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唐領著青龍會五十鐵騎狂吼尖叫著衝到小河邊,只是沿著小河一陣狂奔,就是不過河撲向風家寨。
於是二更天的時候他便率領著他的五十鐵騎消失了。
風家寨這晚幾乎是草木皆兵,人人過得心驚肉跳——直到二天剛破曉,突又見一彪人馬衝殺而來,那風雷在柵樓上望去,見與昨日的人數差不多,正自猶豫呢,便聽得一旁的兄弟風雹狠聲道:「哥,我領一百兄弟殺出去,青龍會不就是這幾個人毛嘛,有什麼好顧忌的!」
風雷道:「兄弟,用兵之道不能急躁,沒聽人常說:人躁有禍,天燥有雨,我們多多觀察,可不能上當。」
大力士段宏拍胸脯吼道:「寨主放心,段宏願為前驅,準能殺得青龍會這群狗東西抱頭鼠竄。」
風雷抹著大光頭,牛蛋眼瞪得幾乎憋出眼眶外,指著河對岸的青龍會奔騰中的快馬,道:「遠從一百多里外來,青龍會不該只有這麼幾十人馬,我猜他們必有埋伏。」
風雷沉聲道:「先別管他們有何埋伏,眼前先把這幾十人馬撂倒再說,哥,你別再多心了。」
風雷摸摸自己的右臂傷處,思忖一下才道;「這事情我看還是等你嫂子回來了再談吧!」
風雹指著河岸狂叫的人馬,道:「哥,青龍會堵在寨門口,大嫂怎的過得來?我看先解決這批傢伙再說吧!」
風雷正要狠心一拼呢,不料大草坡那面突然喊殺聲傳來,風雷一驚,手搭涼棚望去,只見又是一彪青龍會鐵騎衝殺過來。
是的,這彪人馬是韓彪所率領的五十鐵騎。
這時韓彪的五十鐵騎從風家寨北面順河往南馳,那余唐的五十鐵騎也由南往北奔馳,喊殺中,只見沙石飛揚,蹄聲雷動,看得柵樓上的風雷指著兄弟風雹與段宏二人喝叱,道:「看看,看看,我就說嘛,青龍會怎能幾十人馬來攻我的風家寨?簡直不可能的事,如今果然被我料中,還好我未叫你二人出戰,否則……」
段宏怒道:「便是這眼前這百來人馬,也不放在段某眼裡。」
冷哼一聲,風雷道:「有勇有謀是條龍,有勇無謀是大蟲,我看你頂多是頭虎,你也不想想,青龍會就只這些?」
一旁風雹也道:「青龍會的人真可惡,只等一朝對上,準叫他們知道風家寨一樣也是不好惹的……」
風雷沉聲道:
「快把我們的人馬集中調派,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
段宏狠狠的走下柵樓去了。
那風雷對兄弟風雹歎了口氣,道:「我想起飛鼠崖便覺著窩囊,果真是未吃到羊肉倒惹了一身腥騷,偏偏就沒把她收拾了。」
風雹道:「哥是說那勞愛了?」
風雷道:「不是她還會是誰?你知道吧,她比她那個殺人王的老子還要狠。」
風雹冷冷地道:「再厲害也是挨壓貨,哼!」
風雷突的怒喝道:「你別把她看成一般女子了,單就她從不提為父尋仇之事看來,就異於一般人,你可知道她對人怎麼說的?」
風雹一愣,道:「她會說說什麼?把哥唬得愣愣的!」
風雷道:「那不是唬人,全表現得一個『狠』字上。」風雷遙望著兩批青龍會鐵騎交互吼叫奔馳,又道:「姓勞的女子揚言繼承父志,她把她爹的死視作正常,刀口上打滾的人總是免不了這種下場,只要把青龍會振興,就對得起被害的老父了。」
風雹冷笑,道:「魔女!」
也就在這時候,突見河對岸兩批人馬怎的合而為一,一窩蜂似的往北奔馳而去。
這一天,風家寨門就未打開過,連個小孩也未出寨,當然風家寨的牛羊也沒放出來。
天黑了,突然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
天空中已見半圓月,月兒依然亮!
