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鐵衣發覺,冷凝綺的心機實在相當深沉,而且思維細密,行事也頗為老到,尤其是,她下得了辣手,是一塊跑黑道的上佳材料,「隱」「狠」「准」的三字訣,她甚得個中神髓;表面上,這位容顏出眾的嬌娃是一半的冶艷合了一半的冷峻、一半的嫵媚摻雜著一半的放浪,但骨子裡,她卻果斷堅毅,敢做敢為,是那種典型的冷酷角色,拿得起,放得下,須臾前的柔婉纏綿,須臾後就能染血奪命,她那顆心,說軟就軟其柔如蜜,說硬便硬其剛如鐵,一會才是鮮紅的,馬上就可以變得烏黑!
從「鷹翼巖」的事件來看,冷凝綺的行動乃是佈置得恰到好處,有條不紊的,她計劃過每一個小節,研判過通盤的形勢,而且深入瞭解對方的內情,甚至連護鏢者的可能反應也幾乎全在料中,這一切,她都深藏不露,掩飾於平素的嬉笑浪蕩裡,令人很難估量出她居然是這麼一個極有心機的人。
她的狠辣、深沉、冷酷與倔強,都被她那花容月貌與萬般風情所浮隔幻掩了。因此,人們眼中看見的,往往便只是一個美艷絕倫,又蝕骨鎖魂的紅粉佳麗,卻忽略了在那美色之後的蛇心腸!
自「鷹翼巖」離開,現在,他們正指向百里外的一個小鎮甸--「馬家集」,當然,這也是冷凝綺所選擇的地方。
鞍上,燕鐵衣有些不解的問:「那馬家集只是一個小地方,縱有一條官道相通,南來北往的客商行旅卻少有在當地落店住宿的,至多也就是打個尖而已,冷凝綺,你劫財劫到那裡,只怕找錯目標了!」
冷凝綺吃吃一笑,道:「是嗎?我的大當家。」
燕鐵衣道:「『馬家集』我曾經過幾次,好像並不太熱鬧,一般殷實商旅或騾馬馱隊借道的也不多,他們都直經大驛道抄近路走了,除非偏『馬家集』以南有買賣的行商才朝那邊走,我奇怪你到底在打些什麼主意!」
冷凝綺道:「你早就給我點破了,劫財,就是這麼個主意,沒什麼新鮮的。」
舐舐唇,燕鐵衣道:「冷凝綺,你實在太過小家子氣。」
冷凝綺道:「怎麼說?」
燕鐵衣道:「我不知道你以前都是幹過多大的買賣來著?但以我而言,一千五百兩黃金的生意,的確是嫌少了點,如果是我,絲毫也引不起興趣來,你費了偌大力氣,吃下這麼一撮金渣子,卻似乎沾沾自喜,頗為得意?現下又興致勃勃的朝『馬家集』那個窮鄉僻壤趕,這一遭又打算去弄他多少?一弔錢還是半包碎銀?唉,大熱天,你滿腦子想著的那些黃白玩意,只怕還頂不住我流汗跑路的代價!」
冷凝綺惱火的道:「你說完了沒有!」
燕鐵衣接著道:「我的意思是,你既想在這一行道中撈,手腳便不妨放大點,區區數目的千兒八百兩金銀,抵不上所耗的唾沫星子,何況更得費力擔風險?冷凝綺,假使你這趟去的目的地所獲不多,我看算了,別拖著我一道吃土吸沙,還頂著火毒的太陽挨烤。」
悻悻的,冷凝綺道:「誰拖著你啦?別不害躁,是你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旋,一步也不肯放鬆!」
雖然說的話是斷章取義,可也不能說不對,燕鐵衣哈哈笑道:「好傢伙,反咬我一口,不知內情的人聽到你的話,準以為燕鐵衣怎麼會變成一條色狼啦?居然還色到了這步田地!」
冷凝綺也忍不住笑了,她道:「你可不真是這麼付德性?一點也不肯放鬆人家!」
燕鐵衣道:「我是怕縱虎歸山,貽患無窮,為了給異日的武林保一點安寧,說不得也只好受點誤會,遭點閒言閒語了。」
冷凝綺怒道:「我並不似你說得那麼壞,姓燕的,你少他娘擺出這麼一副悲天憫人又仁義道德的假面具,拆穿了還不是沽名釣譽,半文不值!」
燕鐵衣坦然道:「盡其在我,不求諒解,冷凝綺,你心裡明白姓燕的是那一種人!」
哼了哼,冷凝綺道:「鬼才明白!」
搖搖頭,燕鐵衣道:「先別爭執這些個,姑奶奶,你還沒告訴我,這次前去『馬家集』,又想對付人家幾多文?如果數目不大,就罷了,這種天氣燥熱難當,不合算的事犯不上火辣辣的往前湊!」
