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孤燈,四野覆蓋著一片淒茫的白。
任霜白沉默的啜飲著羊皮水囊內的清水,水很冰洌,入喉下嚥,可以感覺順著食道胃腸而下的那股沁涼,真個寒天飲水,點滴心頭。
棚腳下鋪著一堆干厚的麥秸,崔雲正神色萎頓的半倚半坐在麥秸上,他的軟麻穴已被解開,身上沒有任何束縛,但他並無絲毫逃走的意念,而十分顯然的是,任霜白也不在乎他起這種意念。
在一陣長久的寂靜之後,崔雲忍不住嚅嚅開口:
「呃,任霜白,你明天要把我怎麼樣?」
拭去唇角的水漬,任霜白形容安祥:
「你錯了,崔雲,我不想對你『怎麼樣』,你只是一隻『餌』,我僅僅利用你將你父親及敖長青引出來而已,他們才是我真正的目標。」
崔雲瞪大眼睛道:
「那,你又想對我爹與敖大伯怎麼樣?」
任霜白道:
「這就決不是一段愉快的過程了,崔雲,它大概和死亡有著牽連。」
崔雲愣了片刻,吃力的道:
「你是說……你是說你要殺害他們?」
任霜白道:
「可能如此,我並沒有什麼太多的選擇。」
咬咬牙,崔雲道:
「你可知道,我爹的武功一流,敖大伯更是技藝超凡?你單刀匹馬,獨自一人,未必能達到目地,何況我爹他們還另有幫手……」
任霜白笑笑,道:
「崔雲,對你父親與敖長青的底蘊,以及他們的來龍去脈,相信我比你瞭解的要多,他們有多少能耐,會出什麼花樣,我大概不致於推算得過於離譜,若沒有幾分把握,我怎會貿然行事?」
崔雲悶聲道:
「這次的行動,看來你已籌劃很久了?」
任霜白微喟道:
「十年了吧,的確夠得上長久。」
怔了一會,崔雲道:
「任霜白,你到底和我爹、敖大伯他們結有什麼仇怨?」
略略考慮俄頓,任霜白道:
「也罷,此時此地,亦應該向你說明白了;你父親夥同敖長青兩人,在十年之前殺害了我的師父,而且,他們使用的手段極其殘酷,幾乎是拿凌遲碎剜的方式將我師父分割了……」
吸一口氣,崔雲吶吶的道:
「不,你胡說……我爹不是這狠毒的人,敖大伯也不是……」
任霜白平靜的道:
「崔雲,一個人往往會有多種性格,有不同的表相,你所看到的,只是他們扮演的某項特定角色,那是一個父親、一個長輩的角色,離開這個身份,他們就變成一雙豺狼、一對獅虎了,弱肉強食,無所不用其極!」
崔雲大力搖頭:
「我不信,我不信……」
任霜白道:
「你當然不信,崔雲,二十餘年來,在你眼裡看到的,只是一位慈祥的父親,一位貌似童稚而和藹的尊長,背開你,他們窮兇惡極的本來面目便表露無餘了,他們的手是染滿血腥的手,他們的心是冰涼又硬如鐵石的心,甚至他們聚積的財富,亦堆砌在多少白骨冤魂之上!」
半張開嘴,崔雲的臉色泛青:
「任霜白,這純係惡意中傷……我爹的家財,是靠他與敖大伯辛苦積累的,這麼多年,他們流了多少血汗,冒了多少風險,才有今天的局面,你不能一手抹煞他們的克儉勤勞……」
任霜白面無表情的道:
「殺人固須流血流汗,掠奪侵佔自免不了風險,他們的克儉是搜自對方的錙銖,勤勞是刮自他人的產業,崔雲,你不曾親眼目睹而已。」
崔雲反駁道:
「你就親眼得見?」
任霜白點頭:
「我親眼得見,趕明日正午,我與你父親和敖長青照面之際,你便會聽到這段真實又血腥的過往——典型的強取豪奪,小人物生存不易的悲哀……」
崔雲吞一口口水,道:
「那人,是你師父?」
任霜白澀澀的道:
「不幸的很,那人是我師父。」
