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寒瑟的星光在穹空裡閃著?空中刮著冷寒的風梢子,小羊鎮的大街上店戶尚在開啟著,這是個熱鬧的市集,酒肆茶樓,當鋪商店林立,各路過客大多都在這裡打尖歇腳,因為這裡有最豪華的賭場,還有能拴住男人心的怡紅院,酒色俱全,再加上賭場,使小羊鎮的名聲很快的傳了開來,巨商富家均將這裡視為樂園。
論賭場數「六六順」最大最有場面,進出這裡決非普通販夫走卒,個個都是有兩把刷子,「六六順」大字招牌在風裡飄揚,門前有專門使喚的漢子,專門負責接引賭客送上賭桌,場子裡清一色的紅衣少女,守在各桌前,為客人端酒送毛巾把子,抽煙打火,全是她們的職責,在這裡可從天黑賭到天亮,決沒有人會趕你,因為這場子的大爺是鄧雄,鄧雄在道上可不是陌生人,凡南來北往的道上兄弟,經過這裡無不進來拜望一下鄧老爺子,以示尊敬。
鄧雄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是以賭聞名的海大娘,這娘們雖是個女人,那—手賭技出神入化得令人歎為觀止,任何骰於只要落在她的掌心裡,她要撒出任何點子都可隨心所欲,在這一門子上,她是這裡的掌鍋,更絕的,凡是有心來賭的,自信有兩把刷子的道上朋友,無不以會會海大娘為榮,因為海大娘賭技高,人更漂亮,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能讓男人迷倒,但是她不詐不假,全憑真功夫,會過她的人雖然輸了,還是心服口服的絕無半點怨尤,在她的賭檔上,幾乎是坐無虛席,有的是純賭的,有的是望眼的,暗地裡在瞻仰海大娘的風采,看看都覺得過癮。
能進「六六順」賭場的朋友大多是體面的兄弟,個個是人模人樣,在這裡,不怕有人砸場子,更不怕耍賴,因為鄧雄的老面子,黑白兩道總得顧著點。
醒目的長地毯直鋪進大廳中,一張玉石面的大方桌放在廳當中,這一檔正是海大娘掌鍋,她臉上永遠掛著那種慣有的慈祥笑容,給人一種信賴的感覺,彷彿她決對公正,童叟無欺,再加上她秀麗的臉蛋,明媚的眸子,在這一桌的賭客個個為她風采所迷。
她根本不要賭,只要往旁邊一站,就已夠迷人的,雖然人人稱她是海大娘,其實她不過是二十幾許的人,至今猶處閨中,多少江湖豪客,富商巨賈,全在她身上兜圈子。而她,玩賭不玩人,絕不和這些人調笑周旋,只急的這些人心裡乾著急。
場子裡,有許多她認識的熟面孔,也有幾位她未曾見過的,尤其是那位身著白袍的。玉面青年人,站在賭桌前倒有一股神威,而依在這名白袍青年身旁的兩個中年漢子,更令海大娘心裡震驚,因為這兩個人始終那麼冷漠的望著她,她見過的人不少,就沒遇上這樣沉冷的客人,她的手在碗裡運轉,眸光卻在桌子上堆起的銀子上面打轉,嘴裡卻道:
「下,下,骰子離手,有變沒有?」
幾個漢子唯恐失了這莊的機會,紛紛忙乎的下注,海大娘的眸子在檯面上溜溜一轉,唰地一聲,骰子已進了碗裡,三顆骰子在碗裡滴溜溜的直轉,轉了許久,突然一停,六點大豹子,通殺,圍在桌前的漢子俱啊了一聲,全傻在那兒,海大娘手法熟練極了,立刻命人將桌上的銀子收了。
哪知,人叢中突然伸進個頭來,向桌上那些銀子瞄了一眼,大手一伸,道:
「慢點!」
海大娘一愣,道:「這位爺——」
那位漢子嘿嘿一笑道:「骰子莊,輪流做,我老屠看了心癢,你——海大娘這一莊先別收,由我老屠跟你賭一把,這些銀子算你海大娘下的,我做莊,你來下,贏了,我加倍奉還,輸了,嘿嘿,這裡可全是我老屠的。」
海大娘在道上幹了這麼久,還沒碰上這樣霸王硬上弓的人物,她場面見多了,硬碰硬的場合總有那麼一兩回,嘴角上淡淡的牽出一絲微笑,道:
