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燕鐵衣道:「久違了,這對『奪命蛇矛』,阮為冠,六年之前記得你使的是這兩柄玩意,六年之後你卻仍未換傢伙呀!」
阮為冠臉色冷森的道:「大約你也一樣沒換過你那長短兩柄破劍吧?」
燕鐵衣大笑道:「長勝神兵,何須改換?使用著栽過觔斗的武器才需要重新調配過討個吉利才是!」
那藍汪汪的光芒本來是在阮為冠的手裡閃縮,眨眼間,卻宛似流光一樣暴瀉至燕鐵衣面門之前!「太阿劍」的燦燦毫光如雪,「削」聲銳響,便更換一步的槍到前頭,在蛇矛的攻擊尚未夠上位置之前,徒然便將阮為冠退出三步,燕鐵衣身形飛旋,漫天的劍影交織成眩目的光芒在呼嘯中暴捲敵人,阮為冠的一雙蛇矛似是委縮了,變得那樣的渺小,儘管奮力衝突,卻就是越不出燕鐵衣的「太阿劍」所布成的流芒光圈!
於是,「七君子」半聲不吭,霍然散開又猝而包圍,七件兵刃便從七個不向角度,帶著七種迥異的招法攻向燕鐵衣!「太阿劍」突然擴展,尖銳的破空之聲彷彿鬼魂的泣叫,在一溜溜冷電的射揚中那麼準與狠的飛彈向「七君子」,來勢之急與快,簡直無可言喻。「七君子」喊叫紛亂,又像一剎那之間相同——分成七個不一樣的角度狼狽躍開!」
熊道元狂吼一聲,猛衝上來,一雙短槍伸縮挑戮,照面與便接下了「七君子」中的二人,剩下的五個正在猶豫應該採取那一種戰法合適,「青龍社」方面的「衛山龍」之一「八臂金剛」孫三能,已一座小山般當頭而臨道:「好朋友,我這個小角色你們便不屑一顧啦?」孫三能的武器是一對斗大的熟銅「金瓜錘」,加上他人高體沉,形容凶悍,這一動起手來,就宛如一個「護山韋陀」下凡,那等威風勁兒,光叫人睢在眼裡心中就會打寒慄,氣勢上業已先聲奪人了!他一個人接下了「七君子」中的三個,一上手便展開了惡鬥,那等的猛烈悍野法,完全是一付拚命不要命的架勢!
現在,燕鐵衣已完全將他的對手阮為冠罩在蓬飛飄閃的劍芒之下,阮為冠在武林中來說,也是一等的好手了,但是,他在與燕鐵衣比較之下,卻仍舊一籌莫展,毫無獲勝之望;阮為冠有一種感覺,好像他每一次和燕鐵衣交起手來,總是有那種面對瀚海巨岳的壓迫感,那種浩大氣勢之下的拘束感,這樣的感覺更使化施展不開,無從下手,他隱隱然的恐懼與絕望的心理便又抬頭了——六年之前他有過此等的體驗,不想六年之後依然如是!
錢慕強也不願閒著,他一轉手中的大板斧,厲聲向「七君子」中尚怔在那裡的兩個人大吼:「來來來!你這一雙狗種,錢爺便陪你兩個樂上一陣——」那兩位「君子」中的一個頭大身子小的人物陰狠狠的瞇上眼道:「怕你穢不了便宜呢,孫子!」
錢慕強勃然大怒,人板斧揚偏,暴叱道:「看錢爺割下你那支爛舌頭!」
燕鐵衣猝然一百九十劍暴圈阮為冠,阮為冠倉惶拍架中又拚命後退,於是,就在他後退的一剎那,「太阿劍」已有加極西的冷電閃掠過千百年的時光,倒翻長射,那兩位方待與錢慕強「卯」上的「君子」突覺寒芒眩目,共中那滿臉麻子的仁兄,業已狂號著一個觔斗摔出五尺,只倒地瞬息,他的胸膛上已經開了六個血洞!
怪叫著頭大身子小的一個心膽俱裂,貼地翻滾,而錢慕強乘勢猛上,大板斧飛快揮斬,那位仁兄的一柄長喪門劍尚未及舉迎,一顆大頭顱早已骨碌碌滾出了老遠,四濺的鮮血頓時便染紅了錢慕強的衣袍!