崔雲急促的道:
「如此說來,你師父的死,你也是親眼看到了嗎?」
任霜白道:
「不錯,感受深刻,一景一幕,至今未敢稍忘。」
垂下頭去好半晌,崔雲始低沉的道:
「任霜白,這個結解不開麼?」
任霜白笑得古怪:
「告訴我,除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之外,尚有什麼其他法子化解?」
崔雲鼓起勇氣道:
「或許,給你—大筆錢……」
任霜白笑得更古怪了:
「錢是好東西,但在這個人間世上,也有些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譬如說,我們眼前所面臨的一樁便是;俗語已告訴了我們一個最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法一血債血償。」
崔雲形態沮喪:
「不要太固執,任霜白,我也是為了雙方面好……這到底已是過去很多年的事了……」
任霜白道:
「時光可以沖淡很多往事,甚至可以撫平心靈上的創傷,卻不是這一樁事,崔雲,某些刻骨的記憶,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崔雲搖搖頭,似乎想暫且將這股擾人的煩惱丟開,他岔開話題道:
「任霜白,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見?」
任霜白道:
「為什麼要問?」
崔雲訕訕的道:
「我看過你出手,也看過你的反應和舉動,那決不像一個瞽目者應有的動作,你的靈活敏銳,已經超越出明眼人太多!」
任霜白緩慢的道: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崔雲,人要朝下活,就必須具備活下去的條件才行,我還不想死,所以便得學著如何適應這個生存環境,一直到我認為能夠立身保命了,我始出來與我的同類競爭比鬥……崔雲,這曾否回答了你的問題,解釋了一個瞎子為什麼不像瞎子的問題?」
崔雲窘迫的道:
「我想,我大概已經瞭解……」
任霜白歎一口氣:
「活得真難。」
手足故意活動了幾下,崔雲一邊偷覷任霜白的反應——任霜白卻毫無反應,甚至眼皮子都未撩抬。
坐直身子,崔雲道:
「你不怕我逃跑?」
任霜白笑了:
「依我看,你一點想逃的意思也沒有。」
崔雲不服氣的道:
「笑話,什麼人處在我現在的情形下不想逃?你怎敢如此確言?!」
任霜白道:
「並不是我過於自信,因為,你知道你逃不掉,以你我彼此的身手相較,你毫無機會,這一點,我固然清楚,你也清楚。」
崔雲禁不住一片愁苦上臉:
「你眼睛根本看不見,可是,好像任什麼事情你都能透視進人的心裡……」
任霜白道:
「沒有你說的這麼神奇,我只是養成了對狀況判斷的習慣,現實條件的規理分析,往往是極昌明的,藉以依據,事情就八九不離十了。」
崔雲望著任霜白,怔怔的道:
「我爹不該結下你這個仇家,和你結仇,實在不是一樁聰明做法。」
任霜白又喝了口水,道:
「你父親並沒有想到會與我結仇,他甚至不曾想到與我師父結仇,當年,他只是做過就算,在他的想法裡,殺也殺了,死也死了,還有什麼顧慮可言?」
用力搓揉著面頰,崔雲升起一股莫名的懊惱:
「但是,但是,實際上有許多怨隙不可能因為過去了便算終結!」
任霜白道:
