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金一聲怒喝,令狐甲四人早一掄手中鋼刀分兩個方向騰身要包抄閒閒而立的金小山。
坐在關金馬前的兩頭黑犬一起又坐,因為關金未向它們發號施令。
金小山並未反手去抽「閻王梭」,他冷笑連連的道:
「姓關的,你怎的這般健忘?我也曾在你那莊中的演武場上同你的這班板桶比劃過,其結果才幾日,你應當記憶猶新才是,怎麼這時候又衝動得忘了我是誰了!」
關金破口罵道:
「今日一戰,是為我那宏色侄兒報仇,王八蛋,你準備保命吧!」
呵呵一聲冷笑,金小山道:
「我金小山又保的什麼命,如果我老遠的到你這莊前來保命,不如我躲得遠遠的不用來!倒是你這老小子,今日我們一旦動上手,必得分出個誰輸誰贏誰佔先,其結果是絕對的,那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姓關的,且把生命交付上天,賭一賭你我的造化吧。」
關金愣然心驚,但他卻一甩國子臉,狂叫道:
「王八蛋,你好囂張啊,且等放倒你小子,關太爺自會用你那一身賤肉,好生的要我兩頭巨犬飽餐一頓。」
金小山聳聳肩,道:
「真要是扯橫在你姓關的面前,我金小山的這身賤肉當由你來任意處置,即算像當年你暗算那批淘金客的方法,他娘的,我也認了。」
關金的國字臉一栗,沉聲喝道:
「你在放的什麼屁?」
金小山嘴角上撇撇,冷冷的道:
「可是搔到你癢處了吧,我的關大爺。」
關金咬牙道:
「你說老夫暗算淘金客,是憑什麼為證?不錯,老夫當年是領了一批淘金客來到這金沙河岸,可是誰都知道他們在那晚金沙河發大水的時候全被洪水沖走了的,官司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結案,你娘的又憑什麼說老夫謀害了那批我遠從千里外帶來的淘金客,真是滿嘴胡說八道。」
金小山打個哈哈,道:
「就算是被大洪水沖走,下游也會浮起屍體來,怎的卻無聲無息的全失蹤了!卻又單單活了你兄弟二人,要我看,不定你兄弟把這批淘金客坑死在什麼地方了吧!」
關金已至狂怒得全身直哆嗦的道:
「可惡啊,連官府全知道我關某是清白的,你才多大,竟然敢派我的不是,給老夫裁贓。」
說至此,他突然一揮手,對令狐甲四人道:
「給我殺,完了每人有重賞。」
令狐甲四人早準備要圍殺金小山了,如今一聽關金這般吩咐,四個人一掄手上大砍刀,狂吼一聲,挾著熾熱殺機,厲烈的直向金小山圍殺而上。
大砍刀森森寒氣,挾纏著「嗖」聲連貫,撩起氣旋與冷電激流,端的令人窒息。
金小山平伸雙手,有如大鵬展翔,他一躍三丈高,斜刺裡向四人包圍圈外衝去。
人尚在空中,「閻王梭」已快不可言的握在掌中。
馬上的關金一見,疾伸雙手,厲叫道:
「上!」
這次他的手指著金小山,那是在指揮他的馬前兩頭巨犬,因為他今日必欲置金小山死地方甘休!