「朋友!玩賭,多大我都奉陪,不過這是現對現,你朋友有……」
老屠大嘴一咧,道:「那容易!」
只見他從地上拿出一個麻袋,隨手往麻袋裡一摸,手裡已多了個金元寶,明亮澄黃,沉甸甸的,往桌上一放,咧嘴笑道:「海大娘,這夠吧?」
全部場子裡的人俱瞪大了眼睛,啊地一聲,他們雖然都是在外面混世面的,但頭一回看見有人提了一麻袋金元寶上賭桌的,僅桌上那一錠金元寶,已夠一般人勞碌一輩子的,他們全愣愣的望著這個陌生客。
海大娘神色一變,道:「好!」
老屠一聽海大娘應了話兒,伸手往碗裡一抓,斗地摔了出去,全部的人都緊張的憋了氣,而老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那骰子真怪,轉了又轉,最後在碗裡互相一碰,三顆骰子陡地定住,全是六點朝上,老屠在大伙的驚異聲中,伸手將那些銀子往地上的麻袋裡一撈,全進了袋子裡。海大娘真沉得住氣,面上神色依然,道:
「爺,你請下注,換我當莊了!」
老屠嘿嘿一笑道:「好!」
伸手麻袋之中,拿了約有一兩的碎銀子,在手裡掂了掂重量,嘿嘿地道:「就一兩吧!」
全場都被他的舉動給弄愣了,剛才那一注他至少也贏了七八百兩,換他下注,他只賭一兩,海大娘的臉色變了,長吸口氣,道:「我的爺,你不是來攪局吧?」
老屠哼地一聲道:「你這是什麼話?大賭小玩由人賭,場子上也沒規定至少多少,最多多少,老子玩大玩小由不得你來決定!」
海大娘冷冷的道:「這種賭法倒像是出老千!」
老屠把眼一瞪,吼道:「媽的!你這娘們,居然敢說我老屠出老千,呸!老子玩這個也不是玩假的,『六六順』要玩不起別玩,省得丟人現眼!」
說完話將那只粗麻袋往肩上一背,轉身就要走。
他這一嚷嚷,全場子都靜下來了,海大娘是個歷經大風大浪的人,一瞧老屠這副潑辣像,頓知今天有人砸場子,「六六順」賭場開張迄今,憑著鄧雄的老面子,江湖上敢在這裡鬧事的還不多,而這位姓屠的故意尋事,這事就顯得不尋常了。
她淡淡一笑道:「朋友這麼就走了?」
老屠一回頭,道:「怎麼,大娘還想留下我?」
海大娘嘿嘿地道:「朋友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小女子很難向我們當家鄧老爺子交待,你至少……」
話語間,已有兩個雄壯的漢子向老屠身邊靠去,老屠斜瞄了人堆裡的錐子和蠍子一眼,眨了眨眼,那意思是告訴他們有熱鬧可看了,鐵無情始終穩得住,面上掛著一絲很耐人尋味的笑意,蠍子很內行的道:「鐵老大,他們要給老屠教訓了!」
鐵無情淡淡嗯一聲道:「漏子捅的愈大愈好,最好鄧雄能立刻出面!」
那兩個雄猛的漢子將老屠一夾,兩個人的手已暗暗的搭在老屠的背後,只聽左邊那個漢子嘿嘿地道:「朋友,咱們到內間談談!」
老屠哇地一聲道:「怎麼,『六六順』還有撐腰的?朋友,別跟我姓屠的玩這一套,有什麼話,咱們就在這裡說!」
先前的漢子冷澀的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老屠面上一冷,道:「你還想玩玩?」
這兩個漢子都是場子上的老鼠,平日在鄧雄的威名下,場子上還沒出過漏子,今日老屠不識相,硬要砸場子,他們兩個覺得這是唯一表現的機會,雖然場子上最忌這種事,但,如果不給這老屠教訓,往後「六六順」賭場在道上也就甭混了,兩個人互相瞄了一眼,雙雙向老屠揪去,顯然他們要將老屠給揪到後面,再修理一頓。
可惜,這兩個混混看錯了人,走了眼,老屠是何等人物,豈會任他們這種三腳貓的功夫得逞,暗中一運勁,那兩個漢子頓時被震得往外仰去。
老屠冷冷大笑道:「朋友,站好,別摔跤了!」
海大娘神情一變道:「原來是個會家子!」
