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胳膊」幻化成十七八條粗的臂網,狂搗狠捶,倪倬雙目中射閃著憤怒到頂點的火焰,口中怒吼道:「你就去到天圓佛祖那兒伺候去吧!」
銅腿輪成一蓬飆忽的扇形光孤,發出「絲」「絲」的做響,詹沖兩眼中,露出了那種僥倖成功,滿有把握的貪便宜神色,口裡也嘶吼著:「讓你多呆一會兒,長久的去享受享受那神仙的滋味!」
胳膊與腿,頓時將戰飛羽圍了個水洩不通,只聞到「哧」「哧」「啪」「啪」的連續一陣急響,崔太平的喝聲,未生效力。然而這一連串的動作與響聲,卻是在一剎那之間連成,也不過同他們仁人的話聲,略分了個先後,即分出了眉目。
「哇呀呀」的怪叫,首先是「鐵胳膊」倪倬連滾帶翻的在地上將桌椅撞倒了三張,才停了下來!齜牙咧嘴的望著戰飛羽。
詹沖的鐵腿,在飛踹掄踢七八下後的肩形光弧裡,突然合身飛了起來,砸落在一條方桌之上,連人帶桌子,齊齊爬跌地上,「吱吱」之聲,較倪倬的滾翻聲猶為猛烈。
奇怪的是他的跌落姿勢,生似個身無半點武功的人,被人掄上半空,摔跌下來似的,四腿朝天,臀部落實,桌子墊得屁股尖破成了四瓣般的生痛。
攢眉苦臉,張口咧唇的那份「德性」,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會相信那是武林中的銅腿詹沖。
戰飛羽卻似沒事人般的仍然站在那兒,一隻手上,猶自端著那喝毒藥的小壺,絲毫無損的那副老樣子。
崔太平望望兩個夥伴,搖搖頭,低歎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冒失!冒失!『醉神仙,的名字好聽,喝下去可不是飄飄如仙……」
江可元卻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儘管鐵胳膊與銅腿的合擊之術,狠辣凌厲;猛惡凶厲,然而戰飛羽卻只是那麼輕描淡寫,揮灑了如用一隻手,那麼一劃,一擋,一掃了一招,即化解了所有攻勢,掃得「鐵胳膊」翻滾如葫蘆陀螺,踢得「銅腿」如死狗扔過土牆。
江可元未曾看出戰飛羽的手法,詫異的用徵詢的眼光,望向「奔雷手」塗淋!
塗淋搖搖頭,卻打眼望向不哼先生芮守愚。
不哼先生芮守愚緩緩的道:「我是猜想,站在我們面前的這位兄台,那手上的工夫,武林中,只該有一個人,有此威力,那就是神手無相戰飛羽。」
「戰飛羽?」
江可元懷疑的道:「他不畏巨毒?」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未聽說過,所以我說是猜想!」
戰飛羽卻於此時道:「不哼先生,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中的,不錯,區區正是戰飛羽,怎麼樣,老莊主,問問看,地上的兩位朋友,可願再招待你同我吃這一餐飯嗎?」
傻了!
愣了!
傻了那地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
只見他倆人,瞪著一雙驚悸的睡眼,似見到了鬼魅般地,望著戰飛羽,舌橋不下的,張口無聲。
愣了的「壺裡乾坤」崔太平,怔怔的一雙疑信參半的黑白眸子,緊盯著戰飛羽不放。
半晌——
「壺裡乾坤」崔太平嘶嘶的道:「你真正的是那個大斗武林地牢的神手無相戰飛羽,戰——大俠?」
戰飛羽冷凜的道:「冒戰飛羽之名,沒什麼好處,除了惹來一身麻煩以外,沒有一點點值得的!你說是不?」
崔太平點點頭!
戰飛羽道:「既然如此,我就該是如假包不能換的戰飛羽!」
崔太平道:「如假包——不能換?」
戰飛羽道:「我要是假的,到哪兒可以換個真的?」
崔太平會意了,但卻遲疑的道:「你不畏劇毒,從未聽說付」
戰飛羽道:「那是因為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崔太平歎口氣道:「好吧!戰大俠,我任憑您吩咐!你準備怎麼樣處置我?」
戰飛羽道:「人是不能任人處置的,你要是堅持的話,就請阻止一下你的同伴,請他們按照平日的行事,招待一般客宿的方法,招待我們一天食宿吧!」
崔太平聞言,向四週一看,地上的「鐵胳膊」倪倬,與「銅腿」詹沖,正爬著向門外悄悄走去,櫃檯後面也不見了那個戴眼鏡的掌櫃老頭。
崔太平不由得冷笑一聲,怒聲而又陰冷的道:「你們三個都給我停住,假若不怕我向你們施毒,那就儘管正大光明的站起來走路,莫要他媽的學那些雞鳴狗盜,膽小如鼠之輩的鬼祟窩囊廢樣子!」
「毒」對戰飛羽不靈,然而對於「鐵胳膊」與「銅腿」可就靈得很!