狂笑如雷,錢慕強走上前去,將地下那顆大腦袋翻過來——那上面的五官早已忸曲得變了形,皮色就地一剎那已呈了青黑,這張人臉,和先前連在脖子上的那張人臉,只這麼短短的時間,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似乎無睹於那首級上恐布的表倩,無睹於淤斷折的脖頸間血腥的模糊翻捲,錢慕強大吼道:「『雙蛇教』的畜生們看看,這就是發狂言的下場!『青龍社』所屬說一不二,那一個再敢大言不慚,他的舌頭便得被割下!」
因為自己的閃躲,而給了燕鐵衣分身猝裡的空隙,阮為冠不禁憤怒得熱血沸騰,目眥欲裂,他目睹手下那兩名「君子」死狀之慘,頓時便橫了心,紅了眼,尖嘯著,他發瘋似的撲上,一邊狂吼道:「好一群卑陋下流的豬狗,竟然用逭種陰毒手段殘害於人,燕鐵衣,你還要臉不要?」
劍如流,刀似山,燕鐵衣猝而反截,冷然道:「本來,我們便說好不須講求任何『方式』的!」
側旋迴繞,阮為冠的「奪命蛇矛」劃映出騰曳的尖流,疾如狂風般,捲向燕鐵衣,口裡咬碎了牙:「我與你拚了!」
「太阿劍」猝然在斜舉的同時抖動成一蓬雨芒往四周並散,阮為冠的一雙蛇。含頓時便震擊得連連歪斜,快得不能再快,青光飛掠,燕鐵衣的左手「照日短劍」彷彿自虛無中展現回伸,而阮為冠卻打著踉蹌往後退去上,肩膀上血流如注!
手腕一翻,「照日短劍」又已插回胸前鞘內,燕鐵衣卓立不動,冷漠的道:
「阮為冠你還差得遠!」
喘息著,阮為冠的面孔因為過度的怨恨與痛苦而呈現了歪曲,他的額門上青筋浮突,混身汗透重衣,流著血,含著粗濁的呼吸,這位「雙蛇教」首腦之一業已再次嘗到六年之前的滋味——無盡的羞怒至極的悲憤!
燕鐵衣陰沉的又道:「我曾給你求生的機會,在沒有動手之前,但你輕易放棄了;阮為冠,有些時候,人的一生往往只能有一次機會,機會過去了即不再來,如今,你就正是這樣的了!」
阮為冠身子起了一陣痙攣,他正待開口說什麼,一聲令人毛髮悚然的長號已自那邊傳來——有一個與孫三能拚鬥的「七君子」人物被孫三能一種搗出了丈遠!
阮為冠嘶厲的人叫:「畜生——」燕鐵衣緩緩的道:「如果你們另有幫手,此時來援,已其時矣!」
阮為冠狂叫道:「你以為已經勝券在握了麼?燕鐵衣,你以為你已經佔了上風了麼?你如果這樣想,可就是大錯特錯了,我老實告訴你……」
他還沒說完話,「青龍社」總壇頭的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叱吼叫與金鐵交擊聲,緊接著紅光湧現,起了幾陣巨大震撼的爆炸聲,於是,但見屋塌梁飛,煙硝騰升,在滿空四闊的碎瓦殘屑中,更連帶響起「轟隆隆」「曄啦啦」的建物頹倒巨響!
仰天大笑,阮為冠尖厲的叫道:「開始了,已經開始了!」
這時,莊內人聲嘈雜,呼號吶喊之聲亂成一片,幾條人影如飛而來,倘隔著老遠,其中的一個已扯開了嗓門倉惶大喊:「快稟告魁首,有五個不明身份的奸細潛入了總壇,他們已用炸藥轟翻了好幾幢房子啦,那五個傢伙的功夫好不高強……」
錢慕強迎上幾步,暴烈的大罵:「魁首正在拒敵『雙蛇教』的人馬,你們沒生眼睛看?什麼事都要煩魁首親自處置才能辦妥,你們都是一群死人?」
趕來報警的三個「青龍社」弟兄便惶惶然楞在那與不知所措了,剛才說話的那一個不禁又是焦急,又是瑟縮的道:「但……但錢慕大哥,我們擋不住人家呀……」
此卻,燕鐵衣斷然下令:「錢慕強、孫三能回返總壇之內,這裡交給我辦!」錢慕強道:「回票魁首,此地不嫌力量太過單薄?」
燕鐵衣平靜的道:「安內攘外,保根護本為先,況且我也有自信足可打發他。呵!」
躬身從命,錢慕強大喊:「老二,咱們走啦!」口裡大喝,他已搶先奔進莊內,「八臂金剛」孫三能暴舞一道大波浪,彈鏟空中三丈,猛然倒翻,亦已隨後跟上,乾脆俐落之極!
