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星期三
子夜剛過,其人的行動又開始了。他象影子一樣溜下樓梯,穿過廚房的旁門,鑽進車庫。把汽車開了出來,他穿過大街,沒有碰到一輛汽車。前方,海峽已隱約可見,他欣賞著月光在黑天鵝絨般的水面上跳躍的奇美景色,感到一股清涼的夜風輕輕吹拂著海灘,心中不禁發出一陣贊歎。
他把車停在一所大莊園的門前。莊園的鐵門沉重結實,華麗雅致,大門石柱上的青銅牌匾上刻著“濱宮”的字樣。
T型電子保安監視系統發出一道紅光,這個系統圍繞在整個莊園的四周,現在正處於開啟狀態,無論誰走近那束紅光都會給警察局送去一個信號,觸響警鈴,4分鍾之內警察可以全副武裝地趕到這裡。他計算過精確的時間,是3分52秒。
他從衣袋中摸出一把鑰匙,這是幾周前根據原配的鑰匙制作的完全相同的復制件。他把鑰匙插到門外的控制孔,關閉了保安系統。其人知道他的獵物不會注意到這一變化,因為她一門心思想著別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她的電視廳內透出亮光,而廚房附近側廳內的燈全是黑的。她的一對僕人都已老邁,聽力遲鈍,正在放心地酣睡。
其人暗暗一樂。那兩只德國短毛大不會給他找麻煩了。
他從後兜裡拿出一個小皮包,包裡有一套撬鎖的工具。不到半分鍾,大門上的鎖扣就松開了,大門旋開,他閉著車燈無聲無息地把汽車開進了莊園。
海蒂-斯達爾除掉化妝,悠閒地洗了一個熱水澡。她用毛巾把身上擦干。噴上薰草香水,現在正揭下最後一層面膜。
在梳妝台上的鏡子裡。她把自己的臉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她早就知道,時光總是在人的臉上流逝得最快。
海蒂為自己的皮膚感到驕傲,人們看到她柔滑光澤的皮膚和年輕的面貌,無不嘖嘖稱奇,可他們哪裡知道她花費的功夫:把頭上的短發梳理成典型的少女型,這是她的標志。
每過一兩天,她就要巴塞爾給頭發染一次色。巴塞爾也是一個奇人,能夠將灰黃的頭發染成自然發白的顏色。
她穿上絲織睡抱,緞紋睡褲,倒在電視廳內鋪著金絲軟墊的長沙發上,就在臥室的門邊。海蒂手裡拿著一個遙控器,正在調整電視。電影剛剛開始,她把三塊冰放進矮腳的沃德福特水晶杯裡,一些蘇格蘭成士忌濺了出來。她一口一口地慢慢吸吸著杯中的飲料,心中充滿期望地等待著。
現在,她已完全沉醉於年輕姑娘簡-阿爾登的角色之中了,她再次回到喬治強有力的臂彎裡,被他的親吻和愛戀憋得喘不過氣來。周圍的世界靜悄悄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其人敏捷地攀上海蒂住室陽台上的格柵,輕輕地跳了進去。他穿著膠底檢,無聲無息地走向法國式的房門,向內張望。海蒂躺在沙發上,後背對著他,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房門是開著的,他悄悄地打開隔問,溜到海蒂的房間,站定,看看海蒂是否注意到了他的出現。沒有發覺,她的全部精力正被熒幕所吸引。
他從腰帶上解下兩只帆布口袋,松開扎口的繩子,躡手躡腳地走到沙發後面的桌旁,輕輕地把一只口袋放到桌上,。轉身退回花架的陰影之中。
過了幾秒鍾,口袋裡顯出響尾蛇的三角形頭型,接著,蛇頭露了出來,整個身體很快地滑到了桌上。響尾蛇兩眼和鼻翅之間的熱尋的器官已探尋到海蒂身上發出的溫熱,它滿懷好奇心地移到攻擊距離之內,把身體盤成一團,頭示威似地豎起,泡狀的雙眼出神地望著海蒂白皙的後頸。
電視播放第二次廣告的時候,海蒂起身拿她的飲料。她的動作刺激了毒蛇,它的尾部吱吱地響動起來。海蒂剛把頭抬起,那蛇一個閃電般的攻擊,把毒牙深深地嵌進了她脖頸的一側。海蒂發出一聲淒厲驚叫,伸手使勁去拉脖子上的毒蛇。致命的神經毒劑注入了她的體內,喉嚨已被麻痺,呼吸困難。她頹然跌落在沙發上,失去了知覺。
其人迅速動作起來。他用繩套把蛇抓起來,放回帆布袋,系到腰帶上。然後從另一個口袋裡取出一個幾周前根據劇照姿態改畫的黑桃皇後頭像。擱架上,海蒂的兩個奧斯卡默默地看著其人用戴著手套的手把那張死亡面具輕輕地放在主人的臉上。
他關掉電視機,滅了燈,從法式房門裡走了出來。走過電子柵欄之後,他在門口停下來,關上大門,把掛鎖重新插到鎖鑰內鎖好,用復制的鑰匙重新開啟報警裝置。它射出的一道紅光表明,一切都很正常。
大約15分鍾之後,其人又將響尾蛇從玻璃櫃的頂四放了進去。其他三條爬過來向它致意,好象在歡迎它平安還家。
他關好櫃子的出口,把蛇套掛在鉤子上,抬腿上了地下室出口的台階。
過後,他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內,回味海蒂-斯達爾的死亡。她眼睛中露出的淒慘和恐怖的表情曾使他的心慌亂了一下,這可有點奇怪。她與其說是死於蛇毒,不如說是死於驚恐。他用黑鉛筆劃掉海蒂-斯達爾,黑桃皇後,謀殺名單上的第三位。
他把一盤奧斯卡-彼得遜的錄音帶放進立體音響設備,滿意地坐到舒適的皮面椅中聽起來。他感到有點眩暈,眼前一片模糊,突然來到了另一大陸的維也納大歌劇院的舞台上。作為世界上最著名的長笛演奏家,他向奧斯卡發出信號,示意開始演奏,然後,他拿起自己的純銀長笛試音。長笛的顫音在大體音響發出的音樂之上飄舞。他奏出一組不可思議的音符,使得座無虛席的劇院之內鴉雀無聲。那音符在高音段象歡叫的小鳥,在低音區似輕快的流水。音符的力度加強,形成旅律的風暴,最後變成了一場颶風般的音樂。
他奏出了三個半八度音階,從低音的降調B直到高音F。在綿長持久的旋律中,他奏出的純正音色出奇地柔和平緩。最後,他用一個好象小號聲音一樣的平滑的全音符和一個裝飾音結束了演奏。
觀眾象一個人一樣齊刷刷地站立起來,爆發出急流瀑布般經久不息的掌聲。其人使自己從幻想中擺脫出來,關掉立體音響,滿懷期望地等待著。
他的幻想曲加快了頻率,干掉每一個之後總會這樣。一個聲音,一個老年人清晰而洪亮的聲音,壓倒了一切別的念頭。這聲音只有一個字的信息:“殺!”