「不錯,你說得不錯。」
崔雲失神的道:
「明天……不知爹要怎麼辦?」
任霜白語聲輕柔,像在寬慰崔云:
「他會有他的打算,那個打算,他一定認為萬無一失,穩操勝算。」
心腔子抽緊了,崔雲忐忑的問:
「照你的口氣,似乎已經知道我爹的計劃了?」
任霜白道:
「我不知道。」
頓了頓,他接著道:
「不過,待我好生想想,或許得窺其中一、二。」
崔雲脫口道:
「告訴我,我爹他們會怎麼應付?」
任霜白道:
「我說過,現在我還不知道,要仔細思忖一番之後,才可能猜到他們部分行動步驟。」
崔雲情緒低落,目光黯淡,他痛恨自己一點幫不上老父的忙,又心怨老父留下的這樁難了遺患,那樣的無奈與恨憾啃嚙著他,一時之間,倒變得麻木茫然了。
任霜白揚揚手中水囊,和悅的問:
「要不要喝水?」
驀地抖了抖,崔雲道:
「不,我不渴。」
任霜白又道:
「餓麼?」
崔雲強顏一笑:
「也不餓……」
任霜白了悟的點點頭:
「官感上的麻痺,受心情的影響特大,人們在遭到極痛苦或極興奮的狀況時,大都會有這樣的反應出現;崔雲,你目前的心景我很清楚,所以,不必勉強。」
崔雲沒有出聲,只癡癡的望定地下一點發愣,任霜白也不再說話,神態沉緬於一片深邃的冥思中,明日的場合,業已在他腦海凝幻成形……。
正午,雲破日出,雖然陽光的溫度低弱,卻帶來了一股陰霾後的清朗氣氛。
今天沒有下雪。
「固石崗」順著一道緩坡往上去,走幾十步路便達崗頂,崗頂上一柱朝天也似豎立著一塊三人合抱的灰褐巨石,石面受風化侵蝕,斑剝纍纍,倒像一個倔強遲暮的老者,雖至殘年,依然挺屹不頹。
豎石之下,任霜白孤伶伶的倚石而立,北風吹拂著他的葛布衣袍,袂角掀動,獵獵有聲,他靜靜的站在那裡,靜靜傾聽。
蹄聲響了,移向崗坡,嗯,果然準時。
任霜白聽得出來,來騎共有兩乘,奔速不徐不緩,對方顯見還沉得住氣。
於是,蹄聲在崗頂豎石前面丈許右近停頓,鞍上騎士雙雙拋鐙下馬,並肩到來。
不錯,來的二位,確是崔頌德與敖長青。
兩個人距著任霜白三四步站定下來,不約;而同的細細打量眼前這位狀似「落魄」,實則令人心驚的對象,而崔頌德在打量對方之餘,更忙不迭的目光四巡,到處尋找兒子的蹤影。
敖長青宛若天真的綻開笑容,活潑巧俐的開腔道:
「老弟,你就是那任霜白?」
任霜白道:
「我是,尊駕大約便是敖長青了?」
敖長青故意讚道:
「好眼力,一照面老弟你就能認出我來啦,在此之前,我們尚未會見過呢。」
任霜白淡淡的道:
「你在說笑了,敖長青,你分明知道我是一個瞎子,哪來的『好眼力』?」
敖長青笑道:
「至少,你的感應力敏銳,不比尋常。」
任霜白道:
「作一個瞎子,應該具有這一項特長,不然,活得就更艱難了。」
這時,崔頌德已在急吼吼的大叫:
「任霜白,我是崔頌德,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弄到哪裡去啦?」
所謂「父子連心」,親情骨肉的關懷是掩隱不住的,發自由衷的懸念亦是難以矯飾的,血緣間的相系相關沒有什麼可以頂替冒充,崔頌德這幾聲焦慮憂切的吼叫,業已不啻「驗明正身」了。
任霜白從容的道:
「我知道你是崔頌德。」
崔頌德怒道:
「廢話少說,先還我兒子來!」
任霜白道:
「我會把崔雲交出來,但不一定是還給你,因為,不久之後,你是否存在猶是問題,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今天的結局如何,崔雲必然不傷毫髮,我們之間的恩怨,與他無涉!」
