」
「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
惠勒皺起眉頭,看了看腕上戴的手錶。「給你10分鐘的時間考慮,」他陰沉沉地說。「也許這10分鐘你和一個對你更有影響的人度過會更好。」他向廳口走去,「也許你對她有話說。」他打開門,向外頭的人示意。又回頭望了蘭德爾一眼。「這也許是你最後的機會,史蒂夫,不要錯過了。」
他走出門去。過了一會,安傑拉-蒙蒂從門那裡走進來,遲遲疑疑地,把身後的門關了。
蘭德爾慢慢地站了起來。自他上次見她以來恍若隔世。她仍像他第一次在米蘭見到她時那樣令他心魄激盪——在情感的日曆上,那是公元以前的事了呵。她穿著一件薄薄的絲罩衫,裡面可以看到她戴著白色花邊的胸罩,腰上束著一條寬寬的軟羊皮皮帶,下面是一條夏天穿的短裙。她摘掉太陽鏡,用她那雙綠色的杏眼擔憂地望著他,等著他說一句歡迎的話。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將她拉入懷中,擁抱她,傾訴衷腸。
然而,現在他的心裡充滿了不信任。惠勒說他可以和某個能影響他決定的人呆上10分鐘。安傑拉到這兒是來影響他的。
他並沒歡迎她。「真是個意外。」他說。
「你好,史蒂夫。時間不太多,不過他們讓我來見你了。」
她穿過陰暗的房問。史蒂夫仍然沒有做出歡迎她的姿勢,她走向他對面的椅子,靜靜地坐在椅子邊上。
「誰派你來的?」他嚴厲地問,「是惠勒和他那幫加利利黑手黨嗎?」
她放在皮錢包上的手指抓緊了。「什麼都沒變,瞧,除了你變得更刻薄。不,史蒂夫,我自己剛從阿姆斯特丹來。我聽說了發生的事。昨天晚上,你被捕後,內奧米打電話給我問一些事,她告訴我你有麻煩。顯然弗魯米從巴黎給出版商們打了電話。他們都準備動身到弗魯米那裡去。因為內奧米也要去,我就問我是否能來。」
「你剛才不在法庭的聽證席上?」
「不,我不想去。昨天很晚了,惠勒先生與弗魯米會過面後,又到我這來,告訴我他以及其他出版商從弗魯米那兒聽來的一切。接著,剛才當惠勒先生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內奧米把剛才在法庭上的事都告訴我了。」
蘭德爾坐了下來。「這麼說你知道他們要把我送到十字架上去。不僅僅是惠勒那班人,還有弗魯米。」
「是的,史蒂夫,我說過,我擔心會出這種事。現在,從內奧米說的情形看,這事的確發生了。」
「你知道嗎,惠勒剛才讓異教徒放棄他的信仰,這樣他就能加入『第二次復活』?」
「我一點也不奇怪。」安傑拉說。「他們需要你。」
「他們需要隨聲附和者,他們並不想有惹是生非者。」他看到她有些不安,便試探她說,「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讓你知道,不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會變。」
「甚至我繼續攻擊你父親的發現?甚至當我將它暴露並毀掉這一切——毀掉你父親的名聲時也不變?」
那張美麗的意大利臉繃緊了。「我父親的名聲與此無關。關鍵是希望的存在或毀滅。我知道你和羅伯特-萊布朗站在一邊,弗魯米最開始也是這樣。但這並沒有把我從你那分開,我還在這。」
「為什麼?」
「為了讓你知道,即使你不相信——不相信我父親的發現,不相信支持這個發現的人,甚至不相信我,你或許仍然能找到正確的道路,史蒂夫。」
「正確的道路?」蘭德爾憤怒地重複著,嗓音提高了。「你是說像弗魯米那樣?你是說你希望我像他一樣背叛?」