星期二早晨,潮濕悶熱的一天開始了。裝有空調設備的警長辦公室的窗玻璃內側凝聚起一串串的水珠。鄧普西、貝利和法羅正試圖編制一份可能的爆炸嫌疑分子的名單,可是直到現在還是一籌莫展。
電話鈴響了,給了人們一個喘息的機會。法羅去接電話,鄧普西出於職業習慣看了一眼桌上的表,現在是上午9點50分。
“什麼?”法羅不敢相信地叫了出來,“海蒂-斯達爾?我們馬上就到那兒去。”他按下電話上的一個鍵,立刻大聲說:
“婁,打電話給管電子報警系統的人,讓他們馬上到海蒂-斯達爾的莊園去把報警器關掉,她被謀殺了。”
“被殺了:”鄧普西叫了起來,“出他媽的什麼事了?”
幾個人急急忙忙奔向警車的當兒,法羅給他們講了在電話裡聽到的消息。“管家打來的電話,她只看到海蒂-斯達爾死了。”
“你確信她是被謀殺了?”鄧普西問道。
“她臉上放著一個死亡面具,黑桃皇後。”
“我的天哪!”貝利叫著,直在自己身上畫十字,“是那個瘋子!”
鄧普西一行駕車穿過濱宮莊園大門的時候,一輛警察局的巡邏車已停在車道上。報警系統叮叮鈴鈴不停地響著,管電子報警系統的人還沒有到。
“把那該死的東西關掉,”鄧普西大聲嚷道,“連自己說話都聽不見了。”
貝利跑了過去。過了不到一分鍾,警鈴靜了下來。
“謝謝,”鄧普西對跑回來的貝利說。他的藍襯衫已被汗水浸濕,頭發象塗了油漆一樣閃著光。
“我什麼也沒干。T保安系統公司的人剛剛趕到,他們給巡邏車打開大門,警鈴就停了,”貝利解釋了一句。
“那以前它沒開著嗎?”鄧普西問道。
“沒有,”貝利說,“很可能是莊園內部的事。”
“什麼也別碰,”鄧普西提醒從巡邏車上下來的人們,他們正圍著長沙發上的屍體團團轉。和鄧普西一起來的人都知道,對於勘察犯罪現場,他自己也是很人迷的。他知道原始的線索往往是最重要的,可是在此之前其他人已經把現場破壞了。多年來,他一直向自己的下屬鼓吹不要碰犯罪現場的任何東西。他的課程總是這樣結束:“把你們的手放到口袋裡。一半以上的偵探都在犯罪現場留下了他們的指印。“法醫多克-布羅迪和試驗室技師保羅-賴斯一塊到了。
鄧普西見到他們非常高興,他特別敬重布羅迪的能力。這個專家耗盡了他畢生的精力,但是甚至在60歲的年齡,他在運用自己的技藝時仍然勁頭十足,激動不已。布羅迪的圓臉已布滿了皺紋,兩只水汪汪的疲憊的眼睛在厚厚的雙光鏡片之後被放得很大,圓圓的禿頂閃著亮光,四周是一圈濃密的白色卷發。他矮胖的身軀顯得有點凌亂,前面弓隊注目的大肚子給人一種臃腫的感覺。
布羅迪沖海蒂-斯達爾彎下身,簡單摸了一下脈搏,悲哀地搖著頭拍了拍她的下顎。他取掉死亡面具,露出海蒂-斯達爾因痛苦和驚恐而扭曲的臉,她的頸部突出地腫脹起來。布羅迪彎下腰,富有經驗的眼睛緊盯著她的頸部。
“這個狗崽於!”多克-布羅迪突然罵了出來。“她的頸部看起來很象是毒蛇咬的。”
“毒蛇?您是不是在開玩笑?”鄧普西在布羅迪身旁蹲下,想看個仔細。
“確實是。你沒看見她脖子上毒蛇的牙印?這兒,”布羅迪指了指那處傷疤,“我在亞利桑那開業的肘候,什麼樣的毒蛇咬傷都處理過,”他把他的雙光眼鏡推回鼻梁以上。
“可是我們要去找哪種毒蛇呢?”鄧普西附耳低聲問道。
“可能性最大的是響尾蛇。”
“響尾蛇?”賴斯回過頭,張著口問道。
“是的,根據傷口的大小來看,”布羅迪說,“是一條大家伙。”
賴斯的喉嚨出聲地哽硬塞了一下,他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液,接著問道:“到哪兒去找這樣一條該死的響尾蛇呢?”
沒有人回答,鄧普西把法羅叫到一邊,指示他帶人到房子裡仔細搜索一條大蛇。法羅的臉色變得蒼白,緊緊皺起了眉頭。如果讓他挑選,他寧可去搜索一個全副武裝的入侵者。
布羅迪繼續檢查傷口,發出一連串的醫學報告,鄧普西和賴斯在一旁仔細觀察著。“頸部有一個腫塊,是山溶血素引起的。但她是由於毒液中的神經性毒劑而致死的。毒劑襲擊了中樞神經,引起麻痺,同時也影響到與其關系相當密切的支配呼吸系統的神經。”
“可是……可是我覺得一條響尾蛇咬傷是不至於致命的,”賴斯帶著不解的神色插了一句。
布羅迪抬起頭望著賴斯,用嘲諷的口吻說道:“你大概沒在西部住過多長時間,是不是?”
