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年露絲和馬文-克雷默分居。後來,也是在這一年,馬文進了精神病院,一九七一年他自殺身亡。露絲回到孟菲斯和她的雙親同住。儘管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少,但還是作出很大努力敦促舉行第三次審判。實際上當格林維爾猶太人被激起強烈義憤,群情為之沸然之時,地區檢察官卻顯然對屢次失敗已經厭煩,失去了對起訴凱霍爾和道根的熱情。
馬文被葬在他的兒子們旁邊。為了紀念喬希和約翰,人們新建了一座公園並設立了一項獎學金。光陰荏苒,他們慘死的悲劇已在一定程度上不再那麼駭人聽聞。年復一年,格林維爾談論這件爆炸案的人越來越少了。
儘管聯邦調查局施加過壓力,第三次審判並未成為現實。原告方沒有新的證據。法官無疑又要改變審判地點。起訴看來沒有希望,但聯邦調查局依然不肯罷休。
由於薩姆無意再干,羅利也不見蹤影,道根的爆炸攻勢難以推展。他繼續身著三K黨長袍,到處演講,並且開始想像自己是一派重要的政治勢力。北方的記者們對他露骨的種族挑釁發生興趣,而他則總是樂此不疲地戴上面罩接受採訪大放厥詞。一時間他居然也小有名氣,這令他極為得意。
然而到了七十年代後期,道根只不過成了一個迅速衰亡的組織中的身著長袍的惡棍之一。黑人投票選舉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公立學校廢除了種族隔離。南方各地的聯邦法官正在逐漸打破種族之間的界線。民權已經在密西西比州開始實現,三K黨被可悲地證明無法把黑人隔絕在他們所屬的地方。道根焚燒十字架時連蒼蠅都吸引不來。
一九七九年對懸置未決的克雷默爆炸案來說發生了兩件大事。其一是大衛-麥卡利斯特當選為格林維爾地區檢察官。二十七歲的大衛成了該州歷史上最年輕的一位地區檢察官。他十來歲時就曾站在人群中觀看聯邦調查局在克雷默事務所的廢墟之中搜索,因而才當選不久他就發誓要將那些恐怖分子緝拿歸案。
其二是傑裡邁亞-道根因偷漏所得稅被起訴。由於多年來在避開聯邦調查局的追究上十分成功,使他一時大意撞上了國內稅務局。調查進行了八個月,結果是拿出了一份對他長達三十頁的起訴書。根據起訴,道根在一九七四至一九七八年;和漏報至少十萬美元的所得稅。起訴書中羅列八十六條罪名,最高可判二十八年監禁。
道根已是罪責難逃,於是他的律師(不是原來那位克洛維斯-佈雷澤頓)立即著手尋求進行折衷交易的可能。聯邦調查局乘機插手此案。
通過一系列與道很及其律師面紅耳赤、爭執激烈的會談,政府方提出一項交易,即道根如作證指控薩姆是克雷默爆炸案的兇犯,則可免服因偷稅被判監禁的徒刑。一天牢也不用坐,但要判處長期緩刑並支付高額罰款。道根已有十年多沒和薩姆說過話了,也不再積極參與三K黨的活動。有許多原因促使他考慮這筆交易,何況這關係到他是繼續做自由人還是到監牢裡服刑十來年的問題。
為了促其入彀,國內稅務局查封了他的資產並籌劃搞一次精心安排的火災物品廉價拍賣。為了幫助他作出決定,大衛-麥卡利斯特還說服格林維爾的一個大陪審團再次就克雷默爆炸案對道根和他的同夥薩姆-凱霍爾進行起訴。
道根屈服了,接受了這筆交易。
薩姆在福特縣安靜地生活了十二年之後再度發現自己處於被起訴和逮捕並面臨審判與可能被送入毒氣室的境地。他被迫以他的房子和小農場為抵押貸款雇了一名律師。克洛維斯-佈雷澤頓已另謀高就,而道根則不再是盟友。