「七君子」中興孫三能拚鬥中的那兩人,突失對手,立即圍向阮為冠身邊,有一個驚惶的叫了起來:「二教主,你傷了!」阮為冠臉色青白的道:「不關緊!」他睨了對面的燕鐵衣一眼,低促的問他手下道:「大教主和財翁怎的還不現身?」
這兩位「君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提注向右邊的側崖松林之中,很明顯的都流露出焦急迫切之色來!
燕鐵衣察言觀色,心中自是有數,他微微一笑,道:「不用急,阮為冠,我不打你落水狗,大方點,你乾脆派人去把你們的幫手請出來吧!我正可一道打發你們——其實,他們也該有點眼色,現在還不出來,莫非是要等你們全死絕了,才插上這一腿!」
阮為冠的兩邊太陽穴「突」「突」跳動,語聲透自齒縫:「燕鐵衣,你的災難剛剛才開始,可憐你還在那裡洋洋自得——燕鐵衣,新仇舊恨,你今天必將一起償還!」
燕鐵衣安詳的道:「你這張嘴巴有點令我厭煩了,姓玩的,我告訴你,只要我願意,我向以隨時隨地便封住它——任是誰也救不了你!」
接著燕鐵衣的語尾,聲音來自右側那片林子的邊緣——是一是種懶洋洋的,沙啞而蠻不在乎的腔調:「我說燕鐵衣老大,你也未免過份的確了點吧?」
喜悅與興奮的光彩映印上了「雙蛇教」這幾個人的面孔,但燕鐵衣無動於衷,他慢慢轉身,及目的是兩個從林中走出來的人影,前面的一個,身材矮胖癡肥圓圓的頭,腦袋下是張紅通通、油光光的面孔,他穿著一襲質地光鮮的簇新青色上灑富貴固的真絲長袍,足踏一雙華麗的方頭緞面鞋,一條姆指粗大金鏈由前襟斜掛到腰間的暗袋裡,雙手肥短的十指上卻分別套著四枚碩大的金戒指,——既俗且土,一付暴發戶的模樣!
但是,燕鐵衣在看清楚這個人之後,卻沒有一點好笑或嘲諷的表情,反之,他的形態立即變得凝重了、嚴肅了,甚至還有意外的怔忡——他沒有想到「雙蛇教」居然能請到這樣的人物,這人,便是江湖上最怪誕難纏的幾個怪物之一,名如蛇神惡鬼般可怕的「陳千兩」陳起財!
這陳起財的出身來歷,至今仍是個謎,沒有人知道他是師承那一門、那一派,也沒有人曉得他過往的淵源及出處,他一旦在道上露了面,即已聲名大噪,威傾一時,他總是那樣的來無影、去無蹤,總是那樣突然抵達又神秘消失,而他的功力之深,心地之狠又是難可比擬的,他一向是獨自生存於紛亂的江湖裡,每一次他的出現又必以血腥收場,只要他替人辦事——不論好事懷事,善事惡事,全是至少以「千兩」紋銀論酬,任何人全一視同仁,所以,他便擁有了這個美號:
「陳千兩」,而名如其人,他也的確混身充滿了銅臭氣!跟在陳起財後面的那個人,是個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瘸子,可是,那卻是氣態原該軒昂的瘸子,他方。烘大耳,五官端正而朗秀,只是縱橫面孔上的三道紫褐色疤痕便大大的破壞了這種相當嚴整的格局,他竟也要著一襲黑抱——與「雙蛇教」的人相同的黑袍,當然,燕鐵衣對於此人更不陌生,他,即是「雙蛇教」的第一人,大教主「蛇書生」費冥心!