連聲的「嗷嗷」狂叫,兩頭巨犬就在金小山身子剛落地的同時,雙雙已平飛而上。
兩頭巨犬的犬嘴,披露出森森足有一寸犬牙,毫不保留的向金小山撲咬過去。
金小山似是擺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式,他就在兩犬在前,令狐甲四人在後進來的時候,調頭就走。
不錯,他是在走,看起來他根本未曾躍身疾跑,但身後的巨犬與四個大漢,卻總是以一定的距離在他身後追。
方向未變,金小山走的是附近小道,速度一樣,但追的巨犬依然在他的身後三丈遠。
於是,關金騎馬銜尾也在後面追來了。
他邊追邊大叫,道:
「快追,千方別叫這小子再逃了。」
巨犬後面的令狐甲也高聲罵道:
「姓金的小子,你要有種就別跑,同大爺們血戰一百合。」
其實他心中十分明白,如果不是莊主在後趕來,他可能來個順水推舟的說上幾句場面話算了,無他,因為金小山手上的「閻王梭」他實在難以應付。
沿著山道往峰上盤,金小山不由咧嘴微笑,因為他發覺前面連著幾處轉彎,那是折騰人的好地方。
金小山回頭望望緊追不捨的兩頭巨犬,他剛一轉身,突然塌肩迴旋,「閻王梭」悄無聲的出手了。
聲音是清脆的,但他卻不暇細看。
「閻王梭」一發又收,於是兩頭巨犬相繼倒臥在岩石道上,當真是叫的機會也沒有就躺在地上了。
令狐甲四人也追的不慢,但當四人望望地上死犬以後,令狐甲高聲罵道:
「他娘的老皮,姓金的也忒可惡,竟把莊主愛犬打死。」
另一人望望遠處,對令狐甲道:
「那小子滑的很,還真被他溜掉了!」
不旋踵間,馬蹄聲傳來,關金已到了令狐甲四人前面。
他見巨犬已死,更是氣的大罵不絕:
「姓金的小子呢?」
令狐甲回應道:
「回莊主的話,那小子逃掉了。」
關金怒道:
「怎麼會逃的,著看他往磐石嶺上跑,那地方可沒處逃,你們快追。」
令狐甲四人正欲再追,突然頂上一聲哈哈,金小山道:
「各位,你們想我是個抽腿撒鴨子的腳色嗎,我大叔經常對我耳提面諭,手握『閻王梭』的人,只有追別人,可絕不著興被別人追趕。」
關金與令狐甲等人一驚之下抬頭上望,金小山也可真絕,他竟四腳拉叉的坐在三四丈高處的斷崖上面,只伸個頭露出兩隻大腳丫子垂掛在上面。
令狐甲一掄大砍刀,罵道:
「小子,你下來!」
關金也戟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原來還躲在上面呀。」
擰身一躍,金小山又落在斷崖下面,他右掌上正托著極光閃閃的「閻王梭」,冷厲的對關金道:
「姓關的,天燥有雨,人躁有氣,你不該對我金小山窮追不捨,你以為有他們四個就篤定吃住我了,你以為養上幾隻大黑狗就唬住人了,呸,今天你是死定了,不但你死定了,等收拾你們以後,老子再殺進你莊內,我是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先為那些被坑害的淘金客索回命來,然後老金礦村中住著的人,再不會受你姓關的威脅,你蹺呢!」
關金一聽大怒,道:
「好個狠心的狗東西,我姓關的與你誓不兩立,殺!」
關金殺字出口,令狐甲早當先奮不顧身的向金小山殺去,他是新仇舊恨一起算,倏然身形飄閃,全身立刻不停閃晃,猶似真假莫辨的三條人影。
另外三人也各自雙手握刀,全部咬牙豁上,剎時間各以快速動作,掀起地上積雪紛飛中,黯淡的光線下,空氣在波蕩旋升,只見刀光,哪分得出誰是誰來。
原是卓立在兩丈外的金小山,他不閃不躲,更未再次的騰身起躍,而和是著身子直往撲過來的四人撞去。
四把砍刀暴灑出流光如電,刃芒成束的盡在金小山四周閃耀中。
就聽一陣叮叮噹噹之聲相連不絕,且帶著沙沙的擊打聲,早見金小山已游動在四人之中,「閻王梭」並未打出,而是見招折招的一陣撩擋不停。
令狐甲突然冷厲的叫道:
「夥計們,把這小子圍緊些,叫他沒有機會打出那支『閻王梭』,時間一久,他絕難逃我等亂刀劈!」
「野龍爪!」
狂叫中,他人已拔地而起。
人在空中,「閻王梭」一閃如流光倒逝般,「砰」的一聲脆響。
於是,令狐甲一聲「啊」,人已萎跌在地上。
金小山就在令狐甲的身子未倒之前,雙腳已踩過令狐甲肩頭,再次騰身而起,一閃而落在兩丈外。
另外三人一驚之下,只見令狐甲的頭頂已開了天窗,血正自他的頭頂向外冒,似山泉外洩,但卻是鮮紅的!
