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魔手」屠長牧向燕鐵衣稟報過那一連多次的離奇不幸事件之後,就在他積極展開行動的半個月,宛如一條無形的冷箭,射向了「楚角嶺」「青龍社」的大堂,惡劣又令人失望的消息連串飛傳回來,而緊接在這些愁苦的消息之後,又有更多更震動人心的事突然發生,「楚角嶺」上便彷彿籠罩了一層濃郁的霧,「彈劍樓」的「龍魂廳」裡,也似是連空氣也泛著寒瑟冷森了……
在「龍魂廳」盡頭那張虎皮椅上,燕鐵衣正毫無表情卻目光如刃般的沉著臉,傾聽屠長牧及另三名來目外地專差的稟報,屠長牧平凡的臉孔上,卻帶著不平凡的激動。
「……「廣元府」的官衙,我們派去的弟兄業已仔細探明了魏自奇遭到處決的內幕,魁首,那竟不是官家動的手,當他們見到魏自奇的當時,魏自奇早已變成一具死屍而且身首異處了,換句話說,連動刑處斬魏自奇的程序也叫那暗裡的仇家代勞啦,那人先與市廣元府的官方取得了聯絡,他在拿去三千兩紋銀的賞格之前,先親自扯開包裹著魏自奇屍首的油布,魏自奇雖是死了,但仍算由那人擒捕歸案,且是正身,所以官家也無話可說,仍然賞貿金照付……」
燕鐵衣冷森的道:「那人的容貌、口音、身材可已打聽出來了?」
搖搖頭,屠長牧恨聲道:「他是蒙著臉的,黑布頭套直套到脖子,江北口音,身材瘦長,當時親自在旁三興此事的一名皂役透露,是個男人,年齡可能已在中年以上,但他的長像如何,確實歲數,卻不曉得。」
燕鐵衣憤怒的道:「還有別的線索麼?」
屠長牧道:「沒有了,「廣元府」一處所得到結果只是如此。」
霍然站起,燕鐵衣道:「十天前,又在「奉節縣」外驛道上發現了那兩名失蹤頭領的屍身,兩具屍體上蜂窩似的叫人給桶了幾十個血窟窿,這樣的天氣裡屍身業已泛了腐臭,跟著就又傳來「合淝」「大首腦」商傅勇被人遺屍客棧房中的飛報,說屍體紫黑浮腫,七竅流血,像是服毒而亡的,商傳勇瘋了麼?
他會跑到一個小鎮甸的下等客棧陋室中服毒?這明擺明顯是遭人暗算了的,最近派去這些出事地方查探內情的人手,又個個挾著尾巴回來稟告沒有找著端倪,不知道這些失蹤並死亡弟兄私下裡有那些仇家,這不等於什麼線索都沒踩出,全是一群飯桶」屠長牧低著頭沒有做聲,站在一側的應青戈與莊空離也面無表情的沉吟著,燕鐵衣又咆哮道:「好,這些大把大把的棘手紕漏才出不久,連解決這些麻煩的邊尚未摸著,可又出事了,你們三個混帳又先後傳來了惡訊,「濟南」的鐵手級首席大頭領沙蘇又沒了影,另外駐在「通涼集」「李家溝」的兩名頭領也失了蹤,這一下,我看他們三個也必凶多吉少,還叫他們加意防範來著,實際都防範了些什麼?我告訴你們,都潛伏暗處的王八蛋如今正在拍手大樂,隱在一角看我們手忙腳亂的笑話,「青龍社」自立堂開山以來,幾時過這樣丟人事情?而且一發生便是不休不止的一大串」那三名回山報訊的專差早已面無人色,嚇得慄慄直抖,頭也不敢抬起來一下,連手腳全沒了個放處。燕鐵衣暴烈的接著又道:「「濟南」「大首腦」葛貴如今採取了什麼行動?」
三名專差中,站在左手的一個連忙抬起頭來,顫-的道:「回魁首的話……我。呵「大首腦」業已派出其他八名頭領並他本人分成四組,展開了嚴密的查凶行動,另外,屬下的得力兄弟各派往境內的道口關卡,以及人多混雜的茶樓酒肆或娼館賭檔中明緝暗訪,所以……」