倆人聞聲後,迅快的站了起來,尷尬的望望廳中眾人,銅腿詹沖嘶聲的道:「崔哥們!你!別忘了,牢主他……」
崔太平怒聲道:「現在我不管牢主如何,我已經話出如風,戰大俠既然真的被我連下三次重毒而不懼,那麼我就該任憑他吩咐,他的話,我就得做,沒什麼說的,咱們哥們就別閒著,乖乖的同平日一樣,弄酒菜來伺候各位貴客。」
鐵胳膊與銅腿,可真正是聽崔太平的,一聲不響的,同夾尾巴狗般的,走向廚房而去。
崔太平向戰飛羽道:「戰大俠尚有什麼吩咐?」
戰飛羽尚未回話,江可元已搶先陰陰的開口道:「老朽有一事想請教戰大俠!」
戰飛羽道:「儘管說!但,戰某人保留詢問的權力!」
語氣已無方纔的客氣,顯然戰飛羽已知道對方的問話,不可能同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那股的易如答覆,他更推測得出,演變下去的結果,很可能是一場搏鬥,是以他不需再如以前般的想法,能不生是非的擺脫他們,免得再耽擱他既定的行程。
江可元道:「戰大俠之意,可是一問還一問?」
戰飛羽道:「意思是有,可不一定是一對一。」
江可元道:「好!老朽想請教,戰大俠剛自武林地牢來?」
戰飛羽道:「不錯!」
江可元道:「可否告訴老朽,武林地牢的現況!」
戰飛羽冷冷的道:「一片瓦礫,一片灰燼!」
神色倏變!
江可元與不哼先生,奔雷手互望一眼後,齊齊暴提真力,緩緩前移。
江可元徐徐吸一口氣,壓伏激動的心情,緩緩道:「戰大俠在武林地牢中,見到過些什麼人物?可否告訴老朽?」
戰飛羽冷漠地望著緩緩前移的仁人,酷厲地道:「三位的態勢,使戰某人不愜意,閣下的口氣,使戰某人也不願回答!」
江可元陰冷地道:「戰大俠,為敵為友,就在你的回答了!」
戰飛羽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並不習慣問案式的話說,更不習慣威脅性的話語。」
不哼先生芮守愚道:「有那麼嚴重嗎?戰大俠?」
戰飛羽道:「你這句話就沒那麼嚴重!」
奔雷手塗淋怒哼道:「戰飛羽,你太橫了!」
戰飛羽冷漠得如同冰封的語聲,絲絲透出,道:「你再走幾步後,我的行動會較話還要橫!」
塗淋驀然暴怒!虎吼道:「戰飛羽,你橫錯了對象!我
倏地,他停步不前了,前傾的身形,本是向前衝的,突然半彎了下去!
江可元與芮守愚,同時皺眉停步!
「醉裡乾坤」崔太平,卻於此時,悠悠的開口道:「塗大俠!你可能是動了真氣吧!」
歪嘴瞪眼,滿頭汗珠子的滾滿雙頰,塗淋道:「他媽的,崔太平,可是你在老子那酒裡動了手腳?你不怕老子活撕了你?」
崔太平穩妥地道:「塗大俠,你撕了我,沒什麼,我知道你絕對辦得到,可是你不覺得你的本錢太大了!太不划算?」
塗淋怒哼道:「一對一,有什麼不划算,他奶奶的,你這個昧心的狗雜種!」
冷哼一聲,崔太平冷硬地道:「一對三,姓塗的,你再口不乾淨,莫怪我不給你解藥!同時,我奉勸你,最好是不要妄動真氣,那對你的身體有損,倒是小事,對你的功力損耗,可就不是你所能想像得到的了!到時,可別怪我沒有事前警告!」
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塗淋這奔雷手,再怎麼厲害,在這種一對三的情況之下,卻不敢豁出去,果然,真力不再提,他已能順利的站直身子。
怒瞪了崔太平一眼,惡狠狠的塗淋道:「只要有那麼一天,崔太平你記著,我塗老子總要你嘗嘗奔雷手的滋味!」
崔太平以牙還牙的道:「我記住了,塗大俠,謝謝你提醒我,使我忘不了我在你的眼中,僅是個三流角色,不夠讓一隻手指頭撥弄的,我會為我的生命做萬分安全的打算的,從現在開始,我絕不能讓你出手讓我嘗奔雷手的滋味就是了!」
奔雷手弄巧成拙,大怒道:「老子現在就斃了你!」
崔太平一撇嘴,道:「只恐怕老莊主同不哼先生不同意吧!」
怒哼一聲,奔雷手塗淋道:「老子就不相信,你下的毒沒有能解的人!」
崔太平道:「有,我可以告訴你,世上只有一個人能,那就是毒界的剋星武林人的救星——九天回命曲少英曲先生。只可惜,他住的地方,可不大好找!再說,你找到曲先生時,是不是你需要找另一個人,那就大成問題了!」
不哼先生道:「照你這樣說來,我們從現在起,就得聽你的了?」
