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一暗,一道灰影,飄落棚中。
棚中頓時騷動,人性向來是軟的欺硬的怕,灰影落地後,一個個都似躍躍欲試!
灰影——是那個翹鬍子老頭,乾巴巴的那副風乾橘子皮似的尊容上,毫無表情,一雙無神的眼睛眨巴著,一點異色都沒有的——略為歇息一下,又茫茫然端詳著棚中那些躍躍欲試的角色……
稍頃,挺挺微曲的腰幹,邁步走向戰飛羽。
像彩蝶翩翩般,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雙雙飄落翹鬍子老頭身前,阻住去路!
腳步一停,翹鬍子老頭望著面前的一對惹火尤物,眼神中露出了一股詢問的詫色!
樸少姑正容道:「老人家拿來吧!」
點點頭,翹鬍子老頭,半句話未講,伸手自懷中掏出了個黃綾包裹著的方方正正的包裹,遞向前去。
樸幼妮伸手欲接!
樸少姑暮地一攔,嬌聲道:「慢著,老人家如此慷慨豪爽,乾脆利落,那就請擲賜給我們吧!」
黃影一閃,包裹已到了樸少姑手中,蛺蠑翩飛,裊裊的二人雙雙退回自己原坐的竹桌之前,一人小心的戒備著,一人小心的解開黃綾。
翹鬍子老頭,正眼都不看她倆人一眼,邁步走至戰飛羽桌前,伸手道:「閣下,拿來!」
戰飛羽緩緩擺過頭來,酒杯慢慢的放向桌上,雙目向翹鬍子老頭望去,沉穩地道:「我該你的?」
翹鬍子老頭點點頭,不響。
調侃的,戰飛羽道:「什麼?」
冷漠地,翹鬍子老頭道:「你知道!」
戰飛羽道:「再沒說得了嗎?」
詫異地,翹鬍子老頭道:「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翹鬍子老頭沉思有頃,道:「這要看公不公平!」
戰飛羽笑笑道:「公不公平,呆會你自然知道,現在你先打發另一票買賣吧!」
翹鬍子老頭,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
面對著他的,是一對臉罩寒霜的人兒,那青摟雙艷樸氏姐妹。
雙目噴火,怒聲嬌喝,樸幼妮道:「真想不通,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騙一個後生晚輩,尤其是個女流之輩!」
翹鬍子老頭道:「老朽該你的嗎,姑娘?」
樸幼妮,瞪著一雙妙目,直愣愣的不知如何答覆。
樸少姑神情一緩,柔聲道:「老人家,你既不該我們的,你為什麼肯給我們這個!」
說著話,一揚手中的黃綾包袱!
干嘿一聲,翹鬍子老頭道:「青樓雙艷果然不錯,美艷之外,尚有一張利嘴!」
樸少姑不理譏刺,嬌笑道:「老人家,走遍天下都得講個理字!」
翹鬍子老頭,嘿嘿兩聲道:「這種理,老朽倒是第一次遇到!」
樸少姑道:「那麼老人家既然承認這是種理,那就請將匣中物事賜下!」
翹鬍子老頭道:「只可惜我拿到的,就只是給你的那個包裹!」
樸少姑道:「什麼?這匣中在你拿時,就已經是空的?」
翹鬍子老頭道:「信不信由你!」
樸幼妮張口欲言,樸少姑略一示意,止住了她的話聲,略一沉思道:「老人家的話,我姐妹相信,尚有一事,請老人家指個明路如何?」
翹鬍子老頭道:「你是想知道匣中物事的去向是嗎?」
點點頭,樸少姑道:「正是!」
翹鬍子老頭道:「我去而復返,就是為此事而來!」
樸幼妮驀地嬌叱一聲,戟指戰飛羽道:「好啊!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神手無相戰飛羽,也會騙人?
