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是漆黑一團,而週遭的景物,更似全都敲進了濃濃的稠墨裡,風吹得樹梢草叢,不停的發出「簌」「蔌」輕響,偶而也有不知名的蟲獸鳴叫傳來;夜是孤寂又冷清的,帶著那會懾窒人心的寨悚意味,眼望出去,遠近全是一片幻境般的猙獰,又皆籠罩在朦朧模糊之中……
朱瘸子走在前面,燕鐵衣跟在後頭,兩人相距約有三尺,連接著他們中間空距的,便是燕鐵衣那柄帶鞘的「太阿劍」,劍鞘已用污泥塗抹過,以便掩住鞘上原來的金燦光亮,燕鐵衣握著劍柄,朱瘸子執著鞘梢,就這般像替盲者引路一樣,這位老樵子牽領著一位梟中之霸,在黑暗的曠野裡向前摸索。
當然,這樣的形態是十分尷尬又可笑的,燕鐵衣也知道,但眼前卻委實沒有比用這種方式更為恰當合宜的法子,他想脫困,便無以兼顧表面了,一個在陰惡環境包圍下的掙扎者,那還能談得上瀟與風範?
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前走著,燕鐵衣不敢奢望其他,只求自己眼前的這付狼狽相不要被自己的手下,或熟人見到就行,他同他的朋友們都將然法想像,「青龍社」的魁首在被一個瘸腿老樵子引領著摸索道行之際,會是一種何等樣的窘迫光景?
朱瘸子仍然穿著他那身灰葛布打著補綻的衣褲,且在腰間多紮了一根草繩,草繩上掖著幾樣物件--一柄黑木把子包銅嵌頭的斧頭,一具扁長的對咬鋼齒撲獸夾,一困皮索,另用布袋包著幾個黑麵饃吊在後腰。
兩個人一前一後,悶不吭聲的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他們的步速很緩慢,也很小心,幾乎是走一走探一探,走一步停一停,他們盡量把聲音放輕,竭力不使自己身體接觸到周圍低垂的樹,或擦動叢生的草梢,因為這些都是極易發出聲響的事物。
對這附近的地形,朱瘸子果然相當熟悉,就在這無月無星,沒有任何照明工具的夜晚,他仍能極為沉穩自信的摸清方向位置,雖然很慢,卻極其堅定的在不易辨認出的荒徑小道上行動。
沉默中,他們走了好一陣子。
燕鐵衣深深吸了口氣,悄悄的問:「老哥,我們走出多遠了?」
朱瘸子謹慎的探路挪步,低聲道:「約莫一里多兩里。」
不禁微微有些怔忡,燕鐵衣喃喃的道:「才這麼點路!」
朱瘸子壓著嗓門道:「天太黑,這種山徑小道又難走,彎彎曲曲,上上下下的儘是拐來拐去,我又瘸著條腿,自是更快不了;小哥,你眼看不見,光跟著走,感覺上約莫是長了點,實則我們上道還不足半個時辰。」
燕鐵衣沒有作聲,卻頗有感慨,在平素,只這半個時辰的光景,憑他的輕身術,怕不早出去四、五十里地有餘了?如今,居然連兩里路也未摸定!
一個失去視力的人,其遲緩與笨重的折磨,也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這時,朱瘸子又道:「莫心焦,燕小哥,設若像這樣一路平安的走下去,慢是慢了點,卻遲早走得到大路邊上,如今,我們業已走完一半路途啦。」
苦澀的笑笑,燕鐵衣道:「我不是心焦,老哥,只是覺得路竟這樣的長,不似剛走過一兩里,便像已經跋過一兩百里了。」
朱瘸子安慰著道:「你眼看不見,這時的感覺,自與你平昔明眼的時候不一樣,小哥,習慣以後,也就好了,就像我這條瘸腿一樣,多少年下來,而不覺有什麼大累贅啦!」
燕鐵衣全身突然冷了冷,頓時有股萬念俱灰的絕望浪濤,激進他的靈魂深處,他的一顆心也彷彿驀地沉入了冰窖之底,思維亦像變得麻木與空洞了!無論意念和形體,都宛若在旋動,在浮沉,在飄蕩,那樣茫茫然然的淒涼落寞滋味,真令他的內腑五臟都在抽搐收縮;他果真就這樣便瞎了麼?就如此便永遠失去了重睹天日的機會了麼?