「你怎麼肯定弗魯米像你說的那樣是背叛?」她試圖辯理。「難道你不相信弗魯米是一個有教養、高尚的人?」
「他可能是,」蘭德爾承認。「可是他仍拿到他要的價——世界宗教組織的領袖地位,當然,如果你認為只要能達到一個值得的目標什麼手段都可以採取,那麼他是可以被稱為正人君子的。」
「史蒂夫,你不也承認這一點嗎?你不承認結局是真正重要的——如果所採取的方法不會傷害任何人?」
「不,」他堅決地說,「如果結局是謊言的話。這個結局對每一個人都有害。」
「史蒂夫,史蒂夫,」她懇求道,「你沒有證據,你沒有一點證明詹姆斯和彼得羅納斯關於基督的故事是謊言的證據,你只有猜疑,你勢單力薄。」
他越來越惱火了。「安傑拉,如果我不是一個人在羅馬的話——如果在最後那些日子裡你在我身邊的話——你現在就會站在我這一邊了。如果你見到了萊布朗,聽到他說的話,經歷了後來所發生的一切,那麼你的眼睛就會睜開了,你也不會再盲目地信仰,你就會像我一樣問自己一些嚴厲的問題,你會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像萊布朗這樣一個經受住了種種非人待遇,在80歲仍敏捷活潑並在羅馬住了這麼多年的人會在他要把那件偽造品找回給我的那一天竄到一個撞了人就跑的司機的車輪底下?我現在能猜著這件事怎麼發生了。惠勒和他的出版商們,或者弗魯米——現在他們是一路貨色——一直監視著我。正像弗魯米知道我在精神病院裡見過你父親一樣,他也有法子知道我會去找萊布朗。我很可能被盯梢了,很可能有人匯報我與萊布朗在羅馬和錦花大酒店的會面。可能有人從錦花大酒店跟蹤萊布朗到他家,第二天他就被悲慘地碾死了,清除掉了。安傑拉,我們可不是生活在一個你想像的那麼好的世界裡。如果能增加耶穌基督的榮光,如果能拯救教會並且使一本新的《聖經》得以暢銷,一個有過犯罪記錄的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史蒂夫——」
「不,等等,聽我說完。還有一個問題——事實上,還有幾個問題。誰得知了我去過奧斯蒂亞-安蒂卡,誰得知了我找到了手稿碎片?誰讓意大利政府警告巴黎的海關說我帶著那偽造品?現在答案很清楚了。弗魯米知道萊布朗有這樣一塊碎片。他回到惠勒、戴克哈德、方丹及其他人那裡,做成了——或者說敲定了他們間的交易。於是他們便到巴黎的機場去截我,毀掉了偽造的證據,也消除了我。這就是問題所在。不要告訴我他們也找你麻煩了,安傑拉?」
有好幾秒鐘她玩弄著手中的太陽鏡。「史蒂夫,我怎麼跟你說呢?我們講著兩種語言——你用懷疑說話,我用信仰說話——因而對於同樣的問題我們有不同的回答。萊布朗在他想幫你的那天死了?一個年過80的老人在羅馬繁忙的街道上遊蕩而被汽車撞倒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嗎?史蒂夫,我是個羅馬人,在我住的那個城市裡,我每天都會讀到、聽到這種事。我們城裡每4個人中有一個有汽車,我們的司機是全歐洲最野蠻、最張狂的。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一件常見的事故,並非什麼陰謀或者謀殺。弗魯米、惠勒、傑弗裡斯博士是殺人犯?簡直難以想像。至於你在海關被抓,對於國家珍寶,意大利政府派出了許多偵探和間諜。有人看見你從奧斯蒂亞-安蒂卡出逃。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沒有察覺。不過即便是『第二次復活』安排了逮捕你,這人是壞的或非法的嗎?他們在你匆忙下結論及錯誤使用它之前不得不弄清你挖出來的究竟是什麼。他們必須沒收它,對它進行測試和試驗。如果那個是贗品的話,我敢肯定他們會把它還給你,並且推遲或停止《國際新約》的出版。但是當他們在正是你認為是專家的那個人那裡,得知你那件東西正是我父親發現的真的文稿殘片時,他們就必須阻止你,對你提出訴訟,以避免不必要的謠言。史蒂夫,你明白嗎?對同一件事,因為懷疑和信仰的差異,會產生迥然不同的看法。」
