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森和梅采華兩人,回來岳門城裡已將午正時分。
楊森朝天色望了眼,道:
「梅姑娘,現在已是晌午時候,我們不必回『明湖客棧』,就在街上找家飯館用膳行了?」
梅采華遙手一指,道:
「楊少俠,那邊就有一家掛著『明月樓』招牌的飯店……」
兩人來『明月樓』飯店,坐下牆沿一張桌座,楊森吩咐店伙端上酒萊後,和梅采華邊談邊吃喝起來……
話題移轉到楊森得自「文殊古廟」的「真剛劍」上時,梅采華詫異道:
「楊少俠,這把『真剛劍』看來比一般的長劍,要短了些……」
楊森解下「真剛劍」放到桌上,細細看了下,道:
「是的.—般長劍是三尺八寸,這把『真剛劍』似乎要短三四寸……」
這家「明月樓」飯館店堂裡,客人已佔了七八成座頭,兩人在談著時,不會注意到其他桌座上。
楊森把「真剛劍」放到桌上,正在談著尺寸長短時,斜對面桌座上有兩個中年客人,其中一個朝楊森置放桌上的「真剛劍」側目—瞥,接著向他同桌的夥伴,竊竊私語幾句。
敢情這兩人才始坐下,桌上只有杯筷,未見灑菜,兩人耳語過後,卻不等店伙酒菜端上,站起身,疾步離「明月樓」飯館而去。
這兩人詭秘的行動,在此猜拳豁令,鬧哄哄的飯館店堂裡,可能除了侍立邊上的店伙外,不會使人注定。
楊森把劍佩上腰帶,—笑道:
「我們原是出城遛達,無意中會有這樣的收穫……」
梅采華一臉困惑之色,道:
「這把劍是誰留在文殊菩薩塑像肚子裡的?」
楊森尚未接口,她又道:
「那個瘋老頭兒,知道藏劍的秘密,幹嗎他自己不取走?」
楊森沉思了下,道:
「顯然其中有一段曲折的內委……」
梅采華又想到一件事上:
「楊少俠,咱們劍到手後,廟外有說話聲音邊走邊傳來,看來不會是一個人……這些人又是誰?」
楊森眉宇微微軒動,道:
「從『文殊古廟』前那位老人家所說判來,去古廟的那些人,也是找劍之人。」
梅采華朝他目注一瞥,道:
「楊少俠,咱不見外的說句話,你聽了可別見怪……。
楊森一笑,道:
「我等酒中聊談,有話只管說,楊某怎會有見怪之理?」
梅采華聲音低低的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別為了這把『真剛劍』,惹上莫須有的是非!」
楊森臉色微微一怔,倏即道:
「梅姑娘,此劍並非楊某偷來盜來,乃是置於古廟的無主之物……」
梅采華婉轉的又道:
「楊少俠,並非我等怕事,只是你我都有未了之事在身,就不必再去惹上意外是非……」
楊森目注問道:
「梅姑娘,依你之見又如何?」
梅采華道:
「咱們逗留此地,原是為了三日後潛江城外『天虹山莊』擂台之會,也並非必需留在此地,不如過江去前面潛江,也可以等三日後,看擂台之會……」
楊森接口道:
「你是說我們離開這裡,前往潛江?」
梅采華點頭道:
「咱們看過『天虹山莊』擂台之會後,再前往鴉雀嶺『狼牙灣』,尋訪十五年前『寒江七絕』的窩巢。」
楊森略一沉思,道:
「這樣也好……我們回去『明湖客棧』,取了行囊後,前往潛江。」
兩人午膳過後,回到「明湖客棧」,取了行囊,往南端方向而來……
出岳口城南門,就是一條迤邐而上的坡地山道。
梅采華對這裡一帶,似乎有點熟悉,指著他們走著的這條山徑,道:
「上次我就是從這裡去岳口的……越過這條人跡稀少的山道,再去不遠,就是渡船停泊處,咱們可以僱船渡江了……」