朱瘸子所說的話,像悶雷般回震在他的耳際,又似灰紅的鋼針灸紮著他的心,「習慣以後就好了」,「多少年下來就不覺累贅啦」……這是表示著什麼意思呢?莫非他真要變成一個瞎子,真的無法再恢復視覺了?
從雙目失明的那一刻開始,直到方纔,他全處在一種緊張急迫的情景裡,他並沒有去尋思自己的失明會是暫時性的,抑是永久性的?但朱瘸子這幾句好心的安慰話,卻使他突然起了顫慄又驚恐,朱瘸子的言辭中,不是業已明明白白的點出來,他已是個盲人了?
盲人、瞎子……這些原與他毫無關連,對他毫無意義的名詞,居然如此突兀的便扣到他頭上來,而且一扣就竟扣得這麼紮實,這般緊密!
他會瞎麼?真會瞎麼?
天底下,有幾個盲者是可以稱雄道霸的,江湖中,真有幾個盲者能以在險惡的環境裡掙扎下去?看不見大千世界,看不清形形色色,休說執掌那片時刻都在驚濤駭浪中的基業,統領那班傲倨不馴的強梁豪傑,更要於風雲變幻裡求生存,便只算要「活下去」,一個瞎了眼的人也難以有這「活下去」的法則了。
人的官感是由生俱來的本能,一旦缺少了其中的一項,便將嚴重影響了人生的生存能力,而視覺更乃各項官感中最重要的一環,黑暗裡的歲月,不能適應人類的本性,尤其是,漫長的黝暗,足以使一個原來不屬於黝暗中的人變得瘋狂!
只這片刻的顫慄反應,燕鐵衣已是冷汗透衣,週身肌肉全起了不可抑止的痙攣,他雖在摸索前行,但步履之間,卻竟顯得這般沉重吃力了。
朱瘸子又向燕鐵衣說了幾句話,但燕鐵衣好像毫無感覺似的木然不應,他的臉色僵冷,五官微微扭曲,一時間,就像一具失去魂魄的軀殼一樣,連身子帶腦子,都似麻痺了。
楞楞的站住腳步,朱瘸子湊了過來,在燕鐵衣耳邊吆喝:「小哥,燕小哥,你怎麼啦?你倒是說話呀,怎的猛古丁變癡了?」
驀而打了個冷顫,燕鐵衣如夢初覺般驚悟過來,他急忙掩節的笑笑--那笑,卻比哭還要難看--嗓音泛著啞:「哦,老哥,有什麼事?」
狐疑的端詳著燕鐵衣,朱瘸子忐忑的道:「小哥,你剛才怎麼啦?好好的突然就發起怔來?魂不守舍的,像是中了邪一樣,小哥,呃,你可沒被什麼異物妖氛『蠱惑』著吧?」
燕鐵衣強笑一聲,道:「我很好,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朱瘸子低咳一聲,道:「現在你是好了,但先前那一陣子,你臉色怪得叫人駭怕,又冷又僵,雙眼直楞楞的朝前望著,咬牙切齒,氣打齒縫中往外『嘶』『嘶』的冒,真像叫什麼邪物附上身,又好似被啥玩意將魂勾走了一樣,老天爺………」
燕鐵衣沙啞的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頗令我心煩的事來,神思一聚集,就不覺渾而忘卻身外的環境了,老哥,我沒有什麼毛病,你別疑神疑鬼的嚇自己。」
朱瘸子吶吶的道:「小哥,我倒不是嚇自己,我是替你擔心呢,你不知道你方纔那模樣--山林荒野,尤其在這烏曲烏黑的夜晚,任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會發生,孤魂野鬼,山精魈客,往往也都趁在這陽氣衰退、陰氣交接的當口出來活動,鬼火熒熒,寒風捲處,全有他們的形蹤。」
