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帶著絲絲寒意,這幢巍峨的大廈中,此刻燈火全熄,已是酒闌人散,眾人想已進入了甜蜜的睡鄉……
冷寂中又帶點兒淒清。
忽然,牆頭上閃出一條黑影。只見他,四處略一張望,又極為矯健的躍身而下,輕悄得沒有一絲聲息此時,周遭沉寂異常,只有單調的更鼓聲,襯和著遠處幾聲淒涼的狗吠……靜!出奇的靜,靜得有些怕人!
那黑影站在地下。淒然的望著這沉沉的巨宅,他佇立了一刻,始緩緩轉過身來,向無盡的夜幕中走去他,正是那飽受人間歧視的江青。
他一面漫無目的的疾走,一面在腦中盤旋的想道:“我現在到那裡去呢?唉!我本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夜風襲來,有著絲絲寒意,江青雙手緊扯著領口,又想道:“此時,自己正在荒涼的山野中行走……但,師妹與師弟必已在那溫暖的繡房之中交頭而臥,享受人間無比的綺麗,他們會記得我嗎?他們能了解我的苦楚嗎?”
一股深深的妒意,升上心頭,如毒蛇啃嚙著他……
他恨自己,也恨極了天下的人。
江青仰首向天,發出一陣高吭淒厲的嘯聲,嘯聲一住,他一連幾聲慘然狂笑,人已向崎嶇的山路中,瘋狂的急躍而去。
他一路狂奔,不辨方向,也不看天色,只是一口氣的急奔,好似要把多日來所受的冤氣,在這劇烈的奔馳中排洩出來一般。
天邊已露曙光,旭陽逐漸東升。此刻,江青奔跑了一夜,早已氣虛力乏,雙眼有些發黑。
他眼見前面一排樹林之下,有一條清澈的溪水,江青長長的吁出一口氣來,蹣跚的行至那條清溪之旁,俯身下去,盡情的喝了個飽。
抬起頭來,溪水中又映出一張丑陋的面孔,他驚叫一聲,雙手蒙著面孔,肩頭不停的抽搐。他痛苦得直想毀了自己。
林端嘰喳的鳥語聲,在清晨的空氣中,顯得非常悅耳好轉。
陡然,江青卻聽到一聲呼喊“救命”的聲音,語韻尖脆,好似自一個少女口中發出!
江青全身一震,一種天生的正義感,使得他倏然的跳了起來,仔細一聽,聲息又復寂然。
他太息了一雙,懶散的頹然坐下,自言自語道:“莫不是我疲勞過度,加以心神受創,而生出的錯覺?”
正當他自思自忖之際,一聲更清晰更尖銳的“救命”之聲,又隨風傳來。
江青這回可聽清楚了,他霍然站起,正待舉步——忽而,那溪水中反映出的丑陋面孔,又現入他眼簾。
他默默浩歎,想道:“我這付丑像,若給人看去,恐怕必較那強盜更使人驚恐,罷了!我還管什麼閒事呢?”
他腳步一縮。但那呼救的聲音,卻像利刃一樣,緊扎著他的腦際。江青矛盾的徘徊在去與不去的邊緣上。
良久,他倏然一跺腳,喃喃道:“也罷!拼著再受嘲弄,也不能見死不救。”
他順手一提身旁包裡,自那發聲之處如飛躍去。
幾個起落,他已轉至樹林邊緣,一片絕頂之上。
江青雙目掠處,不覺熱血沸騰,怒火中燒。眼前,正是一付令人永遠不能忘懷的景像。
只見地上躺著血肉模糊的三具屍體,皆是吃人攔腰斬斷,內腑五髒流的遍地皆是。
三株巨木之上,卻綁著一男二女。
那男的年約六旬,白髯拂拂,另一個中年女子,看樣子好似那老人的妻子。
兩人正雙目怒睜,滿面急怒之色,哀痛的瞧著另一株巨木上,所捆綁的一個及並少女。
那少女美艷的面容,已成為青白之色。此刻,全身半裸,一身絲色襖褲,已被扯成稀爛,露出裡面粉紅色的褻衣,肌膚如雪,滑膩晶瑩。
三人身旁,赫然立著兩個面目猙獰的彪形大漢。
其中一人狂笑道:“嘿嘿!這妞兒一身細皮嫩肉,看得大爺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肚去!”
他的那位伙伴,也看得口涎直流,接聲道:“莫老大,咱們倆抽簽決定先後,誰也不能先拔頭籌!”