自前兩次審判以來密西西比州已發生巨變。黑人登記選舉的人數一再刷新記錄,這些新選民選出了黑人官員。清一色的白人陪審團已經罕見。州里如今已有兩名黑人法官、兩名黑人縣行政司法長官,而在法院的走廊裡不時可見到黑人律師雜在他們的白人弟兄之間進進出出。種族隔離的時代已經正式結束。許多密西西比州的白人州民憶及往事時都奇怪所有那些小題大作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對讓所有的人享有基本權利就那麼抵制?儘管前面路還長,比起一九六七年,一九八○年的密西西比州已然大不相同。對此,薩姆-凱霍爾心裡是明白的。
他從孟菲斯雇來一個有豐富出庭經驗的律師,名字叫本傑明-凱斯。他們的第一招是借拖延這麼多年又重新審判他未免有失公允為由要求撤消起訴。這一論據很有說服力,因而還是密西西比州高級法院作出決定才算了結此事。該院以六比三的多數投票裁定原告方可以進行起訴。
於是便起訴了。對薩姆-凱霍爾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審判於一九八一年二月在該州東北角的山城湖源縣的一個寒冷的小法庭開庭。關於這次審判有不少東西值得一說。有一位年輕的地區檢察官大衛-麥卡利斯特在法庭上表現精彩,不過他一得閒就和記者們混在一起卻令人反感。他相貌英俊,口才好又富有同情心。然而事情越來越明顯,這場審判另有所圖。大衛-麥卡利斯特先生在政治上是有更大野心的。
陪審團中有八個白人和四個黑人。玻璃取樣、引信、聯邦調查局的報告及所有其他照片與展示物都得自於前面的兩次審判。
此外就是傑裡邁亞-道根的證詞,此君穿著一件粗斜紋布襯衫登上證人席,臉上帶著一副謙卑相,口氣沉重地向陪審團講述他如何與薩姆-凱霍爾坐在那兒共謀爆炸克雷默先生的辦公室。薩姆目不轉睛地瞪著他,注意他說的每個字,但道根卻把目光避開。薩姆的律師對道根責問了半天時間,迫使他承認了與政府達成的交易。然而損失已不可挽回。
提出羅利-韋奇的問題對於為薩姆辯護並無益處,因為那樣做無異於承認薩姆確實攜帶炸彈去了格林維爾。薩姆將不得不承認他是同謀,而根據法律這與安放炸藥者的罪名是同等的。為了向陪審團說明事情的始末薩姆就必須出面作證,而無論他還是他的辯護律師都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薩姆經不起那種咄咄逼人的反覆盤問,因為他會被迫不斷說謊以求自圓其說。
何況,事已至此,也沒人會相信突然冒出來的這段關於另外一個以前從未提及並且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暴徒的故事。薩姆知道扯上羅利-韋奇也是無濟於事,所以他始終未向自己的律師透露此人的姓名。
審判結束之時,在擠滿聽眾的法庭裡,大衛-麥卡利斯特面對陪審團做了結辯。他談到自己幼年在格林維爾有些猶太人朋友。他並不知道他們與旁人不同。他認識克雷默家族的一些人,都是工作勤奮並對這座城市知恩圖報的好百姓。他也曾和黑人小孩一起玩耍,知道他們是可交的朋友。他始終不理解為什麼他們上一所學校而自己得去上另一所。他講述了一個扣人心弦的故事,那是一九六七年四月二十一日早晨,他感到大地的顫動,便朝著煙霧騰起的鬧市區方向跑去。他站在警察封鎖線後面等了足足三小時。他看到消防隊員找到馬文-克雷默時的忙亂,看到他們發現兩個孩子時在碎石堆裡擠作一團。當蒙著白被單的小屍體被緩緩抬到救護車上時他不禁淚流滿面。
這是一場出色的表演,當大衛-麥卡利斯特結束講話時法庭裡一片靜默。有幾個陪審員拭著眼角。
一九八一年二月十二日,薩姆-凱霍爾被判犯有兩項一級謀殺罪和一項企圖謀殺罪。兩天後,陪審團又回到法庭,宣佈對他的死刑判決。
他被移送到帕契曼州立監獄,開始等待進毒氣室行刑。一九八一年二月十九日,他首次踏進死監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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