注視這兩個逐漸來近的不速之客,燕鐵衣的表情是冷木的,他將「太阿劍」拄於面前,雙手疊扶劍柄之上,默無一語。
陳起財與費冥心在隔著燕鐵衣還有六七步的地方站定;陳起財那雙腫漲的眼光朝四周巡視了一遍嘴裡「嘖」「嘖」有聲:「慘,真慘,我才不過在林子裡打了會盹,這裡居然就死了人啦,唉,看看那一位,大好的腦袋瓜子還叫人搬了家……」
受了傷的阮為冠忍不住悲憤道:「財翁,『七君子』已有兩個人喪生於『青龍社』毒手之中,若財翁早一步來援,便不至有此結果——」在陳起財背後的費冥心,聞言之下不禁急急向他師弟使眼色,一邊連連搖頭,神態間甚為惶恐,像是生怕開罪了這位「財翁」|陳起財呵呵一笑,不在意的道:「你可是想差了,我說老弟台,我這個人素來喜歡唱『獨腳戲』,不愛湊熱鬧,那該礙手礙腳的多麻煩?你們這裡人還沒死淨,我急著出來漏什麼臉?要不是你師兄費老弟央求我,呵呵,我非到你們個全躺下了是不會湊上一角的……」
阮為冠一張臉頓時青中泛紅,紅裡透白,但他卻不敢再說什麼,他也知道這位「陳千兩」的脾氣,一個弄不好便極可能從「親家」變成「仇家」,由「幫手」轉為「敵手」,如果把常烘弄成了那樣,他們可叫「滿盤皆輸」了,殊不爭論偌大的價錢才請到了這位「千兩」,他更是這次行動中的「殺手繭」,若是搞翻了這位「千兩」,整台戲也就不用唱了……
陳起財轉向了燕鐵衣,肥厚嚇唇一咧,笑吟吟的說道:「燕老,咱倆雖是初見,卻是『神交』已久了,可不?」
燕鐵衣笑笑,道:「當然!」
陳起財搓搓手道:「要說來對付你呢,我的確沒什麼把握,因為你不是好吃的貨色,非但不好吃,更是燙嘴得很,但是,人家十『雙蛇教』的老弟詞意懇切,加以銀子又出得多多,倒叫我難以推托,所以呢,我就來了,不知道那個王八羔子不是說過一句應景的話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啦!人只要一見到銀子,黑的對上了白的,你說說,能不心動意亂者幾希?」
燕鐵衣平靜的道:「不過,命還是來得要緊些!」
腫眼泡一跳,陳起財道:「你是說,我來找你麻煩,是穩死無疑了?」
燕鐵衣淡淡的說道:「至少你沒有便宜可佔,乃是篤定的!」
陳起財又呵呵笑道:「燕老大,你也未免太高估了你,低瞧了我啦!」
燕鐵衣皺皺眉,道:「陳起財,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又素來河水不犯井水,你為了區區一點錢便出頭淌這混水,未免有點下值吧?」
陳起財搖搖頭,道:「我是靠著替人幫場攔事營生的,倒不管和對方有無怨仇,眼前這擋子事麼,卻不只『區區一點錢財』了,『雙蛇教』答應我幹掉你之後奉送紋銀五萬兩,並異日『大金河』全年收益的三成;燕老大,這個代價該有多高?你說說,怎麼能叫我不為之心動,神之為移呢?呵呵,將來我這號卻須改上一改了,此事之後,蹬孩稱『陳萬兩』不叫『陳千兩』啦,價錢提高了哇……
…」燕鐵衣冷冷的道:「如果你硬要替『雙蛇教』強出頭,陳起財,恐怕你就不一定有『以後』了!」
圓鼓鼓的兩腮顫了顫,陳起財古怪的道:「燕老大,你是在有意挑逗我的心頭火啦!」
燕鐵衣強硬的道:「不要給我來這一套,陳起財,我早膩了。」
吃吃笑了,陳起財道:「膩了?是的,梟中之霸哪,叉怎會在乎我們這種土財主的虛聲恫嚇?」
在它後面,「蛇書生」費冥心沉沉的道:「財翁,『雙蛇教』的血海深仇,端賴財翁大力了。」
陳起財不悅的逮:「催什麼?你是怕我跑還是伯我含糊姓燕的?」
費冥心忙陪笑道:「財翁言重……」
燕鐵衣注視著費冥心,搖頭道:「費冥心,何苦?」
臉色頓寒,費冥心生硬的道:「什麼意思?」