拿來!」
戰飛羽穩如泰山,毫未動容。
樸幼妮似是性情急躁,又欲開腔,驀地那翹鬍子老頭驚呼道:「什麼?他是神手無相戰飛羽!」
樸氏姐妹聞言,不由得雙雙望著翹鬍子老頭,露出了疑惑之容!心付,怎的他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翹鬍子老頭,望望戰飛羽道:「閣下是戰飛羽?」
沉穩地,戰飛羽道:「同閣下的金字招牌南宮秋一樣的如假包換!」
低呼聲傳遍竹棚,「天下第一快刀妙手南宮秋」的名聲,使棚中激起了又一次的騷動波浪!
南宮秋無神的眼睛,突放精光,道:「老朽數十年不在江湖走動,閣下能認出我來,真使老朽有榮寵加身之感!」
戰飛羽輕輕地道:「不識南宮的人,那才是睜眼瞎呢?怎配在江湖中走動?」
「呸!」一聲怒呸,一道淡影,晃向棚口!
紫影相交,堪堪撞在一起。
棚門口戰飛羽挺立當中,棚內面向外站著一個高大的馬猴臉老者,怒目瞪著戰飛羽道:「閣下擋路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想請老丈喝兩杯,不知肯賞光否?」
馬猴臉老者道:「這種請法,我老人家不接受!」
一笑,淡淡地,戰飛羽道:「什麼樣的請法老丈才接受、讓全棚之人團團恭請嗎,可以!諸位……」
戰飛羽仰臉向棚中招呼,馬猴臉老者,驀地大吼道:「好!好!算你狠,我接受你的啦!」
戰飛羽凝重的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閣下別來這個調調兒了!」
怒哼一聲,馬猴臉老者,轉身大步向戰飛羽座上走去,口中嘀咕道:「神手無相,還長了對飛毛腿,竟然快得過我老人家,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戰飛羽走在身後道:「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還多著呢!閣下!」
走至戰飛羽竹桌之前,馬猴臉老者,一屁股坐下去,大馬金刀的,窮嚷嚷道:「店家,把我老人家那一份酒菜挪過來,我老人家可不佔人家這丁點兒的口福便宜!」
店家應聲忙活,馬猴臉老者,向戰飛羽道:「直截了當點,我老人家已洗耳恭聽!閣下!」
戰飛羽道:「急什麼、喝兩杯慢慢談!」
怒聲如吼,快刀妙手南宮秋道:「雞嗚狗盜的老小子東方俊人,你剛才呸誰?」
東方俊人——馬猴臉老者,在江湖中是個有名的獨行盜,夜行專家,向不空手,晝間作案,了無痕跡,一身小巧利落的功夫,身手敏捷,在江湖中頗有盛名。尤其那一雙長腿,更有日行千里之功,故而有「千里盜」之稱。
剛剛被戰飛羽截下,心中大為不自在,南宮秋的這句質問,使他心火陡升,馬臉拉長,怒目沉聲道:「我呸准,誰知道,准心裡明白!」
輕哼一聲,南宮秋道:「諒你是個無膽之輩,只敢在背地裡,見不得入的時候,偷偷摸摸的,不敢明目張膽,面對其人。
驀地長身而起,東方俊人道:「呸,你這個老不要臉的怎樣,我老人家有什麼不敢的,對你!對你這個徒有虛名的老傢伙!」
南宮秋道:「對!對!這個樣子才像話,徒有虛名的老傢伙,正有意思讓你嘗嘗滋味,你準備了!東方俊人!」
東方俊人一轉身,面對著南宮秋道:「老子絕不含糊!」