她自認功夫很好,尋常人根本不需要她親自出手,此刻,她一看場子裡的任老八、齊老九都不是人家的對手,頓知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否則,便無法壓住陣腳,如果「六六順」真給人砸了,往後場子就非收不可了!她身子如一縷噴出的輕煙,嗖地一聲自桌後躍了過來,那只纖纖的玉手已奇快的探了出去,遙空點向老屠的鳳椎穴上,這一招還真狠,一下子就要老屠躺下,哪知老屠身子一仰,揮手一掌拍在海娘子的臉上,道:「好毒的女人!」
那一掌還真脆,啪地一聲,已將海大娘給扇倒在地上,海大娘那種嬌滴滴,吹彈可破的一張臉,突然烙上五根手指印,頓時腫得老高,此刻,她才驚覺到眼前這個不起眼的漢子決不是普通之人,以她那麼快速的身子居然經不起人家一掌,那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種公然的掌摑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件莫大的恥辱,她怒火如火上澆油,理智早被怒火燒昏了,一躍起來,整個人如箭般射了過去。
陡地一聲大喝,道:「住手!」
她那射出的身子猶在半空,耳際已被這聲斷喝震得嗡嗡直響,她迅快的一剎身子,凝立在地上,道:「梅總管!」
梅老總早已穩健的挺立在那裡,他有一副硬朗的身子骨,鐵餅似的一張臉,「六六順」賭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須他過問指使,在「六六順」裡就如老闆似的那麼有權威。上上下下,對這位梅總管都得敬畏三分,就算海大娘是這裡的掌鍋,她還是對這位老總忍讓三分。
梅老總出了面,海大娘終於長吐了口氣,在她的印象裡,梅總管沒有擺不平的事情,任何事情到了他手裡,總有個解決的辦法,尤其道上的事,梅總管對各門各派各幫各會,全部扯得上那麼一點關係,人頭上,很罩得住,哪一路英雄漢子多多少少都會買個面子。
梅總管嘿嘿一笑道:「屠先生請息怒,場子裡的兄弟不長眼,有所得罪,尚請看在我們鄧當家的薄面上!」
老屠一瞪眼,道:「鄧雄是個什麼東西,要我看他的那張厚皮!」
這是存心給鄧雄面子上不好看,梅總管神情一變,他是個很冷靜的漢子,在這種情況下,他立刻向手下,道:「清場!」
那是很明白的表示,今天「六六順」不作買賣了,場子裡那群跑腿的立刻將賭客們請出去,那些賭客雖然不願意失去這種熱鬧場面,無奈「六六順」的爺們都是沾不得的道上兄弟,於是,識趣點的都自動離開了。
還剩下幾個不願走的,全站在那不動,梅總管這才有機會向四周瞄了瞄,他這一看心弦劇烈的一震,因為蠍子和錐子他很熟悉,雖沒交情,但對這兩個大殺手的事績可知道得太多了。
他呵呵地道:「真想不到『六六順』今日來了這麼多貴客!」
蠍子和錐子恍如未聞,只是不屑的冷笑著。
屠一刀呸的一聲道:「姓梅的!今天你把我老屠留在這裡,告訴你,請神容易,送神難,我老屠別的本事沒有,殺個人可容易得很!」
梅總管嘿嘿的道:「姓屠的!別人不認識你,我可曉得你是誰,十大惡人之一屠一刀,天下不知道的有幾個?不過,進了『六六順』,嘿嘿!要想活著走出這裡,那可不容易!」
隨著他的話聲,「六六順」的殺手已自四處擁了過來,「六六順」能在江湖上打出相當的知名度,自然決非泛泛之輩,手底還真有幾位不可忽視的人物,眼前就有兩位很讓人頭痛的人物,一位是站在梅總管身後的童叩門,另一位便是羽陽老怪,這兩個人物可都是狠角色,都是一方的梟霸,他們一出現,連屠一刀都倒吸了口冷氣。
童叩門哼地一聲道:
「我當是哪一位人物呢,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這裡胡鬧,原來是你這殺人魔王,老屠!看在我姓童的面上,放下那袋銀子,立刻滾——」
屠一刀大嘴一咧,道:
「媽的,老童,你把我姓屠的看扁了!憑你老童那點能耐就想唬住你爺爺,呸!老童,你看錯人了!」
童叩門怒聲道:
「媽的,給你臉你不要臉!」
一柄劍已如寒星般的穿了過來,此人劍法當真別樹一格,在閃爍間已到了屠一刀的面前,屠一刀的刀更快,當地一聲已將對方的劍架開,道:
「有種咱們一對一!」
哪知羽陽老怪呸的一聲道:
「去你的,今日不砸碎了你這婊子養的就不算人養的!」
蠍子在旁邊冷冷地道:
「怎麼,還想以多勝少?」
羽陽老怪一瞪眼,道:
「喲,這兒還有人抱不平?」
當他目光和蠍子那陰冷的目光一觸的剎那,他的心猛地一沉,他真沒想到名震江湖的大殺手蠍子和錐子都在場,而且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咬咬牙,道:
「蠍子,咱們河水不犯井水!」
蠍子冷冷地道:
「你已犯著我了!」
一怔,羽陽老怪道:
「這是哪的話,我老怪可跟你這一行扯不上邊,如果有什麼誤會,嘿嘿,我老怪在這裡願意賠不是,可是,今日我們『六六順』賭場的事,希望你別插手,否則惹上事非,嘿嘿,那可是永無止盡的事!」
面上殺機一湧,蠍子道:
「你想幹掉我朋友,我就饒不了你!」
他真是超級殺手,嘴裡的話才如冰渣子落地,手裡的劍已向羽陽老怪當胸穿去,羽陽老怪的身形立刻向左邊一移,誰知錐子已從旁邊推出一掌,羽陽老怪全神貫注在蠍子身上,哪想到他身後的錐子更是厲害角色,當他方警覺身後帶風的剎那,那一掌已擊在他的肋骨間,呀地一聲,他已連吐兩口鮮血。
羽陽老怪顫聲道:
「你!」
錐子冷冷地道:
「我是錐子,你聽過吧?」
錐子之名如雷貫耳,錐子和蠍子連手,江湖上有誰能敵?兩人都是殺手,殺手的手段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裡殺死對方,他們出手決不會顧忌出手的方式,更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們,這就是殺手的本性。
梅總管厲吼道:
「媽的,你們太囂張了!」
手一揮,二十幾個漢子已揮劍衝了過來。
屠一刀呸地道:
「殺!看我老屠的刀!」
刀光在顫閃中灑出,立刻有兩個漢子應聲而倒,蠍子和錐子更不待慢,雙雙躍出去,已干倒七八個。
驀然間,有人叫道:
「通通住手!」
隨著這聲大叫,「六六順」裡的兄弟全都自動退下,只聽有人叫道:
「老爺子來了!」
鄧雄,「六六顧」的當家的,一個在「六六順」當家主事的大檔頭,一臉兜腮鬍子,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炯炯有神,果然是位相當威儀的人。
海大娘立刻道:
「老爺子,有人擾局!」
點點頭,鄧雄淡淡地道:
「我知道,有兄弟來說過了!」
他瞄了一眼,嘿嘿地道:
「真想不到『六六順』有那麼大的面子,連鐵大當家的都來了,鐵朋友,今日的事不會是無緣無故,我今日請鐵朋友給我姓鄧的一個交待——」
此人對武林中的訊息相當靈通,最近江湖中發生的事情鉅細無遺的全都能通盤瞭解,雖然他只不過是個賭場的老闆,但,能在這種環境撐場面的,黑白兩道可要全罩得住。
鐵無情見鄧雄果然是個人物,人一踏進場子,就將問題核心找出來,可見此人果非普通江湖人物,怪不得他有能耐創出偌大的局面呢。
鐵無情冷冷地道:
「鄧老闆!兄弟不過是來看看,想不到貴手下如此待客,准輸不准贏,江湖上有這一條規定嗎?」
鄧雄神情一變,道:
「有這種事情?這全是我那些不開眼的手下得罪閣下,我鄧雄在這裡賠禮,嘿嘿,既然鐵兄是衝著我鄧雄來的,嘿嘿,鄧雄倒要請教,我可得罪了閣下?」
鐵無情冷冷地道:
「鄧朋友,這場子是你開的嗎?」
鄧雄神情一驚,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鐵無情不屑的道:
「我要見你們幕後的老闆!」
梅總管怒叱道:
「媽的,老爺子,別跟他們囉嗦了!他們顯然是存心跟咱們『六六順』過不去,既然過不去,沒別的,咱們就毀了他們……」
眼下場子裡倒了好幾個他們的兄弟,全是血灑淋淋的,傷的少,死的多,這是活生生的血仇血恨,「六六順」兄弟,不是省油的燈,給這幾個人砸了場子,激起了所有的人怒憤。
鄧雄沉穩的吸了口氣,道:
「鐵朋友,你是找死!我老鄧本來不想牽涉到你們的事非,可是你們卻自己闖進來了,在我的地盤裡,由不得你們囂張,今日,我要你們通通躺在這裡!」
話聲一落,嗖嗖地冷劍已自四邊揚起,羽陽老怪早已被人扶下,童叩門眼見自己多年的同伴道友給錐子傷成那樣子,心裡那股憤恨簡直難以遏阻,灑出一道劍影,朝錐子衝去。
他劍式詭異,破口大罵道:
「錐子!你會偷襲,我要你好看。」
錐子那雙眼珠朝外一翻,冷厲的劍刃如水樣潑灑出來,兩個人都是用劍的高手,殺將起來,只見人影翻飛,冷芒四射,站在旁邊的黑衣漢子更是將這裡團團圍住,一有機會抽冷子給錐子一劍。
蠍子卻悶不吭聲的連著刺倒六個黑衣漢子,鄧雄下達追殺令的剎那,蠍子已搶先出手,這正是他們這一行不變定律,任何情況下都要搶先動手,—決不讓敵人有先動手的機會,歷經多年的經驗證明,這一招果然效用很好。
梅總管立刻指揮著四周的漢子,道:
「殺!別給這群龜兒子跑掉一個!」
海大娘飛身撲向老屠,道:
「老梅!這個婊子養的最壞——」
屠一刀仰天哈哈大笑道:
「騷娘們,你是欠揍!」
屠一刀可不是省油的燈,那只殺人的刀在他手裡真是又快又利,他閃移既騰,刀刀不空,只見血影四濺,慘嚎不已,海大娘舉劍斜刺,心裡卻直在哆嗦,頓時被他那股威勢給嚇住了。
剎那間,「六六順」變成了屠宰場,憑「六六順」的兄弟居然栽的令人可歎,二十幾條漢子全躺下了。
唯有鄧雄威力不減,面對鐵無情,他無退縮之意,但鐵無情似乎想在鄧雄身上尋覓出一點什麼,並不急於下手,鄧雄憑其渾厚的功力,在人家手裡,有若小孩玩車子,轉不動了。
突然鐵無情冷澀的道:
「鄧雄,我要見你們真正的當家的!」
鄧雄呸地一聲道:
「你做夢!」
鐵無情目中殺機一湧,陡然寒厲無比,身子如空中的冷風搶了過來,劍光迅快的一閃,鄧雄在慘叫聲中,一條手臂齊肘而斷,那血淋淋的慘狀,使鄧雄全身泛起了顫抖,他雖然想硬撐下去,但,鐵無情的冷劍又穿進了他的大腿上,一股血隨著劍刃而湧出來。
冷澀而厲酷,鐵無情道:
「說!」
鄧雄再也受不了這種痛苦,顫聲道:
「在阮二嫂那裡!」
京都名妓阮二嫂,那可是天下最絕色的女人,此女風騷京都近五年,刮了少王孫公子、豪商富賈的大銀子錢,想不到居然給鄧雄的主給挖來這裡,海大娘淒厲的吼道:
「老鄧!你洩了主的底……」
屠一刀飛快的劈出一刀,道:
「臭女人,你想跑?」
海大娘的背上已挨了一刀,步履踉跑中往前栽去,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全身一片血漬,梅總管眼看著「六六順」已毀在這幾個煞星手裡,吼道:
「散,兄弟!」
場裡的兄弟幾乎全躺下了,連童叩門都躺在地上了,蠍子和錐子俱冷漠的監督整個場子,沒受傷的漢子幾曾見過這麼淒涼的場面,根本不等梅總管的話音一了,人已偷偷的溜了。
鄧雄面色蒼白,顫聲道:
「姓鐵的!這筆血仇,我們當家的會報!」
點點頭,鐵無情冷冷地道:
「我們會找他,我們相信憑著他的財勢,這裡發生的事情他只怕早知道了!」
說著已和錐子、蠍子、屠一刀昂首跨步面去。
血的教訓最能轟動武林,震驚江湖,血洗「六六順」,這是江湖形容這件事的始末,主事者,鐵無情、殺手錐子和蠍子,又加屠一刀,這幾個人組合一起,江湖上就給這一組合稱作「鐵鷹」,又稱他們鐵鷹殺手。
血盟鐵夢秋之子鐵無情已展開殺害他父親的復仇行動,這又是江湖的傳說之一,於是,跟鐵夢秋之死有關的道上兄弟,人人自危的各自招兵買馬,欲與鐵無情作殊死鬥,這股暗潮在慢慢擴大中……
杏花植滿了林園,那幽幽的飄香聞之欲醉,朝陽緩緩的透出了初艷,斜斜投落在雕欄畫棟上,那是阮二嫂的深閨——紅園,假山流水、小橋飛瀑,還有二隻畫眉鳥,在片片叢叢花樹下,使這裡有如人間仙境似的,阮二嫂——那位粉靨紅唇、粉白如脂的美人,此刻,正在緩緩的梳著她那頭美麗又烏黑的秀髮,兩個丫鬟小心的替她梳理著,柔軟細長又黑亮的髮絲,有若黑金般的發亮,她那一雙黑是黑,白是白的眸珠子,顯得精神而明亮,頭上插上一枝大紅花,使這女人愈加的嫵媚,在鏡子裡,她很滿意自己這份裝束,照了又照,然後轉頭,道:
「小眉,你看我漂亮不漂亮?」
小眉眼睛睜得老大,道:
「漂亮!當然漂亮!別說男人看了你都喜歡,連我們女人看了都心動,我小眉都有些心猿意馬了!」
阮二嫂格格地道:
「丫頭!你那張破嘴真像蜜一樣!」
話語伴著笑聲剛剛在這裡消逝,屋外已傳來一聲粗壯的話聲,道:
「屬下老莊求見!」
阮二嫂眸子那股艷光突然一斂,立刻變得酷冷而令人寒悸,她向小眉點點頭,冷聲道:
「讓他進來!」
小眉嗯了一聲,一會兒領了一個粗布黑衣的漢子走了進來,這位老莊連正眼也不敢瞧阮二嫂一眼,恭謹站在那裡。
阮二嫂冷冷地道:
「你去辦的事怎麼樣了?」
老莊恭聲道:
「『六六順』確已被砸,姓鐵的決心要將東主揪出來,屬下探得情報,火速回來報告我主!」
阮二嫂哼聲道:
「憑鐵無情和那幾個殺手就想來我這裡撒野,哼,他們也太不自量力了,老莊,調集人手,中途攔截他們,我可不希望這些人進我的園子。」
老莊恭聲道:
「這請夫人放心,東主已派出金輪法王,率領座下十大弟子已連夜趕來這裡,務必不讓夫人受到驚擾。」
阮二嫂嗯了一聲道:
「算那個老東西還有點良心,金輪法王來自西域,傳說此人武功高絕,法力無邊,手下弟子個個都有一身精湛的功夫,老鬼能力請到這號人物,可能又是花了不少心血!」
老莊得意的道:
「東主請了金輪法王並不希罕,還有一位夫人更想不到的人物,已來到咱們這裡,目前正由東主陪著!」
嫵二嫂似乎十分感興趣,道:
「什麼人?」
老莊神采飛揚,道:
「西門飄雪!」
阮二嫂神情突然一變,心弦如被重錘敲擊一樣,震得她嬌軀直顫,西門飄雪那個江湖浪蕩子,一生都在向死神挑戰的人,永遠在玩亡命遊戲,這個能讓女人傾心,也能讓女人傷心的男人,對阮二嫂來說,那刻骨銘心的印象太深刻了,她沉默了半晌,道: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
老莊一呆,道:
「夫人和西門飄雪是朋友?」
阮二嫂一震,道:
「出去!出去!」
老莊如丈二和尚,不知道夫人何以會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連聲稱是,恭身疾快的退出這間閨房,而阮二嫂卻如全身鬆軟的躺在那張椅子上,雙眸如癡般的怔怔望著遠處,腦子裡一片紊亂,思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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