燕鐵衣低徐的道:「何苦爭此不爭之氣?何苦再演六年前之慘劇?何苦濺血斷命方休?又何苦請這不當之人而甘受這不當之辱?」雙目中宛似流燦著淋漓血光,費冥心神情激動,慄慄顫抖,他悲憤的叫:「燕鐵衣,不要說得好聽,『雙蛇教』的基業、威信,『雙蛇教』的百條性命,我費冥心的名聲,全是叫你斷送那;看看我,我被你破相殘身,成為一個半廢之人,我被你逼得走投無路,生不如死!這仇恨,無時無刻不在煎熬我,在啃嚙我,令我魂夢雖安,錐心刻骨,燕鐵衣,只要我能咬你一口,能拔除『青龍社』的一株草,掀掉『青龍社』的一片瓦,我也會傾力以赴,絕不遲疑,燕鐵衣,我就是粉身碎骨,淪為冤鬼,我也要與你及『青龍社』豁命一搏!」
燕鐵衣仰望天空,噓了口知,他冷靜的道:「費冥心,我們之間,真有這麼深沉的仇恨麼?」
費冥心切齒的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低緩的,燕鐵衣道:「你這是一樁十分愚蠢的行為,費冥心,想想它的結果吧,你會明白這是頗為不值的!」
——的笑了,費冥心道:「基業的喪失,名聲的隕落,生命的淪亡,身體的殘傷,這些加起來只不過是仇敵,燕鐵衣,你更打擊了我們的尊嚴興威信,一個人如若再失去了精神上的倚仗,這人活著,也就生不如死了!」目光如血,他又道:「所以,燕鐵衣,今天我們來此孤注一擲,為的是報仇雪恨,更為的是找回我們業已失去的威信!」
燕鐵衣深刻的道:「威信不是以這種方式『索取』的,而是以各種努力『建立』的,費冥心,你弄差了……」
費冥心惡毒的道:「我一點也沒有弄差,姓燕的,我失去了什麼,便將索回什麼,一切因你而毀滅的,即亦將因你而重生,但其途徑只有一個,將你毀滅!」燕鐵衣輕輕歎息一聲,道:「你是叫仇恨之火燒昏頭了!」
費冥心顫抖著道:「我比誰都明白,比誰都清楚,此恨不雪,整個的『雙蛇教』都會寢食難安,心無所定——我們被恥辱煎熬,被自尊諷笑,聽道上同源的歎息,聽機牲兄弟的嚎啕,這些有形與無形的折磨,我們已承受太久了,我們無法再忍耐下丟,只要我有一分力,我們便會投注為復仇之舉!」
咬咬下唇,燕鐵衣朝地下的八具體體一指,冷然道:「你們已經看到了事實的代價,費冥心,莫非你們仍要繼續下去?你該知道,繼續下去的結果只有使死亡增加,如同這些慘怖的確體,而我可斷言,躺下來的將絕大部份是你們的人!」費用冥心陰沉的道:「死絕死光了也罷,我就不相同你『青龍社』價半點代價不償,——能拖上你一個,我們寧肯以十個陪葬!」
燕鐵衣搖頭道:「太愚昧丁,費冥心。」
慘然一笑,費冥心道:「愚昧麼?不,這叫壯烈,人活著,若生不如死,若。夯有了支持活下去的骨氣,則活看又有什麼意義?除非找回那些業已失去的,否則,我們便真到了生也無趣的地步了!」
燕鐵衣道:「不再考慮?」
費冥心斷然道:「沒有考慮的餘地!」
燕鐵衣大聲道:「費冥心,你要搞清楚,我是『勸』你,而並非求你,此兩者之間是有一段頗大距離的,如果你要為你『雙蛇教』再留下點煙火,為你們他日重起留下一點希望,你們最好是馬上就走,一意孤行下去,你們最後所得到的,除了整個的潰滅便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臉上的疤痕在蠕動,在泛閃著褚赤的暗紅,費冥心唇角抽搐,激動又暴烈的嗔目大吼:「不要再說去,任憑你有生花妙舌,有好話三斛,今天仍須以命搏命,以血濺血,燕鐵衣,我們起過毒誓,要以你的項上人頭來祭奠『雙蛇教』的忠魂!」
早也停止了爭鬥的熊道元,聞聲之下霹靂般喝叫:「那就上呀,米茬那裡空說管個鳥用?」
費冥心狂笑一聲,道:「當然要上,當然要上的,小輩,既已開始了,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你等著,這就來了——」
拍拍手,瞇著眼像在瞄女人大腿似的陳起財呵呵笑道:「好好,慷慨激昂,詞容並茂,端的令人奮揚,熱血沸騰,費老弟,你已將軍心振起了!」說著他又點了點熊道元:「兀那狗熊一樣的粗漢,你是什麼東西,像我們此等具有尊貴身份的人物在交談之間,你這小角色豈有插嘴的餘地?這一遭饒過你,下次多言,則必不寬恕.知道麼?」