楊森尚未接口回答,人影閃晃,「唰唰」聲,從山道崖壁頂上,飛下兩個高大的身形……兩個都是四十左右的彪形中年人。
跟著,從山道兩邊的低坳隱處,湧出二十多個怒眉凶目的大漢,各個手上握著明晃晃的兵器,把楊森,梅采華團團包圍住。
楊森定睛看去,左首那個中年人,身軀魁偉,濃眉巨目,手裡提著一根兒臂粗的蛇頭杖。
右邊那個,臉容削瘦,深目隆準,豹頭虎項,手裡提著一口厚背金刀。
兩人雙雙亮出「真剛劍」和鐵琵琶,迎接眼前突然發生的變故……
楊森劍尖一指橫在前面的兩個中年人,道:
「某等二人,與尊駕數位素昧生平,何故攔住我等去路?」
左邊那個嘿嘿一笑,道:
「區區『星河金斗』葛尚志,乃是『太極門』湘鄂兩湖總堂主……」
一指右邊那人:
「這位乃是副總堂主『摩雲金雕』易鎮……」
手上蛇頭杖一指楊森,喝聲道:
「小鬼頭,你二人想活著離開此地,留下你手中『真剛寶劍』……」
楊森聽到此話,這才想起梅采華所說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句話……
原來「太極門」中人,為了攫奪自己手中「真剛劍」,才攔住自己兩人去路。
楊森冷然—笑,道:
「堂堂『太極門』總堂主,竟說出這等強粱霸道之話,『真剛劍』在誰之手,誰即此劍主……」
葛尚志吼喝聲,道:
「誰奪取『真剛寶劍』,誰就是『太極門』的敵人……廢話少說,吃我蛇頭杖一下……」
「下」字甫出口,搶進兩步,提杖頭,坐杖尾,一招「西崩銅山」,呼的一杖,朝楊森兜頭砸下。
楊森把頭—側,避過蛇頭杖,劍走「摘星劍』中「流星飛墜」一式,劍花一繞,向「星河金斗」葛尚志,當胸點進。
這邊「太極門」副總堂主「摩雲金雕」易鎮,和梅采華也大戰起來……
易鎮厚背金刀抖手掄舞,朝梅采華猱身欺上。
梅采華展開覺慧大師心傳「琵琶馭回打」,拍、撞、撩、擊,舞了個風雨不透。
這邊星河金斗葛尚志,見這年輕人,步法迅疾,劍招神速,連忙吸胸凹腹,身形霍的向左一展,一手回過蛇頭杖,呼的向楊森「真剛劍」劍脊敲下……
葛尚志知道楊森手中,乃是斷金截鐵的仙家神兵「真剛寶劍」。
若是蛇頭杖與對方寶劍鋒口,硬招架上,可能自己杖身斷去,是以才敲上對方劍脊。
楊森卻是不慌不忙!
於是——
一沉腕把,招走「紫電青霜」,劍尖一垂,劍身一劃,易上為下,反向對方腕肘,截斬過來。
葛尚志一聲冷叱:
「來得好!」
霍地向下—挫腰,跟著單臂一掄,杖帶勁風,直向對方斜肩帶背,敲了下來。
楊森低頭縮頸,一矮身,貼地如流,由蛇頭杖下鑽了過去。
星河金斗葛尚志,倏然大喝一聲……
右杖交於左手,右掌手指如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楊森兜胸抓來……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山道沿壁頂上,傳來一個響若洪鐘似的聲音:
「休用『毒蛇爪』傷人……」
聲隨身下,山壁之頂,飛落一條身形,癡如雷電閃射……腳未沾地,舉起飄飄大袖,向星河金斗葛尚志,兜頭一拂。
葛尚志仰天一個翻身,跌出三四丈之外。
來人這一手,真稱得上疾若猿馬,快如擊電。
楊森一凜,一震……
凌空翩然而下,搶救自己性命.原來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鶴髮童顏,朗眉星目,身穿一襲灰色寬袖袈裟。
老和尚剛才凌空拂袖,所施的這門功夫,如果看進玉面菩提茹真眼裡,立即能指認出來……