馬上的關金狂叫不休的道:
「殺了他!殺了他!」
三人又向金小山衝來,厲烈得每人的面上全扭曲得變了形,走了樣!
不等三人揮刀砍來,金小山突然擰身而起,他看起來又似要向山峰躥升,「閻王梭」卻向前三尺,突然中途折回,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打向衝來的紅色魚眼大漢。
「叭」的一聲,紅面魚眼大漢躲閃不及,當場也倒在血泊裡。
金小山已是殺紅了眼的狂叫道:
「閻王梭!」
緊接著,只見他旋身如陀螺急旋中,另外兩個大漢也相繼躲閃不及的倒在地上。
除了令狐甲,這蘭個人的死是一般樣,全是死在面門上一個血洞。
關金連多看一眼都沒有,拍馬就走。
不料他一衝向山下,突然見金小山雙手叉腰的擋住地的去路。
大驚之下,不及細看,忙回馬又逃。
關金的馬原是狩獵騎的,這時他拚命拍馬疾衝,但卻似是聽得耳邊笑聲不斷……
不錯,那當然是金小山的笑聲。
慌亂中,關金邊跑邊回頭看,但哪裡看得到金小山的人影。
然則笑聲卻仍在耳邊響起,不由得令他更驚,心想,這可真是邪門!
又是一陣狂馳。
一陣的翻了三個山嶺,有幾次幾乎令他自馬上摔下來。
就在這時候,關金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直喘不已,前面望去,疊障層層,山勢陡峭,壑深如淵,滴水嗒嗒,光景已到了一處斷崖絕壁處。
突然間又是一聲笑,起自關金身後,猛回頭,關金還真的大吃一驚。
因為金小山就在他的背後馬上,而他這一路奔馳中,竟會未曾發現。
關金幾乎自馬上跌下地。
金小山伸手一托,道:
「小心,摔下去必然是傷筋動骨呀!」
關金雙肩一晃,怒道:
「姓金的,你想幹什麼?」
突然一掌拍在關金的後腦上,掌勢不重,但足以讓關金翻身滾在地上。
關金撐地一站未站起來,仰頭望向馬上的金小山叫道:
「你要是敢動一動關太爺一根汗毛,看我兄弟饒得了你小子才怪!」
金小山一聽大怒,「閻王梭」一陣「嗖嗖」連響聲,剎時已在關金肩頭以上穿梭般的連閃十次,而每次都在「閻王梭」已回頭時候,關金才急急閃躲不已。
極光又在金小山的右掌上旋動連閃……
關金已是滿面煞白見汗——
金小山冷冷的道:
「別提你那個『人面狼』兄弟,也許我姓金的暫時放你一條生路,你這麼狗仗『狼』勢的一吒唬,我說『鐵算盤』呀,你死定了。」
關金突然一揮皮鞭,筆直的向金小山頭上打去,口中吼叫道:
「打死你這潑皮精!」
金小山半旋身體向內轉,雙肩一橫,躲過飛來皮鞭梢,伸手就去握,不料卻未握住,於是他落下馬,這時他正欲旋過身來要撲上呢,不料關金一聲斷喝中躍上馬身,一鞭抽打在馬身上,那馬幾曾挨過這麼狠的一鞭,立時四蹄一揚,往前衝去。
金小山一愣之間,不由笑了,因為關金逃去的方向是往迎面峰腰馳去。
那座圓得不能再圓的山峰,背面可不正是老金礦村,而老金礦村如果順地勢直走,不過三里地就是金沙河的一個急流灣,金小山還是聽錢鳳說的,那個金沙河當年傳說出了不少黃金呢。
關金拚命的拍馬,這次他可放心,因為金小山絕對未再攀著他的馬鞍,而是在五丈外跟著追呢。
一連的又追了兩里路,一片荒林中的斷崖下面,關金突然像不可思議的失去蹤影。
遠處追趕的金小山連翻騰躍的趕到了山崖邊,就在一處大岩石後面,他這才發現好大一個山洞,隱隱然的正有著馬蹄聲傳來。
於是,金小山冷笑了。
他毫不遲疑的直往洞中進去。