「你這樣說也能解釋我還沒問的另一個問題嗎?」
她看上去很迷惑。「是什麼?問吧。」
「這位奧古斯圖-蒙蒂是怎麼想到去奧斯蒂亞-安蒂卡挖掘的?」
她給搞糊塗了。「因為6年前有人在那堆廢墟旁邊找到了一片古文稿,並給他看了。」
「你不知道是萊布朗把這個線索帶給你父親的?」
「不知道。直到惠勒先生昨晚提到他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你不知道去年萊布朗與你父親見了面,而正是在那一天你父親患了精神病?」
「不,直到昨天惠勒先生告訴我說,據你稱在我父親的約會本裡找到了這樣一次會面的條子我才知道。」
「而你看不出這裡面有什麼蹊蹺?沒有可疑的地方?」
「沒有。在那天和那天之前我父親和許多人打過交道。」
「好,安傑拉,讓我試試你的信仰。你打算把你父親去年與萊布朗在羅馬會過面這事告訴法官嗎?這樣就會把你父親和萊布朗聯繫上,這個案子就會有新的疑點,也許就會導致對最終事實的調查。你有足夠的信仰來做這事嗎?」
她搖搖頭。「史蒂夫,」她說,「『第二次復活』的頭們已把我們的證言呈給法官了,在上面我已說了我知道的一切。昨晚上,我打電話給羅馬的露絲雷西亞,讓她讀了我父親約會本上的那條記錄,每一個人,包括法官先生都覺得『R-L』這兩個縮寫不足以說明問題。不過即使這兩個縮寫字母是指羅伯特-萊布朗,又能說明什麼呢?不管怎樣,我想法官該知道它。你看,史蒂夫,我不害怕,一個人有信仰時是不會害怕事實的。」
蘭德爾不再有戒備了。他坐著,一副失神的模樣。最後一線生機。「你能否把這一情況告訴另一個人?」
「誰?」
「普盧默,你能否去普盧默那裡證實一下——即事實上你父親確實和普盧默見過面?」
她還是一陣搖頭。「史蒂夫,他也已知道這件事了,普盧默什麼都知道,而且再也沒有什麼懷疑的了。當弗魯米加入『第二次復活』時,普盧默參加了。可以這麼說,他已經轉過去了,他不再寫匿名信進行誹謗,而開始寫6年前開始直到今天的整個方案的獨家歷史。」
蘭德爾坐在椅子上,他受不了了,每一個反對的人都被他們收買了,這意味著他企圖得到一本《國際新約》而對亨寧敲詐是沒有必要了。
有人在敲門,接著門開了。法庭公務員探進腦袋。「蘭德爾先生,你最後判決的時間到了。」
蘭德爾站起來。「再等半分鐘,」他說。對面的安傑拉也站了起來。他又一次面向她。「你想要我撤回原先的證詞,是嗎?」
她戴上太陽鏡,「我想要你做必須做的事情,這也用不著我多說。」她思索著再說些什麼。最後她說,「我到這兒的確是想告訴你,不論你是什麼,你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只要你懂得回報愛,我就會愛你的。先愛你自己,然後愛我。可是除非你對人性,對未來有信仰,你才懂得愛。我為你感到難過,史蒂夫。不過,我更為我們難過,除了信仰,我什麼都能為你犧牲。我希望有一天你會明白。現在,你愛怎麼做都可以。」
她匆匆地走出房間,只留下蘭德爾一個人。
「你想在最後判決之前做最後一次陳述嗎,蘭德爾先生?」