“是的,我只去過聖路易斯……”
“好啦,我告訴你吧。一條大蛇……咬在臉上、頸部或者胸部,幾乎都是致命的,借助於受害者的驚恐,毒劑發生作用極快,”布羅迪說著站了起來,“一個虛弱的婦人……
一條大蛇……震驚……突然襲擊……叮在頸部……她根本就沒有逃生的機會。吉姆,你拍完需要的照片之後,我想馬上把屍體運去剖檢。”
鄧普西點點頭。賴斯手下的人正在提取指紋和掌印,鄧普西和賴斯把房間一寸一寸地檢查了一遍,他們確認凶手是從陽台上經過法國式房門進人房間的。
湯姆-法羅覺得極不自在,一想起毒蛇他就汗毛直豎,渾身起雞皮疙瘩。現在,他是在這裡和一條大響尾蛇藏貓貓兒,什麼事兒呀!他慢慢地動作著,眼睛四下搜索,高度警覺,每根神經都緊張到了崩潰的邊緣。
樓上的房間完全被用來展示海蒂的銀幕生涯,這裡的一切不知不覺地吸引了法羅的注意力。牆上掛滿了海蒂在好萊塢節日宴會,在慈善義演,在堂皇的舞會上的照片,表現了她接受奧斯卡金像獎和舉行各種床祝活動的場面,還有許多照片是她的電影劇照。要是在別的時候,能游覽海蒂的住室對他可能是一種很好的享受,薩莉將會……
背後突然“砰”地一響,法羅心中一驚,急忙轉過身,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手槍的皮套。一只奶油巧克力色的大羅貓蹲俯在角落裡,兩只眼睛望著他,顯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法羅松開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到恍然大悟。這只該死的貓長著一雙對眼,謝天謝地它不是黑的。
鄧普西他們繼續通屋搜索,和法羅匯合到了一起。斯達爾小姐和她的亡夫把房間布置得很高雅。他們是中國的景泰藍、明代瓷器和白玉石的狂熱收集者,房間內到處都是瓷瓶古燈,還有夠開一個博物館的雕像;地板上鋪著極其考究的伊朗大地毯;牆上掛滿埃爾-格裡格、馬奈、畢加索和塞尚的油畫。所有的房間都通風明亮,可以望得見海灣中閃爍著亮光的海水和絢麗的景色。鄧普西一時覺得沿著階梯灑進樓下房間的陽光與那了無生息的屍體可笑地交織在一起了。
搜索的結果既未找到響尾蛇,也沒有發現什麼新的線索。於是他們開始調查地面,特別注意電子報警系統,周圍的電柵欄,主大門和通向陽台外端的格柵的底部。在海蒂的住室,賴斯的小組仔細檢查了地面,尋找腳印,並從各個角度拍攝了照片,也是一無所獲。
回房間的時候,鄧普西要法羅找T保安公司核查一下。
“我想知道他們的報警系統是怎麼被破壞的,問問有沒有某人帶一把復制的鑰匙的可能性。不管是誰害死了海蒂,肯定都是經過精心策劃的。他隨身帶著一條能致人死命的毒蛇,一個事先准備好的專用死亡面具,不知為什麼還沒讓德國獵犬叫喚。”
“德國犬!”法羅突然停下來,蒼白的臉上雀斑又顯了出來。“我一直沒看見或者聽到……”
“問題就在這,”鄧普西說,“海蒂有兩條德國短毛大,托尼和奧斯卡。它們是她永恆的伙伴和保鏢,在這所院子裡自由進出。沒有什麼……”
“這些狗乖不乖?”法羅滿懷希望地問警長。
“海蒂不在場的時候,恐怕不是那麼友好。這些狗凶得狠,能把所有的入侵者咬個稀爛。”
法羅擔心地向四周張望著,又把手放到了槍套上面。這是一座美麗的莊園,可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局裡去。他一直隨時准備露一手快速抽出武器的本事。他幾乎象討厭蛇那樣討厭狗,這兩樣東西湊到一起可真有點太這分了。
他們在廚房遇到了格斯-貝利,他正在那裡訪問福克斯夫婦。三個人坐在松木餐桌旁邊,餐桌上插著黃玫瑰的花瓶被推到了另一頭。貝利為他們作了介紹,鄧普西向福克斯夫婦表示慰問。他過去曾見過他們,布倫達應評論他們是一對完美的住家僕人。
維爾-福克斯是管理家產難得的好手。他喜愛國藝,幾乎任何東西出了毛病他都能修理。福克斯長著一張快活的臉頰,卻生性恬靜,穿一身粗糙的工裝,多節的大手比起身體其他部位來顯得格外的肥大。
漢娜-福克斯生就一副鷹一般的面容,且伶牙俐齒。她是一只老鴉,一個天生的管家婆。她覺得使斯達爾小姐的房間保持整潔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所有的房間都被她整理得纖塵不染。福克斯夫婦二人都是把自己奉獻給海蒂的人。
貝利把鄧普西和法羅叫到廚房的另一頭,低聲向他們通報了了解到的情況。“法國式房門是開著的,海蒂從來不開空調,她喜歡新鮮空氣。”
“她肯定覺得呆在電子屏幕後面是很安全的,”法羅沉思著說。
“福克斯太太還說,他們發現海蒂的時候,燈和電視都是關著的,這於常理不通,”貝利掃了一眼福克斯夫婦,“凶手離開之前關閉了所有的電器。這個狗雜種!”他搖了搖頭。
鄧普西點點頭,幾乎有點不耐煩地問貝利:“狗呢?”
“在獸醫那兒,它們昨天就被害得生了病。”
鄧普西點點頭,問道:“還有什麼嗎?”
“福克斯夫婦是在晚上9點30分上的床。她說斯達爾小姐想等著在深夜電視節目中觀看她自己演的電影。”
走回廚房的中間,他們又來到福克斯夫婦所在的桌旁。
鄧普西又問了幾個問題,他的語調平和,但提的問題卻非常尖銳。漢娜仍在為女主人的死亡而表現出深切的痛楚,她的丈夫則表現出某種程度的克制。
“福克斯太太,你上床的時候警報器是不是開著的?”
“噢,是的,先生。斯達爾小姐總是讓警報器開著,關掉的時候只在……”漢娜用手帕捂住臉,鄧普西耐心地等待著。幾乎過了一分鍾,她才繼續說下去‘“只是在有人進大門的時候才關掉,人進來以後她馬上又會打開。”
“那麼昨晚也是開著的?”
“是的,先生。我看到斯達爾小姐是在我丈夫鎖上大門以後打開它的,是在……是在斯皮特洛醫生把托尼和奧斯卡帶走之後。”眼淚又開始在她眼框裡轉圈,福克斯先生走過去把她的一只手握在自己的手裡。
“你們有警報器的鑰匙嗎?”