此乃「仙霞門」中絕技……「鐵袖神功」。
但老和尚所施展的「鐵袖神功」功力,火候卻遠在玉面菩提茹真之上。
老和尚施展「鐵袖神功」,震退星河金斗葛尚志,正在跟梅采華交手中的摩雲金雕易鎮,已駭然停下手來。
楊森上前拜謝老和尚救命之恩。
葛尚志從地上爬起,兩眼噴火,直瞪如核,色厲內荏,戟指老和尚,道:
「你這個賊禿驢,嫌自己命長,竟敢插手管上『太極門』中的事……你是哪一座廟裡的和尚?」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老衲上『九』下『如』……蜀東巫山長軒嶺『玉露寺』,乃是老衲修禪養真之處!」
葛尚志輕輕念出「九如」兩字,臉上突然起了抽搐,激零零猛吸了口冷氣,但,還是幾份懷疑似的,指了指老和尚,問道:
「你……你是『玉露寺』九如上人……當今『仙霞門』掌門,古竹禪師之師兄?」
老和尚哈哈笑著道:
「不錯,你這位施主,對貧衲的身世,來歷,倒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楊森聽到這些話,困惑之餘,卻給暗暗怔住……
恩師茹真師大,從年壽算來已屆七十,師祖古竹禪師高壽,該在九十出頭,百齡左右。
這位「九如上人」是師祖師兄,看他老人家容貌、形相,卻在六十左右而已。
楊森心念閃轉,想了起來,又在九如上人跟前,跪拜倒地,道:
「大師伯在上,從侄孫楊森拜見!」
九如上人微感訝然,日注楊森問道:
「小施主,你是何人之徒,口稱老衲『太師伯』?」
楊森就把自己身世,與玉面菩提茹真之間的關係說了出來,接著道:
「恩師將森兒扶養長大,不啻森兒嚴父慈母。」
九如上人緩緩點頭,道:
「原來你是茹真『記名』弟子……不錯,茹真之師是古竹,古竹是貧衲師弟,如此說來,老衲是你孩子的太師伯了……」
話到這裡,側臉一瞥,見星河金斗葛尚志、摩雲金雕易鎮等,直勾勾的望著這邊,靜靜聽著……九如微微一凝容,道:
「老衲不想妄開殺戒,饒了你等……你等還留下此地則甚?」
葛尚志等聽到老上人這些話,再也不敢逗留,急急轉身離去。
梅采華上前,向九如上人見過—禮。
楊森仍然跪拜在地,向九如上人道:
「求太師伯傳授森兒技藝,能使森兒了斷昔年楊家滅門之仇。」
楊森福至心靈,向當今武林這位碩果僅存的老前輩,提出這個要求……
楊森涉足江湖後,發現授業師父「摘星飛梭」魯申所傳授之技,若應付江湖中一般人物,可以抵敵,如是遇上高手之類,就嫌不足,是以才向這位老人家懇求。
九如上人沉思了下,道:
「森兒,你是茹真扶養長大的人海遺孤,也算是『仙霞門』中弟子,老衲帶你回巫山長軒嶺『玉露寺』便了……」
楊森見九如上人答應收錄門下,磕了個頭,從地上站了起來。
九如上人指著他手中「真剛劍」,問道:
「森兒,你可知此劍來歷?」
楊森恭身回答道:
「劍柄刻有『真剛』兩字,弟子知道此劍名叫『真剛』,但不知是何種來歷,求師尊指點。」
九如上人喟然道:
「此劍乃是昔年『仙霞門』開山始祖至善大師,採取西方太乙真金精英,與西崑崙頂巔,萬年寒鐵,經過九年時間,千錘百練而成……」
楊森聽來不禁暗暗一怔……
此劍是「仙霞門」始祖苦練而成,如何又會置放在鄂南嶽口西郊,「文殊古廟」的文殊佛雕像腹中?
梅采華聽到「真剛劍」有這樣的來歷,暗暗咋舌不已。
但心裡卻又感到奇怪……
那瘋老頭兒是誰,又怎會知道,這把「真剛劍」的藏處?