一揮手,燕鐵衣怒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物?豈會如此輕易使由你們找著了用這方法去查緝那人無異大海撈針,根本就不可靠」那名專差可憐巴巴的道:「回稟魁首,我們已經盡了全力,葛大首腦自出事之後,便一直愁得茶飯不思,四處奔走緝兇,這幾天來,人也瘦了,連眼眶子都全陷進去了……」
哼了哼,燕鐵衣道:「你三個先下去」三名專差如獲大赦,立即行禮之後踉蹌退下,等到他們出去了,燕鐵衣才幽冷的道:「現在,該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任什麼事也不能做,光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弟兄被對方一批一批的吃掉?」
頓了頓,他又冒火:「在外地我們共派有十名「大首腦」,每名「大首腦」轄下是一名「鐵手級」首席大頭領,及五名「鐵手」頭領,五名」銅手」頭領,像眼前這樣叫人家逐個擺平,用不了多久便會像宰渚一樣,宰個乾淨,你說人命的傷亡無可坐視,使本社的顏面又怎生維持?那個隱在暗處的畜牲等著嘗夠了甜頭,包管就摸上青龍社的「總堂」來開戒了。」
乾咳一聲,屠長牧沙亞的道:「但是實在找不出線索來啊……」
燕鐵衣煩躁的道:「莫不成便坐在這裡等對方自己前來通名報姓?」
歎了口氣,屠長牧道:「唉,真是妖,天殺的妖孽」此刻,「金鈴子」應青戈輕聲道:「魁首,且請平心靜氣,從長計議,不管對方是誰,也總是個活人,也總和我們具有相似的智慧,我們只要好好研討分析,遲早能找他出來」燕鐵衣道:「不能再遲了,到現在為止,已有九個我們的好手被殺或失蹤,而且其中竟包括一名「大首腦」,四名「鐵手級」大頭領,四名頭領,這樣的折損數目,是頗為令人震驚又切齒的,我們損失不起──不論實際或威信上損失不起」一直沉默著的莊空離,終於低緩的開口道:「魁首,事實上,敵暗我明,防不勝防,誰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毫無徵侯可尋。天下這麼大,我們的基業所在又這麼廣,對方可以隨意來去,挑選目標下手,我們勢無法將主力聚集在某一點上枯侯死等,而且對方也決不會扭鋒來襲,事到如今,我們連絲毫可資三酌的線索也找不到,。海茫人海,浩浩宇宙,又到那裡下手去追拿這暗處的煞星呢?」
燕鐵衣不悅的道:「照你這麼說,我們便不聞不問,任由那王八蛋宰割凌辱了?」
莊空離忙道:「當然也不是這樣我的意思是講,除非能想出一條妥善可靠的計策,否則僅是毫無頭緒的東撞西闖,恐怕難得收到實效」。烘色稍緩和了一下,燕鐵衣道:「但是,那一種方法才能揪他出來呢?」
應青戈突然道:「誘敵魁首,誘敵」雙目一閃,燕鐵衣頷首道:
「不錯,想個法子誘他出來」屠長牧也贊同道:「這個原則是正確的,魁首,不管對方是否為我們的仇家,抑或暗裡對我們懷恨,他或他們一定是仇視「青龍社」且又冀求以此暴行獲取酬勞的,我們何不也以這種情況安排下誘餌,勾住他現身」燕鐵衣道:「是的,但怎樣安排」應青戈接口道:「找一個平素與我們無來往的幫會或個人,叫他們風聲放出去,就說因與我們此中某人結有深仇,願以一筆巨額花紅懸宜那助他報仇之人,然後,我們自當埋伏於被獵物的四周,等那煞星前來入網」燕鐵衣沉吟道:「如那野種沒聽到這消息或不肯上當呢?」
苦笑一聲,應青戈道:「這就只好碰運氣了,魁首,對方如中計前來,自是最好,否則,便另外策思方法吧……」
燕鐵衣想了想道:「也好,總比束手無策的乾瞪眼要強,我們總算在行動了。」
屠長牧問道:「青戈,你可有了腹案?」