「是的,尊貴的閣下。」他對法官說,「我回想了一下我在這間房子裡所做的陳詞。我想說我去羅馬並不想破壞『第二次復活』或《國際新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證明發現的是一位真正的耶穌基督。」
他看到惠勒和其他4個出版商甚至安傑拉雖然坐在前排卻前傾身子側耳細聽。
蘭德爾面朝法官。「我在羅馬聽到的,親眼看到的一切都向我證明,我新找到並帶到法國的那塊碎片以及《國際新約》賴以為基礎的古文稿集是一個現代的複製品,是一個擅長此技的制贗品者所製造的偽造品、假貨。我相信蒙蒂教授找到的東西是沒有價值的,詹姆斯和彼得羅納斯的文稿中的基督,不過是捏造出來的偶像。儘管在此之前的證詞都是反對我的,我仍認為我進入法國時帶的東西是偽造品——我再說一遍,毫無價值,所以我沒犯罪。我相信,在仔細考慮了我的第一手信息和調查後,在不受個人因素的影響下,法庭會判我無罪。並且,我請求法庭把丟失的那片3號文稿——在某種意義上說是羅伯特-萊布朗的遺贈——還給我,這樣我可以把它送到世界上其它一些更具客觀態度的專家那裡進行檢測。其他的沒什麼了。」
「你說完了,蘭德爾先生?」
「是的。」
「很好。被告的陳述已完。現在宣佈對這樁案子的最後判決。」勒克萊爾法官(口悉)(口悉)嗦嗦地翻著桌子上的一堆文稿。一共有兩件訴訟。「考慮到被告在他本國一直是守法公民以及該案例的特殊性和當時他被捕時的情景,對於他擾亂公共秩序及毆打官員的第二條訴訟,就不提了。至於第一條——即被指控被告在未作適當的申報就將一件無價之寶帶進法國——」
蘭德爾屏住了呼吸。
「——法庭認為文稿是真的,被告的罪名成立。」
蘭德爾似石頭似地僵在那裡。
孤軍奮戰,他想。
「現在我宣佈判決如下,」法官繼續道,「被告史蒂夫-蘭德爾被判3個月徒刑並罰5萬法郎。考慮到被告似乎並非有意破壞法律以及被告的委託人的要求,不對被告罰款,3個月的徒刑緩期執行。不過,為了保護他的委託人以及不再發生類似的騷擾公眾的行為,被告將被送回他目前的牢房,監禁兩天,直到《國際新約》公開宣佈後——48小時後——被告將被押著從現在這個牢房到機場去,從此驅逐出法國。」
法官清了清嗓子。
「至於你提出的把文稿碎片歸還給你的要求,本法庭不予接受。既然鑒定結果為真,那麼沒收的文稿將送還到當前的擁有者《國際新約》行動機構叫『第二次復活』的負責人那兒去,任憑他們處置。」
他把雙手往桌上一拍。
「現在休庭。」
兩名警察出現了。蘭德爾感覺到他腕上的冰冷的金屬,發現自已被銬上了。
他往那一排排凳子望過去,避開安傑拉,眼睛盯著圍著弗魯米的興高采烈的惠勒、戴克哈德和方丹身上。
蘭德爾看著他們,忽然有一個念頭閃過。不管這是否褻瀆神靈,那個念頭進入腦中並留在那裡。
主啊,饒恕他們吧,他們不知道幹了些什麼。
他馬上修正了上面的話,主啊,饒恕他們,不是因為他們對我的不義,而是因為他們對聖靈以及那些不加懷疑的、無助的、和容易欺騙的世人的愚弄。
又是一個糟糕的時刻——事實上不是太糟糕而是令人難以置信、難以相信並且十分古怪——那是在半個小時後,他又回到了拘留所內的時候。
他作為不受歡迎的一分子,被判從法國驅逐,並且自己掏錢買機票。保安警察隊的監察員巴沃向他要飛往紐約的單程機票的錢。蘭德爾搜遍了他的錢包以及旅行支票,然而令他沮喪慌張的是,他身上沒有帶過錢。他被告知最好盡快弄到一筆錢。
他記起他沒把那兩萬美金帶在身邊,他把錢放在羅馬錦花大酒店的一個安全保險櫃裡。離開巴黎前,他已和旅館說好把錢轉回到他在紐約的戶頭上。現在既然他缺錢,他首先想到給薩德-克勞福德或萬達打個電話,讓他們中任何一個把所需的錢數電傳過來,但接著他又想起,他在巴黎有個好朋友。
這樣,他從看守的辦公室給美聯社的薩姆-哈西撥了個電話。
