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在黎明前驅車穿過孟菲斯商業區,七點鐘時已經把自己鎖在了辦公室裡。到八點時,他已同E.加納-古德曼通了三次電話。古德曼顯得很興奮,而且昨晚也同樣沒有睡好。他們詳細討論了就凱斯在審判中作為代理律師一事提出上訴的問題。凱霍爾的案卷中有許多關於審判失誤的記載和調查,但大多與本傑明-凱斯沒有直接關係。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那時似乎還無需為毒氣室傷腦筋。古德曼聽到薩姆說他本應在審判中作證而凱斯對他進行了阻撓一事感到很是興奮。儘管他對這件事的可信程度心存疑慮,但他還是寧願相信薩姆的話。
古德曼和亞當都很清楚幾年前就應該把這個爭點提出來,而現在提出只是碰碰運氣。法典每週都增添一些最高法院對許多合法但未及時提起的爭點作出的駁回裁決。不過這回總算抓到了一個有理有據的爭點,法院通常會對此進行審核,亞當興致勃勃地反覆修改著請求書,一面通過傳真與古德曼交換意見。
同樣,根據定罪後減刑條例,這份請求書應首先呈遞州法院。他希望能很快在那裡被駁回,以便能夠立刻提交給聯邦法院。
十點鐘時,他把完成稿傳真給了密西西比州高級法院的書記官,同時也給斯萊特裡辦公室的佈雷克-傑斐遜傳了一份,還傳了一份給新奧爾良第五巡迴法院的書記官。然後他要通了最高法院的死刑案書記官奧蘭德先生,向他通報了自己所做的事。奧蘭德先生指示他立刻給華盛頓發一份傳真。
這時達琳來敲門,亞當將門打開。達琳說接待室裡有位溫-萊特納先生求見。亞當謝了她,然後很快走進會客廳。萊特納獨自一人,穿著打扮儼然一個漁碼頭老闆,足蹬打漁靴,頭戴打漁帽。他們互相開著玩笑,什麼魚咬鉤啦,艾琳很好啦,他何時回卡利科巖啦。
「我來城裡辦點事,順便想來找你聊會兒,」他背衝著接待員小聲對亞當說。
「沒問題,」亞當也小聲回答,「我的辦公室就在那邊。」
「不必了,我們還是出去走走的好。」
他們乘電梯下到門廳,出了大樓後走進購物市場。萊特納在一個推車的小販那裡買了一袋烤花生並遞了一把給亞當,亞當謝絕了。他們慢慢向南面的市政廳和聯邦大樓方向走去,萊特納一邊自己吃花生米,一邊餵著鴿子。
「薩姆怎麼樣?」他終於問。
「他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樣?」
「恐怕我會不停地祈禱。」
「他還沒到那種地步,不過也快了。」
「那事真會發生嗎?」
「當然已在計劃之中,目前已沒有成文的東西可以阻止它。」
萊特納將一大把花生塞進嘴裡。「好吧,祝你好運。打從你去看過我以後,我覺得自己就一直被你和老薩姆糾纏著。」
「謝謝,你來孟菲斯就是專程來向我祝福的嗎?」
「也不全是。你離開以後,我想了很多關於薩姆和爆炸案的事。我查看了我的個人檔案和筆記——很多年都沒摸過了。那些東西又勾起了我的許多回憶。我給一些老朋友掛了電話,談了一些有關和三K黨鬥爭的事情。那才叫生活。」
「我很遺憾沒有親身經歷過那些事。」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有些情況也許應該讓你知道。」
「什麼情況?」
「道根的事可沒那麼簡單。你也知道他是在作證後不久死掉的。」
「薩姆跟我講過。」
「他家被炸時他和妻子都未能倖免。加熱器中有丙酮一類的東西洩出,房子裡充滿了氣體,又給什麼東西點燃了,像炸彈一樣爆出一個巨大火球,把他們給埋在了裡面。」
「真夠慘的,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們從未認為那是一項事故。刑偵隊的人想把加熱器重新拼起來,可大部分已被炸毀了,他們認為是被人弄漏的。」
「那和薩姆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
「那我們幹嘛不談談有關的事呢?」
「我怕會對你不利。」
「這我就不懂了。」
「道根有個兒子,一九七九年應召入伍並給派去了德國。在一九八○年夏季前後,道根和薩姆又一次被在格林維爾的巡迴法院起訴,此後不久便到處傳說道根已同意作不利於薩姆的證明,當時真是弄得滿城風雨。一九八○年十月,道根的兒子在德國擅離職守,後來就失蹤了。」他又嗑了一些花生米並把外殼向著一群鴿子扔去。「從此就再也沒有他的音訊。軍方曾四處查找。一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道根至死不知道孩子出了什麼事。」
「他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直到今天也沒再露過面。」
「死了嗎?」
「可能,一直沒再見過他。」
「誰下的毒手?」
「沒準和殺他父母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有可能是誰呢?」
「我們有個推理,但不能確定嫌疑犯是誰。我們當時認為在審判前綁架孩子意在警告道根,也許道根知道什麼秘密。」
「可為什麼在審判後又殺了道根呢?」
他們在中心廣場的一片樹蔭下停住腳,坐在一個長凳上。亞當終於也接過幾個花生米。
「有誰知道爆炸的詳情呢?」萊特納問,「全部詳情。」
「薩姆,傑裡邁亞-道根。」
「完全正確。在前兩次審判中又是誰做他們的律師呢?」