“噢,沒有。斯達爾小姐有兩把,一把在她的鑰匙串上,她走到哪兒都帶著,另一只在她的壁式保險櫃裡。”
“你們會開那只號碼鎖嗎?”
“不會的,先生。只有尼科爾斯一個人會開。”
“你是說那位內德-尼科爾斯律師嗎?”鄧普西望了一眼法羅和貝利。
“是的,他是斯達爾小姐的律師,他們之間的關系非常密切。他經常到這兒來。”漢娜的聲音發顫,鄧普西知道最多再問一個問題,她就又要爆發了。
“還有什麼人有警報器的鑰匙嗎?”
“我想T保安公司有一把。”
“是的,他們肯定有,他們為顧客保存一把原配的鑰匙。誰有大(1上的鑰匙呢?”“只有我丈夫和斯達爾小姐有。
斯達爾小姐的那一把也在她的鑰匙串上,和她的汽車鑰匙、前門鑰匙、酒廚和酒窖鑰匙在一塊兒。”眼淚從她的面頰上流下來,她用手帕輕輕地擦去。
“房子裡可有什麼東西被拿走?丟什麼東西沒有?”
“我還沒有看到。我是太……海蒂是我的朋友,我給她干活是從?……”福克斯太太的聲音哽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開始哭起來。福克斯先生抱住妻子,用懇求的目光望著鄧普西,第一次開口說話:“這就夠了……可能太晚了。”
鄧普西同意他的說法,他和兩位助手站起來准備離去,法羅告訴福克斯夫婦,晚些時候他還會再來,開列失物清單。同時,他計劃到她投保的保險公司要一份斯達爾小姐財產的完整的登記表,以便讓福克斯夫婦詳細查對。
離開之前,鄧普西把賴斯叫到一邊,低聲告訴他:“保羅,我要你去叫內德-尼科爾斯馬上到這裡來。他有辦法開保險壁櫃,那裡面很可能有一把T報警系統的鑰匙。我要你讓他打開保險壁櫃,不要讓他碰別的東西,只打開保險櫃就行。這是我對你的要求,私下……”鄧普西停下來,用食指指著賴斯,“我要你查看一下T報警系統的鑰匙是不是在櫃裡。
如果在的話,再把櫃鎖好就行了;如果不在,那尼科爾斯就不能不被懷疑了。”
賴斯的眼睛眨了幾下,但他臉上卻沒有什麼驚奇的表示。
貝利和鄧普西回到警察總部,有一小群記者正在等待著他們。海蒂-斯達爾被謀殺的新聞已經被迅速傳開了,鄧普西氣呼呼地咬著牙向門口走去。
“警長,請你談一談。”
“費爾波特出什麼事了?”
“誰殺害了唐納利?又是誰殺害了斯達爾?”
“他們為什麼被殺?”
“他們是怎樣被殺的?”
“黑桃K和黑桃Q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用黑桃?”
記者們緊緊地圍住他們,問題象雨點一樣落下來,根本來不及回答。後來,一位年輕記者在引誘鄧普西說話時犯了一個錯誤。
“我聽說她被強奸了,”他訕笑著說。
鄧普西的臉變成了生李子的顏色。他車轉身,沖那個記者搶上一步,停下來,用眼死死地盯著他。他剛要開口,又忍住了,腳跟一轉,進了警察局,嘴裡嘟嘟囔囔地罵著:
“這個臭狗頭!”
貝利看到了鄧普西臉上扭曲的紋路,他知道海蒂-斯達爾的死對於他也是一大難題。貝利舉起手,用他輕柔深沉的聲調說,“我來回答你們的問題,但是一次只能一個人說,請吧。,“不,我們無論如何不相信這是奸殺。不,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是怎樣被謀殺的,我們聽說她是被一條響尾蛇咬死的。”
貝利朝著持懷疑態度的記者們點了點頭。
“是的,我認為是一條響尾蛇,不過我們還要證實這一點。是的,我們知道她是被謀殺的。現在我還說不出更多的東西,得到法醫的報告之後,無論有什麼消息我們都會馬上公布。是的,我們可以相當肯定地說行政委員和斯達爾小姐是被同一個人殺死的。”
15分鍾之後,貝利回到警長辦公室,他還在呼呼地喘著氣。
“壓力越來越大了,這些家伙好象要鬧事,”他干巴巴地說。然後,他的眉毛擰到一起,說;“我說,我剛才覺得好象你要狠揍那個狗崽子了。”
“我必須承認,”鄧普西平靜地回答,“確實有過這種想法。”他沖貝利擠擠眼。
其人辦公室裡的私人電話響了,他示意秘書出去一小會兒,然後拿起了話筒。來電話的是簡妮-胡佛,這使他且驚且喜。簡妮是一位芳齡二十的漂亮女人,長著一張天使般的臉龐,模特般的身材,飄拂的秀發染成了草莓雄黃,充滿了年輕的活力,簡妮還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商人,女權運動的積極鼓吹者,在攝影方面頗有造詣,尤其精於時裝和圖案的攝影。她尚未結婚,也沒有定婚,而且最好不過的,其人覺得,是她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
“晦,寶貝兒,你忙得連吃午餐都顧不上了?我這地方怎麼樣?……太棒了,給我10分鍾,我還得奔回家換衣服去。”
簡妮的激情在鼓泡。
其人是忙於取樂,在她那兒不能超過15分鍾。他把車開進車道,停在她的車旁。
簡妮住在一所漂亮的三居室海濱別墅內,房間是她自己油漆和裝飾的。房子的門開著,他走進去,關上門,聽到了簡妮從起居室叫他的聲音:“晦,寶貝兒。”她坐在沙發內,穿一身純白的緊身服,拉鏈開到腰際,露出一對被日光曬黑堅的實的小乳房。她示意其人走近前,然後挑逗地親吻他。
其人駕車回辦公室時回味著他與簡妮的關系。說起來真令人難以置信,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平常的那種性關系。根據她的要求,他從未進人她。就他所知,從法律上講她仍是一個處女,但是那是多麼不平常的處女呀!