蘭德爾沒說關於「第二次復活」和《國際新約》以及萊布朗的手稿碎片的這一堆複雜的事。他告訴哈西,他昨天因把一件未經申報的藝術品帶進法國而在機場被捕了,這完全是個誤會,不過不管怎樣他現在被監禁在法院的拘留所裡。
「我需要一些錢,薩姆。這回我正好錢不夠,幾天後我回國後給你。」
「你需要錢?多少?你說吧。」
他說了。
「我馬上就送過去,」哈西說。「喂,等一會兒,史蒂夫,你還沒告訴我——你服罪了嗎?」
「當然不服。」
「那麼,你的審判什麼時候開始?」
「已經審過了,今天早上開的庭,我被判有罪。我被判了刑還有罰金,緩期執行。我的東西被沒收了。我被驅逐出法國,那就是我要錢的緣故。」
電話的那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讓我弄清楚,史蒂夫,」哈西說。「你被捕——是在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
「接著今天早上就對你審判並判決了?」
「不錯,薩姆。」
「等一下,史蒂夫——現在我們當中有一個人腦子不正常,但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是,那不可能,在法蘭西不可能。你最好告訴我今早發生了什麼事。」
意識到衛士還在監視著他,蘭德爾簡潔扼要地跟哈西敘述了預審法庭上的事,陪審團的裁決及宣判。
哈西驚訝極了,在電話那頭竟口吃起來。「可——可是那不可能的——不可能——簡直是胡鬧。你敢肯定事情就是照你說的那樣發生的嗎?」
「薩姆,看在上帝份上,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這事就發生在幾小時前,我於嘛要捏造?」
「我的天!」哈西嚷道。「我的上帝,我在這住了這麼多年,呢,也聽到過關於詐騙、關於私設法庭的謠傳——但是我直接從某一個人那兒聽到在我還是第一次。」
蘭德爾糊塗了。「你什麼意思?那怎麼啦?薩姆?」
「你是說怎樣審判才是正當的?聽著,史蒂夫,我的親愛的,無知的外國佬,你給人騙了,給人以捏造的罪名判了刑。你對法國的法律程序難道一點也不清楚嗎?他們對你的審判完全不是合法的。最後定案必須經過預審、初審、終審,然後才是陪審團的裁決。可你什麼程序都沒經過就定罪了。這肯定是個私設的法庭,他們巧妙地以捏造的罪名給你判了刑。史蒂夫,據我猜測,在你這個案子中一定牽涉到什麼人物,某個地位很高的人物非常急切地想把你弄掉,把你迅速地、悄無聲息地打發掉。我不知你現在捲進了什麼事,但對某個人來說肯定重要之至。」
「不錯,」蘭德爾呆呆地說,「對某個人,對某些人,的確非常重要。」
「史蒂夫,」哈西著急地說,「你想要我插手嗎?」
蘭德爾考慮了一下他朋友的介入。最後,他說,「薩姆,你喜歡在歐洲,在法國工作嗎?」
「你什麼意思?我對這簡直著迷。」
「那麼就別管這事。」
「可是正義呢,史蒂夫——誰來伸張正義?」
「把它交給我吧。」他頓了頓。「我感謝你對我的關心,薩姆。現在把錢送過來。」
他掛上電話。
正義,他想。
自由,平等,博愛,他想。
接著,他意識到這句話只是法蘭西的承諾。不過並不是法蘭西審判了他——那只不過是政府職權。他受到了某個超級力量的審判。「第二次復活」審判了他。
那是個普天同慶的星期五的早晨——蘭德爾被釋放出來的那天早上。蘭德爾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天早晨經歷的事情。