風雷等忙登寨望去,只見南江中三面鐵騎奔騰,聲勢更見驚人。
是的,祈老八的五十鐵騎也趕來了。
如果不是勞愛一再交待,只許騷擾不准進攻,祈老八三人準會殺上風家寨。
這時風雷又向兄弟風雹沉聲道:「看到沒有,青龍會的人馬愈多了吧!」
風雹道:「哥,我們只守不出戰總不是辦法吧,別說風家寨六七百老少憋不住,便那上千牛羊也餓慘了。」
風雷道:「把存的草料先派用場,只等你嫂子回來再商定了。」
祈老八等青龍會人馬,又在風家寨前面時隱時現的直到第二天夜晚,才一路回六盤山去了。
而風家寨的寨門,卻直等到二天後才有人走出來查看,見附近已沒有青龍會人馬,才算安心的放出牛羊來。
風雷見青龍會一連出現四天,卻不見攻寨而悄悄撤走,頓感納悶不解,不知勞愛在弄什麼鬼!
祈老八等回到六盤山,勞愛的傷已癒合,正同方敬玉二人在後寨樓附近共同研習「降魔劍法」。
余唐等三人把騷擾風家寨的事向勞愛細述一遍——半晌,勞愛未開口而陷於沉思中。……
方敬玉收起青鋼劍,正要走開,不料勞愛突然叫住他:「方兄,你準備一下,我們去槐山。」
方敬玉一怔,道:「當家的不是準備攻取風家寨嗎?」
勞愛道:「不是時機,先去槐山。」
余唐忙上前稟道:「當家的,以屬下看,此時攻取風家寨正是時候呢!」
勞愛搖頭道:「攻取風家寨雖時機不錯,但對我的最終目的並無太大作用,而風家寨我都隨時可以拿下來,又何在一時!」
這時大元忙請示勞愛:「當家的要去槐山,大元帶兄弟同行護衛——」
勞愛忙攔住,道:「不,有方兄陪同就可以了。」
石沖忙問:「如果伍大海有了貝老九的消息呢?」
勞愛道:「伍大海不會那麼快便有消息傳來,因為貝老九不定真正會是一頭老狐精呢!」
祈老八道:「當家的何時上路?」
勞愛望望天色,道:「你們剛回來,好生去歇一天,有石總管與大元二人先照顧總堂,我與方兄這就上路,順利的話,三幾日便會回來。」
石沖一聽,忙親自趕往前山去替當家的備馬。
方敬玉除了一把青鋼劍外也沒有好叨拾的,立刻便同勞愛離去了青龍會總堂。
石沖等一眾,送二人下得六盤山,望著馬上二人模樣,那余唐哈哈笑道:「方敬玉這小子長的可是一表人才,他要是同我們當家的……嗯!湊成那麼一對,你們說該有多好!」
祈老八捋著大鬍子也道:「唔!好像蠻適合的嘛!」
韓彪雙手叉腰,望著遠去的勞愛與方敬玉,笑道:「有人說……說什麼來著……天……呀地的!」邊猛拍自己腦袋,又道:「嗯!我想起來了,是說天生的一對,地長的一雙……哈……是這麼說的!」
石沖一邊笑道:
「娘的,就這麼兩句話,看把你憋的面紅脖子粗,你也不嫌累!」
於是山道上一陣哄然大笑——槐山,實際是個荒原地帶,有一半的人住在帳蓬中,方敬玉本是個孤兒,後被了了大師帶在身邊,不過方敬玉也有親戚在槐山,只是親戚是遠房的。
這是勞愛第二次來槐山,第一次是她在老父慘死後曾到過槐山,當時她不敢說自己便是那奪玉而去的勞壯之女,只能側面探聽,卻都是大罵父親的人。
人已死,玉已失,勞愛未曾探聽到一點跡象來。