那被稱為莫老大的漢子,正在色迷心竅的當兒,聞言嘿嘿的笑道:“也罷!咱們便叫這兩個老不死的,親眼瞧著他們那獨生女兒,與咱哥倆風流快活一番。”
說罷,便待伸手向那少女的胸前摸去,那老者已是目毗皆裂的狂罵道:“無恥狗賊,你……你們如此的傷天害理,當心遭天報應啊……”
那位中年婦人亦開口哭罵道:“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奴才,你們要殺就殺罷……我家大閨女又何時得罪了你們……”
那莫老大聞言,冷笑一聲,揚掌就給了老人兩個耳光,並開口大罵道:“媽的,你這老狗還囉嗦什麼?當年我狼山雙友尚未成名之際,只為拿了別人十兩銀子,你這老狗殺才的,便送我哥倆進官,一頓拷打之余,還坐了兩年牢!嘿嘿,老天有眼,今日便是你這老狗全家遭報的時候。”
說罷!斜目一眇,又伸手往那少女白玉似的臉龐上摸了一把。
可憐!那姑娘驚嚇過度,全身顫抖,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個老人,並且急得面如-血,無助的望著女兒那祈求的雙眸。
就在那莫老大手掌再度觸及少女面上的-那,陡然響起一聲暴喝,一條銀虹已疾射而至。
莫老大吃驚之下,身形急掠而退,那道銀虹,如嬌龍般一閃,又向狼山雙友的老二刺來。
劍勢急速無匹,這漢子在猝不及防之下,已閃躲不及。
他面上突罩凶厲之氣,身形一偏,雙掌竟猛劈來人胸前。
同時,他心中忖道:“哼!你若是不撤劍退後,我雖不免一死,你也活不了!”
說時遲,那時快,但聞“碎”聲巨響起處,跟著一聲慘叫,兩條人影已霎然分開。
一旁的四人,三個被綁的及莫老大急急一看,只見場中已多出了一位面貌丑陋的持劍少年,他此刻左臂軟軟的垂下,似已受傷。
再看那狼山雙友的老二,卻是吃他一劍!穿胸膛,正滿身鮮血的軟軟倒下……
原來這現身的少年,正是江青。
他適才以一招怒江派謫傳劍法中之“七步濺血”疾射敵人時,陡見對方身形微偏,抖掌猛擊而來,竟是同歸於盡的招術。
他震悚之下,身形快速絕倫的一轉,險極的讓開前胸要害,劍勢卻自脅下穿出,透入敵胸。
但是,他自己也吃對方一掌擊實傷及肩骨。
一旁的莫老大一見自己兄弟,與來人一個照面便已斃命,不由大吃一驚,但細看來人也是左臂下垂,似亦受傷。
暗喜之下,不由喝道:“老二慢走,看大哥為你報仇了!”說罷,翻臂一抽,只見那一條通體銀光閃閃,頂端宛似蛇頭的兵刃,已握在手中。
他緩步向江青逼去,口中冷然道:“狼山雙友向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今天大爺二弟謝飛,既已蒙你成全,我莫蛟這條命,小子,你也慈悲一下吧!”
說罷,手中蛇形兵器急展,一招“天外飛鴻”已劈向江青頂門,左掌揮處,亦已拍出兩掌。
江青身為怒江派後輩中,武功最強的弟子,人雖生得丑陋,但卻聰慧無比,又肯用心學武,功力亦已不弱。此刻乍遇強敵,自己雖已受傷,卻仍坦然不懼。
只見他大喝一聲,手中劍挽起一道寒光,恍似經天長虹,迅速無比的刺向敵人。
一上手,便展開怒江派中以鎮山的“狂濤劍法”。
但見瞬息之間,二人已交手了五十余招,狼山雙友老大莫蛟的功力雖較江青遜上一籌,但,江青因左臂受傷,轉動不靈,好些精妙招術不能使出,以致逐漸落了下風。
被綁在樹上的三位遭難之人,正焦慮而盼切的望著場中這場驚心動魄的激戰,駭得大氣卻不敢透一下。
他們心中多麼希望這位面容丑陋的青年人能戰勝賊人,救他們一家生命。
此刻,場中又是二十招過去了,二人騰躍之間,已不知不覺的逐漸並近懸崖邊緣。
江青但覺敵人招出如風,式式指向自己命門要害。
他中氣已逐漸混濁,功力不濟之下,身手也自然的遲滯下來。
看情形,江青失手落敗,只是遲早的事情。
江青望著敵人那猙獰中帶有得色的面孔,心中閃電也似的掠過一個念頭。
他想道:“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沒有什麼指望,有什麼人會使我留懋呢?會有什麼人永遠再懷念我呢?”
他嘴角浮起一絲淒然的苦笑,他又繼續的想道:“若是我為了這跟前危難中的人而死,他們離不見得會喜歡我,但是,至少他們會有一個長久的時間記憶著我……”
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際,莫蛟已大喝一聲,手中奇形兵器“銀元厥”己向他腹下扎來。
江青面上閃過一絲奇異的表情,他本能的一閃,血光湧處,對方那“銀光厥”已插入他大腿三寸之深。
他倏然引吭大叫道:“老人家,你們快逃吧!”