冷冷地,「刷」聲中,一柄長刀出鞘,寒芒森森,倒提手中,南宮秋冷笑道:「當你老小子含糊時,已經來不及了!」
馬臉更長,語聲更冷,東方俊人道:「話狠沒有用,拿點真才實學出來!」
南宮秋長刀橫裡一甩,冷聲道:「你就要嘗到什麼是真才實學了,可惜你只能看那麼一會兒,就只一會兒!」
東方俊人道:「老子不是用嘴嚇唬著長大的,真才實學也不是用嘴講講就是了!」
南宮秋無神的雙目陡射寒芒,怒吼一聲,匹練似的一道白芒,如天際神龍,嬌矢閃射,削向東方俊人。
一種寒森森的,陰凜凜的,真正殺人奪命那樣的光芒,這樣的一把刀,那等鋒利的刃口,所透出的寒凜,已夠使人震懾了……
站在那裡,戰飛羽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是那刀芒的光閃,也未曾讓他的眼皮子眨上一眨。紋絲不動的,反而望向了窗外。
全棚的目光,卻都集向刀芒的指射所在。
青樓雙艷樸氏姐妹那嬌艷的五面上,凝重之色從那二對晶澈的眸子裡,顯現無遺,全副精神,都注視在兩人的身上,與戰飛羽的那股無所謂的表情,大相逕庭。
飛射的光芒,凌厲的刀刃,猶在凝映那一抹寒光裡,卻突然猝旋,盤射向東方俊人腰際。
從刀芒的飛射與猝然盤旋,這短促而卻使人覺得無限綿長的時間,「千里盜」東方俊人的馬猴臉上,一片木然,甚至連視線的方向也固定不變,他微微仰望著上方,神情問顯得鎮靜而不屑,流露出他極度輕藐敵人的意念與姿態。
實際上,他知道他的藝業功力,與當面的敵人,並不相上下,極可能是個半斤八兩,鬥不到筋疲力竭,是顯不出誰強過誰的,是以內心中,骨子裡卻是警惕早生,功已早凝。
就在這刀芒猝然盤飛的剎那,連串的刀影流射,閃晃如電的刃芒中,東方俊人那馬猴臉上,凝重之色突現神秘微笑,身形卻倏然右旋,晃眼間如一溜灰光,似陀螺般,滴溜溜繞向南宮秋的身後。
那是一種特異的身法,如旋風驟臨,如狂飆突地,快得似一抹天際的流星,眨眼消失。
齊聲驚歎,哄哄的匯成了一股巨流,卻淡淡的在竹棚中蕩漾。
白芒倏止。身形倏翻,面對著東方俊人旋佇的身影,南宮秋道:「沒種又沒膽的老傢伙,你是被人家追成了習慣,見人就逃,見光就躲的個鼠輩!」
東方俊人馬臉一歪,不屑的道:「快刀妙手也不過爾爾,只是個會叫蛤蟆!」
丁鈴鈴一串輕脆的金鐵震鳴之聲,黃白閃爍,一縷光閃,五彩繽紛,一個圈旋,繽紛落地,一條奇異的兵刃,自腰間騰出。
那是一串以各形各樣的鎖子串成的長鞭,大小長短,扁闊長圓,應有盡有,這恐怕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怪門兵刃了!
南宮秋冷冷的笑道:「狗走遍天下吃屎,賊性是永不會改的,你這『招牌』早該亮出來,免得朋友們不曉得你的身份,而吃虧上當。」
東方俊人冷聲道:「你就要吃虧的,甫宮秋,鎖鞭一出,向不空回,你小心了!」
南宮秋道:「可惜我身上的家當,業已搬了家,你已沒有油水可撈!」
東方俊人道:「廢話說得不少了,將你那炔刀,妙手,再在我老人家面前施展施展,讓我老人家品評品評看,是不是架得住鎖鞭的長鎖。
就在人們意念尚未形成的一剎裡,那種令入十分熟悉的銀色光芒,又冷電流蛇一般,炫映入每一個棚中人的眼裡,激起了漫空飄忽的瑩亮幻影!