洞中的馬蹄聲漸漸的緩下來,金小山是尋著蹄聲直追過去的。
連著衝進三十多丈遠,洞中已是漆黑一片,直覺得這座山洞的方向是延伸向金沙河。
金小山心中在想,也許再往前走,就會有光亮吧。
洗耳聆聽,馬蹄聲似在某一處停下來了。
金小山不得不放緩腳步,他極目往洞中望,遠處似有如天空孤獨的一顆星般的亮的。
一咬牙,金小山尋著亮點處撲過去,陡然間有幾股冷嗖嗖的寒風吹來。
於是,又聽得馬蹄聲似來自右前方向,金小山急忙撲過去。
不旋踵間,已見那點寒星似的光芒,成一條線的自前方處穿進來。
金小山藉著那點光芒,早見那匹馬正在遠處緩緩的前進,令金小山吃驚的是馬上的關金卻早已不知去向。
連連往馬後躍去,金小山全身戒備,直到他追上馬,直到他越過數支洞內支柱。
但就在這時候,突然聽洞後一聲哈哈狂笑,緊接著一陣嘩啦落石聲傳來。
直覺的,金小山已知上當,他不假思索的躍身馬腹,急把那匹馬調轉頭往回路衝去。
那馬似是也通靈性,聽得響聲,低沉的長嘶一聲,就在大小山的催動下,奮力往回路衝去。
金小山的人緊緊貼在馬腹,他雙手抓住馬鐙,洞上面的落石在驟雨般的往下落,洞中已分不清是蹄聲還早落石聲……
突然間,就在金小山馳馬衝出不到二十丈遠,一聲震天價如雷聲,從怒馬的身上傳來,好大一塊大巖,正砸在那馬的後大腿上面。
怒馬一掙未掙得脫,身子已往地上倒去。
金小山看得真切,忙掙身而起,他雙手抱頭連躥連跳,又躲過一連碎石擊頂,前面已是不見落石了。
金小山站住身子回頭望,那山洞中正自叮叮格格的響個不停,不時傳來巨響,想來定是有盤巖墜落,中中不由一聲「僥倖」!
順著一股寒風勁風,剎時沙塵洞中向外奔流,也立刻把金小山包圍起來。
這真是一場噩夢似的令金小山全身一哆嗦,想想洞中那些落石,如果不是反應的快,自己可能就埋骨在這山洞中了,那時候,誰又會知道自已的下落?
心中念著阿彌陀佛,金小山並不急著走出洞來攔截那關金,因為他突然在想,何不讓姓關的以為自己喪命在這荒山洞中呢!
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姓關的絕對會回轉他的關家莊的。
金小山一念及此,立刻忖度地勢,找了個安全地方坐下來,直到洞腹中的落石聲變得零星,直到捲過來的塵灰已漸漸清楚得能看到洞內,他才一聲冷笑的靜下心來。
金小山要仔細的想想,他以為姓關的絕不是無意間馳來這座荒洞中的,情形十分明顯,姓關的必早知道此處有這麼一座危巖重重的山洞。
金小山在想,就算他姓關的知道有此荒洞,又如何在這種危機中坑陷自己呢?他怎麼能這般得心應手的移支架,推樑柱,一心要把自己同馬埋在洞中?
宛如推敲一項難題,金小山漸漸的把事情想通了,因為他忽然覺得,姓關的必然以此方法坑害過人,而這一次,只不過是舊事重演罷了。
金小山突然靈星一點明,不由一拍大腿站起身來,道:
「對,那幫淘金客的下落,說什麼一場大洪水全被沖失蹤了,天下哪會這般巧的?難道一個也逃不掉?狗屁,必然是被坑害在這洞中。」
一念及此,金小山立刻緩步慢慢往洞外移動,他已決定要在這洞中一探。
他必須要到洞外面找些松枝點火,再不然趕回老金礦村中再同大伙商議以決定。
一路往洞外走,金小山走的可真小心,他還真擔心姓關的會暗施偷襲。
漸漸的走出洞外面,金小山忙躍身在山崖向遠處望,只見遠處的山腰上,正有個人影在雪地上晃動,那人影走的可真快,而令金小山咧嘴笑了……
因為,那明明就是姓關的嘛!