冷凝綺在馬上移動了一下姿勢,挑起一雙新月似的眉兒道:「大當家的,我可不能同你比,你好像家財萬貫的富家翁,而我卻只似個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窮措大,你眼中見錢不是錢,是因為你看得多,也存得多。我們這寒門小戶的窮人,撈著一文便有天大,我們沒那種氣勢,更沒那種根底,休說千兒八百兩黃白玩意看著害饞,便幾吊制錢也一樣叫人懸著心盼望。」
笑笑,燕鐵衣道:「你說得多麼可憐人!」
冷凝綺又似嘲人,又似自嘲的道:「一點也不,大當家,因為事實如此,你想想,你是『青龍社』的魁首,是北六省綠林道的盟主,也是名震天下的拔尖人物,姑不論你個人的本領、威望、地位,先說你率領的堂堂『青龍社』吧,有那樣多的人才,文武兼備,粗細任選,那樣多的買賣,正邪俱屬,廣佈四方,更有那樣多的財產窖存,盈庫滿倉,區區一點錢財,你當然不放在眼裡,就算你想打主意弄一筆外快,你也有的是方法,有的是人手,有的是路子,自己不用出馬,翹著二郎腿在山上等消息就行,你的手下自會辦得圓圓滿滿,漂漂亮亮,可是,我那一點能同你比?我單槍匹馬,孤苦伶仃,獨個兒混,獨個兒吃,也獨個兒當,什麼事也得從頭到尾一個人挑,和你那一呼百諾,威風八面的景況不啻天地之差,你是大手筆慣了,有那個本錢,我小本經營沒那等氣派,只有戰戰兢兢,湊合著弄幾文小錢就是了。」
燕鐵衣道:「對方,冷凝綺,你先別發牢騷,我問你,為何像趕命似的,一地趕一地急著強取豪奪,飢不擇食般搜括錢財?這不是太也惡形惡狀了麼?」
冷凝綺嗔目道:「姓燕的,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迷糊?」
燕鐵衣搖頭道:「我故意裝什麼迷糊?」
冷凝綺大聲道:「再不趁這幾天的機會多弄點錢財,往後我還有個屁的指望?如今我憑這身本事賴求硬搶,好歹尚能搞幾文以渡殘年,等期限到了,你一旦廢掉我的功夫,我卻用什麼方法去找碗飯吃?」
燕鐵衣「哦」了一聲,道:「原來你這麼急切的四處作案,只是為了存點錢維持日後的生活?」
冷凝綺重重的道:「否則怎的?」
燕鐵衣道:「那麼,你說要在這段日子裡完成一個心願,也就是這件事了?」
臉色似是陰暗了一下,一抹痛苦空茫的神韻掠過冷凝綺的雙瞳,她乾澀的一笑,有些沉重,又有些勉強的道:「不全是,但也有很大的關連……」
覺得對方的回答含混支吾,燕鐵衣追問道:「你說得詳細點。」
冷凝綺煩躁的道:「我已講得夠詳細了,你還要我怎麼說?!」
微微一哂,燕鐵衣道:「若是只為了日後的生活著想,冷凝綺,我勸你大可不必冒這樣的風險,再結這麼多梁子,我倒可以供獻兩個好方法解決此項問題,任憑你挑一個,都強過目前的做法!」
冷凝綺冷冷的道:「講吧,你又有什麼騷主意?」
將馬纏在手指上,燕鐵衣閒閒的道:「其一將來你大可擇人而事,以你的容貌和聰慧而言,十分輕易的便可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嫁得一位既俊且富的如意郎君,那時,還怕缺少什麼?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只怕你終生享用不盡了。」
冷凝綺古怪的一笑,道:「其二呢?」
燕鐵衣正色道:「其二,你可住到『楚角嶺』我那裡,如果想做事,我會給你一份輕鬆的活幹,如果不想做事,想嫁人了,我再替你撮合一門稱心意的婚事,包管叫你熨貼滿意。」
冷凝綺平靜的道:「多謝你的美意,同樣的,盛情我也心領了!」
燕鐵衣皺眉道:「不要固執,冷凝綺,我看不出我提供給你的兩個法子有那一點令你不能接受的地方?這兩個法子的內容都合情合理。」