這是南宮秋長刀的快手法,一連串的進擊晃閃中就是八十八刀。
東方俊人半步不退,手中鎖鞭,修忽如五彩靈蛇,閃翻騰躍,光華流曳,交燦縱橫,猛烈的反捲過去。
南宮秋穿走騰掠,長刀如猛風驟雨,形成了一道光弧,光弧連串,交織成一片刀光之網。
戰飛羽此時卻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兩道森寒的眸瞳,凝注著東方俊人的那支特異的兵刃,較一般長鞭尚長出一截的「鎖鞭」。
「鎖鞭」在刀光芒網中,織成的五彩流蛇,如怒龍出洞,騰刺於間隙中,時而筆直如槍,時而彎折如鞭,每一把鎖子,在穿閃中,不時發出一種光流,黃白相映,擾亂敵人眼神,無形中使人會產生一種錯覺,那錯黨的形成是借光影的反射,一條長形的鎖鞭,在眼中或時如闊背刀芒,時為傘形巨齒,橫向發展,一波波暗紋波動,光芒隱流,晶瑩光彩,形如織綿罩落。
驟然,東方俊人大吼如雷,騰空而起,「鎖鞭」倏閃之下,抖得筆直,五彩倏隱,流光陡射,對準南宮秋的天靈蓋,暴刺而來!
南宮秋的「長刀」猝而橫架,發起一道虹光似的匹練迎向五彩的鞭影。
當匹練映形,他的身子已一個倒翻而起,刀刃流射,宛如千百流星的曳尾,在尖銳的嘯聲裡,捲向東方俊人。「鎖鞭」急回快翻,細長的蛇影,穿戳飛擊,在迷眼的光芒撩掣中,同流燦而來的銀電銅閃交相擊觸。
於是,光影混亂,緊密串連,光芒中兩條人影,倏然翻落,織錦似的芒網光霧,倏忽消失,剎時無影。
就在這時——他兩人中間那些微的距離裡,突然填進了兩道彩霞,彩
霞在波動,搖晃,那是那「青樓雙艷」樸氏姐妹的豐盈胴體,裹在較身形略瘦的衣衫裡的飽滿玉體,裊裊娜娜的,折起了一陣炫目浪紋!
背對背站在中間,一個對一個!
樸少姑媚笑連連,向東方俊人道:「東方老爺子,您是來拚命的嗎?」
東方俊人,雙手動作如電,三把兩把將「鎖鞭」纏於腰中,搖搖頭,笑笑,二話不說,閃身坐向剛剛的竹椅上,從桌上拿起一杯酒,仰臉一飲而盡。
樸幼妮卻冷聲向南宮秋道:「我們的事還沒完,南宮老爺子你說該不該先完了再解決別的,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是嗎?」
南宮秋長刀入鞘,急聲道:「我們沒什麼好完的事,姑娘要的我已奉送,姑娘想的,我也不知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完不完的。」
樸幼妮嬌笑道:「南宮老爺子推得倒乾淨!」
南宮秋道:「姑娘要怎樣?」
樸少姑適時轉身道:「如今當著大家,我們就談個明白,將此事擺平如何?」
南宮秋道:「老朽正是這個意思!」
擺頭向戰飛羽道:「喂!閣下,怎麼說?」
戰飛羽驀地雙目中騰射出一股寒芒,向全棚中人掃視一周,沉穩地望了下去!
那眸瞳中的寒芒掃射到的地方,一個個都似被震住了,渾如身上被中了一刀,冷顫隨之而生,不期然的低下頭去,不敢與那寒芒接觸,心底裡,似感到另有一股寒流,在這蔭涼的竹棚裡擴散,擴散得使人全身不自在,這大熱天,竟然直冒冷汗。
寂靜中,散佈著一股森厲,威凜的森厲之氣!