這時金小山身上既未帶火折子,更未掛上火鐮,一時間他無法點起火把進洞查看。
於是他決定先趕回老金礦村去,再說也快中午了,總不能餓著進山洞,金小山認準方向,直往老金礦村走去。
說也奇怪,從遠處荒洞處只繞過圓山半腰,就已看到遠處的老金礦村,光景比走北山凹關家莊還要近便呢。
金小山從老金礦村西邊山中走出來,遠遠的,他見錢鳳同小五子二人正在樹北面翹望呢。
「阿鳳!」
金小山只一叫,錢鳳立刻回過身來,她見金小山從右面荒山而來,滿身的塵土,顯得有些狼狽樣子,早奔跑上去,十分關懷的急急問:
「怎麼從西山來,你去金沙河那邊去了?」
金小山急忙對錢鳳與小五子道:
「快回飯鋪去。」
只看金小山的這情形,就知道一定發生什麼大事情了。
錢鳳二人也不及多問,忙陪著金小山走回店裡。
飯鋪子裡面,菜飯已擺上桌,扁和見金小山走來,笑哈哈的道:
「你這是從哪個地洞裡鑽出來的,怎麼連頭髮也是泥土呀!」
金小山也不多說,邊坐下來,對一旁的錢掌櫃道:
「錢掌櫃,有件事情我得問清楚。」
錢掌櫃一愣,道:
「有什麼話你問吧。」
金小山指西邊道:
「那個像圓饅頭的山,你們有誰去過?」
錢掌櫃搖搖頭,道:
「過去那座山,就是金沙河,那山是姓關的,連幾家獵戶也不許往那個方向去,金兄弟呀,你問這幹什麼?」
金小山道:
「那個圓頭山有個大山洞,連騎馬也能進去。」
輕搖搖頭,錢掌櫃道:
「這倒是沒有聽說過呢。」
金小山一怔,道:
「連那兒有個山洞你們也全無人知道?」
錢掌櫃道:
「我說過,姓關的定下規矩,那地方他是不許外人闖入的,老金礦村的人自然不知道了。」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今日我遇上姓關的,我是著意的在撩撥他,果然他忿怒之下對我下手,被我當場放倒他四個武士,連他養的巨犬也被我殺死,不料他竟故意以驚慌姿態,引我去了那座巨洞,黑暗中,山洞難看清楚,有些支洞尚有以木架支撐著。」
這時連扁和也放下碗筷傾耳聆聽。
錢鳳更是張著大嘴巴臉都煞白的道:
「你進去了?」
金小山點頭道:
「姓關的低頭騎馬進山洞,我隨後跟著衝進去。」
扁和自語道:
「上當了吧!」
金小山大嘴角一撇,道:
「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是否是上當了。」
錢掌櫃笑道:
「他人已逃回關莊,而你卻是灰頭土臉,這不是明敞著你上了當的。」
金小山突然壓低聲音,道:
「當時我是覺著自已上當了,因為我尋著馬蹄聲進去,卻發現只有馬而沒有姓關的人,那時候我一驚,連忙要退出,可是山洞中已開始嘩啦啦的落盤掉石了,我不及多想,立刻藏身馬腹下催馬往洞外沖,不料那馬還是未逃過劫數而被砸死在洞中,我卻抱頭衝到安全地方來了。」
錢鳳已全身發抖的道:
「真是嚇死我了。」
錢掌櫃道:
「明日一早,你還是同扁大夫、阿鳳三人先回墨雲谷吧,留下來我真替你擔心事。」
輕鬆一笑,金小山道:
「明日是要走,但我吃飽飯以後,還得溜進那山洞去查探。」
錢鳳早叫道:
「我不要你去!」
金小山道:
「怎麼能不去呢,因為那姓關的一定以為我已死在山洞中了,但他卻絕對想不到我金小山還活生生的要刨他的底子吧。」