應青戈點點頭,道:「風聲出去的地方就該在濟南左近,因為對方才在那裡得了手,料想不曾離開不遠,消息散播開來對方也容易探悉,而且濟南離這裡不靠近,也好讓對方不至顧慮我們總堂的高手追撲,我已想到,濟南城十多里處的「黑樹窪」相當熱鬧,那裡有家武館,武館的教頭和我以前有過一點交情,這點交情很淡。外頭人也不知道,我們用他為勺餌,讓他將言語傳出去。」
屠長牧道:「如果他不肯呢?」
應青戈苦笑一聲道:「「青龍社」的領主親自前去求他幫這個忙,他會不肯麼?」
燕鐵衣道:「當然也得給人家點報酬」應青戈點點頭,道:「這個我會去辦。」
莊空離道:「人選?」
應青戈道:「奶是說由那些人去設伏擒凶?」
莊空離笑道:「自是問的這個,莫不成還問你那些人去喝酒吃肉」瞪了對方一眼,應青戈道:「這必須由魁首決定。」
燕鐵衣道:「你自己說說看。」
略一沉吟,應青戈又道:「魁首,我們這一著若是落空,自不必談,但既然有心擒凶,便必須有周全準備,務求一擊而中,只要對方來了便決不能讓他生還,所以,去設伏動手的人定要挑揀幾個好手。」
燕鐵衣頷首道:「這當然,你的意思是由那些人去呢?」
應青戈緩緩的道:「屠老大、我、空離三人全去,另外率頜四名「衛山龍」中的二名,一共五個人,想也足夠了。」
所謂「衛山龍」乃是「青龍社」總堂專司守護之責者之職務名稱,當然,能擔上這個重任的角色,亦是一流的能手,整個「青龍社」中,僅有「衛山龍」四名,應青戈要帶了一半去,在實力上來說,已非常堅強了。
燕鐵衣道:「可以,我要不要也去呢?」
搖頭,應青戈道:「我們都去了,嶺上除了魁首再無主事之人,若魁首也相偕而去,總堂口豈非群龍無首了嗎?」
燕鐵衣一笑道:「其實還有大執法陰負咎在,但好吧,我不去便是,一路上你。呵自己得多加小心了。」
屠長牧道:「我的意思是明天清晨便啟程,早早辦完這懸案,也早點了卻心事」應青戈道:「不,今晚上便走,夜暗可以掩隱行蹤。」
屠長牧頷首道:「也好。」
燕鐵衣沉思著道:「今晚你們不用再向我解行,屆時煒開便是,若有什麼消息,要馬上飛騎回報於我,我要隨時知道詳情」微微恭身,屠長牧道:「魁首放心,我們自含盡快相機回稟。」
於是,燕鐵衣點點頭,自行離開了「龍魂廳」,當他走在迴廊上的時候,腦子裡的思潮仍湧蕩著這些令他煩躁又不安的問題……那隱伏在暗處,屢屢向「青龍社」施其毒手的人物,會是誰呢?他是單獨的抑或是也有組織的呢?
為了什麼?仇恨,利害衝突,還是金錢?還是這三者的總合?是某一樁難以記憶的煙遠怨隙麼?是新近發生的麼?或是一種出自先天的怨嫉所使然,總會有一個什麼原因呀?
回到「黑雲樓」下的大廳裡,「煞刀」崔厚德立即迎上來侍候,他默無一言的揀了他平時慣坐的一張太師椅坐下,接崔厚德雙手奉上的一杯香茗,就這麼一面啜品,一面陷入沉思。江湖風雲是詭異的,是火辣的、也是慘酷的,在燕鐵衣來說,他已經過了太多的驚濤駭浪,經過了太多的血腥兵刃,也見慣了無數的生死場合,他不會被一些小事所困擾,更不曾為了幾條人命便惶憂,但是,近來發生的連番不幸,並非那樣簡單,他已意識到,這其中必然包含了一些至今他仍然想不透的重大陰謀。
「陰謀」,想到這兩個字眼,他的心臟便不禁抽縮了一下,嫩白柔潤的面龐上,更顯得陰狸重重了……。
就在這樣沉鬱煩悶的心緒裡,直挨到深夜他上了床,人躺在錦厚衾暖的臥榻上,腦海中仍是思潮洶湧,起伏不定,在一忽清晰,一忽朦朧的意念翻騰著,於是有一個,有好些模糊的影像便在他的冥想中重現,一下子近了,一下子又遠了,一下子頗倒過來,一下子又游開去。