崔頌德瞠目叱喝:
「不要講得好聽,我要先見到人,姓任的,一切等見過我兒子再說!」
任霜白笑了:
「程序如何進行,只怕由不得你,崔頌德,今天的主導,我可要僭越了。」
崔頌德勃然大怒,黑臉脹成一付紫醬色,額頭上的青筋暴浮如蠕動的蚯蚓,模樣像要吃人:
「不要過於囂張,姓任的,你並沒有那樣大的氣候,在這一畝三分地裡,你想呼風喚雨,作威作福,還差遠去了!」
任霜白道:
「我什麼都不想,我僅僅向二位索討一筆陳年舊債而已,討得成,討不成,我都會一無牽掛的離開。」
朝崔頌德使了個眼色,敖長青接口道:
「辰光尚早,犯不著急,任老弟,事情且一件一件的來,你拿得出,我們便接得下,這年頭,哪一盞燈也不省油;且請相告,崔雲現在何處?」
任霜白道:
「他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雖不夠舒適,但決無危險。」
敖長青知道再問下去也是白搭,只有退一步道:
「如果,呃,我們栽了斤斗,你會放他回去?」
任霜白肯定的道:
「當然,而如果我被二位超度了,他也能自行脫身,可能要經過一番掙扎,才得以出困,二十多歲的人,該有這方面的機智了。」
崔頌德激動的嚷叫:
「你把雲兒上了枷梏?」
任霜白反唇相譏:
「要不我應將他擺上供桌供奉?」
崔頌德聲色俱厲的喝道:
「混帳東西,你最好祈求不要落到我的手裡,否則,你這身人皮就被剝定了!」
任霜白夷然不懼:
「我等著瞧,崔頌德。」
擺擺手,敖長青閒閒的道:
「大家火氣都別這麼大,反正梁子總是要解決,解決梁子的方式又不是用口舌,是而彼此就不必這般爭議傷神了;任老弟,我再請教,我們之間,到底結的是什麼梁子,其前因後果,尚請賜告。」
任霜白雙眼望向雲空,清清楚楚的回答:
「十年之前,有個姓田名渭的武師,因為外甥吳學義欠了你們賭檔一筆賭帳,受不起你們的高利盤剝而央求他舅父田渭出面交涉,你們不但分文未減,更且強以暴力逼債,結果,二位殘殺田渭,又掠奪了他的家產財物一這樁陳年往事,不知二位是否記得?」
敖長青的反應極快,他幾乎是馬上回憶起這件事來,崔頌德卻經過一番尋思,才重新拾回印象,兩個人互覷一眼,都流露出「原來是這麼一段公案」的輕蔑神情,表面上,敖長青反倒若有憾意的長長「哦」了一聲:
「繞來繞去,竟是為了十年前田渭的那樁往事;任老弟,說來遺憾,我們原意也並不喜歡用這種手段解決問題,然則田渭個性拗執,軟硬不吃,他外甥欠下的債務,他非但分文不肯代償,而且出口狂悖,態度強橫,你想想,我們開場子吃飯,也得要設備本錢,何況下面還養著一大批人,每日開銷甚巨,假設客人都像吳學義一樣,贏了拿走輸了賴帳,你叫我們這一大夥去喝西北風?便金山銀礦也不夠賠呀;田渭不識大體,硬要替吳學義包攬承事,我們實在讓他逼得沒有法子,才出此下策……」
任霜白冷冷一笑:
「事情真像是這樣麼?」
敖長青臉色一陰,嘴裡卻懇切的道:
「十年並不算長遠,當年的人事物尚有跡像可尋,任老弟,你無妨去查證查證,我敖某人雖不算什麼光頭淨面的角色?可也從不誆言欺世。」
任霜白道:
「不必查證了,一切情形我早就清清楚楚。」
敖長青不悅了,他亦不掩飾他的不悅:
「你清清楚楚?任老弟,我倒要請教。你既無千里眼,又無順風耳,當年的當事人是我與崔頌德,真情實況你豈會比我們更明白?」