戰飛羽雙目凝向面前的四人,久久,停住在「青樓雙艷」
樸氏姐妹臉上,冷聲道:「兩位排難解紛的方式,相當別緻!」
樸幼妮一怔!怒聲道:「戰飛羽,你可弄清楚,別在話裡帶著骨頭,我姐妹倆可也是在江湖上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並不在乎你那種霸主之尊,英豪之稱,宗師之雄的虛名,你有興趣,姑娘一樣奉陪你玩上一趟!」
冷冷地,戰飛羽道:「會的!姑娘,不過不是現在!」
怒哼一聲,掉頭不理戰飛羽,樸幼妮向樸少姑道:「姐姐,我們這邊來,看看他那副君臨武林的樣子,就叫人噁心!」
樸少姑雙手拉著他妹妹,捏一捏,向戰飛羽道:「戰大俠,你總得有個交待吧!」
神色一寒,戰飛羽道:「姑娘!我沒什麼好交待的!」
一怔,突現怒容,樸少姑嬌叱道:「戰飛羽,你想賴帳!」
冷冷地,戰飛羽道:「賴帳!笑話,請問姑娘,我該你什麼?」
樸少姑寒聲道:「玉鎖公子金不換懷中之物!」
冷哼一聲,戰飛羽道:「那更奇怪了,金不換懷中之物,是姑娘的?還是姑娘將他懷中之物交給了戰某人?」
樸少姑粉臉變黃,氣得張口結舌的道:「好!好!戰飛羽,你是個人王,你是武林帝君,理都讓你佔了,只不過你看錯了人!」
戰飛羽緩緩的道:「姑娘那些話,都是廢話,沒有用的,要想解決問題,我勸你還是稍安勿躁,要想憑著你倆那一套蠻橫的方式達到你倆的願望,恐怕是越來越離目的遠了!」
強抑胸中不平之氣,樸少姑道:「依你如何?」
眸瞳中寒芒陡盛,那股森寒的厲凜,無形中又散佈在樸氏姐妹心田,冷厲地,戰飛羽道:「那就請二位姑娘一邊欣賞即將發生的事情,做一個萬全的打算,最後的抉擇!」
那神態,那語氣,似乎有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使樸少姑自心底裡起毛,不由自主的願意遵守他的話。
但樸幼妮似心猶不甘,方待開口,樸少姑一帶她的左臂,輕靈的退在一旁空桌上坐下,輕輕道:「坐山觀虎鬥」
樸幼妮妙目猶自狠狠的瞪了戰飛羽不甘心的一眼。
戰飛羽理都不理,神態凜凜地伸手讓客,向「快刀妙手」
南宮秋道:「閣下何不坐下談談!」
快刀妙手南宮秋,大步跨前,打橫坐在戰飛羽桌上。
戰飛羽示意店家,將酒菜擺好!
毫無表情的戰飛羽道:「事已至此,戰飛羽無意中趟上了這灣混水,不得不請兩位打個商量!」
東方俊人仰臉喝乾一杯酒,酒杯重重的一放,嚷道:「閣下,你早該說了,我可沒有那麼多閒工夫在這裡同你混,想來你也沒什麼同我老人家說的!」
戰飛羽雙目寒凝,威凜的道:「正是要同閣下談談!」
一怔,東方俊人道:「真的同我有話?怪……」
戰飛羽道:「沒什麼好裝的啦,閣下,將你懷中的東西拿出來吧!」
面色一變,東方俊人嚷道:「什麼東西!戰飛羽你別因為你是江湖中的頂尖人物就自己以為了不起,隨便可以含血噴人,誣人人格,亂栽贓物,要知道任何人既能在江湖上混混,就不是個什麼省油的燈!」
戰飛羽點點頭道:「閣下我知道,我無意栽贓,同時也沒有這個資格,不過我為閣下計謀,還是老老實實的拿出來為妙,否則的話,你就將在江湖中成了眾矢之的,那時你就會疲於奔命了,我話說在前頭,你掂量著辦吧!」
目露寒芒,東方俊人道:「戰飛羽你嚇唬誰?」
戰飛羽道:「你是嚇唬長大的嗎?」
倏然大怒,東方俊人道:「就因為我不是嚇唬長大的,戰飛羽我才不聽你這一套,莫以為你是個人王,是武林俊傑,跺跺腳可以掀翻半邊天,戰飛羽,不管你是什麼,你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聽你那一套,你那套霸主武林稱雄江湖的調調兒,莫在我老人家面前施放,你那種滿口仁義道德,骨子裡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我知道,你就別在這兒擺出那副仁義的面孔,大俠的態度,你不用說是這一套,就是有個十套八套的,我老人家也不吃那個癟!」
有些火了,戰飛羽道:「隨你,只要你不怕武林人處處追蹤,你就依著你自己的想法干,你不怕……」