九如上人又道:
「始祖至善大師仗著這把『真剛寶劍』,數十年來,誅邪降魔,不知做了多少行俠濟世,行功積德之事,在圓寂西逝之前,至善大師發現此劍殺孽過重,不得傳於弟子,加以秘藏起來,等日後有緣人取走……。
老人家目注楊森,感慨不已。
「但天意使然,冥冥中有所注定……百數十年後的今日,還是河海歸源,此『真剛寶劍』到『仙霞門』中弟子你森兒之手。」
楊森問道:
「師尊,此『真剛劍』如何會藏在『文殊古廟』,文殊佛的腹中?」
九如上人道:
「『仙霞門』中弟子,起先不知道始祖將『真剛劍』藏於何處……後來江湖傳聞,才知此劍藏於岳口郊外一座古廟,而武林各門各派高手,紛紛前來探索,覬覦要得此仙家神兵,經過無數次的兵災殺劫,都不得其果……」
梅采華心裡感到詫異,接口道:
「老前輩,這把『真剛劍』的藏處,是『文殊古廟』外一位老者告訴楊少俠的……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兒是誰?」
九如上人一笑道:
「此人遊戲三昧,玩世不恭,堪稱江湖奇人,與他另外兩個夥伴,武林中有『宇內三奇』之稱……」
梅采華柳眉兒一掀,道:
「原來就是他……」
九如上人頷首道:
「不錯,此人名列『宇內三奇』中之二,乃是『鼓上蚤』孟九……」
楊森道:
「師尊,『太極門』中人也知此劍下落?」
九如上人道:
「『太極門』湘鄂兩湖總堂,設在潛江城西『洛水塘』『天虹山莊』,以爭奪鄂南水陸碼頭作借口,設下擂台,撲殺『干水盟』,排除異己,旨在獲得此劍……」
楊森問道:
「師尊,『干水盟』是『太極門』仇家?」
九如上人雖然才始見到楊森,但對這個由師侄茹真師太扶養長大的孩子,心裡十分喜歡……
他見楊森問出此話,不厭其詳的道:
「『干水盟』是『仙霞門』中一個支派……大江南北『干水盟』擁有一股龐大的水路實力……」
微微一頓,又道:
「『宇內三奇」中的老二『鼓上蚤』孟九,是『干水盟』邀來助陣的……孟九出現在『文殊古廟』廟門外,那是暗中監視『太極門』中弟子,守護此劍……」
梅采華不禁問道:
「老前輩,『鼓上蚤』孟九已知『真剛劍』下落,幹嗎不自己拿走?」
梅采華向九如上人問出此話,而這位老人家所回答的,正是她在岳口城中「明月樓」飯館,向楊森所說的那些話
九如上人緩緩點頭,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鼓上蚤』孟九一身功夫已夠了得,就不想為了此『真剛劍』,替自己惹上無謂的是非……」
指著邊上的楊森,又道:
「『鼓上蚤」孟九,不會知道森兒與『仙霞門』中的淵源,但森兒骨格清奇,人品端正,不像是為非作歹之徒,孟九可能做了個順水人情,讓『局外人』將此『真剛劍』取走。」
眼前只是九如上人對「鼓上蚤」孟九的揣測……孟九向楊森指出「真剛劍」藏處,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九如上人見梅采華以鐵琵琶作兵器,就即問道:
「梅姑娘,你背背鐵琵琶,是否是『素衣會』覺慧大師的高足?」
梅采華欠身一禮,道:
「是的,老前輩……晚輩梅采華正是她老人家的弟子。」
九如上人見此梅采華與森兒連袂結伴同行,顯然他們彼此已有很好的交往,是以不見外的道:
「年輕女子隻身江湖,若不懷高深武枝,容易遇上意外凶險,以老衲之意,梅姑娘不如再回『素衣會』逗留數年,進修上乘之技!」
當初梅采華離豫東鹿邑「素衣會」時,覺慧大師亦曾經說過此話……