現在,她又來到了槐山,方敬玉把勞愛領到一家小客棧,只是這家客棧是個通鋪,而且已有三個趕駱駝的在這兒住下。
勞愛只得先要了些吃的。
方敬玉對勞愛笑道:「且等吃過飯,我帶當家的去找這遠房親戚那裡看看,也許有得住的地方。」
不料勞愛搖搖頭,道:「我不習慣打擾別人,吃完我們趕往龍舌溝去,最好能盡快找到玉匠水連山。」
方敬玉道:「三天馬程,我擔心當家的傷口……」
勞愛一笑,道:「已經沒事了,別為我太操心。」
二人吃過飯,方敬玉望望天道:「只怕趕到龍舌溝天就快黑了呢!」
勞愛道:「不是那鑒玉老祖最喜夜晚在龍舌溝尋玉嗎?」
點點頭,方敬玉道:「水連天是這麼一個人,他與別人不同,槐山不少尋玉人,只是皆在白天,只有他老人家在夜間找玉,據他老人家說,日金月玉,尋金應在白天,找玉卻非得月夜,也因此他老人家尋的玉大部分被視為寶貝。」
勞愛道:「他常住在龍舌溝?」
方敬玉道:「只要有月光,多一半我們會找到他的。」
勞愛道:「水連天這位老人家住在哪兒?」
方敬玉道:「龍舌溝有處叫玉兒坡的地方,水老人家曾在那兒結廬為屋,只是一到嚴冬,他便回槐山。」
勞愛道:「龍舌溝長有三里多,那條清澈如鏡的山溪定然很美。濯足其中,必然十分令人愉快!」
方敬玉笑道:「有時候屬下也在想,似水老人家的生活,堪稱世外人,一生只為尋玉而忙,從不與他人爭什麼,數十年歲月浸游在龍舌溝的青山翠谷泉溪間而不疲,這種生活才是那人間仙人呢!「
勞愛道:「更重要的是他每當尋得一塊美玉時候,突然神情愉快而哈哈大笑,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是他人所永遠無法體會出來的。」
二人騎在馬上邊說著,已馳過一片荒原,遠處峰峰相連,有一條山溪淌下來,夕陽下宛似一條銀帶。
方敬玉馬上用手一指,道:「當家的,那便是龍舌溝了。」
雙騎並馳,剎時已到了溝口。
勞愛馬上望過去,只見龍舌溝內儘是大小不等渾圓的石頭,竟連個山道都沒有,光景是不能再騎馬了。
方敬玉忙下得馬來,指著一處危崖下,道:「當家的,我們把馬匹拴在崖子下面,龍舌溝我來過,一條山溝全是石頭,不能騎馬的。」
勞愛這才憶及自己的老父——如果當時老父坐下有馬,大概他就不會慘死於此地了。
二人把馬藏在山崖下,勞愛道:「玉兒坡在龍舌溝什麼地方?」
方敬玉指向溝內,道:「就在龍舌溝底處。」
於是二人緩緩踏石往龍舌溝內走去。
果然溝中儘是石頭,人便必須走在石頭上面小心的往前走。
令人奇怪的是龍舌溝內的山溪並非是一條小溪流,只在出溝時候才形成溪流,而在這龍舌溝內部卻是散開的,有些地方石頭下面有水,有的地方便沒有水,那平坦約一里寬的龍舌溝,到處有水卻不多,渾圓的石頭大部分是青的。
二人緩緩走入龍舌溝內尚不及一里路遠,天色已經是黑下來了,遙望溝內,突的一片銀白色——啊,月亮自東邊山峰口出來了,而龍舌溝內的銀白色,顯然是溝中流水所反射的。
勞愛與方敬玉二人走的十分小心,因為不定哪個地方有水便會把鞋濕透。