那眼中露出的凶光,使崔太平心裡打顫,不哼先生芮守愚,畢竟是厲害,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就是問題的「節骨眼」。
江可元即時也道:「另找一位,那是誰,較九天回命曲少英還行?」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知道,那是個能夠起死回生的華陀,只可惜你們永遠不會找到他了!」
戰飛羽向不打謊語是武林馳名,江可元相信了,冷冷地向崔太平道:「崔太平,我們不願一生受你挾制!你是要活,還是要同歸於盡,相信你能有所抉擇!」
崔太平冷酷地道:「同歸於盡!」
江可元仁人同時一愣,可真沒想到崔太平有這麼個想法,這麼份決心。
剎時間,將三個從未在人前不知所措的成名豪客,怔在當點!不知如何抉擇,因為他們實在想不透是何原因。
戰飛羽可知道何以崔太平有此決心,理由很簡單,崔太平既然身為武林地牢之人,如今聽他戰飛羽的,雖然是他自願遵守誓約,不是被逼,然而對武林牢主危烽煙卻實是難以交代,如今在仁人逼迫之下,能夠一抵三,豈不是解決了他的雙重難題?既可對得起武林牢主危烽煙,又不需要遵守誓約任憑他戰飛羽處置,而且,也掙得一個不受威脅的「硬」名。
僵局,僵局總要人打開的。
解鈴還需繫鈴人!
戰飛羽悠悠的開口了:「江莊主,我們的朋友,已給我們擺上酒菜了,這麼豐盛的筵席,我們不吃,豈不是浪費,事情總得有個解決,我們吃過後再談如何?」
塗淋怒道:「戰飛羽,你他媽的莫佔了便宜賣乖,你難道是個餓死鬼托生的嗎?就只知道吃?」
戰飛羽冷酷的道:「塗淋,這三個人中,數你是個膿包!匹夫!不通竅的莽牛!」
塗淋道:「老子一生如此,死也死得硬氣,不受你們這些心眼歪邪的傢伙的氣!」
戰飛羽同教訓小兒般地,細數道:「你一生是個聽命於人的料子!你是個『石頭』腦子,死得不但不英氣,簡直就是邪氣,莫忘了,崔太平與你們本是一路,你逼他,你瞧不起他,才使他如此,你說,你死得是不是邪氣,不但你死得邪氣,連你們的莊主也跟著賠上一條命,連你的老朋友也跟著賠上一條命,你說你是不是個膿包,匹夫,不通竅的莽牛
一席話,說得仁人暗自心服,尤其是那一向以寡言多計成名武林的不哼先生芮守愚,更是暗自責備自己,何以在一涉入自己生死之時,即閉塞了平日的思路,走向了殊途!
江可元更是暗悔自己有失一派領袖的處事沉靜之態,在一個武林三流腳色面前丟人現眼,出醜露乖。
想至此處,江可元首先落座。
不哼先生與奔雷手,亦無言的隨後坐下。
戰飛羽卻於此時,向崔太平道:「崔兄,你剛剛的話,可還算數?」
崔太平豪情的道:「粉身碎骨可以,話出如風,豈可失信!」
戰飛羽道:「那麼請即將解藥送給老莊主!」
崔太平毫不遲疑的,掏出一包粉未,撒勻在中央桌上的酒菜之中。
戰飛羽冷冷地道:「塗大俠,崔太平可並不是誠心毒你們的,在他的那種處境之下,在不知道你們是敵是友之前,對任何人,他都是同樣的對待,所以此事倒要請你放過才行!」
塗淋仰臉干了面前的酒杯,怒聲道:「頭可斷,血可流,這種窩囊氣,我姓塗的一輩子也沒受過,我忍不下去!請你戰大俠莫管好不?」
戰飛羽突地道:「我要是不管可以,只怕是塗兄完不了心願?」
塗淋剛烈的道:「戰飛羽,你大小視人!」
悠悠地,戰飛羽道:「塗淋,你相不相信,你現在又中了毒,我敢說這次中的毒是較剛才那種『七步斷魂』,更加厲害的一種無影之毒!」
塗淋哈哈大笑道:「戰飛羽,你在空言嚇人?我不是嚇得倒的!」
戰飛羽冷哼一聲不語。
崔太平卻道:「塗大俠,咱們雖然是無冤無仇,然而憑你的那種眥睚必報的性格,卻是久聞大名,所以,我不得不防著點,戰大俠說的是實話,我對你是動了手腳,不相信你可以提氣試試!不過要輕輕的才行!」
塗淋在崔太平的話落後,已是洩氣了,冷冷地道:「好!姓崔的,老子今天認栽,你說,你想怎麼樣?」
崔太平道:「只要你塗大俠一句話,這一生莫找我的麻煩!」
塗淋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道:「好小子!算你厲害!咱就聽你這一回!」
生命畢竟較面子重要!奔雷手塗淋遞了降表,豎了降旗,他身上的毒,在崔太平的揚手之下,又解了!