任霜白道:
「不見得只有你們二位是當事人,還有田渭。」
敖長青唇角微撇:
「田渭死了,死人還能說什麼?」
任霜白幽幽一歎:
「不錯,田渭死了,死人是不能說什麼,死人道不出委屈,說不出冤枉,更揭露不了真象,可是,當時還有一個活著的人,被你們疏漏了,那個人至今未死,他仍能說能道,仍未稍忘這場慘劇的任何一景一幕!」
敖長青重重的道:
「是誰?」
伸手向自己胸前一點,任霜白道:
「我,是我。」
崔頌德大吼一聲:
「你?你又是田渭的什麼人?!」
任霜白的眼神中浮現一抹淒涼悲慚:
「我是他的徒弟,二位仔細想想,大概還能依稀記憶當時的情況;二位登門索債之初,田渭身邊有個年輕人,後來,田渭帶著那年輕人進入內室,說是檢點財物契據給二位,實則暗地放走了那人……」
敖長青哼了哼,煞氣盈目:
「果然有這麼回事,我記起來了,那辰光我尚不以為意,只當小丑跳梁,無關輕重,殺你與否,俱無痛癢,只略經搜尋,便行棄止,真正是養癰貽患,留下一條禍根來!」
崔頌德也恍然悟起:
「對了,當時我們確曾發覺田渭的徒弟溜走了,卻不甚在意,繞了兩圈即未再找,娘的,田渭那個不成材的徒弟,竟會是眼前之人?」
敖長青注視著任霜白,道:
「那個時候,好像你的眼尚未瞎……」
任霜白道:
「是沒有瞎,所以當場的情形,我躲在暗裡看得一明二白,從你們連手殺戮我師父開始,一直到掠刮了他的整個家當,我全都看在眼裡。」
崔頌德驀地叱罵起來:
「看在眼裡又如何?我們討帳索債,理所當然,你那時為了苟活保命,棄你師父生死於不顧,今天轉回頭來,愣扮二十五孝,要表那一番忠義,你以為我們就會含糊?娘的皮,吃屎的狗竄不上南牆去,早年你是個窩囊廢,如今也強不到哪裡,報仇?你試試看報得了,報不了!」
任霜白不慍不怒的道:
「早年的窩囊廢,如今不一定仍是窩囊廢,崔頌德,你最好心裡有點準備。」
「呸」的吐一口唾沫,崔頌德形容猙獰:
「你要記得我們怎麼做掉你師父,就知道我們今天怎麼做掉你,這叫『如法炮製』,操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任霜白道:
「二位一起上吧。」
敖長青忽然一笑:
「我們偏不一起上,任老弟,總不能事事都由你採取主動。」
任霜白道:
「殺害我師父的時候,你們不也是一起動手的麼?」
敖長青搖晃著頭頂的沖天辮,道:
「有時,蹲茅坑還得換個架勢呢;任老弟,你有你的打算,我們有我們的主張,求變化方能制先機,你大概也是這麼個想法吧?」
崔頌德的氣勢有若「泰山石敢當」:
「敖哥,我先上!」
敖長青微瞇兩眼,道:
「你可別『沖』,剝皮,生死豁余之事,當不得意氣!」
崔頌德大馬金刀的道:
「我心裡有數,我倒要看看,田渭的徒弟,在十年之後又具有什麼登天的能耐!」
於是,任霜白站直了靠在豎石上的身體,斜走一步,伸右手,緩緩抽出了纏隱在腰間的「斷腸紅」;雪亮的刀鋒映泛一抹粼粼的赤光,予人一種即將出動的感覺。
敖長青凝注緬刀刀刃,目不稍瞬,同時,向崔頌德比了個「小心」的手式。
★瀟湘子掃瞄 勿風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轉載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