手臂一拋一翻,掌中劍急飛而出,他已奇快的一把將敵人的頸項抱住,用力一滾,與莫蛟雙雙翻向崖下。
就在他身形滾落這千丈絕崖的-那間,他已看到自己拋出的利劍,正將那老者的繩索斬斷-更使他永不能忘的是那老少三人,那充滿了焦急、悲哀與感懷的眼光。尤其是位美麗的少女雙眸中,更現出一片關切的神色。
他滿足了,身軀如殞石般落下去……他腦中清晰異常,絲毫沒有恐怖。
他想著的,盡是那股關切的眼神,以及那另一個絲毫沒有痛苦的世界……
幾經翻騰,兩個身體在空中分開了。江青但見高聳的山壁,急速的向上移去,他,血液急奔,呼吸窒息,只聞耳旁呼嘯風聲。
陡的,一陣刺骨的巨震,跟著傳入體內的,便是無比的痛苦。
他雙眸逐漸迷蒙……腦中一陣昏暈。他想:“要去了……要去了……要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江青突覺身上一陣涼冰冰的,他疲憊的睜開雙眼,眼前一片黑暗,風聲如濤。
他模糊的想道:“這莫非便是幽冥地府?啊!這另一個世界竟是如此黑暗,又這麼寒冷……”
四周寂靜如死,他一轉臉,“咦!怎麼上面有著滿天繁星?啊!眼前不是那陡削的石壁麼?”
江青迷惑了,他不知自己是否已死?他突然用牙齒一咬舌尖,“噯呀!”
一陣尖銳的疼痛,使得他的神志慢慢的清醒過來。
他詳細一看,自己仰臥的地方,赫然是陡壁如削,中間一株覆蓋如札的松樹之頂。江青慢慢的運氣一試,全身驀然一陣劇痛,四肢百骸都好似散裂了一般。
他失望的歎了口氣,仰望蒼天,默默無語。
一會兒,江青覺得山風如削,全身寒冷異常,起了陣陣雞栗。他又是驚喜,又是悲哀:驚喜的是自己竟然沒有死;悲哀的是自己為何不死。
但,他此時動也不能動,更別說想別的辦法了!
忽然,江青聽到一種絲絲的吐氣之聲,他急忙四處一瞧,哇!在他頭頂不遠的山壁上,竟蜿蜒爬下一條,粗如兒臂,腹大尾小的怪蛇。
這蛇擺著那張丑惡無比的三角形怪頭,利齒屹屹,其中竟滿是紅群鮮的物事,看來令人作嘔已極。
那怪蛇嘴中作響,紅信吞吐中已緩緩向江青頭上游來。
只見那怪物已越來越近,距江青頭頂,不及一丈,此時他卻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
他浩歎一聲道:“想不到我江青時乖運蹇至此,今日雖然跌不死,也會喪命在這毒物口中……”
眼見那怪蛇,愈來愈近了,陣陣中人欲嘔的腥氣,撲鼻而來。
江青心神疲憊,無力抗拒,只是雙目閉上,待怪蛇毒牙咬下……
突然,一陣風聲颯然從他耳邊掠過,按著就聽“嗡”的一聲怪響。
江青急急睜眼一瞧,那條距他已不足五尺的巨腹怪蛇,已吃一根枯枝,活活自七寸之處穿過,牢牢的釘在堅壁之上。
這枯枝射來的角度極為怪異,江青苦於身體轉動不靈,也瞧不見枯枝射來之處。
他暗驚此人功力之高絕,直是駭人聽聞,不由啞聲開口道:“不知是那幕前輩高人?拯救在下,此恩此德江青感激不盡……”
他一語未了,便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自身後來道:“沒出息的東西,區區一條‘腹帶錦蛇’,便將你嚇得半死不活,呸!真是丟人現眼。”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一陣面紅耳赤,他羞愧的答道:“前……前輩,在下江青,因自絕崖之頂失足墜下,身受重傷,故而無能抗拒那怪蛇襲擊,晚雖然無能,卻也全不至於畏死若此。”
黑沉沉的四周,沉寂了一陣,那蒼老低沉的聲音又響道:“娃娃,你說說看,為何會自‘陰陽崖’頂墜下?”
江青答應一聲,便躺在古松之上,將墜崖的經過,詳細的斂述了一遍……那低沉的聲音歎道:“娃娃,你真是命大,須知這‘陰陽崖’高達一百二十丈,崖底盡是尖銳巖石,與無底泥沼,便是老夫下去,也不敢說有把握生還。那什麼狼山雙友,此刻恐怕連屍骨也找不到了。”
那未現身的老人,似乎在考慮著一件重大之事似的,一時又沉寂了下來。
寒風呼嘯中,江青存身的那株老松,又在輕輕搖曳,因而使得他不得不拼出全力,緊緊把著兩根樹枝,以免失手墜落下去。
忽然,那蒼老的口音又響道:“娃娃,我早年便已立誓,今生永遠不再與任何生人見面,但……我卻好象與你特別有緣,雖然我看不到你,我卻知道你是一個含蘊豐富感情,卻又視死如歸的青年。”
稍停了一會,那聲音又說道:“也罷,老夫六十年來,未與生人說過話,今番為了你這孩子,便破例一次吧!”