橫眉豎眼的東方俊人咆哮道:「他奶奶的,我怕個熊,只要他有能耐,只管衝著我老人家好啦,那時候可莫怪我老人家順手牽羊,摸他們的零碎,不相信,咱們就試試!」
突然穩定下情緒,戰飛羽冷冷地道:「不錯!憑你千里盜東方俊人在扯旗兒道上的名望,和那一身藝業,再加上無人能比的日行千里術,你怕誰,你當然誰也不怕,只怕……」
怒哼一聲,東方俊人道:「只怕什麼?只怕我老人家不能活長命百歲,沒辦法同閻王老掙命!」
儀態從容不迫,輕柔地道:「獨鬥,在武林中看來是沒什麼人能佔你多少便宜的,對不?」
東方俊人一怔,激動的情緒,略微平服道:「我老人家可不敢那麼說,但也不敢在自菲薄,性命是我的,鬥不過,總可以撈點本回來。」
依舊輕柔細聲,戰飛羽道:「群毆你也不放在心上,因為你總可以衝得出來,跑得比別人快!」
怒火又起,東方俊人吼道:「戰飛羽,你是誠心找碴,想同我老人家……」
截斷活聲,戰飛羽道:「閣下,稍安勿躁,戰飛羽同你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更沒有殺父奪妻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我犯不著同你這個多手多腿的人拉關係,自找麻煩!」
東方俊人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古並不波,戰飛羽道:「我可是為你好……」
東方俊人大聲道:「謝啦!戰大俠,好意心領,假若您沒什麼緊要事情,我東方俊人先告退了!」
冷凜地,戰飛羽望著業已長身而起,抱拳作揖,故作姿態的千里盜東方俊人道:「請便,江湖朋友,大概遠離此處百里以外,絕對不會有人擋道,除了江湖朋友可就不保險了已走兩步的東方俊人扭頭道:「除了江湖朋友之外我東方俊人願讓著點,免得在殺生命,死了到閻王那兒打不贏管司!」
深意的一笑,戰飛羽道:「你殺了那擋道的,就免打官司了!」
剛邁出的腳步,突地停在半空中,神色中顯出了極度的迷惑,半晌,東方俊人臉色連變,驀地返身折回,前衝兩步,向戰飛羽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慢騰騰的坐了下去,戰飛羽伸手端起酒杯,就唇輕啜一口,慢騰騰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腿肉,望嘴裡一放,咂得「叭叭」直響,看得出來那是故作姿態,是可忍孰不可忍!
東方俊人馬猴臉一寒,揚掌向竹桌就待揮去!
戰飛羽眸瞳中寒光陡盛,東方俊人提在半空中的手掌,變個方向,指向戰飛羽道:「戰飛羽,你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豪俠,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拿我老人家尋開心,可別怪我口出不遜,對你不客氣!」
嚥下雞肉,柔聲道:「閣下,何不試試!」
正面挑戰,這在江湖中任何人都會奮臂而起,即或丟了半條命也在所不借!
全棚中人倏然瞪大了眼睛,望向二人!
千里盜東方俊人,雙目中煞光火識,真力暴提,突地自眼睛餘光中,望到了微露笑容,撤身後退誠心讓出位置,欲坐山觀虎鬥的快刀妙手南宮秋移動的身形與「幸災樂禍,的表情,驀地裡神色一變,臉變作笑臉,輕聲細語的道:「好!
好!我的戰大俠,我算是服了你行不?何必誠心調侃我老人家,讓別人看你我的笑話?對不?我絕不作這種傻事,讓那些別有用心的龜孫子趁心得意!」
這截然不同的大轉彎,頓時引起了一股騷動,騷動中有失望的歎息,有怔愣的神情,有不屑的唾罵,大出意外的言行,往往是令人難以接受的。
尤其是讓出位置的快刀妙手南宮秋,更是唾地有聲,氣乎乎的坐了下去,不屑至極的望了千里盜東方俊人一眼。
東方俊人馬臉上毫無難為情之情,反而得意的,看了棚中人一眼,最後停駐在南宮秋臉上,意味深長的道:「能屈能伸是為大丈夫!懂嗎?」
一句輕輕的話中含有無窮的深意,不懂的聞之依然嗤之以鼻,略微有頭腦的,卻在神情一變之下,回味到其中的道理,為之默然!