戰飛羽悶聲不吭的吃喝,崔太平一直侍立在他的桌旁,真似個跟班的,戰飛羽看看中央那三個無精打采的江湖豪雄,輕聲道:「崔兄,你我關係,到此為止,你可以請便!」
崔太平卻悄悄的道:「戰大俠,我不能!」
戰飛羽一皺眉,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眸瞳中閃射出一抹詢問的神色!
崔太平悄悄的道:「武林地牢,我想是完了,此處我既不能存身,江湖上我也防備不了游雲莊的人物,我更無臉去見危牢主——假若他還活在人世上的話,你憑何不收留我?」
戰飛羽道:「那麼你就到『十敷巖』去吧!就說我請你去的。」
崔太平不聲不響的退下,進入到廚房之中。
在沉默中,這一頓飯,直吃到天快亮了!
天亮前,總是有黑暗來臨的!
擦擦嘴,江可元提出了老問題:「戰大俠,老朽還是那一個老問題,不知可賜告否?」
戰飛羽道:「戰某人亦正有個問題請教?也正可回答老莊主的問題,游雲莊莊主渾沌老人江可元,到底有幾位?」
江可元道:「您碰到的那位,如今怎樣?」
戰飛羽道:「老莊主,幾對一啦!」
江可元略一沉吟道:「我的意思是戰大俠,最好就知道這些算了,這已經是大多了!而且還要看您的答覆如何?」
戰飛羽冷冷地道:「我說過,我不太喜歡這種語氣!」
江可元道:「那就不太好了!」
戰飛羽道:「世上的事,不太好的可多著,但也得怎麼個看法,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再說,最普通的一還一報,總算是不公平中的公平方式!」
江可元略作沉吟,似無可奈何的道:「好!你既不在乎,那我就實說!游雲莊莊主共有三位,我們是一胞胎的三兄弟!」
戰飛羽道:「請問大名?」
江可元道:「江可亨!」
戰飛羽道:「那麼該是二莊主了?但似應有四莊主才對?」
江可亨道:「多知道點同少知道點你不感覺到是一樣嗎?」
戰飛羽道:「在我未被三位擊倒以前,我還是好奇心重!」
江可亨道:「我們有位妹子!」
戰飛羽道:「武林牢中的那位是大莊主?抑是三莊主?」
江可亨道:「他叫江可判!」
戰飛羽道:「很抱歉,三莊主同戰某人交過手了!」
急急地,江可亨道:「你將他怎樣了!」
戰飛羽:「傷了點內臟!」
似是放下了心,但倏而又緊張的,江可亨道:「你說武林地牢已成灰燼!他人呢?」
戰飛羽道:「不知道!」
猛然站起,怒形如色,江可元厲聲喝道:「戰飛羽,你……」
戰飛羽好整以暇的道:「他早已逃出武林牢時,我還在牢中,我要怎樣回答你!二莊主!」
坐了下去,塗淋不信的道:「莊主!你相信嗎?」
江可亨未作聲,不哼先生芮守愚開口道:「戰飛羽,你知道游雲莊太多,是參與我們,還是不參與我們?」
戰飛羽道:「我向不知什麼叫參與!」
不哼先生道:「那麼恐怕眼下就是個悲慘的局面?」
戰飛羽道:「我雖然早就知道,可是總覺著對我不像!」
塗淋暴烈烈的道:「戰飛羽,你是個大言不慚的狂徒!」
戰飛羽道:「那是有事實作後盾的,塗淋!」
塗淋怒叱:「吹牛!」
戰飛羽道:「我完整的在你面前,你那三莊主負了傷!那難道是假的!」
塗淋道:「我馬上就可以證明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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