老樵夫的語聲低沉而蒼啞,帶著一股子幽深隱約的意味,他的身軀微現佝僂,臉孔上皺紋重疊,黃湯眼中更晃動著一抹畏瑟的,迷惶又神秘的陰影,在這四野寂寂,一片漆黑的荒野裡,便越發顯得那樣的怪誕可怖了。
燕鐵衣緊緊握了一下他的「太阿劍」,堅實又冰涼的劍柄,手掌中沉硬的感覺,令他心中著實了許多,緩慢的,他開口道:「不要迷信那些邪端異說,老哥,有我在這裡,人的陽剛之氣足能驅攆妖戾之氛,把心放正,則自不生魔念,興浩然之氣。」
朱瘸子了口唾液,道:「只要你不怕,小哥,我更沒啥可在乎的,這麼些年在深山野林裡討生活,我早就慣了,見怪也不會怪啦,再說,我一個半截業已入土的老殘廢,又怕什麼妖魔鬼怪來拉我入伙?如果他們看得中我,正好也和他們做個伴,免得異日到了陰曹路上,獨個悶得慌。」
燕鐵衣吁了口氣,道:「老哥,你身強力壯,離那一天還早得很呢。」
拐著腿朝前走,朱瘸子歎息著道:「其實,我也想穿了,早點上路和遲點上路,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兩樣,橫豎在陽間也是孤孤單單的,還不如早些時到了陰曹裡同那些鬼魂結伴,說不準尚能遇上好些老夥計,大家聊聊陽世為人時的光景呢!唉,小哥,有時我常思量,做人真不見得比做鬼好,有些人心比鬼心更要陰毒啊!」
燕鐵衣頗生感觸的道:「老哥,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人間世上,亦有美好的一面,我們生存的環境裡,固然免不了有邪惡與冷酷,但是,卻也相對的有著溫暖同善良,只要去體會,去接觸,你便會發覺,活著,並不似你想像中的那樣淒苦乏味。」
朱瘸子揉揉他的瘸腿,道:「你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卻也相當看得開……「
心中絞痛了一下,燕鐵衣苦澀的道:「總不能自殺,是不?」
朱瘸子歉然道:「小哥,你別多心,我可沒有其他的意思;一個人眼睛看不見了,自是苦惱,但我說過,人這玩意,就是懂得『逆來順受』,像我這條瘸腿一樣,時間一久便習慣了,瘸了這多年,如今我倒不覺有什麼不大方便。」
前面丈許遠的陰暗裡,突然傳過來一個狠厲的口音:「什麼人在講話?站住!」
機伶伶的一哆嗦,朱瘸子嚇得險些坐倒地下,他往後一退,上下牙齒「得」「得」打顫:「壞了,小哥,壞了,……我們被人截住啦!」
輕輕伸手拍了拍朱瘸子的肩頭,燕鐵衣低細的道:「不要驚慌,老哥,萬事有我,現在,讓我們先弄清楚那些人的身份再說!」
草叢裡響起,物體移動時的「蟋嗦」聲,隱約可見有幢幢人影在晃閃,處處映起寒刀的冷光,燕鐵衣看不到這些,但耳朵卻能聽到--他聽到人們的急促呼吸聲,低迫的交談聲,而且多用「切切」或「暗語」,同時,他也聽到了金鐵的幾次碰撞聲響!