燕鐵衣閉著雙眼,在彷彿一團團的灰黑霧氳中,感覺得出腦子裡這些魅影的猙獰,他們似乎在他的心中狂笑,又宛如在他的幻想中得意的舞蹈,那張臉,好幾張臉,總是如此迷濛,像很清楚,其實誰的容貌也不似,突然間,那些旋繞於燕鐵衣腦子裡的一張瞼孔向他逼近了,紅髮獠牙,眉目如死,而且七竅中鮮血津津,燕鐵衣猛然待抓,那張臉又驀的變成了商傳勇淒哀無告的面容,似是著無盡冤屈愁苦般凝視著燕鐵衣,他心腔子裡猝然收縮,大喝一聲由床上躍起──室中銀燭熒熒,光華明燦,一切仍與先前無異,很平靜、很安詳,他也依然在床上,只是,業已冷汗涔涔了。
這是一場淺淺的夢,卻是可怕的惡夢,燕鐵衣胸口劇跳,汗水透衣,他怔怔的擁被坐起,腦子裡仍清晰記得方纔那在下意識中所形成的幻覺與影像那只由鬼臉轉換成商傳勇的臉,看上去該是如何的愁鬱淒苦,多麼的悲涼酸楚,好像要傾訴些什麼,要宣洩些什麼給燕鐵衣知道一樣,莫非是,他果真地冤魂不散,自陰世裡要求燕鐵衣為他報仇麼?
剛透過一口氣來,燕鐵衣伸手抹去額門上的冷汗,此時已響起輕促的扣門聲,熊道元的嗓音有些緊張的在外面問:「魁首,魁首,有事麼?」
覺得口乾舌苦,燕鐵衣低沉的道:「進來吧,給我端杯茶來」於是,門兒輕啟,熊道元躡著手腳走了進來,他帶著三分迷惑意味瞧著燕鐵衣,吶吶的道:「方纔我在外頭好像聽到魁首喝叫了一聲,可是有什麼不對?」
閉閉眼,燕鐵衣道:「沒有什麼,只是在迷糊中做了場惡夢而已。」
熊道元愕然道:「惡夢?什麼惡夢?」
燕鐵衣倚在黃銅雕花的床頭柱上,澀澀的道:「我躺在床上一直胡思亂想,就這樣似睡非捶,打了會盹,朦朧中,像似見到很多張臉,瓢瓢忽忽又遠遠近近的些人臉,那就好似在霧裡看著些鬼臉一樣,叫人心中驚怖悸慄,但我下意識裡知道這些人臉就是最近隅伏暗處殘害我們弟兄的那干人,我剛剛抓住其中一個,那張臉又突然變成了商傳勇的臉,好淒慘,他用一雙悲切的眼睛瞅著我,像叫我替他伸浴………到醒過來,業已冷汗透衣了……」
熊道元也不由自的打了個寒噤,忐忑不寧的道:「日有所思,被有所夢,魁首,這些天來,你為了社裡一批弟兄的不幸事件搞得心緒煩躁,急惶不安,早也想晚也想,所以才會做這樣的惡夢……魁首,放開點吧,別老是記掛著,否則身子可要搞虧啦,那有像這樣磨人的哩?連睡覺都叫人不安寧,唉……」
燕鐵衣悶悶的道:「我就是放不下,拋不開,……道元,傳說人死後有靈魂,尤其是冤死橫死的人更是陰魂不散,說不定商傳勇自另一個世界來向我托夢喊冤的」又抖了抖,熊道元苦笑著說道:「魁首,你也相信這個?」
燕鐵衣用力點點頭,道:「我信,你呢?」
接,燕鐵衣歎了口氣道:「要是不快點把這些麻煩解決,我可真是魂夢不安」熊道元搓著手,嗦著嘴道:「一提起這樣的事,我就混身不自在……」
斟了杯茶端上來,熊道元道:「茶冷了,要不要另泡一壺燙點的?」
一口就將滿杯冷茶喝下,燕鐵衣搖搖頭,道:「這就行了,喝點冷茶也好清醒一下頭腦──道元,下午你出去了?」熊道元居然臉孔一紅,他吶吶的道:「是的,我下午叫老崔幫我替班,我到嶺前的「安子集」去打了個轉……魁首,沒向你告假,請你老恕罪」燕鐵衣笑笑道:「又是去找你那老相好「棲風樓」的「花鞋兒」去了?」
輕笑一聲,熊道元臉孔更紅的道:「不敢相瞞魁首,我呢,我是去她那裡瞧了瞧,沒敢過夜就又急著回來侍候啦,怕魁首生氣,所以事先不敢稟報」燕鐵衣道:「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們這群王八羔子,還不全是一樣的德性?