大夥一聽,全都一怔,金小山卻又接道:
「你們想過沒有,姓關的怎麼發的財?」
錢掌櫃愣然一驚,道:
「你是說……」
金小山不等錢掌櫃說完,早笑道:
「當年他不是為了一批淘金客而打官司嗎,他說那批淘金客的失蹤是被金沙河洪水沖走的,要我猜,那批淘金客不定是死在那個山洞裡了。」
扁和早點頭道:
「有此可能。」
金小山這才笑對錢掌櫃,道:
「燈球火把的替我準備一些,吃完飯我就往那山洞中去找找看。」
錢鳳道:
「二十多年了,你能找些什麼?」
金小山冷笑道:
「鳥死羽毛飛,人死骨頭在,只要姓關的把人害死在那山洞中,總會找出一堆人骨的。」
錢掌櫃看金小山十分堅持,回頭對傻愣在一旁的小五子吩咐道:
「去準備燈籠火把,你陪金兄弟走一趟。」
小五子早搖手道:
「我不去,我不要去。」
金小山一笑,道:
「人多誤事,我還是一人去,小五子快去取幾隻火把就好了。」
望著小五子走去,金小山也不再多說,忙著把肚子先填飽,一邊的錢鳳卻滿是驚懼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錢掌櫃自言自語的道:
「這要是董五爺他們那夥人在就好了,要他們陪你入山洞,也容易找啊!如今天寒地凍,他們也都回鄉過年去了,村子裡的人只怕沒有人敢去。」
金小山放下碗筷,道:
「就算他們有人去,我也不同意,眼下我同姓關的糾葛難解,怨仇已結,他要我死,我要他亡,我同他已當面鑼,對面鼓的敲得十分清楚,他要老金礦村搬村,我就燒他的莊子,要不住大家全別住在這幾,看一看他狠,還是我金小山的手段高。」
扁和也點頭道:
「佛曰:眾生好渡人難渡,只渡眾生不渡人,這姓關的總想不到二十年太平日子後的今日,竟有人會找上他來,要我老頭兒看,因果報應就在眼前了。」
小五子舉著四根火把,連同一隻打火鐮,全放在金小山手上,道:
「進洞時候你再燃上火把,四根能燒一整天,夠了吧?」
金小山點頭,道:
「足夠了,諒一個山洞也用不了幾個時辰。」
錢鳳這時拉住金小山低聲道:
「我想去……」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
「那絕不好玩,更非是遊山玩水,遇到危機,我跑的快,有了你就不一樣。」
錢掌櫃道:
「這時候你就別添麻煩了,你去能幫他些什麼?」
於是,金小山輕輕拍拍錢鳳拉在自已臂彎的手,輕聲道:
「你還是在家叨拾一下,別忘了明日我們還要趕著上墨雲谷呢。」
於是,金小山走了。
出了老金礦村,山上的雲更見密了,才一天半未下大雪,西北風就呼啦啦的直把地上覆蓋而未及溶化的雪,吹得如塵土般的就地滾滾不停——
金小山踩著一地雪,依稀尋著他回來時的足印往那座圓頂山走去,步履是輕快的,但心情卻是沉重的,聽說當年跟姓關的到這金沙河淘金的人有近二十個,當年的辛苦,應該有不少金子吧,可是這些人卻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這麼多人都在一夜之間失蹤,那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如果是被姓關的坑陷在洞中……
金小山不時的望望那座圓頂高山,他忽然覺得那像個墳堆,墳堆不就是那種樣子嗎?