但當時梅采華想到梅家滅門之痛,要報此不共戴天之仇,匆匆三年,就離「素衣會」總壇而去。
現在梅采華聽九如上人此話,點頭道:
「是的,老前輩,晚輩遵囑,回去鹿邑『素衣會』,求師父傳授上乘絕藝。」
楊森與梅采華兩人,雖然相聚短暫,但彼此都已留下一段回憶……
兩人並未話中道出心底之言,彼此雙目凝視—陣,依依而別。
按「仙霞門」中例律,九如此人原是當代掌門,但九如上人發現師弟古竹禪師,雄才大略,睿智過人,堪稱—門之主,是以「禪讓」掌門人之位,離晉南王屋山鶴尾峰「迦南寺」「仙霞門」總壇,來蜀東巫山長軒嶺「玉露寺」作為修禪結廬之處。
楊森隨同當今「仙霞門」中最高輩份的九如上人,來巫山長軒嶺「玉露寺」……
迎面一條山路,全是青石鋪成,沿著山路兩旁,都是一棵棵的老松古柏,虯枝盤結,綠蔭如雲……一股清芳之氣,令人心腦俱爽。
這條山路曲折盤旋,有時平陽乍展,有時絕壁高聳,如入山陰道中。
低坡之上,有不少梯田,層層疊疊,如梯如架,也有不少果木園圃……這些都是巫山長軒嶺「玉露寺」的香火田。
行約十里,山路盡處,迎面一座白石牌坊,高幾十丈,上面刻出「玉露禪林」四個金字。
九如上人帶了楊森穿過牌坊,面前現出一座金壁輝煌,翠紅相映,巍峨的建築物,赫然正是宏偉莊嚴的廟寺……門楣上端,懸著「玉露寺」斗大三個金字。
裡面弟子唱誦「阿彌陀佛」,前來迎迓主持九如上人回寺。
進入廟門,迎面就是大殿……
楊森小小年紀,卻是十分懂事,在大殿佛祖前,膜頂磕了三個頭。
這情形看進九如上人眼裡,對森兒這孩子又加了幾份歡喜。
九如上人走在前面,楊森銜尾跟在後面……繞過兩列偏殿,來到主持禪房。
九如上人坐下禪床,楊森垂手侍立一邊……老禪師微微一笑,道:
「我『仙霞門』自至善大師開山以來,每五十年間,必出一位驚天動地,超類拔俗的人物……老衲以星鑒之術看你,你這孩子骨局清奇,眉宇軒朗,此人可能就應在你森兒身上……」
楊森躬身唯唯,不敢作答。
九如上人又道:
「我『仙霞門』自始祖至善大師開山,傳下五戒,你要記住……」
楊森屏息靜聽。
九如上人道:
「『仙霞門』之五戒:一、不准欺師滅祖,二、不准姦淫偷盜,三、不准不忠不孝,四、不准恃技凌人,五、不准妄搏匪類……你是否記得?」
楊森跪倒地上,道:
「弟子既入師門,自當尊守本門戒律,如有隕越,天誅地滅,死於亂刀。」
九如上人含笑點頭,命他站起……把他帶出禪房,與同門師兄弟一一行禮。」
九如上人雖將「仙霞門」掌門之位,已「禪讓」師弟古竹禪師,但他本門弟子已有二十餘人……其中大半都已中年以上……
楊森年紀最輕,入門最後。
就這樣開始,楊森在巫山長軒嶺「玉露寺」,專心研練武技……
楊森雖系俗家弟子,但同樣早晚兩課,在大殿佛祖前膜拜誦經,和幫助同門操作雜務,除此以外,對於武術日夜苦練……精益求精,突飛猛進。
「軒玄門」武術,也有許多和「仙霞門」相通之處……楊森在豫西外方山玉泉嶺龍爪巖「蒲雲山莊」,拜於「軒玄門」高手「摘星飛梭」魯申門下,前後九年苦練,已紮下極好根基。
尤其「摘星飛梭」魯申一套「摘星劍」劍法,稱絕江湖,堪稱一代宗師。
而九如上人對南北拳法,各派功夫,都有極深厚的造詣……
如山東曹門「五行拳」,冀州東門「鷹爪功」,辰州言門「八卦掌」,滄州洪門「通臂拳」……以及少林、武當、軒玄、太極、六合、形意、岳家各門各派的拳法掌法,無—不精。
論門中輩份,九如上人在「仙霞門」比掌門古竹禪師還高一層,老上人收下這個「麼徒」,森兒恭稱「師尊」,不敢以「師父」相稱。
師尊對這個「麼徒」,也真著實疼愛,將其一身所學,傾囊相傳。