江青正待回答,只聽見“活”的一聲輕響,暗中黑影一閃,一條烏黑細紉的繩索,已將江青的身上捆了個結實。
他一聲驚呼尚未及出口,但覺身體一緊,人已凌空而起,他暗一咬牙,默不出聲。江青身體,此刻忽又如殞石般往下墜落,但才沉下丈許,那奇長的烏繩索,竟出奇的自中間一彎,江青只覺得一股絕大的綿綿功力翻卷處,自己身軀,已“呼”的一聲被帶落至一個黑黝黝的山洞之內。
他身軀著地時,那人卻極有分寸,毫未使他身上創傷受到痛苦。
江青在地下略略喘息了一刻,一打量這山洞的形勢,不由暗暗驚愕不止。
原來這山洞凹入之處,正是這如削絕壁的中間,不上不下,便是飛鳥也難得進來。
他吃驚之下,雙目已緩緩轉向洞內瞧去。這一瞧,更將他嚇得幾乎跳了起來。
只見這古洞之內,毫無裝飾,僅在洞壁深處,一座石磴之上,盤坐著一位全身枯黑干扁的怪人。
這怪人一頭雪白的長發,長長的披到腳跟,面目卻被那雜亂如草叢似的長眉濃髯遮住了大半。
只見他混身赤裸,僅在下身圍了一塊破布,這怪人雖然膚色漆黑,兩只手卻瑩白如玉。
他右手小指上,扣了一只烏黑色的小環,那條捆住自己的繩索,便連在那雙小環之上。
江青心中暗自驚道:“莫非適才我偌大的身體,被他凌空以內力拖入洞內,怪人就便全憑著他那只小指頭麼!”
他正在呆楞的想著,那怪人已沉聲道:“娃娃,你是否便叫江青?”江青應了一聲,是。
那怪人又道:“你師父是誰?屬於那一派?”
江青艱苦的向前移了五步,啞聲道:“家師怒江派第七代掌門人,人稱九天神龍華明軒便是。”
那怪人仰首沉思了一刻,又搖頭道:“我不認識他,怒江派有個小娃娃我倒記得,他叫什麼……雙筆飛梭商南屏……”
江青悚然震驚道:“那是晚輩師祖……敝派第六代掌門人。”
同時心中暗忖道:“這怪人不知有多大年紀,竟喊自己師祖為娃娃?”
怪客落寞的一笑,當然,這微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為他的髯須太濃密了。
他又道:“老夫今年恰滿一百二十歲。娃娃,你大概還不足二十吧?唉,指屈算來,已有一甲子未與世人晤談了。”
江青凝目仔細的望著怪老人,驀地,他全身震了一下,只見這老人雙目翻白,茫然的注視著洞頂,原來,他雙眼已經全瞎了!
怪老人彷佛能看清江青的一舉一動,他深沉的說道:“小孩子,你看出老夫雙目全瞽了麼?”
他淒然歎道:“老夫已有六十年未睹天日了,這世界上不知又變成了什麼樣子?”
江青此時,已倚坐在地上,他緩聲道:“這世界上痛苦太多,看到的也盡是令人傷心之事,倒不如全然的不見來得干淨。”
怪老人須眉顫動,低聲的說道:“年青人,莫非你也有一段傷心之事麼?”
江青雖然無語,怪老人卻好象有極大的興趣般,一個勁的催促著江青說出來。
江青無奈之下,歎道:“老前輩,你何苦定要晚輩再撕裂一次那痛苦的回憶疤痕呢?”
怪老人似是深受感動,他低聲的說道:“傻孩子,心中有著痛苦的事,能夠盡情吐露發洩出來,不是比深藏在內心痛快輕松的多嗎!而且,你知道面前傾聽你說話的人是誰嗎?”
江青兩眼大睜,茫然搖了搖頭,怪老人又催促道:“你快講吧!待你講完了,老夫也說個故事給你聽。”
江青低首默想了一陣,但要將自己的慘痛回憶,做一次有系統的整理。
他開口了,從自己是一個孤兒,蒙九天神龍華明軒收容起,一直到他如何的失去了所愛的師妹,及繼承怒江派第八代掌門人的機會……
最後,他語聲憤怒激動的說出,自己因面容丑陋,而受盡別人的冷落、歧視。
怪老人雙目空洞洞的凝視著前方,擋在他雜亂長髯後面的面孔,好似正在微微抖動。
江青在沉痛中,結束了自己的語聲,怪老人微微歎息道:“孩子,你不要太灰心,該振作起來,這世界上該做的事還很多,丑又有什麼關系?只要咱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放開手去干。”
江青聞言,索然道:“前輩訓示極是,江青又何嘗不想有所作為,轟轟烈烈的干他一番事業?但是,晚輩今天才知道,自己平日所學竟是如此膚淺,與那狼山雙友一場激斗,便幾乎性命不保。”
他稍停又道:“唉!如此還談什麼作為?”
怪老人那雙全是白仁的眼睛,倏然怒睜,他大喝道:“胡說,為了自己丑陋,為了一個不值一顧的女子,為了區區怒江派掌門之位,便值得你如此去輕視自己,如此輕棄一生作為麼?”
江青聞言,如中雷殛,背脊上冒起一陣寒氣,他默默不作一言。
怪老人微吁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孩子,你或者認為老夫語氣過於嚴峻,不了解你的心理。但是,一個昂藏七尺男兒,志在四方,豈能為了區區挫折,便畏縮不前。”
怪老人須眉皆張,大聲的說道:“娃娃,今日咱們相見,也是一揚緣法,也罷,老夫便成全於你。”
他說到此處,面上顯出一陣激動。江青雙目含淚,凝視著老人,不知他要說些什麼。
怪老人眼皮慢慢闔上,臉上一片迷茫及淒色,緩緩道:“孩子你知我是誰?”