只不過它比一般墳堆大的太多了。
終於他來到了那個山洞口,聆聽之下,一切是那麼的靜,宛如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
金小山緩緩的往洞中走,直到前面又是黑漆一片,他才取出打火鐮,先把紙眉點燃,再把火把點著,一時間洞中光亮一片。
舉著火把往裡面走,金小山發覺這山洞可真大,走了一段路,他伸手摸摸洞壁,只見全是人工開闢的,但他絕想不到這洞還是個金礦坑洞,而且已經開闢有年了。
進洞已有三十餘丈深了,兩邊堅石,未有分支小洞,但又進了二十幾丈,前面已是多了一條分支山洞,那山洞也似矮了幾尺。
金小山先往支洞走,火把的高舉下,早見一地的落石,石堆中,那匹馬的屍體正壓在亂石堆下,馬面拉得長,馬齒全露在外面,一副死得冤的樣子。
撿起一塊石子,金小山奮力往洞中投去,卻傳來一陣叮噹聲而未再落石,他這才舉著火把往裡走去。
漸漸的,那支洞越來越小,直到盡頭,並未發現異狀。
金小山心中納悶,舉著火把向上看,見是潮濕的泥石頂,這種坑最易塌陷,如今沒有可疑之處,他這才轉回頭走出這條支洞。
順著大洞又往前走,這次他走的可十分細心,任何有缺陷處,他都細看上一陣。
於是又進入近五十丈深,左側又見一排巨木支柱,金小山這才小心的往這支洞中走去。
未走多遠,面前一堆山石擋住去路,金小山見這些山石大多已生出濕斑,附近陰氣森森的比之外面還冷。
這堆山石,有大有小,參差不齊的足有一丈五六高,近頂處,有幾處圓孔,似面盆般大小,足可以容一人爬進去。
金小山舉著火把,奮力往上躍去,初見幾個圓孔,裡面也被大石攔住,只有近右面的一個,可以進入。
金小山忙舉火把往裡面先探,裡面似是夠大的,於是也開始順著洞口往裡面爬。
山石錯綜,高低不平,他爬行的十會辛捨,但未過兩丈遠,他已開始往下爬。
於是,他吃驚了,因為他正爬在一堆枯骨上面,火把照射中,這些枯骨全都沒有頭骨,約摸著有十幾個。
金小山咬牙再往下爬,面前不遠處,又見一難落石,那光景也是年代久遠了,要不石上還有綠斑的!
舉著火把往裡看,洞似已到底,只是面前的一堆落石,少說也有六丈左右那麼長。
火把又燃了一隻,兩支火把分插在洞壁上,金小山開始移動地上的落石,只不過移了一丈多,地上更見一堆堆枯骨,連著這些枯骨的,還有鐵鍬鋤鍋之物。
金小山搬移了一陣子,細細琢磨這洞中死的人,只怕有三十餘人之多。
金小山喘息著坐下來,道:
「好狠啊,這麼多人全被坑死在這洞中,我金小山絕對不饒了你。」
石壁上取下兩支火把,金小山正要再從原處往外爬呢,突然他見一邊石壁上似是鑿著得有字。
金小山一怔,忙舉著火把往石上照,只見綠濕的斑痕下是有人在這石上歪七扭八的刻著幾個不完整的字:
「關家兄弟殺人。」
不完整的岩石,加上不完整的字,金小山似是看出這些人死時的哀號慘狀,當真是令人髮指。
他急喘氣的聳動雙肩,目眥欲裂,於是就在他怒憤交集中,低聲祝禱:
「老鄉們,你們死得冤,死的慘,但終被我金小山遇上,我饒不了那姓關的,這是血債,我金小山替各位討去。」
金小山緩緩又在附近看了一陣,這才又爬出一堆亂石來,舉著火把又到了大洞中央,順著大山洞往裡又走了快半里,仍然未走到盡頭,倒是有一處支洞,也是用木架支撐著。
金小山知道,如果把這些朽本稍有推動,不定又是一陣亂石陷落。
終於,金小山折回原路走出洞來。
金小山走回老金礦村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天空中正飄著雪花,雪花不大,但綿綿密密的,宛如落在金小山心頭而發出的淒愴聲!