三天不聞腥就骨頭髮,過不得了」打了個哈欠,他又道:「什麼時刻啦?」
熊道元忙道:「交三鼓了,魁首。」
點點頭,燕鐵衣道:「你自去歇著吧,不用乾熬夜了,有事我會叫醒你。」
躬腰退下,熊道元正返到門口,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又再站住,燕鐵衣道:「有事?」
熊道元咧嘴一笑,聳聳肩道:「沒有什麼,其實只是有點怪,不值得向魁首稟報的。」
哦了一聲,燕鐵衣不想問的問了一聲:「怎麼說?」
熊道元嚥了口唾沫,道:「下午我到「安家集」街上,就要轉進「棲鳳樓」的時候,恰巧遇見「晉城」大首腦朱少凡偕同一個不認識的人走過來,我怕他日後取笑我暗地打野食的事,急切中,正準備編個謊騙他說我乃是出公差來此,他已面對。烘的走了過來,怪的是他居然連正眼也沒瞅我一下,就這麼冷冰冰的打我面前走過,和他一起的那人倒還盯了我一眼……」
燕鐵衣興味索然的道:「「晉城」的碼頭是隔堂最近的一處堂口,朱少凡為人又一向方正,不苟言笑,他碰上你正朝窯子裡跑,自是不便招呼,以免彼此窘迫,又有什麼奇特之處?你真是大驚小怪」熊道元道:「不是這個,魁首,朱大首腦與我雖不大要好,平素也相處得十分熟絡,沒有一次見面會不打招呼的,怎麼說也不該頭碰頭,連睬也不睬,那模樣就像完全不認識一樣……」
燕鐵衣哼了哼道:「可能你什麼地方開罪了他也末敢說……」
搖搖頭,熊道元道:「絕對沒有,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他……」
燕鐵衣道:「平常你就是心躁氣浮,口沒遮攔,約莫你說了什麼話叫他不痛快你自己還不知道,或是你做了什麼事他暗裡不順心,否則,他怎會見了面不理你熊道元,以後你可得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免得得罪了人自己還糊里糊塗」熊道元委曲的道:「我是真的想不到有什麼事得罪了他嘛……朱大首腦平素對我很友善呀,就算有什麼事他對我不滿,也該明著告訴我,他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燕鐵衣疲倦的道:「你下去吧,我已夠煩了,別再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惹我不高興」連聲應是,熊道元悄然掩上門退下,燕鐵衣又輕輕閉上眼,不願想什麼卻又偏偏思潮翻湧起來。
夜是深沉的,好靜。
自己的呼吸聽得十分清楚,甚至連自己的心姚也那麼響亮,燕鐵衣渴望能入夢,可是,那裡睡得安穩呢?才一合眼,那樣怪誕幻異的影子便又宛如自幽冥中鑽進了他的腦海……時間,在靜寂中過去,看不見,摸不,但溜得飛快……
就在這樣寂靜裡,燕鐵衣忽然發現他的房門無風自動,緩緩開啟,而有一股寒氣透過他的心底,他全身的汗毛彷彿也突的豎立起來,感覺中,像有一種什麼陰森的,無形的恐怖向他侵毀過來真的有鬼?