江青搖頭道:“晚輩尚未請教前輩大名!”
怪老人一笑道:“老夫厲勿邪,六十年前,江湖中人還稱我為‘邪神’……”
江青一陣驚栗,張口結舌道:“啊!前……前輩便……便是一甲子前,武林中最負盛名的‘一邪雙飛三絕掌’中的邪神?”
怪老人哈哈一笑,面上神光湛湛,這往日使江湖人士聞名喪膽的名氣,今晚說出,不由又激發他一股豪邁之氣。
他雙目張開了,雖然他著不見什麼,但江青卻可從他臉上追憶的神色中,可知他正在憧憬往日那叱吒風雲的舊事。
過了一刻,怪老人又浩歎一聲道:“往事如煙,何堪回首,唉!這又與一場惡夢,又有什麼分別?”
江青開口道:“老前輩,據老一輩的武林人物傳言,說前輩威名正盛之際,不但四海臣服,黑白兩道的武林人物更是聞名喪膽,望風披靡。但據晚輩看來,你老人家不但毫無凶戾之氣,卻反而如此慈祥……”
江青早就聽師父九天神龍華明軒說過,當年這武功高絕的邪神,那一股奇詭曲折膾炙人口的往事。
原來,這邪神厲勿邪,人與其名恰巧相反,他不但邪,而且邪得使天下武林中人,莫不問名喪膽,談虎雙色。
他,不但喜怒無常,動輒殺人,凡是與他動手過招的武林高手,更是別想逃出活命。
這邪神更有一宗怪癖,便是喜愛穿著極為耀目惹眼的紅色衣衫,若是有人多看一眼,則不論此人是誰,必被其剜去雙目。
武林黑白兩道高手,死在他手下的,真是不知其數。
他當年最膾炙人口,迄今仍流傳不絕的一件大事,便是一甲子前,武林黑白兩道,因忍受不住他如此跋扈囂張的行為,白道發出英雄帖,黑道急傳綠林箭,聚集了當時兩道頂尖高手七十多人,圍殺邪神厲勿邪於湘鄂交界的瀟水。
那一場激戰下來,真是天黑雙色,鬼哭神嚎,參與瀟水之戰的兩道高手,竟然無一生還!
後經各幫各派遣人查尋的結果,在瀟水之濱,七十多具死狀至慘的屍骸中,竟未發現邪神厲勿邪的遺屍。
武林中人聞訊之下,莫不驚懼自危,草木皆兵。
正當天下大亂,人心惴惴之際,那厲勿邪卻竟然神秘的失蹤,再也未現身江湖。
江青此刻目視這眼前衰老枯瘦的老人,他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昔年天下萬邪之尊,人人聞名喪膽的邪神。
怪老人寂然一笑道:“傻孩子,你知道這世界上什麼最能折磨人?”
江青搖搖頭。
老人道:“這兩者都是一個答案,那就是‘愛情與時間’。”
老人沉寂的道:“六十年悠長的歲月,使我當年的脾氣全然改變,我沒有憤怒,也沒有欣慰,因為,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與我毫無牽連,可謂‘恩仇了了’……”
“我每天看見的,盡是茫茫無際的黑暗,聽見的,全是呼嘯不絕的山風……”
“多寂寞啊!這無邊的黑暗,潮濕的石壁……唉!誰能記得我呢?誰來安慰我呢?我對世上之人只有憎恨,因此,發誓不與任何一個生人再談話……”
江青默然的聽著怪老人的自訴——淒迷而激動,他,不覺深深的同情這衰老的怪老人了。
江青能深切的了解怪老人的心緒,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雖然他有眼睛,但,看到的卻盡是冷寞的世情、虛偽的阿諛。
他有一對明澈而清朗的眼睛,但,他能看見的,除了丑惡!虛偽!還有什麼呢?
他激動的說道:“老前輩,我願在這裡陪你一輩子,這個世界,我恨透了……”
老人一笑道:“又來子,傻孩子,老夫是行將就木,去日無多之人,你可還有多少大好的青春年華呢!”
江青默默低下頭來,此刻,腹中忽然“咕嚕嚕”的一響,他這才想起,自己已有一整天未有粒米下肚了。
老人早已聽見,他大笑道:“小娃娃,想你早就餓了,來,我石床之側,有一堆山精首烏,你可食些暫時充饑,此物我在後洞外,自行種植了不少,你如渴了,後面有一道山泉,方可就著飲用。”
江青答應一聲,便待起身取食,陡然,他身難移動之時,全身不由得一陣刺骨般的劇痛,骨骼好似全欲散裂一般。
他悶哼一聲,怪老人已悚然驚覺道:“啊!老夫真胡塗了,竟忘了你己身負重傷了呢!”
他趕忙又接著道:“娃娃,快過來,待老夫為你瞧瞧傷勢!”