兩點之前他趕回了辦公室,5分鍾後簡妮從自己的辦公室打來電話,說她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刻,希望本周晚些時候再見到他。
市鎮的另一邊,費爾波特醫藥中心業主和經理安德魯-麥卡爾平從裡面上了鎖的辦公室內正發生著一件不平常的事情。麥卡平爾的辦公桌上放著20只玻璃紙袋,每只袋內都裝滿了白色粉末。一個年近30的強壯的金發男人,著一身精巧的深藍色商業裝,坐在麥卡爾平對面,用手捋著他金黃色的大胡子。
“這是純粹的墨西哥海洛因,麥卡爾平先生。”年輕人的傲慢態度使老藥品商很不舒服。
“你答應給50袋的;我需要足夠的數量供應整個地區,包括斯坦福和布裡奇波特。”麥卡爾平紅潤的臉上顯出憂慮的神色,兩個鏡片把疲憊的眼睛放得很大。他站起身,雙肩垂下來。
“熱問貨是不是,老爹?”年輕人大笑,手往桌上猛地一拍”“別擔心,其余的一定給你。我從來沒有讓你為難過,是不是?,“是的,可是買賣增加了,我的聯系人正在……發愁,”麥卡爾平一邊說,一邊神經質地來回走動。
“下星期給你30袋。如果我能搞到,還可以再多給。我會把你的問檻踢破的。”得知他已控制了形勢,年輕人顯得很自如,一副滿有把握的樣子。
“可是我們一個禮拜就能賣50袋,需要更多的貨,”麥卡爾平的聲調高揚,帶著懇求的語氣,說完又跌坐到椅子裡。
“這就得從H那裡挖一點了,”年輕人湊過來說,現在的聲音中頗有強硬的意味,“噢,對了……下周的行市可能看漲。”
“什麼?”麥卡爾平大吼一聲。
“麥卡爾平先生,作為童子軍執行委員會成員,又是你們教區的長者,你的脾氣可真夠嗆。其實只上漲了25%嘛。”金發男人又露齒笑了,小縷的胡髭使他平整的白牙變成了鋸齒狀,有點象蛇的毒牙。
麥卡爾平氣急敗壞地大聲嚷起來,甚至想威脅年輕人,可他還是壓住了這股火氣,他知道這樣做於事無補,甚至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他最終還得出那筆增加的款項,黃胡子也了解這一點。多付的錢最後通過各種途徑還得出到使用它的人身上。時下,癮君子每得到夠服用一次的毒品需要付出150美元,而在墨西哥制造一劑原始的純海洛因的費用不超過2.5美分。利潤如此巨大,麥卡爾平知道如果他退出毒品交易舞台,馬上會有人乘虛而人,利用人們的需牟取要暴利。
金發大漢從椅子上站起來,順手抄起已經倒空了的公事包。感覺到上衣內袋裡盛支票的大信封向身體凸出來,他笑了。突然,他轉過身面對著麥卡爾平,嘴唇抿成一條線,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話。
“我聽說,你們俱樂部的一個成員昨天被炸翻了,成了碎片。這是一個警告,”他拿出一支手槍頂住麥卡爾平的胸膛,“這事也可能出在你的身上,老爹,可不要干蠢事喲!”
他轉過身,打開門走出去,駕著他那輛漆著晃眼的美國醫藥商行標志的汽車離開了。
麥卡爾平的手在顫抖,有一分鍾時間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那個金發白皮膚藍眼睛的家伙在他眼中成了巨人,就象一座山峰,他的話語在麥卡爾平腦海中回響。“你們俱樂部的一個成員昨天被炸翻了……這事也可能出在你的身上。”會不會是這家伙殺了唐納利?首席行政委員也卷到毒品交易中來了?麥卡爾平想告訴鄧普西,他伸出手去拿話筒。我的天哪,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是蠢事,是不是?上帝呀,做這種事確實愚蠢。
麥卡爾平站起身,把辦公室外間的門重新鎖好,將20個包放進了保險櫃。今天晚間他要把這些藥品分售給鄰近城市的癮君子們。他決定一點都不在費爾波特發售,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孫男孫女們上毒癮。
他坐回辦公桌前。好大一會兒,安德魯-麥卡爾平一直坐在那裡思索,長滿沒梳理的白發的頭頹然跌落在胸,臉前顯得比平時更紅。麥卡爾平在擔憂,他感到了自己的老邁和疲憊,體力不足,效率下降。也許當初不核卷進這種買賣中,但到底還是進來了。不到6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在海洛因交易中淨賺了近百萬美元。沒有辦法洗手不干,沒有,甚至連這樣想都是危險的。實際上,他沒有別的選擇。沒有人能夠脫離……除非他進了停屍房。
買賣越來越好做,如果他不干,別人也會於的,他們還會把毒品傳播到費爾波特。他沉思著。再說,究竟什麼是犯罪呢?它不過是社會的意願罷了。到明天,社會就可能決定毒品為合法。在長達25年的整個禁酒時期內,所有進口、出售和購買帶酒精的飲料都是犯罪。後來,經過一場筆戰,事情倒了過來。今天是犯罪,明天就成了無罪!犯罪是一種文化現象。許多受尊敬的家庭在禁酒期間聚積起了他們的財富。總有一天,他的孫輩們也會為他給他們爭得的財產、安逸生活和權力而感到驕傲,沒有什麼必要讓他們了解這些財富的來路。
麥卡爾平回憶起他是如何說服自己開始干這一行的。海洛因並不是真正的危險品。在英國,內科醫生把它作為醫治咳嗽的良藥,從兒童到成人,各種年齡的人都可以使用,它當然不會象人們傳說的那樣危險。現在,麥卡爾平想,我已經陷得太深了。作為一個醫藥商人,人們是不會懷疑我進行毒品交易的。
他疲倦地站起身,打開屋門,走進店鋪,嘴裡咕咕曉哈地說著話:“3點以前要於完,准時參加教區會議。”
吉姆-鄧普西已經用完午餐,他坐在辦公桌前望著窗外,俯身從桌上拿起一支鉛筆。這是難以理解的,發生的案件使他陷人了困境。兩天之內,接連兩位有聲望的居民被謀殺,一個是首席行政委員,一個是著名女影星;一個被炸,一個可能是被響尾蛇咬死。二人都是他的密友,兩者之間看不出有什麼別的聯系,犯罪手法沒有相似之處,除了那兩張紙牌,行政委員的黑桃國王和影星的黑桃皇後。殺人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事情出在費爾波特?兩張紙牌有什麼象征意義?真是鬼畫符!那封信是什麼意思?“數數冤死鬼,頗有幾許。”凶手真的是這個意思?殺幾個?黑桃的全套,13個?
全副撲克牌的數量?我的天哪!