勃然大怒,熊道元兇狠的道:「陳起財,你少在這裡裝瘋賣傻,唬大唬小,你這一套只配拿去賣狗皮膏藥,用在這裡能嚇住那一個?去你娘的!」
吃吃笑了,陳起財道:「好小子,你是吃丁狼心豹膽啦!居然衝著我說這麼個凶神惡煞法?我看你是自己在觸你自己的霉哩……」
熊道元悍然道:「你也不過浪得虛名而已,陳起財,到『青龍社』來撤野,憑你,還差上那麼一把火!」
招招手,陳起財笑道:「有種,來來來,你過來,讓老哥哥我同你多親熱親熱!」
一挺胸,熊道元道:「老子含糊你個卵!」
說著,熊道元氣昂昂的便待往這邊過來,他剛一邁步,燕鐵衣已伸壬將他一攔,冷冷的道:「退回去!」
熊道元忙道:「魁首,姓陳的欺人太甚,你沒聽見他方纔的狂言?我就不服這口鳥氣,我——。」
燕鐵衣怒道:「我說退回去,你沒聽見?」
於是,當熊道元垂手退下的同時,陳起財已晃了晃他那顆油光光的禿圓腦袋,嘴裡「嘖」「嘖」有聲的道:「瞧瞧,你瞧瞧,小子,你們老大是護著你啊,一個人要識好歹,他也知道,你只要一走過來,就永也不用想再走回去啦,呵呵……」
熊道元大吼:「就憑你這銅臭滿身的老狗操,你做夢吧!」
舐了舐肥厚的嘴唇,陳起財道:「你對我姓陳的太也有欠恭敬了,事不過三,我再留你一次,小王八羔子,再有一句不中聽的話放過來,可就二十年是後又是一條好漢嘍!」
臉色鐵青,熊道元氣湧如山的大罵:「放你娘的狗屁,陳老鬼,我倒迫小及待的要試試你怎麼個方法令我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咧嘴呵呵笑了,陳起財道:「燕鐵衣,我聽殺死他,你知道麼?我要殺死他了……」
這位有「千兩」之號的魔願,當他急示要濺血奪命的時候,猶是笑容滿面,憨熊可掬的,但是,卻就在那種彷彿玩笑戲耍也似的口吻中,便強烈約合蘊了力與酷的韻意,隱約令人感受到一股尖銳又沉重的壓迫,他是在笑,笑容裡森森的煞氣幾乎凝成了形。
偏熊道元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生性子,他雙槍緊握,怒氣衝天的暴跳著切齒大叫:「你來殺呀,陳老狗,光在那裡叫喝就能辦事?你動手看看,看看到底誰能分了誰的確,你娘的!」
燕鐵衣叱道:「不准再說!」
熊道元急切的道:「魁首,這姓陳的他——。」
來得就有那麼快法,一團青影宛似一朵青雲自九天罩下,熊道元不遑多想,雙槍蛇信也似的暴閃,分左右飛刷而去,但是,那圍青影卻一轉突斜,「呼」的風響力湧,熊道元頓時雙槍齊歪,龐大的身子一個踉蹌往側過去,青影立旋,一股凜冽的罡氣又當頭壓至!
斜刺裡,燕鐵衣的「太阿劍」寒光猝映,長射青影,於是,青影狂笑翻回,熊道元業已一身冷汗透衣了!站在原來地方,陳起財就像是根本未曾移動過一樣,他袖著手,依然雙眼微瞇,笑嘻嘻的望著對方——甚至,他連呼吸也是那樣的平緩!
烘紅耳赤的熊道元好一陣手才算鎮定下來,他握槍的雙手虎口隱痛,心跳加劇,口鼻之間,就似有著方寸那一剎那如遭窒息的翳悶感覺,他有些發楞,老實說,他不曾料到陳起財的功力竟有這麼深厚的造詣!
燕鐵衣面無表情,雙手仍舊疊扶舊他的長劍劍柄之上,挨著地,他默默打量著陳起財,似有所思。
又舐了舐肥厚的嘴唇,陳起財笑道:「燕老大,剛才,你那一劍好快!」
燕鐵衣生硬的道:「過獎!」
聳聳肩,陳起財道:「只是,不大光彩。」
燕鐵衣冷冷的道:「怎麼說?」
呵呵笑了,陳起財道:「我與你這狗熊似的手下,說好要單對單的親近親近,你如今橫插一手,豈非成了雙對單了?你們是雙,而我是單,等於兩個打我一個,這還能叫做『光彩』麼?燕老大,丟人啊!」
燕鐵衣道:「我不做如是想!」
陳起財皮笑肉不動的道:「那麼,你又是個怎麼個想法呢?莫不成你認為理該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