冷凝綺深深歎了口氣,她一反慣常的嬉笑怒罵形態,模樣十分沉重,也十分悒鬱,低啞的說道:「不是我不接受,而是我的個性處境與自尊使我無法接受;大當家,嫁人,是一般女子的自然歸宿,天經地義應該如此,但我不同,我浪蕩慣了,心也野了,最重要的,我聲名狼藉,敗柳殘花之身,好人家的兒郎誰敢要我!而那些橫眉豎眼的三山五嶽之徒,我又不願嫁,給人做小我忍不住這口氣,嫁個正配又難找主見,再說,我不適宜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我也不是那種材料……不錯,我有過嫁人的念頭,和賀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這念頭還非常殷切,但是,有生以來頭一遭興起這個念頭,便又破滅得如此之悲慘醜惡……『曾經滄海難為水』是談不上,至少,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談嫁人,別說我不夠格,也心寒了;到你那兒住,不可能,因為我不是寄人籬下的個性,你那兒堂口大,規矩嚴,上下人多,我這些毛病怎麼住得下去?也住不出個『好』來,要說等你為我撮合婚事,說句不中聽的話,你『旗盤』裡雖然盡多俊彥之才我還看不上眼呢!」
燕鐵衣感喟一聲,道:「你也不要太挑剔了,女人的青春並經不得多少日子。」
忽然笑了,冷凝綺道:「『青龍社』的人要我挑一個合意的嫁,卻也不是沒有。」
精神一振,燕鐵衣忙問:「那一個?說出來聽聽,只要可能,我會設法!」
冷凝綺嬌媚的道:「就怕那人看不上我。」
燕鐵衣頗為有勁的道:「先說是那一個?別忘了『青龍社』的龍頭就在你面前,別的事不敢誇口,『青龍社』範圍之內的大小事體,我還自信作得了主!」
稍稍有些忸怩,冷凝綺道:「難了,這事……」
燕鐵衣著急的道:「還沒有把那個人是誰講出來,怎麼知道『難了』?難不難我會比你更清楚;快點告訴我你中意的人是誰?我來替你拿主意。」
冷凝綺的臉兒竟然泛出桃花一抹,她輕輕的問:「真的?」
燕鐵衣誠心誠意的道:「看我這樣子像是在開玩笑?」
撲嗤一笑,冷凝綺道:「大當家,你一定不會答應。」
燕鐵衣忙道:「你還沒說出那人是誰來,怎麼知道我不會答應!」
纖纖玉指往燕鐵衣鼻尖一點,冷凝綺道:「就是你。」
呆了呆,燕鐵衣道:「我?」
冷凝綺雙頰飛紅,嬌羞欲滴:「不錯,是你。」
燕鐵衣也不禁大大的尷尬起來,他連連搖頭:「荒唐,真是荒唐,簡直是在開我的玩笑!」
冷凝綺垂下頭,低低的道:「一點也不是開玩笑,我明明知道這事不可能,但你逼著問我,我也只好將心裡所想的告訴你,『青龍社』中叫我挑一個人嫁,我就想嫁你,當然,這本是我的妄想,不啻癡人說夢,但,至少我已告訴你我的想法。」
歎了口氣,燕鐵衣窘迫的道:「別逗了,泠凝綺,我在同你說正經的。」
冷凝綺仰起臉來,深沉的道:「我說的並沒有不正經呀。」
燕鐵衣苦笑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點點頭,冷凝綺道:「是的,我也知道這事不可能,我從來也沒認為可能過,所以,在未說出是誰之前,我已經再三聲明這只是一種妄想。」
燕鐵衣咧咧嘴,沒有說什麼,他能說什麼好呢?
冷凝綺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不會看上我,我是個不潔的,污穢的,不清白的女人,你卻是江湖上的霸主,綠林中的巨擘,如果你要,盡有比我好上千百倍的佳麗,送到面前,而且全都是十足的閨秀出身,我又算得了什麼呢?別說這樣的想法近乎荒唐,就是我們兩人的名姓連在一起,對你來說也是一種玷辱,大當家,我只是說說罷了,其實,我根本沒當它是一回事,也不敢當它是一回事。」
燕鐵衣靜靜的道:「冷凝綺,男女之間的婚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這需要緣份,而且,還需要有時間彼此瞭解,產生情感,並非口頭上說說就能決定的。」
冷凝綺淡淡一笑,道:「你就當我是說說算了,別記在心上,否則,你憋得慌,我更不好受,因為 ,到底你是拒絕的一方,比較能夠容忍的!」
燕鐵衣歉然道:「你也別多心了!」
冷凝綺道:「是我自找難看。」
目光注視著緩緩向後退去的地面,耳中聽著清脆又單調的馬蹄聲,燕鐵衣沉默了,他想得很多,尤其是,他想到冷凝綺突如其來的施出這一手,是否也關係著期限屆臨的那天,對她武功被廢的懲罰有所挽救?