突然,他的胃中出現了一種要嘔吐的感覺。他以前也看過死屍,可從來沒產生過象這次這樣的影響。他放下手中的鉛筆,紙上沒留下一個字。
法羅回來,在警長辦公室見到了鄧普西。貝利正在重訪目擊者,賴斯仍留在濱宮莊園。鄧普西關上門,要瑪麗告訴他們一回來就馬上過來,同時,不要讓別人打擾他們,除非……除非什麼他沒說。
他們一起在記事本上開列出現在已了解到的關於謀殺案的事實和能夠為確定凶手身份提供線索的問題,整整寫了兩張紙。
鄧普西拿起表格看了一下,又仔細檢查一遍,然後交給瑪麗去打印。貝利在下午3點20分回到局裡,三個人決定由貝利主要負責唐納利被炸案件,法羅負責調查海蒂-斯達爾的死亡,每人配一個4人小組協助。鄧普西對兩個案件總體負責。
在作出決定的時候,他說:“我要致力於發現共同的線索,這樣的線索肯定會有的。”他接著說:“兩起謀殺都干得很漂亮,夠得上專業水平。我們知道他很了解炸藥的用法,他使用的爆炸手段說明他很懂得爆破的基礎知識。”他看著貝利,問道:“關於爆炸嫌疑人員的表格列出沒有?”
“剛剛搞出來,”貝利回答,拿出一張打印的名單遞給鄧普西,“布裡格斯送來了一個42人的名單,我只往上加了3個人名,還沒來得及核查。”
鄧普西草草掃了一眼名單,把它送給法羅。“好吧,格斯,一個也別漏掉,”他直盯著貝利,“調查名單上所有的45個人,我們不能前怕狼,後怕虎。我們這一行中最大的意外就是沒有意外。”
貝利遇到了他的目光,然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名單副本。“你可能已經看到了,警長,除了你,我,法羅,布裡格斯和其他兩位警察,你們國際扶輪社的、5位成員也在名單上,就是內德-尼科爾斯,鮑伯-貝克爾,唐-狄龍,戴維-奧頓和哈利-霍伊爾。沒想到這麼多有身份的公民有過爆破經驗。”
“我也沒想到。”鄧普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問道:
“關於炸藥的來源有什麼進展嗎?”
“沒有。全縣每一個銷售點凡是能核查的都核查了。當然了,這東西從哪兒都能買到,”貝利做了一個手勢,“布裡格斯同意調查康涅狄格州的其他地區以及紐約和馬薩諸塞州的銷售點,最遠可以……”
他們的討論被敲門聲打斷了,婁-皮可羅警官沉重的禿頭沖進了房間。皮可羅的身體活象一只牛頭大,難看的方頭結結實實地安裝在粗短有力的軀干上,相距幾乎有5英寸寬的兩只眼睛中伸出黑色的睫毛。皮可羅根本就沒有脖子,他太太最喜歡說的一句笑話是:“婁出世的時候上帝把他的頭擰得太緊了。”
與往常一樣,皮可羅說話總是開門見山:“警長,我覺得你可能很想知道,多克-布羅迪打電話通知說,已證實斯達爾小姐是被響尾蛇咬死的,沒有性虐待行為。”
“謝謝你,婁。”鄧普西非常看重皮可羅的才干,此人堅韌頑強,無所畏懼。他從一個巡邏車司機升到警官的位置,其中經歷了許多坎坷。30年的經驗,日復一日的實際工作足以彌補教育的不足。皮可羅掌握很多有用的常識,是一個街頭能人。
“多克-布羅迪能不能確定死亡的時間?”鄧普西問道。
皮可羅走進辦公室,站在桌旁。“他說可能是在一點鍾左右,前後不超過半小時。我使勁讓他再縮小差距,可是他說他認為不能再精確了,這樣死亡發生的時間就是在夜間12點半到1點半之間。”
“她的影片一點鍾還在播出,直到兩點15分才結束,”法羅報告說,“我打電話問過電視台。”
鄧普西讓貝利帶著他的小組去調查爆炸嫌疑分子。在門口,貝利回身說:“我差點忘了,警長,我們在市政廳對過的胡同裡拍到了幾張很好的照片,那裡看起來好象是停車的地方,到唐納利的汽車爆炸地點視線很清楚,距離是87碼。”鄧普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貝利離開了辦公室。
鄧普西送給皮可羅一張分配給貝利和法羅的警察名單,要他抄寫在值勤登記簿上。
“賴斯到他媽的哪兒去啦?”鄧普西問道。
“10分鍾之前他好象進來了,警長。他打算從售貨機裡抓一塊三明治和一杯咖啡,說他還沒有吃東西。我就讓他來,”皮可羅說著離開了房間。
“瑪麗,請給來點咖啡,-”鄧普西沖開著的問喊道。
賴斯走過來,帶著吃剩的豬肝腸三明洽和一杯咖啡。鄧普西一見面就問他:“尼科爾斯怎麼樣?”
“運氣不佳,警長,”賴斯眼神中的失望情緒更加重了他話語的份量,“我讓尼科爾斯打開保險櫃,他知道號碼鎖的數碼,熟得很。T保安公司的備用鑰匙好好地在那兒放著,所以我又把櫃子鎖上了。尼科爾斯連眼都沒眨一下,可真是個‘冷先生’。可是我一直在想,他可以提前把鑰匙借出去,復制一把……”
“然後再悄悄地放回去,”鄧普西把賴斯的想法補充完,“有這種可能性,得到這樣的機會不容易。但有可能已經這樣做了。還有什麼嗎?”