楊森不負師尊所望,苦心研練……尤其「仙霞門」本門拳、掌,特別用心。
過去江湖賣藝的,把拳掌之術,稱為「把式」,此「把式」是「八式」的諧音。
由拳掌「八式」,演出成八形,就是狗閃、貓躥、鷹遁、兔翻、鶴伏、鹿行、龍蟠、虎踞。
九如上人傳授森兒,拳掌「八式」「八形」,再以三十六路「大擒拿手」相傳。
「擒拿手」是「仙霞門」絕技之—……當初玉面菩提茹真所施展的,也不過是十六路「大擒拿手」而已。
也就是說,楊森在師尊九如上人處學到的,已遠在茹真師太之上。
如把三十六路擒拿手,融洽貫通,練到爐火純青之境,就能空手奪取敵人的兵刃。
楊森在巫山長軒嶺「玉露寺」,眨眼五年過去,技擊大進,跟當初在玉泉嶺「蒲雲山莊」所學,己不啻霄壤之別。
尤其對「仙霞門」本門劍術,楊森不敢稍有懈怠,有深切,精闢的研練,已有渾厚的火候。
「仙霞門」除拳掌武技外,其本門劍法,有「六合須彌劍」,「仙霞驚虹劍」。
楊森獲得昔年始祖至善大師神兵「真剛寶劍」,又學得「仙霞門」本門劍法「六合須彌劍」,「仙霞驚虹劍」,再加上「摘星飛梭」魯申所傳「摘星劍」劍法,日後劍寒江湖,已是一位劍術絕世高手。
星移斗換,一晃五年,楊森在巫山長軒嶺「玉露寺」,追隨師尊九如上人學技,已長成—個二十二歲年輕俠士。
這日,九如師尊升殿,鐘鼓齊鳴,召集「玉露寺」中僧俗弟子,楊森也侍立一邊。
九如師尊朗聲道:
「楊森賢徒,你過來!」
楊森微微一怔……師尊呼喚自己,不知何事?
越眾而出,撲地跪下。
九如師尊道:
「森兒,你來此也已五年,若是別處,五年時間,不過學得皮毛功夫而已,但在此『玉露寺』,你已參透本門武術真諦,現在所差的只是『功夫』兩字……」
微微一頓,又道:
「自明天起,你蹤游江湖,行功施善,可以了斷你自己公案!」
楊森唯唯應諾,心裡卻是暗暗高興……
此番身懷師尊所傳之技,可以了斷昔年楊家慘遭滅門之仇。
楊森正要叩謝,九如師尊突然伸出一掌,在楊森頭上連拍三下,接著一聲:
「回房去吧!」
楊森若有所悟,站起身後,出殿而去……眾同門師兄,俱不解其意。
楊森反應敏銳,聰明絕頂,知道師尊此舉,含意何在,已默悟在心。
於是返回自己禪房,按著日常功課,照舊用功,一日光陰,轉瞬而過。
是夜,楊森隨眾出殿,用過晚膳,做完夜課,寺中鐘鼓齊鳴,已是熄燈就寢時分。
楊森在自己房中,焚香一爐,煮茗一壺,把房間掃得乾乾淨淨,然後撥低油燈火頭……
眼看天色已是兩更過後,—輪明月,自東山之巔緩緩移向夜天中空。
窗外翠柏青松,給那皎潔月華一照,如披銀妝,滿地都是扶硫影子,景物真個幽靜脫俗。
楊森跪在窗前,似有所候……
果然,寺中更柝才擊三下,突然微風一抹,飄然而入,出現一位鶴發丹顏(呵呵,和尚有頭髮嗎?)的老和尚……正是九如師尊。
楊森跪地相迎。
九如師尊睹狀,心中十分高興,就在雲床上坐落,命楊森起來……
楊森戰戰兢兢站定……九如師尊道:
「森兒,你是否知道老衲今夜來意?」
楊森恭身答道:
「弟子愚魯,不知師尊來意!」
九如師尊莊容道:
「森兒,你心術品性,無一不純,內外武功夫無一不習,短短五年之間,成就已在所有門徒之上,足替『仙霞門』增光,老衲視作衣缽傳人,所以夤夜來此,以『仙霞門』『拳經』三卷授你。」
老師尊話落,從懷中取出一個黃絹包裹,授予楊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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