說罷,那只其白如玉的手掌,微微向前一抓,江青驟覺一股絕大吸力相引,自己己身不自主的,飛向怪老人的面前。
怪老人在他肩頭、背脊等處仔細一摸,說道:“還算好,傷得不重,骨質未裂……”
突然,他又驚道:“啊!想不到你這小子這身骨骼,真是百年難逢的練武奇材!”
怪老人重新盤膝坐好,心口合一,倏然伸手在江青周身三十六人穴拍了一遍,然後單掌抵在江青背後,默然行功。
江青但覺一股陽和溫暖之氣,緩緩透入體內,混身痛苦霎時全消,舒泰已極,瞬息間,已循體流轉三周天。
怪老人一面行功,一面竟能開口說話道:“娃娃,老夫!有意成全於你。唉!想我迄今一身武功,倘末有傳人,你可願意入我門下麼?”
江青此刻,因怪老人運功助他療傷行血,故而不能開口說話。
怪老人之言,他卻聽得很清楚,雖然,他心中極願拜在怪老人門下,但是,自己已在十年前,就列入怒江一派門牆,更是掌門人九天神龍華明軒的大弟子。
雖然,師父偏袒師弟,但,憑心而論,對自己總有十余年教養之恩。江湖之上,最忌的就是欺師滅祖,背叛師門。
故而他雖有心,卻也不能違犯這叛師大罪。
於是江青極艱難的搖了搖頭。
老人好似眼見一般,不禁愕然一怔,隨即領悟的說道:“啊!對了,老夫已忘了你早已列入華明軒門下了。”
他仰首,默默的思索了一會,老人心中,實愛極了面前這位根骨心性俱都極佳的青年人。
忽然,怪老人大叫道:“有了,小子,你可願意拜我當義父,做我的義子嗎?”
這個辦法,果然高明之至,兩全齊美。
江青大喜之下,不由得忙不及待的連連點頭,老人宛似見了親人般,大聲笑道:“乖孩子,老夫今生今世,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來,我這假老子便送你點見面禮。”
說罷,但見老人面色,倏轉肅穆,內身骨節一陣連聲密響,長長的須眉,竟自無風飄起。
老人此時,混身一陣急顫,頭上根根亂發,已倏然豎立起來。
江青但覺體內那股和暖之氣,倏而轉為奇熱無比,在他全身的經脈穴道之中,極快速的循流起來。
那一股奇熱之氣,竟炙得他如身在沸騰的滾水中一般,又似在毫無掩蓋的大沙漠上,被毒熱的太陽炙烤著。
黃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額際滴下,但,他那堅毅倔強的性格,卻使他緊咬牙根,默不出聲。
約有兩個時辰過去了,那如烈火熏炙的奇熱,倏然自體內消失。跟著而起的,卻是一股刺人的寒氣。
江青彷佛自酷熱的烈陽下,忽被摔入北極的冰窟中一般,是那麼冷,冷得刺骨。他那滿口三十二顆牙齒,不由“得得”的抖戰起來。
陡然,一股熱氣,又自老人掌中透入體內,冷熱交流,匯成一股奇大的勁力,直沖生死玄關,一沖天地之橋。
江青但覺得體內,恍如萬蟻鑽咬,痛苦非凡,那股冷熱互合之氣,呼呼循流,好似要突破天靈,自頂門沖出一般。
過了一刻,江青覺得體內一輕,冷熱之氣,已經全然消失,他此刻,感到周身舒泰已極,飄飄欲起。
不多時,江青輕輕張開雙眼,目光掃處,這原是冷暗異常的山洞,此刻看來,卻是清晰無比,恍如白晝。
他眼光一轉,嚇得他驟然的跳了起來,原來,那老人此刻面上恍如槁木,臉色灰白毫無血色。
江青大驚之下,正待撲上前去,卻見老人胸口微微起伏,雙目緊閉。
他這才想到,原來是老人適才為他運氣療傷,而致大耗真元之故,這時想他正在靜坐調息。
江青這時只覺得傷患之處,雖然是痛苦全消,但身體卻是疲累無比,極待休息。
他,悄悄的走到石床旁邊,取了些粗長而略帶甜味的山精食下,食畢,便倒臥老人腳下,呼呼睡去……
江青一覺醒來,洞中已微有天光透入,他急忙起身一看,怪老人早已坐在石床之上,向著自己頷首微笑。
江青不由一咕碌的爬了起來,他已絲毫不覺身體疼痛或疲困。
他急對老人躬身道:“你早,老前輩!啊!不,義父,您昨晚為青兒療傷,大耗真元,孩兒心中極感不安。”
他雖然認了這邪神厲勿邪為義父,但言談之間,仍舊十分恭謹有禮,毫不苟且。
老人大笑道:“傻孩子,若只為了治你那區區創傷,也值得老父如此大費周章?”
江青愕然的問道:“義父,你昨夜不是調運買力為青兒療傷麼?孩兒現在已痊愈如初……難道義父還施用了別的手法?”