抑或真的有什麼冤魂?正在燕鐵衣疑神注視中?門兒啟開一半,一條人影悄無聲息的閃了進來:他一轉身,照面之下,不由險些將燕鐵衣的一顆心都嚇得從口腔裡跳了出來。
室中的燈光是明亮的,映照得那人毫髮畢現。「商傅勇」他居然就早已確定中毒身亡,甚至連屍體都泛了紫黑浮腫的「合淝」大首腦商傳勇鬼──第一個意念掠過燕鐵衣的腦子,使他目瞪口呆,神智與反應像一下子全被懾服似的僵麻了,但是,瞬息後他定過神來,緊接又推翻了這個想法,「鬼魂」之事到底不是合乎常理的,況且,燦燦然,那人,那商傳勇的一舉一動,又那裡像個「鬼魂」呢?想是這麼想,但燕鐵衣仍不禁身上起雞皮疙瘩,心裡發毛,連呼吸也變得粗濁了……。
那商傳勇轉過身,陡然與床上瞠目注視他的燕鐵女打了個照面,像也是異常震驚,大大的一楞之後,他的面孔肌肉急速抽搐了一會,立即又變得淒哀無比,他伸展雙臂,就像飄浮似的緩緩朝榻前逼過來。
和一咬牙,燕鐵衣毛骨悚然中激怒突起,他暴烈的開口了:「站住」室中的光影映幻商傳勇那張黑沉沉又悲慘的面容,他像要抓攀什麼似的往前伸開他臉上的溝紋,看見他喉結的移動,他以一種低沉徐緩的聲音,幽幽的道:「替我伸浴…るゃ翱首」為我報仇,我死得好慘啊……」
燕鐵衣盯他,惡狠狠的道:「你是什麼人?裝鬼扮神想來嚇我燕鐵衣,我看你是吃錯藥了」商傳勇雙目是深沉的,眸瞳裡閃耀近似青碧的冷冰光芒,他的唇角抽搐,臉上的表情晦暗而僵木,可不真有點「陰氣逼人」的味道。他令人心驚膽顫的長歎一聲:「我是被他們害死的「魁首」……我死得好慘替我報仇替我伸冤……。」
燕鐵衣的心房「咚」「咚」急跳,他蒼白臉,不能克制的慄慄直抖?但他仍把得住,厲聲叱喝:「好奸細,你給我來這一套算你份正了霉頭,商傳勇早就死了,你是什麼人?竟敢玩弄此等鬼蜮技倆」那商傳勇悲苦的一笑,陰淒淒的道:「魁首你看……你看。我……
……我不是商傳勇是誰?我走了好長的路,受丁好多野鬼的欺,一縷孤魂前來訴冤,你豈能如此待我魁首啊……」
雙目突凸,燕鐵衣怒極叱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那來孤魂野鬼分明你是個活人裝扮,卻想來蠱惑於我」對方慘然而哭,飄飄移近,聲音哀切得可怕:「你要看看我死亡時刻的容顏麼?
要看我變鬼以後的原形麼?啊魁首……陰間世界的道上好淒涼啊」燕鐵衣身子一震,勃然大怒:「叫你站住」那商傳勇這時只離床前五步左右了,他聞聲之下,非但沒有站住,反而接近得更急更快,同時慘笑如泣,其音似鬼嚎,眨眼間,一排冷芒已有如暴雨般向了榻上蓋在燕鐵衣身上的一張絲面子錦被「霍」地飛捲,羅網兜魚般罩住了那排暗器,幾乎就在錦被翻捲的一剎那,一溜青光已到了商傳勇的身前,但剛好撞上了他揮出的一柄「黑金短刀」。
「噹」聲撞擊之後,商傳勇運返三步,一身中衣的燕鐵衣則早已赤足來到一邊,燕鐵衣的手中是他的「照日短劍」,青芒閃縮之下,宛若千百條蛇電狂飛而至那商傳勇悶不吭聲,竭力抵擋,「黑金短刀」揮展穿舞,也疾如風起雲湧,猛不可擋,烏光泛照的短刀,帶出一波波的幻異色彩,功力之高,竟是武林中罕見的角色。
燕鐵衣身形猝斜,三百劍連成三百道弧影暴,逼將對方倉惶躲躍,他冷笑道:
「裝得好」那人突然鷹隼也似躍上半空,單手往頂上「承塵」一撐,又快不可言的射來,「黑金短刀」飛斬燕鐵衣面門。
「呸」燕鐵衣不屑的吒喝,「呼」的側轉又「呼」的猛翻,「照日短劍」以一種奇異的路線在一抹回的光影中由下往上飛起,那人怪叫一聲,肩頭皮肉頓時裂卷鮮血狂噴。「黑金短刀」像箭一樣立時投射向燕鐵衣的胸膛,他不移不動,手中劍揮,「噹」的一聲,「黑金短刀」登時插進了屋頂的橫木裡。
就在這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隙裡,那人已閃電般衝出窗外,「嗶啦啦」巨響中一扇冰花格子窗被撞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等燕鐵衣飛撲近前,業已找不對方的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