燕鐵衣真沒想到冷凝綺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而看當時的情形,這個女煞星卻又似乎是頂認真的,並不像在調侃或操揄。
但是,這件事卻是匪夷所思的,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過了好一會,冷凝綺爽朗的問:「大當家,你在想什麼?」
燕鐵衣笑笑,道:「沒想什麼?」
冷凝綺安詳的道:「別想了,就當沒那回事,好嗎?」
燕鐵衣微窘道:「希望你也看開點。」
吃吃一笑,冷凝綺道:「我當然看得開,大當家,坎坷的人生,悲慘的命運,痛苦的歲月,這些,從小便折磨我到如今,若是看不開,我那能活到現在!」
燕鐵衣忙道:「是這樣就最好了……」
頓了頓,他又道:「冷凝綺,我有點感想,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嫣然一笑,冷凝綺道:「關於我的?」
點點頭,燕鐵衣道:「關於你的。」
冷凝綺道:「請說。」
又舐舐嘴唇,燕鐵衣沉穩的道:「在我浪跡江湖這一段漫長的歲月來說,像你這樣的女人我還確是少見,女人的本領、心性、智慧、作風、反應、思想等等而言,如果,早幾年便能除去惡習而改向正途上走,我相信你的境況與際遇,必然大大不同於目前;黑白道上有你這樣資質的並不多,明確的說,少之又少。設若各方面都能容於常規之內,一切絕對超越你一向的做法多多。今天,你我就沒有這樣的麻煩及遺憾!」
冷凝綺默然片刻,悵悵的道:「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呢?事實上已經遲了!」
燕鐵衣坦白的道:「老實講,冷凝綺,在這些天裡,我們兩人可以說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我一直都在仔細的觀察,謹慎的注意,希望能夠再瞭解你深些。」
睜大了眼,冷凝綺道:「你觀察到些什麼,又注意到些什麼嗎?」
搖搖頭,燕鐵衣道:「很抱歉,沒有,迄今你的一貫作風及心性仍舊也是我所知道的你--『血蒙嫵媚』;我竟沒有另外找出一點屬於你的什麼!我是說,屬於你的善良的一面,我曾想找出任何可以原諒你的藉口來,只要一樣就行,但是,我找不出來,至少,到現在還找不出來。」
冷凝綺淒惻的一笑,道:「犯不著這樣,大當家,我早已認了命,誠如你說過的話,我也該滿足了,這總比死了強,尤其比被『八環聚義』那一批惡毒畜生吊死要強!」
燕鐵衣低緩的道:「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已是非常的寬容你了!」
冷凝綺傷感的道:「我明白,而且,我也從沒忘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鐵衣道:「這倒不值一提。」
冷凝綺道:「這是事實。」
目光是柔和的,燕鐵衣道:「只希望你不要記恨我。」
冷凝綺直率的道:「我會記恨你,因為你堅持廢去了我的武功,我唯一的倚賴;而我也會感念你,因為你救了我的命,使我不死在那些我不甘死的人們手裡,就是這樣,對你,我會又痛恨又感激,又詛咒又祈禱。」
燕鐵衣道:「你倒相當坦率。」
摔摔頭,冷凝綺道:「我不喜歡故件姿態,更不喜歡言不由衷,心裡想什麼,我就說什麼!」
燕鐵衣道:「這也算你唯一的長處,可惜的是短處太多,這一點點長處實在彌補不過來,無法以此作為可以原諒你的藉口。」
冷凝綺笑了笑,道:「不必故意挑起我的希望,大當家,我不是三歲孩子,我曉得什麼事可以挽救,什麼事已成定局;你要加諸於我的懲罰,已經不能更改了。因此,你就用不著再來叫我後悔什麼!」
燕鐵衣道:「我不是在捉弄你,冷凝綺,我的確有這個心意。」