賴斯則把最後一塊三明治塞到嘴裡,鄧普西提出的問題使他有些驚奇。他就著咖啡咽下嘴裡的食物,用手背擦了擦嘴。“對不起,警長,我把房子又搜索了一遍,我們的人查遍了每一處地方,尋找指紋。現在已經辨認出來,斯達爾小姐和福克斯夫婦的指紋到處都是,可是我們在電視廳也找到了一個男人的指紋,在她的臥室也有一個。”
“太好了,這可能就是我們需要的突破口!”鄧普西大聲說,他的眼睛發出亮光。
賴斯卻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他解釋說:“現在還不敢確定,因為在樓上和樓下的房間內我們找到了同一個人的手印,主要是在窗框上。福克斯太太說上星期五她請了一個工人擦過窗子。我和公司核查了一下,是埃傑克斯清潔公司,這家公司的信譽很好。我派了一輛警車去取擦窗工人的指紋。留下的手印是不是他的,今天晚些時候就能知道。”賴斯的肩膀一直使勁扭著,好象傷了背似的。
法羅接了對講機傳來的電話,他低聲講了約有一分鍾,然後報告了自己的談話內容:“那兩條大確實是中毒,獸醫說它們現在仍然病得很厲害,不過能夠恢復。他認為毒物是混合在碎牛肉當中的小劑量的砒霜。”
“可能是從籬笆外邊找到院子裡的,”賴斯說著,一邊把手撐到後腰上,試圖直起身來,臉上不時出現疼痛的樣子。
“肯定是怕狗找麻煩,”鄧首西說。
這時,瑪麗帶著咖啡和自制的巧克力果仁餅走了進來。
“謝謝你,瑪麗。你是一位最棒的快餐店廚師,”鄧普西說著,拿起一個巧克力餅。
瑪麗溫順地笑了笑。她倒咖啡的時候,半打甜餅就不見了。她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在納悶,這三個人怎麼會在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內把6個甜餅吃下去。她很高興。其實甜講是鄧肯-希恩斯做的。不管是誰,他也會高興的。
賴斯舔了舔粘在手上的巧克力,繼續說道:“我把死亡面具送到試驗室去化驗,多克把屍體弄走去剖檢了。”
“皮可羅已把初步報告通知了我們,是響尾蛇咬傷致死,”法羅告訴賴斯。
“我們又仔細把地面檢查了一遍,”賴斯接著說,“特別是院子周圍的柵欄,我看不出誰能夠跳過去。柵欄的形狀很好,很高的尖頂上還裝著倒刺,也沒有發現有人擠過去或者從下面爬過去的缺口。那個電眼能照出所有進來的人,甚至他使用梯子從頂上跳過去也能發現。今天上午我試著過了一下,媽的差點把我的脖子弄斷,”他又揉揉自己的後背,“莊園的大門很結實,是用掛鎖鎖上的。”
“保險性能如何?”鄧普西問道。他喝了一口咖啡,眼睛望著賴斯。
“唾手可得。是老式的‘S和W’牌的,一個好播手用一根發針10秒鍾時間就能弄開,在黑暗情況下可能要稍長一點。”
“但是那個電眼會跟蹤他的,”法羅加上一句,用不解的目光望著賴斯。
“他打開門的時候,”賴斯用強調的語氣回答,“就象今天早晨相克斯給巡邏車開門的時候一樣,報警系統肯定是沒有起作用。”
“有無乘船過去的可能?”鄧普西問,為賴斯和他自己又倒上一杯咖啡。
“不可能,我仔細查看過,那裡有一排電眼,組成十字交叉的陣形,幾乎能照到離海岸線50碼遠的地方,你也不能游過去。他通過前門得花一個月的薪水,”賴斯說著,喝干了杯裡的咖啡。
“這也是我的想法,”鄧普西加重口氣說:“湯姆,我想讓你去保安公司,把你的人組織起來讓他們好好干。”法羅和賴斯要離開辦公室,鄧普西說:“保羅,最好讓多克瞧瞧你的背。”賴斯點點頭,又聳起了肩。
鄧肯西坐回他的椅子裡,把雙腳放在辦公桌上。關於這種類型的凶手,一個可以明確的事情就是什麼都不明確。他思索著,回憶著每個細節,透過給他們的東西是少而又少。
過了不到20分鍾,貝利闖進鄧普西的辦公室,黝黑的臉上激動得通紅。
“警長,炸死唐納利的炸藥有線索了,和5個月前在波基普西國民警衛隊彈藥庫被盜的炸藥是同一批。”
鄧普西身體前傾,問道:“被盜的有多少?”
“一箱,但是還不止這些。坐到椅子上去。”貝利的舉止與鄧普西害怕他會變成的樣子是如此不同。
“不管是誰偷了炸藥,他還拿走了4顆殺傷手雷,一支M-16自動步槍和一支帶夜視鏡的M—15狙擊步槍,一具噴火器,兩顆地雷,一顆凝固汽油霰彈,一具肩負式火箭發射筒和6枚反坦克火箭彈。”
鄧普西不知所措地坐在那裡,他的神態好象聽到了上升的哨音,灰白的臉上一副憂慮的樣子。“我的天哪,凶手擁有整整一座武器倉庫。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所有的人,同時通知州警察。這個人是一個極端危險分子,這個狂人真的計劃要殺13個人……甚至更多。”
其人裝上一盤磁帶,打開I他的立體音響。“富蘭克-錫納特拉流行歌選”是他最喜愛的帶子之一。他倒上滿滿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坐在心愛的皮椅中。“當有人愛你的時候,除卻愛一無所有。無論何時何地……”他用手指隨著音樂敲鼓點。這個錫納特拉……獨一無二。
其人覺得頭重腳輕,暈暈糊糊地和錫納特拉站在一起。
他的男中音歌喉十分完美和諧。突然,他又開始獨唱,錫納特拉在他旁邊停了下來。他到了舞台的中心,聚光燈照在他的身上。
一曲終了,聽眾在雷鳴般的掌聲中起立,女人們尖叫著向他湧來。透過人們的叫聲,他聽到了一個被掩蓋著的聲音,那聲音只有一個字:“殺廣他用眼睛一行行匆匆掃過下面法的觀眾,沒有看到喊“殺”的老人,可那叫聲卻愈來愈大。
他認不出……就會永遠見不到……那老頭長得什麼樣?他無思想了,他的腦子停止了運轉,使勁上下點著頭。突了然觀眾隱去了,叫聲停息了,一片寂靜。他搖了一下身體,-媽的,他的思想又復活了。磁帶已經放完,他想聽另一面。不,還有工作要做。他喝掉剩下的飲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走過廚房,捏捏妻子的脖子,熱情地拍拍她的屁股,然後跳下地下室的台階。在自己的試驗室內,他套上橡皮手套,取出一小撮白色粉末。經過三次嘗試,終於用注射器把藥粉裝到了牙膏袋內。現在,他很清楚把牙膏裝進套封意味著什麼。做完這些工作之後,他挑選了幾樣東西放進工具袋,退下橡皮手套,特別小心地清洗了手和胳膊。其人笑了,那個喊“殺”的老人將為他而驕傲。