騷動停了,戰飛羽冷冷地道:「閣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老調不改,實在使戰某人佩服!」
東方俊人笑笑道:「哪裡!哪裡!戰大俠客氣,可否將你剛才講的話,明白的向小老兒講上一講!」
最後那句話,竟然只學著戲詞帶著表演的來上一句,直看的一旁的「青樓雙艷」樸氏姐妹,忍俊不禁的格格嬌笑不已!
軟硬兼施,嚴肅與詼諧都來,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在什麼場合,作什麼姿態,世上這種人是經常無往不利的!戰飛羽對千里盜東方俊人能夠亨譽武林,又有了一層深的瞭解,雖然對他這種行為不以為意,然而江湖中本來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為了活命,為了他自己的目標,只要他在一個不變的大原則之下,而稍作變通,是無可厚非的。
戰飛羽冷冷的道:「閣下不走了?想知道什麼?」
東方俊人點點頭,一臉陪笑道:「嘿!嘿!好奇心人人皆有,您最後那句話,可真搔到了我們扯旗兒的癢處!嘿嘿……」
沉穩地,戰飛羽道:「閣下既然是扯旗兒道上的老手,總該知道最忌諱的事和最討厭的人是什麼了!」
東方俊人道:「當然!當然!最忌讀的是要財又要命,最討厭的人是六扇門中的鷹爪孫!」
冷冷地,戰飛羽道:「想來你是不會做忌諱之事的,也不怕那些普通的,魚肉百姓,哄上騙下,欺壓善良的小角色,但,總有個在他們那一行中,使你這扯旗兒道上的老手,自認為不惹為妙,敬而遠之的人物吧!」
驀地神色突變,臉上連連牽動的筋肉都似在扭曲,馬猴臉煞白,期期的東方俊人道:「你是說在這百里以內的那個人,是天下第一名捕,追蹤術能手……」
戰飛羽凝重的點點頭!
喃喃地,東方俊人道:「會是他——」
東方俊人神情極端出乎意外,就在他喃喃語聲中,竹棚中卻是顯得靜悄悄的,因為,棚中人一個個都是似老鼠般敏捷的,輕巧的會帳離開了此處。
江湖中,願意與六扇門中的人物打交道的,委實不多,因為誰也不願意,畫影圖形的被到處張貼著,變為武林名人!
武林中,願意與第一名捕碰碰的,是絕無僅有。
有的,是那個初出道的雛兒,不知厲害,想借此創名立萬。
可也怪,那個雛兒竟然在江湖上真真正正的立了萬,只是他這萬兒,卻並不讓江湖人喜歡,因為他變成了第一名捕的徒兒。
能夠稱得起第一名捕,並不是僅僅因為他的武功高強,武林中鮮有敵手,而是他有一門特異的藝業——追蹤術。與特異的行為——甚少為難武林人。
凡是在他管區內犯案的人物,不管你如何的機警,精明或手法利落,他都能憑著那追蹤術,天涯海角的將你追到,使你低頭服輸,俯首認罪,甘願隨他投案。
凡是投案的武林人,只要你肯不作第二次,他絕對設法予以緩頰,甚至獲得當堂開釋。
但哪一個江湖人物能夠脫了與六扇門打交道的「嫌疑」?沒有,江湖人可說沒有一個,「隨意鬥毆」就是一件有干禁律例的事,江湖人誰沒有過「鬥毆」的紀錄事實與經驗,沒有,那就不是江湖人。
是以,天下第一名捕的消息,使竹棚中如同清場,剎那問,走了個乾乾淨淨。
不走的就只有六個人,一死五活。
實際上,應該說是六個活人,因為那一直同死人一樣的玉鎖公子金不換,這時已經掙扎著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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