老人面容一整,正色說道:“不錯,為父適才固然以一口真氣,為你治愈創傷。但稍後,卻用我面壁六十年,苦練而成的‘離火玄冰真氣’,為你打通了全身七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又行穿了你的任督兩脈。”
江青聞言,不由全身一顫,喜極而道:“什麼?義父已為我打通了‘任督’二脈?啊!我師父尚未打通這兩處穴脈呢!”
老人一笑道:“你師父的一身武功,固然亦算不錯,但是,在為父的眼中看來,哼哼!卻還不值一顧!”
江青一想,此言出自這當年名震遐邇的邪神厲勿邪口中,果然不無道理。
但,他仍道:“師父的武功,名震滇黔,較義父固然相差太遠。但比起其它武林人物,卻也不在人下了!”
老人一笑道:“好孩子,難得你不記舊嫌,但華明軒真是糟蹋了你這塊渾金璜玉……對了,我見面禮已給過了,你卻尚未正式行禮呢!”
江青答應了一聲,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的一連磕了三個響頭,老人只手一扶,大笑道:“乖孩子,起來吧!”
雙手距江青身軀尚有三寸,但見絲絲白氣湧出,江青己身不由主的,被那股白氣扯了起來。
他一眼望見了老人那雙瑩若白玉般的手掌,不由奇道:“義父,你這雙手真是細致潔白……”
老人哈哈笑道:“哈哈!好眼力,老實說,為父的一身功力,倒有一半在這雙手掌之上,以後,更要依靠它了,因為那“離火玄冰真氣”為你施用後,耗我真元太多,非再有十年苦練,不能恢復。”
江青一聽,惶然道:“青兒該死,竟勞累義父至此。”
老人一擺手,肅然說道:“你我已是父子,這些小事不要記在心中,哦!現在還是談談我這雙手掌吧!”
老人略略一停,又道:“為父當年成名江湖,除了一身武功堪稱天下無敵外,尤其是一手‘天佛掌’法更是無人可當,未逢敵手,這天佛掌施出之時,全然是以一股先天至剛至柔真氣,循環運用,不能稍息。此掌法共有八招,每招四式,可稱得上博大精微,運出時,暗含天罡地支之數,有著一股天地間至大至剛的浩然正氣。”
“此掌法乃自上古萬佛之國,流傳下來,為自古以來有數秘傳奇技之一。”
“相傳很久以前,佛學正值發揚光大之際,那是極西萬佛古國之中,有一位得道高僧,法名叫做摩迦羅漢。一日他睡夢迷蒙中,忽見佛祖如來金身親現,傳其一套八招天佛掌法,囑其以此掌法護教傳法,自此由摩迦羅漢留傳下來,每代僅單傳一人,後因種種變遷,經已失傳,為父卻在一偶然機遇中,自一西方高僧手中,習得此一絕傳秘技。”
老人面上神采奕奕,他又道:“若是習煉之人,‘任督’二脈已通,一口真氣循環體內,上達天庭,下至湧泉,暢通無阻,則施出時,更有使日月黯然無色,聲震寰宇之勢。”
江青聽得熱血沸騰,神情激動,急忙的問道:“義父當年,是否以此掌法打遍天下武林高手?”
老人領首道:“偶而施之,卻不盡然,因為此掌法一經使出,便如萬佛齊降,神威凜凜,出手便即傷人,故而不到遭遇強敵大仇之際,為父也不肯輕易用出。”
老人說罷,雙目一翻,又道:“為父已下決心,要將此套掌法,及全身功藝盡數傳授於你。”
江青栗然道:“青兒必誠心矢意,不負義父期望。”
這時,江青忽然想到一件事倩,他疑然問道:“義父,青兒自入洞迄今,為何總未見老人家下地行走呢?”
老人聞言之下,沉默了一陣,始淒然說道:“唉!說來話長,這是六十多年以前的事了,為父昔年遭一仇家所陷,趁我陽盡力脫之際,以內家重手法,點中我‘歸來’要穴,致使為父元陽洩盡,行血還攻,而致下肢攤瘓麻木。唉!老夫雖以本身一口至高真氣循行疏通,卻也力不能逮,未能奏功。”
江青急問道:“義父,你那仇家莫非是女人?”
老人黯然點頭,說道:“你可聽過六十年前,震懾天下武林中,無人不知的‘一邪雙飛三絕掌’之名?”
江青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老人又道:“老夫那時便是那一邪……”
他雙目空洞洞的,又凝視者壁頂,續道:“自六十年前,武林中黑白兩道高手,與我在瀟水一戰後,我當時雖然亦身受重傷,但他們卻無一生還!事後,我帶傷離去,卻遇著那號稱雙飛之一的無定飛環李琰玉,那時,我雖與她素無仇怨,但,對她仍然刻意提防……但她卻對為父軟語低頻,體貼入微,並且代我治愈創傷。”
江青傾耳聆聽,老人又道:“那時,我雖年已六旬,卻尚未成家,因我內力深厚,超越常人,故而瞧來也不過像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無定飛環李琰玉雖已年逾不惑,因她駐顏有術,外貌觀之,倘似一花信少女。”
“她與我朝夕相處,對我無微不至,久而久之,逐漸發生了感情,有一天,她求我帶她遠走高飛,擇一人煙絕跡,鳥獸難渡之處,永遠廝守不分……”
江青問道:“結果義父答應了她?”