布倫達為晚餐烤制了一條肉面包,加上許多特制的巴馬干酪。布倫達喜愛烹調,她覺得在廚房中活動是一種休息,甚至是一種治療手段。創造一頓美餐,用有吸引力的方式供人們享用,是一種確然的快樂和滿足。今晚她很早就喂過了辛迪,然後和吉姆一起在簡單的紅木桌上共進燭光晚餐。他們簡單議論了幾句海蒂的死亡,沉默的時間比以往長得多。布倫達對這兩起謀殺案感到震驚,她知道吉姆心裡更難受。知道他不想談這個題目,她就沒有往深裡問。
喝過咖啡,鄧普西上樓去和辛迪道晚安。8點30分,他離開家,去走訪市鎮委員會推舉新的首席行政委員的會議。
10點鍾回到家,正好布倫達剛洗完澡,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入浴。吉姆對自己說,如果清潔能使人產生性感的話,布倫達早就成性炸彈了。
“擦干身子,”鄧普西提議說,“特別服務。”
“不,謝謝你,親愛的,”說著她感激地笑了。他坐在他們的大床邊上,在鏡子裡看著她跳出浴缸,把身上擦干,灑科隆香水,撲粉,套上一條短睡袍。“你的身體還是好得很,寶貝兒。你真漂亮,知道能看透你那玩意兒嗎?透明的1”“謝謝你,親愛的,你不覺得太累了?”布倫達用轉換話題的方法撲滅吉姆對她升起的欲火,此法展試不爽。“會上出了什麼事?”她把照在床上的燈光扭到一邊。
吉姆一邊脫衣服一邊回答:“噢,很有意思。他們想讓另外兩名行政委員,就是埃德-維查姆和湯姆-克萊恩接管那個位置,可是兩個人都不干,顯然是被前任的死亡嚇壞了。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找到一個人接替首席行政委員的位置。”
“這不能怪他們。你覺得他們會有什麼好處嗎?”她躺到了床上。
“維查姆很能干,在制定財政計劃方面他有很好的用武之地。我想說服他接受首席行政委員的事,可是沒有成功。”吉姆把身體轉一下,上了床,又欠身關滅了床燈。
布倫達親吻他一個晚安,在他身邊屈身睡下。房間的空調還開著,他的身體溫暖而舒適。
其人也剛剛睡下,他應該很疲倦,可是他不。他感到很興奮。他把白天發生的事情一步一步地在腦子裡回憶了一遍。殺死海蒂之後,他駕車回到家裡,只睡了5個小時。海蒂,還有她那女孩子般的甜笑,使他多麼想念他的母親,溫暖、慈祥,充滿親情的母親,就象他的女兒。直到那個商人出現,後來他就失去了那種親情。他恨那個肥胖的笨蛋,所以就殺了他,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今天,他為自己的事情忙碌T一整天,他知道不會有人在這個案子中懷疑到自己。到目前為止,計劃還是很完美的。
今天晚上,他假扮成一個電視修理工,長著濃密的黑發和一縷垂飄的黑胡子,毫不費力地進了下一個犧牲者的房間。不到5分鍾時間他就演完了謀殺劇的下一幕。
事情就象原來計劃的那樣容易。他簡單地叫門要進去,守門人在這所豪華公寓鎖著的前門看見了他,他們隔著玻璃對望著。
“我是阿克米電視服務公司的,阿一克一米,我工作服的後背上有。”他隔著玻璃說了一遍,又轉過身,使守門人能夠看清“阿克米”幾個字。
守門人開開鎖,把門打開一條縫,“你找誰?”
“頂樓上的那一家。”
“他們出去吃飯了,你還是等明天再來吧,明天,”守門人說著把腳抵住大門的下部。
“這樣會使他感到意外的。那女的打電話讓我來,她男人剛被大大地提拔了一家伙。”
“就是為了慶祝這個,他們出去的時候告訴我了,”守門人證實說。
“她要把這個遙控器裝在臥室內的電視機上,”他拿出那個玩意兒,“她說必須在今晚裝上,讓他感到意外。這用不了10分鍾。”
守門人搖搖頭。“我不能讓你進去。”
修理工的臉上顯出失望的表情,接著他又高興了。“往飯店打個電話征得她同意。不能告訴她男的,因為……這是一個意外。”
“我不能這樣做。”守門人還是不動搖。
修理工放開手,說:“聽著,我在這兒所有的辦法都想了,你不肯打電話征得她的同意。那好,過後你向她解釋是怎麼回事吧。老家伙,這是你的錯誤,”修理工隔著玻璃指著他罵了一句,轉身走了。
守門人猶豫了,他在飛快地思索。這事真是他的錯,頂樓住的可是一家貴客。他打開門:“進來吧,可是我得跟你一塊兒上去。”
他們穿過擦洗得很干淨的走廊去上電梯。過了不到1分半鍾,他們一起出了電梯,來到頂樓。守門人用他的鑰匙打開房門。一分鍾後,他們進人臥室,修理工打開電視機開始安裝遙控器。
又過了一分鍾,修理工走進了浴室。“你在那兒干嘛呢?”守門人叫著,匆匆趕過去。
“我解個小便,你以為我干什麼啦?”修理工從半關著的問後面答應著。守問人聽得很清楚,這家伙確實是在撒尿。
其人用左手把洗手池上面架子上的東西拿下來兩件,放到他的工裝兜內,拿出兩件做的完全一樣的放回原處,把一張紙牌扔到洗手池下的水桶裡。爾後,他拉上褲鏈,沖一下馬桶,回到了臥室。
“謝謝,我不能再等了,把軟腰子和那麼多咖啡放到一塊。”他關上電視機,在電視機後面又懶洋洋地干了一分鍾的活兒。“行了,我告訴你要不了多長時間,走吧。”
守門人有點吃驚地問:“你不試試嗎?”
修理工大笑。“咳,用不著,阿克米安裝的東西,我們負責保修。”
在公寓前門,其人又向守門人道了謝,對他說。“哎,這是我的卡片,無論誰需要修理電視機,一天24小時隨叫隨到。”說著遞給守門人一張幾個月前在街上揀到的阿克米公司的卡片。
守門人一點沒注意到其人戴著的一雙塑膠手套。看著修理工離開公寓大樓,沿街走到車旁,守門人自言自語地說:
“我的工作可不怎麼樣。這個大胡子的家伙干了不到10分鍾的活可能要賺35美元呢。”
其人在回憶中輕輕地笑了。他吻了妻子一下,很快就入睡了,響起心滿意足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