冷凝綺索然道:「我們不談這個,好嗎?」
燕鐵衣眺望著遠景,低沉的道:「到『馬家集』,你真的要去做什麼?」
冷凝綺道:「目的和在『鷹翼巖』相同,真的。」
看了對方一眼,燕鐵衣道:「但是,我不認為那裡有適合你下手的對象,若是代價太小,實在不值。」
冷凝綺道:「代價不會太少,我判斷比得自『刀勾會』的還要多,而且,我不只一個目標。」
皺皺眉,燕鐵衣道:「不只一個目標?」
冷凝綺失笑,道:「是的,那兒有兩個值得我下手的地方。」
燕鐵衣道:「那兩個?」
冷凝綺咬咬下唇,道:「『馬家集』確如你所說的,並不是一個有大油水的所在,那裡欠缺真正殷實的富戶,也極少懷有巨金的過路客商。但是,有兩件事顯然你還不曉得,『馬家集』有一處賭場,很大的賭場,在『馬家集』四周的鄰近城鎮,一般好賭的豪客富紳,大多喜歡到那裡去賭,當然,這是具有秘密性的,有中間人給拉線安排,沒有路子還進不去。」
燕鐵衣詫異的問:「奇怪,這些人為什麼喜歡到『馬家集』這個偏僻小鎮去開賭呢?難道他們自己居住的地方就沒有同樣的玩處?」
冷凝綺道:「有,可是不比『馬家集』好--地方僻靜些,是好賭者心理上較為容易接受的,但馬家集的賭場不只這一項優點,他們除了以絕不摻假的真賭博作招牌之外,還供給客人上等的享受,最好的飲食,精美的茶點,舒適的憩息處所,以及溫柔的女人,這一切全部免費,任何一個能夠進入賭場的客人都可以盡情享受他們的招待,此外,他們包接包送,並對客人的安全負責……大當家,像這樣的賭場,你如是賭客,願不願意去照顧?吃喝嫖賭,讓你一次就能完全享盡!」
笑笑,燕鐵衣道:「我也有幾處賭檔開設著,怎麼就沒想到用這些花樣以廣招徠?難怪生意不大好做,人家的腦筋比起我們來到底要靈光多了,回去之後,真要交代他們改善,現在我才知道,只以不摻假的真賭做號召是不夠的呀!」
冷凝綺不屑的道:「這些名堂,我早就知道了,沒啥新鮮處,其實,羊毛出在羊身上,進去賭的人經過這一陣昏陶陶的樂子之後,不把底衫底褲通通押上才叫有鬼了!」
燕鐵衣道:「你準備怎麼動手法呀?」
冷凝綺莫測高深的道:「我不是搶,我也去賭。」
燕鐵衣不解的道:「也去賭,莫非你懂得這一行中的詐術?」
搖搖頭,冷凝綺道:「我是用真功夫。」
燕鐵衣驚訝的道:「你會賭?」
冷凝綺道:「沒什麼稀奇的,在這上面我也下過功夫,殺人的本事我都學得這麼精到,那點賭博的小玩意又算得了什麼?只要專心一意的去琢磨,還用不了練功夫一半的時間,就是可稱為祖師輩的高手了。」噓了口氣,燕鐵衣道:「倒看不出,你會的東西還真不少——」
冷凝綺平淡的道:「彫蟲小技,不值一笑。」
燕鐵衣道:「我對什麼新鮮事都有興趣,『獨』對賭這一項是敬謝不敏,因為我生平崇尚真才實學,苦幹硬幹,我喜歡努力耕耘,以求收穫,我不願憑諸運氣,賭這玩意,帶的運氣成份太多,它的機會同代價又不是相等的,所以我討厭它,我開設的那幾家賭場,平素就很少去,但知道,開賭場的主兒,總是只蠃不輸的,那有個大致的比數,就算一點不摻假,十成中也有二成的賺頭,除非特殊意外,賭來賭去,最後蠃的必是開賭場的人。」
冷凝綺笑道:「你說得不錯,今晚上,馬家集那家大賭場,便將遭遇到一次特殊的意外了——我會用真功夫抖漏得他們三年也翻不回本來——」
有些懷疑,燕鐵衣道:「你真有那麼大把握?」
吃吃一笑,冷凝綺道:「沒有三分三,還敢上梁山,我平時是小賭小蠃,玩玩而已,今天我可耍狠,狠撈他一票,以後便戒了,只有戒了。」
弦外有音,燕鐵衣只當不覺,他道:「可別偷雞不著蝕把米,那可不作興耍賴的——」
揚揚眉兒,冷凝綺道:「耍賴?姓冷的這半輩子什麼歹事都幹過,就沒耍過賴,大當家,你看看吧,只要到時他們不耍賴,我已燒了高香了——」——
紅雪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