老人點頭道:“是的,我答應了她,我費盡這千辛萬苦,找到一個地方,便是眼前這處陡壁如削的石壁。”
江青奇道:“這不是很好嗎?義父與她皆是聲名蓋世,正是一對神仙眷侶。”
老人苦笑道:“能這樣下去,當然很好,但想不到,她卻早已被武林人物收買,平日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全然是矯柔做作,她的目的不過是想騙去我的一身武功後,再出我不意的想將我殺掉。”
老人突然雙目驚睜,顫聲說道:“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她百般調逗於我,唉!我那時雖然聲名赫赫,因自來不沾女色,卻仍是童身,在她引誘之下,一時不克自己,便與她發生了合體之緣。那知,正當我體疲力憊,元精已洩之際,她卻突以內家重手法點了我的“歸來”要穴。同時,洞外一聲狂笑,又跳進一位年約五旬的老人,一照面,便聚全身功力,抖掌向我擊來……”
“自他掌勢來路中,我已看出,他正是三絕掌之中,那號稱摧山掌的冉商隱。”
“那時我血氣逆攻內腑,下身已完全麻木,活動不靈,我一面切齒痛恨李琰玉這蛇蠍心腸的女人,一面還要急急還招應敵……”
江青此時緊張無比,雙拳緊握的問道:“結果如何?義父,他們都逃了麼?尤其那李琰玉?”
老人豁然大笑道:“他們逃得掉麼?可恨這李琰玉早為武林人物收買,想暗算於我,她與摧出掌冉商隱早就約好時機,在老夫合歡之後,心神虛浮之時,乘機除去老夫。哼!他們想得太好了,當時,我雖功力驟失近半,卻仍然不是這般陰險奸詐之徒,所能欺侮得了的。”
老人此刻意氣軒昂,他長笑道:“‘雙飛三絕掌’之名,果然不愧與老夫並稱,但是,這二人雖然厲害,卻在老夫的天佛掌下,全然被我擊出洞外,埋骨在這萬丈深淵之下。那次,施出此掌法時,我已拚出全身之力,威力之大,更勝往昔,在我心力交疲之際,掌法威力至此,冥冥中,宛如萬佛相助……”
他,又黯然道:“因我當時血氣逆轉,經脈交錯,在施出這全以內力為主的掌法之後,雙目竟然在逆血回攻之下,全然失明……”
江青關切之色溢於言表,他急道:“義父,你老人家身體殘疾,是否尚有方法可能救得?”
老人默思片刻,搖頭說道:“雖有一法,卻是渺茫艱難之極,唉!寂寞的日子已經慣了,便是再這樣過下去,也不會再有多少光陰了……”
說罷,慘然一歎,意態索然肅煞。
江青急問道:“義父,還有什麼方法,請立刻示知青兒,不論是什麼龍潭虎穴、刀山劍林,青兒決定傾全力取求,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江青言詞之間,神色異常誠摯,毫無做作之態,句句話都是出自肺腑。
老人情感甚是欣慰激動,他默默的考慮了好一會,始說出一段令人驚駭不止的蘊藏奇寶之處。
原來老人所居的這座古洞,名曰“絕緣洞”,此洞處於千丈絕壁之中,此洞絕壁陰深潮濕,險峻無倫,宛如刀削一般,端的飛鳥難渡,禽獸絕跡。
邪神厲勿邪當年,尋到此洞時,也是費盡了千辛萬苦,以他那一身超凡入聖的輕功之術,好不容易才渡了上來。
他尋找此洞時,即已發現這絕壁之底,一處險惡的泥沼之旁,有著一座形勢怪異的巨石,此石宛如龍形,首尾清晰可見。邪神厲勿邪不但一身武功蓋世無敵,更是閱歷之博,見識之深也是無可比擬的。
他仔細辨認之下,便已識出這正是一座極為難得的“紫龍之穴”,據此巨石所就的形狀看來,實為一處極為難得的上佳風水之地。
邪神厲勿邪在詳細的查勘之,知道此穴屬於龍脈,五百年始得開合一次,每次開合的時間,約為一個更次,且此穴之內,必有舉世難覓的果實奇珍。他早日自奇書中得知,曉得這紫龍秘穴之中會有一種或多種極為難見的異寶及一對奇物。
這對奇物,可治百病,有起死回生,-病延年之效,但是,凡是異寶奇珍所在之地,亦必有著凶惡的毒物守護。
他自己此時身體不能移動,且不及一月,便是那紫龍秘穴五百年來開啟之日,僅那凶惡毒物,就難以抵擋了,便是如有其它江湖高手窺伺劫奪,這紫龍秘穴便算靈氣全失,不再有用。
目前江青武功雖有根底,但卻不是那守穴毒物的對手,尤其要提防的,卻是還怕有其它武林高手,聞風前來,強取豪奪。
萬一,如有一個不慎,過了紫龍秘穴開啟的時間,更有終身不得復出之慮。
因為,有如此多的危險及顧慮,故而邪神厲勿邪認為,由江青獨自步險,實是困難之極,成功希望極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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