推門走進錢家飯鋪子,錢鳳正在當門一張桌子上發愁,屋中間的大方桌移去了,如今在原地方放了一個大生鐵火盆,扁和正同錢掌櫃二人對面坐在火盆邊,對放著一雙老棉靴在火邊烤,小五子忙著往火盆上放炭燒呢。
見金小山頂著雪回來,更見泥土滿身,幾個人不由得全是一驚。
錢鳳衝上去驚叫道:
「怎麼成這樣子,像是土老鼠嘛。」
邊回頭對小五子吩咐道:
「快去灶上燒上鍋熱水,他這一身得徹底洗一洗了。」
這時扁和笑對金小山道:
「雙眉深鎖,一臉的忿瞞,敢情真如你所料,那姓關的真在那洞作了孽,做了什麼缺德事?」
金小山接過一碗茶喝光,跌坐在火盆邊,道:
「我饒不了姓關的,明日不走了,我金小山要到姓關的家裡殺人了!」
錢掌櫃忙道:
「小山呀,切莫衝動,先把你的所見說出來,我們大伙也好商量呀!」
扁和也點頭,道:
「究竟怎麼回事,且說出來再說。」
金小山咬咬牙,緩緩的道:
「那個洞中至少死了三十多個淘金客。」
錢掌櫃等四人一聽,俱都吃一驚,錢掌櫃忙道:
「當年傳說只有十五六個呀,怎麼多出一倍還多?」
扁和道:
「這不足怪,天下事情,有些越描越黑,多的說成少,那是有心人的說詞,自不足為怪。」
錢鳳驚問道:
「你見那麼多屍骨,你不怕呀?」
金小山道:
「他們並非我害死的,怕什麼?」
錢掌櫃道:
「你快說是怎麼發現的。」
金小山這才把第二次進洞所見一切,詳細的對扁和等人說了一遍——
扁和搖著頭,道:
「可惡,太可惡了,姓關的兄弟二人真該死!」
錢掌櫃道:
「我明白了,為什麼姓關的限制我們老金礦村的人不准」往那一帶走動,如今更要我們遷走,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所幸已經被你小山兄弟發現,可算得天爺有眼呀!」
金小山道:
「明日暫不回墨雲谷,我先去收拾姓關的再說。」
扁和突然搖搖頭,道:
「我不贊成你明日去殺人。」
金小山一愣,道:
「難道姓關的不該殺?」
扁和道:
「姓關的當然該殺,而且是早就該殺,但如果你只把姓關的殺死,對那些被謀殺的淘金客家屬,又有什麼益處?」
金小山忿忿的道:
「扁大叔的意思……」
扁和伸手一攔,接道:
「聽我說下去,這件事你在二次上山的時候,我也聽錢掌櫃說了,當年的那場官司,洛陽的那個巡撫大概吃了姓關的不少銀子。」
金小山點頭道:
「最近姓關的還送了那個退職巡撫一尊金菩薩!」
扁和道:
「這就對了,依我看,不如暗中找那當年淘金客的家屬,由他們出面上告到刑部衙門,那時候再由你小兄弟出面為證,姓關的自難逃法網,連那退職的巡撫也得吃上官司,當然,被害家屬也會得到一些補償,你看如何?」
錢掌櫃撫掌道:
「這樣最是好了,我贊成扁老的主意。」
金小山道:
「已經二十年出頭了,誰還能找到那些受害家屬的?」
錢掌櫃道:
「這個不難,董五爺就知道。」
金小山忙問道:
「董五爺不是回家過年了嗎?他要開春才來呀!」
錢掌櫃一笑,道:
「既然你找到那些死的淘金客,老金礦村的人自然也要幫這些冤死的伸冤,明日你只管先領著扁老同鳳丫頭去墨雲谷辦事,我這裡暗中派人去找董五爺,由他把當年被害人家屬找到,京裡去上告,到時候只要上司有人來辦案就看你的了。」
金小山一聽,咬咬牙,道:
「又叫這姓關的多活幾日了。」
錢鳳見小五子走來,問道:
「水燒好了嗎?」
水五子笑道:
「全倒在木桶裡了,就等小山哥去洗了。」
扁和笑道:
「小兄弟,往後你得放乾淨些,鳳姑娘可是喜歡乾淨喲!」
金小山看看錢鳳在紅臉,早點頭道:
「我是該好生洗一洗了呢。」
於是連錢掌櫃也哈哈得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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