於是,他迅速俯臥地下,只讓朱瘸子一個人站立著,小聲道:「老哥,你只站著裝樣子,由我來答話,天黑,他們看不清這邊有幾個人,你別怕,一切都有我來應付!」
慌亂的點著頭,朱瘸子緊張的道:「我,我會照你的話做就是。」
這時--。
那邊黑暗中的狠厲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在問你是什麼人?你啞了還是聾了?屁也放不出一個!」
傍邊另一個粗啞的嗓門吆喝:「管他是誰,我們先一陣『暗青子』放倒這狗操的!」
俯在地下的燕鐵衣趕忙以一種顫抖恐懼的腔調叫了起來:「且慢……且慢……各位是那一路的好漢啊?我只是住在『虎林山』後山下一個打柴的窮老兒,不是什麼歹人,各位好漢可千萬不要誤會。」
十分自然的,朱瘸子配合燕鐵衣的叫喊,不由自主的雙手亂搖起來,兩人一唱一合,活像有幾分演「雙簧」的味道。
狠厲的口音移近了兩步,叱喝道:「放你娘的屁,你砍柴砍到三更半夜?那有這等時光還出來打柴的樵子?分明是另有企圖,存心不善!」
燕鐵衣忙又喊道:「我確然是住在後山下的朱瘸子啊,各位爺,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我是白天砍柴,晚上偶而出來撲捉點小獸補貼生活,我在這裡住了十多年啦,附近道觀的道爺們全認識我,他們也都知道我朱瘸子是好人。」
狠厲的口音大喝:「混帳,你說你晚上出來撲捉野獸,我問你,你用什麼撲捉?不見燈不見光的,莫非只念個咒就能捉到野獸了?我看你十有八九是在胡說八道!」
燕鐵衣一疊聲的叫起冤來,朱瘸子也跟著打躬作揖:「好漢爺,我好說與你明白--在這附近挖了幾個陷阱,也暗置了幾隻撲獸網夾,當然都是白天先行安放妥了的,到了夜間,我再每處巡視,若擒住了什麼小獸,再使網子罩起帶回家去,我路上不亮燈火,也是件恐驚走了陷入機關中的獵物啊,好漢爺,可憐我一個瘸了條腿的糟老頭子,又會是什麼惡人歹徒呢?」
對方似乎猶豫了一下,那粗啞的嗓門插進來道:「老小子,剛才我們早就隱在這裡了,聽到你在說話,你是在和誰交談?」
燕鐵衣忙道:「好漢爺,我只是一個人,不瞞你說,我晚上一個人走夜路,就有道自言自語的毛病,一來是習慣,二來也是替自家壯膽子,四周全是一片烏黑,我人老血氣衰了,怕有什麼鬼物欺負我陽焰不旺,趁機祟我。」
「撲」一聲笑出來,粗啞的嗓門罵道:「真他娘的滿口胡柴,睜著一雙眼說渾話,老子們走了幾十年夜路,也不見有什麼妖魔鬼怪現過,你他娘是在唬你那個爹?!」
朱瘸子一個勁打躬,燕鐵衣一個勁奉承:「各位好漢爺人壯氣剛,頭頂三尺冒紅光,任什麼邪物鬼祟老遠見著,便要逃避躲讓,那似我這麼一個只剩半口氣的糟老頭子?邁幾步就要喘勾了腰,眼看下土一半啦,這股子陽焰就比不得各位了。」
粗啞的嗓門道:「你站著,我們要過來搜查一下!」
朱瘸子兩手高舉,燕鐵衣裝成一付畏縮的口氣:「好漢爺,我是真的和善良民呵,這大半輩子也沒敢做一樁歹事。」
狠厲的聲音叱道:「少囉嗦,你站在那裡不准動,就像這樣高舉兩手,如果你確如所言,我們自然不難為你,放你走路,否則,今晚上你就得在這裡挺了!」
粗啞的嗓門也吆喝著:「我告訴你,在你四周就有幾十樣『暗青子』瞄著你,只要你有半點不對的跡像,這幾十樣『暗青子』便會將你釘成個大刺!」
燕鐵衣哆嗦著道:「是,是,各位好漢爺,我就這樣高舉雙手站著不動就是,還求各位爺們明察秋毫,可別誤傷了我這好人啊!」
狠厲的口音道:「閉上你的鳥嘴!」
接著,又傳來那人較為低促的聲音:「老六,你帶同各弟兄上去查看一下,我在這裡把住!」
粗啞的嗓門嘿嘿笑道:「五哥,我看這老小子不會有問題,大概真是附近什麼打柴人家,咱們這般如臨大敵,煞有介事,倒反叫其他哥兒們笑話了。」
燕鐵衣俯伏不動,同時,他已知道對面的那些惡客是誰,不用多費心思,他即猜到那口音狠厲的人乃是「大紅七」的老五,「刀不留人」房振隆,嗓門粗啞的一個,則必為「大紅七」的老六「黑判官」崔煌!