就在快進入兩里地處,有一個大灣朝北向,二人剛轉過這條大灣,這處已見燈光一點。
方敬玉指著那點燈光,歡叫道:「當家的你看,那燈光地方便是玉兒坡,龍舌溝內的水便是從玉兒坡擴散開來的。」
勞愛望去,只見一支燈籠掛在一座草屋外面,不由一怔,問方敬玉道:「怎的這時候在屋外面掛上燈籠?難道有什麼作用?」
方敬玉道:「不知道,不過水老人是個怪人,他的行為是難定規的。」
勞愛仰頭看去,不由得驚異地道:「怎的那兒竟有不少人呢!」
這時方敬玉也看到了,不由驚異地道:「這時候誰會找水老呢?」
勞愛突然一拉方敬玉,道:「等等。」
方敬玉道:「當家的可看出什麼不對了?」
勞愛道:「只怕水老人家有麻煩了。」
方敬玉遙遙望去,邊問道:「老人家從不與人爭名利,有誰會去找上他的?」
冷冷笑笑,勞愛道:「你可以不與人爭,但卻不能阻止別人不來找你,否則江湖中人便失去生存的定格,慢慢你會體會出來的。」
方敬玉點頭,道:「當家的話入木三分,所謂江湖便是這樣,義與利正是永遠主宰著江湖人的靈性。」
勞愛伸手一拉方敬玉,道:「我二人分開,緩緩的掩過去看看這些人是什麼來路,且不可莽撞。」
方敬玉突然拉住勞愛的手,低聲道:「當家的,你千萬小心呀!」
勞愛心中怦然,面色一紅又熱,點點頭道:「方兄也要當心呀!」
方敬玉點點頭,緩緩鬆開手,勞愛已躍向山邊而去。
方敬玉這才發覺自己剛才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竟然伸手拉住當家的手!
也許天黑好遮羞吧!
勞愛撲近那間草屋附近時候,她真的吃一驚,因為就在草屋外面不到兩丈地方,有棵虯結老松,樹桿上正倒掛一個人,灰短衫濕了半面,但隱隱的仍可以從那被吊人的頭髮看出是個老人。
就在老人的頭下面,有只木桶,那老人似是剛從木桶中拉起來,尚自不斷的大喘息。
四個大漢可把這老人侍候的周到,兩個管拉繩子,兩個拉住老人的頭在往木桶中浸呢!
草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暴喝,道:「管從周,你們的手腳要細膩,可別把老狗嗆死了,小心我剝你們的皮。」
那個叫管從周的人忙應道:「少主人儘管放心,別看這老小子八十整,他這身骨架還真硬朗,從午間倒吊到天黑,娘的他就是一句活也不說,正叫做咬住鳥打滴溜——死不吭聲吶!」
突然有個女子聲音傳來,道:「關哥,我看這老東西是吃了秤錘鐵了心,他是不會吐出實話來的了。」
嘿嘿一陣冷笑,只聽那男的聲音,道:「他不說,擋不住我整人的方法多,關大爺同這老東西泡上了,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關某的手段高。」
附近方敬玉在給勞愛打手勢,卻見勞愛在搖頭——搖頭當然叫方敬玉不要動。
而方敬玉卻發現這些人的上衣是黃色的。
勞愛似猜到這些人的來路。
穿上黃上衣的人,在西北道上的也只有天水附近的黃衣社了,難道是「黑駱駝」關雄他們的人?