他認為在他有生之年,再沒有哪件事比這事件更被廣泛注意和更有影響力了。當然,日本宣佈轟炸珍珠港,柏林失陷和希特勒之死,蘇聯人造衛星(亞)發射,約翰-肯尼迪總統被刺,尼爾-阿姆斯特朗跨出的人類登月的第一步,這些都是重要的。但是,對蘭德爾來說,在事件所激起的公眾情緒方面,沒有哪一條消息能與這條消息相比,這就是來自荷蘭阿姆斯特丹皇宮的消息。消息說,人類的救世主和上帝的信徒不可否認地存在於世上。
多少天來,蘭德爾一直聚精會神地從事於它的真偽之辨,同時為了自身的生存,他差不多把詹姆斯福音書和彼得羅納斯羊皮紙在人們中間將產生的強大衝擊力給忽視了。
但是從拘留所到巴黎外的機場的整個途中,蘭德爾注意到每條街,每一間咖啡屋,每一扇窗戶裡的人都被這件事給吸引了。無論是法國人還是外國人都走了出來,都在拿著報紙看,舉著收音機聽,都圍坐在商店前的電視機旁,充滿了激情。
在開往機場的警車中,蘭德爾被兩名穿藍色制服的法國警官夾坐在中間,一名叫哥翰,一名叫勒菲芙。他們十分專心地看著報紙,而將這位在這次戲劇性的事件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的蘭德爾給完全忽視了。在每一張報紙上都有這件事的報道,而且幾乎佔據了報紙第一版的一半篇幅。蘭德爾掃了一眼那些巨大的標題:基督耶穌重返人間!另一個標題是:基督耶穌復活了。還有其他許多大型標題,在這些標題的下方,是一些照片包括詹姆斯福音——奧斯蒂亞-安蒂卡的照片,還有修正後的耶穌像和《國際新約》的封面。
在汽車的前座上,開車的司機一直沒有說話,他正耐心地聽著來自阿姆斯特丹播放的法語節目。
在蘭德爾兩邊的警官偶爾大聲地給對方讀一些消息,有時他們意識到蘭德爾不太懂法語,於是他們就翻譯成英語。蘭德爾所能分析出的就是:報紙只報道了《國際新約》的大概要點。在阿姆斯特丹的皇宮裡,全部細節正在宣佈。有2000多家新聞單位來到現場聽完整的宣佈,這2000多家新聞單位來自世界上不同的國家,新聞將通過全晶體、1900電路系統的通信衛星與以前的人造衛星環繞地球把圖像和評論轉播給地球各個角落的無數的電視觀眾。
一路上,只有勒菲芙和蘭德爾進行了一次私人間的對話。他停下閱讀,奇怪地看著蘭德爾說:「你實際上是這個的一部分,是嗎,先生?」
「我是。」
「可是他們為什麼將你驅逐出鏡?」
「因為他們都瘋了,」蘭德爾說,接著他補充道:「因為我不相信。」
勒菲芙睜大了雙眼。「那麼你肯定是瘋了。」
他們已經到了機場,勒菲芙警官打開汽車的後門跳了下去,他試著幫助蘭德爾下車。因為蘭德爾的手銬牽在哥警官的手上,所以蘭德爾不得不用力,這樣扭了他的手腕,疼痛提醒了他自己是誰,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機場的一層樓裡,非常嘈雜,現在又非常擁擠。為了旅客和參觀者之便,也為了工作人員的方便,機場在大廳裡安裝了大屏幕電視。電視周圍,人們擠在一起看,圍了一層又一層。甚至在售票和咨詢處,顧客和服務人員也因全神貫注於抬眼即見的電視節目而忘了自己的工作、事情。
勒菲芙警官去為蘭德爾取單程越洋機票並核對登機時問。勒菲芙走後,哥翰擠進一群人中去看最近的電視,蘭德爾因為手銬被他牽著而不得不隨著他走。
從觀眾密密麻麻的頭上望去,蘭德爾一面努力去看電視畫面,一面聽著講解員的評論和解說。首先用的是法語,然後是英語,在這個新聞發佈的日子用了英、法兩種官方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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