「克洛維斯-佈雷澤頓。」
「可不可以懷疑佈雷澤頓知道詳情呢?」
「他好像曾是個很活躍的三K黨徒,是不是?」
「不錯,他是個三K黨徒。現在是三個人了——薩姆,道根,和佈雷澤頓,還有誰呢?」
亞當想了一會兒。「可能就是那個神秘的同謀了。」
「很有可能。道根死了,薩姆不肯講,而佈雷澤頓也已死了很多年了。」
「他是怎麼死的?」
「飛機失事。克雷默的案子使他成了大英雄,他的名氣又使他的律師生涯更加成功。他喜歡飛來飛去,因此他買了一架私人飛機,並且開著私人飛機四處去打官司,真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一天晚上他從海邊往回飛時從雷達上失蹤了。人們在一棵樹上找到了他的屍體。當時天氣狀況良好,聯邦航空管理局說是飛機引擎出了什麼故障。」
「又一次神秘死亡。」
「是的,這樣一來,有關的人都死掉了,除了薩姆,不過他也快了。」
「道根的死與佈雷澤頓的死有什麼聯繫嗎?」
「沒有,兩件事相距好幾年。就我們推測,這兩件事是一人所為。」
「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是某個一心想保守秘密的人。有可能是薩姆那個神秘的同案犯。」
「這個推理可是夠大膽的。」
「是的,一點不錯,而且沒有一點證據可以支持這種推理。但正如我在卡利科巖對你說的那樣,我們一直懷疑薩姆只是個幫手,也許他只是那個神秘人的一個助手。不管怎麼說,當薩姆把事情搞糟並被捕後,神秘人沒了蹤影,也許他一直在致力於清除證人。」
「為什麼他要殺死道根的妻子呢?」
「因為房子爆炸時她恰巧與他睡在同一張床上。」
「那又為什麼殺死他的兒子?」
「為了讓道根保持沉默。別忘了,道根作證時,他的兒子已經失蹤了四個月之久。」
「我從未看到過有關他兒子的資料。」
「對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事情是在德國發生的。我們曾經建議道根對此事緘口。」
「我給搞糊塗了。道根在審判時除了薩姆之外沒有提到過任何別的人,那個神秘人為什麼要殺死他呢?」
「因為他仍然知道那些秘密,還因為他做了不利於另一個三K黨徒的證明。」
亞當嗑了兩粒花生,把剝下的殼扔給了面前的一隻鴿子。萊特納吃盡了袋裡的最後一點花生,然後把一把花生殼扔在噴水池旁的便道上。時間已近中午,十幾名辦公室職員急匆匆地穿過公園去享受那三十分鐘的午餐時間。
「你餓了吧?」萊特納瞥了一眼手錶問道。
「不餓。」
「渴嗎?我想來點啤酒。」
「不渴。神秘人對我有什麼不利呢?」
「薩姆是僅存的一名知情人,他只有兩周保持沉默的時間了。如果他在死前沒有開口的話,神秘人從此就可以高枕無憂。如果薩姆在兩周內死不了的話,那個神秘人仍除不了心頭之患。不過,一旦薩姆開口講話,有些人就會受到傷害。」
「是指我嗎?」
「正是你想查清真相。」
「你認為他就在附近什麼地方?」
「有可能,不過他也許正在蒙特利爾開車兜風,也許這個人壓根兒就不存在。」
亞當分別從左右向後看了看,做出一副誇張的恐懼表情。
「我知道這一切聽起來有些聳人聽聞,」萊特納說。
「神秘人太平無事,薩姆並沒有開口。」
「存在著某種潛在的危險,亞當,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我並不害怕。如果薩姆現在就對我說出神秘人這個名字,我會馬上就在這大街上把它喊出來,並且會提交一大堆的請求書。不過,那並沒多少意義,已經太遲了,任何新的有罪或無罪的說法都已於事無補。」
「跟州長講講怎麼樣?」
「我看起不了什麼作用。」
「好吧,我希望你能留點神。」
「多謝。」
「去喝杯啤酒吧?」
我一定不能讓那傢伙傷害到莉,亞當心裡想。「差五分鐘十二點,你當然不會這麼早就開始喝酒吧?」
「可別那麼說,我有時候從早餐就開始了。」
神秘人坐在公園的一條長凳上,面前擋著一張報紙,腳周圍有一群鴿子在覓食。他大約在八十英尺開外,所以他聽不到那兩個人在說什麼。他似乎認出了同亞當在一起的那位老人是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幾年前在報紙上見過。他要跟蹤那人,查清他到底是誰,住在什麼地方。
孟菲斯已經開始令韋奇感到厭倦,而這件事卻正合他的口味。那毛頭小子在辦公室幹活,去帕契曼奔波,在公寓裡過夜,差不多要把車輪子磨破了。韋奇密切注意著新聞報道,他的名字還沒有被提到,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檯子上有張便條,從便條上寫的時間看不出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便條是下午七點十五分寫的,字跡也是莉的,起頭就不是很規整,寫到日期的時候就更潦草了。她說自己像是患了感冒,正在臥床休息,請勿打擾。她還說自己去看了醫生,醫生說睡睡覺就會好的。為了佐證她的話,便條旁邊還放著一瓶從本地一家藥房開來的藥,另外還有一隻盛著半杯水的杯子。藥瓶上的日期寫明是今天。
亞當迅速檢查了一下洗滌槽下面的垃圾桶——沒有發現酗酒的跡象。
他輕輕地將一塊凍比薩餅放進微波爐內後便走到外面的陽台上去觀望河面上往來的駁船——
5200全本書庫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