此刻,又傳來房振隆的聲音:「還是仔細點好,老六,管他有沒有問題,查明了我們也好安心!」
崔煌笑道:「五哥,如果這老小子是姓燕的,他還會和我們嘮叨這久?只怕早就幹上了,你沒聽聽他那腔調語氣?土頭楞腦又加上心驚膽顫的,活脫嚇得出尿來,若說他和姓燕的扯得上牽連,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哩!」
房振隆的語氣也放鬆了:「我也知道他不會有什麼毛病,但謹慎點總錯不了,這半夜來,我們鬼影也不見一條,好不容易遇上個活人,查問一番,也好向老大交差!」
崔煌像是伸了個懶腰:「這一天一夜,五哥,真是夠折磨人的,我累得骨頭縫裡鄱在泛酸,恨不能找個地方馬上倒頭困一大覺,好好歇息歇息。」
房振隆道:「誰又不是這個想法?」
燕鐵衣在暗中伸手捏了捏朱瘸子的腳跟,用一極囁嚅的口氣道:「各位好漢爺,你們是要不要過來搜查呀?我……我想早點回去睡覺。」
「呸」了一聲,崔煌在罵:「老子們都不急,你急你娘的頭?早點回去睡覺?你想得倒挺美,老子們業已兩天兩夜沒台上眼啦,你他娘也就陪著多耗上一會吧!」
燕鐵衣期期艾艾的道:「可是……好漢爺……我明天一大早還得送柴火到鎮上去啊!」
崔煌怒道;「送柴火?你最好還是多擔心你這條老命吧,你活不活得過今晚都是問題,尚顧到給人送柴火?一個惹得老子們心煩,這就一刀砍了你!」
朱瘸子嚇得兩腿一軟,燕鐵衣已大叫起來:「好漢爺饒命,好漢爺饒命啊………」
崔煌厲吼道:「住口,你在嚎你娘的那門子喪?真想作死麼?你他奶奶的!「
房振隆頗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老六,你也別吆喝啦,我們一道過去看看,如果這老小子沒有嫌疑,乾脆放他走路,免得他哭哭啼啼的一個弄不好反倒驚走正主兒!」
哼了哼,崔煌道:「管他是什麼玩意,先上去給他幾下子生活吃再說!」
燕鐵衣驚叫道:「各位好漢爺,我到底犯了什麼法,背了什麼罪呀?我又有什麼嫌疑呀?我自問不曾,也不敢開罪各位好漢爺,不知各位好漢爺為什麼事要留難我?求求各位放我走,我任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可憐的老樵夫啊。」
黑暗中,幾條人影往這邊圍抄過來,他們雖是採取圍困的架勢,但一個個卻並不急迫,他們步履輕鬆,形態悠閒,就好像要結伴去吃花酒一樣,那等的瀟自在,根本不當一回事。
一邊往前走,崔煌一面低壓著嗓門罵:「你吆喝你娘的什麼玩意?再不把你那張鳥嘴給老子閉上,老子就先將你滿嘴狗牙砸碎,娘的皮,老子們要查問那一個人,還用得著講理由麼?」
跟在那五短身材,臉黑如炭的崔煌身後的,果是體形魁梧有若門神般的「刀不留人」房振隆,這位「刀不留人」的「金背大砍刀」還大刺刺的背在背上,連鞘也沒出,顯然,他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對付一個半死的老樵夫,和抓一頭雞有什麼兩樣?在他們來說,不是手到擒來也是手到擒來了!
對方一步一步走近,朱瘸子已心跳如鼓,禁不住慄慄的料索起來,他的兩隻手拚命往褲管上揩擦,還低下頭來又驚又急的悄聲問:「小哥,他們來近啦,現在該怎麼辦?」
捲伏在地下的燕鐵衣輕沉的道:「你只須閉上眼禱告就行,老哥,從此刻開始,便全由我來應付,沒有你的事了!」
深深吸了口氣,朱瘸子卻不敢真個閉上眼睛,他惶恐的瞪視著來到面前的那十多條兇惡漢子,更加忍小住像篩糠的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