如果是的,那麼草屋裡面坐的人準是關雄的兒子,黃衣社少主人關豹了。
就在草屋內燈影下,只見一個大漢,一手摟著個女子,並肩走出屋子來。
二人就在倒吊的老人前面一站,那大漢嘿嘿笑道:「水老頭,你也該想通了吧,你已土掩到嘴巴,距那斷氣的日子不遠,還有什麼好貪的?再說我出的價錢可也是夠你安度餘年的,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叫他們放人!」
那被吊的老人正是「玉匠」水連天,只見他大喘氣地道:「那玉王玉後乃天地日月精華,人間稀世之寶,唯有德之人得之,你算什麼東西,也想插手凱覦,真是可憐復可笑!」
突的一腳踢在老者肚皮上,大漢罵道:「媽的,你午間直到二更天,你老小子就是會說這麼兩句惹老子發火的話,難道就不會說些別的……像是你把玉王玉後藏在什麼地方的話啦……」
水連天啞著聲音,道:「你不配得到那種至寶!」
突見女的蹲在水老面前,伸出雙手柔柔的撫蹭著老者滿面白鬍子,道:「水老,何苦呢,看看他們把你折騰的,快說了吧!恁般大年歲了,還能經得起怎麼樣的折磨呀!」
水連天雙目倒轉怒視,卻是嘴巴閉得緊。
突聽得大漢吼道:「果真是不放你老小子的血,你是不說呀!」
早見另一大漢抽出鋼刀來,道:「少主人你早該對這老頭兒下狠手了。」
大漢沉聲道:「老頭兒,關大爺只問你這最後一遍了,你是說不說?」
水連天怒目而視,咬牙苦撐,就是不開口。
大漢怒罵道:「叫你這老狗知道我厲害。」說著又對握刀的大漢道:「先挑斷他的一雙腳筋來,叫他此生不能再走路。」
鋼刀一揚,那大漢正要下手呢,不料女的忙伸手一攔,道:「等等,都八十歲人了,我們總得耐心勸說呀,這要是一刀斷了老人家的腳筋,龍舌溝再也見不到有人夜裡檢寶玉了,那多可惜呀!」
大漢怒道:「曲二妹子,你就省省力氣吧,這老兒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你一邊站著看看熱鬧吧!」
那叫曲二妹子的忙又蹲向老者前面,低聲勸道:
「五百兩銀子你不要,反倒要挨刀,為什麼嘛老人家,這要是我,早不受這罪了。」
水連天粗啞的一聲冷笑,道:「我這裡沒有玉王玉後,你叫我拿什麼?再說你們的五百兩銀子是個大數目,就算我存有寶玉送給你們,不過是換來一刀死的快,從你們的這種作為上,會把五百兩銀子送給我老人家花用呀!去騙比我年輕七十歲的娃娃去!」
反手一個大嘴巴子,曲二妹子竟立換一副嘴臉,罵道:「你這個活過頭的老狗,說了一天也費了不少唇舌,你竟是軟硬不吃呀,好!今夜有得你受的罪!」
姓關的大漢早冷笑道:「我就說嘛,磨蹭半天全是白搭!」
曲二妹子挪肩倒豎的喝道:「起初我原是以為他年歲大,怕稍加折騰會完蛋,所以才一再勸說,想不到老東西竟抱定『任你千條計,我有老主意』的一再不加理會。」
一手摟過曲二妹子入懷,大漢低頭在曲二妹子面上一陣磨蹭,還伸出個大扁舌頭在曲二妹子的耳根子上舐著道:「走吧,我們回屋子裡去,別看這些血腥的事情了。」
一陣「格格」笑……
握刀大漢已抓住吊著的水連大小腿正要下手了。
突然間,燈影一閃,勞愛已落在老者一旁,四個大漢全一怔,只見是個美姑娘。
於是,四個人全呵呵笑起來……
握刀大漢指著勞愛,道:「大姑娘,你是天上掉下來還是地上蹦出來的?」
剛走進草屋的關大少聞言忽的回過頭看,兩丈外燈光下真的還站了個美嬌娘,仔細看,光景可比曲二妹子中看多了,那股子逗人勁,不用扭捏捏做作,就叫男人打哆嗦!
一個騰身,關大少已站在勞愛面前。
曲二妹子更是來的快,側面已把勞愛兜住。
勞愛淡然一笑,道:「放下這位老人家,然後,每人斷去一指立刻走路,我不願在這個美極的龍舌溝見血腥,那會令龍舌溝的玉失顏色。」
關大少幾人一聽,個個面色驟變,誰也摸不清打橫裡會冒出個女煞星。
這也只是一瞬之間,關大少沉聲罵道:「哪裡冒出你這個雌兒,也不問問大爺是何人,你就如此使橫!」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我不想知道你們是誰,也不準備知道,快放下這老人,至於砍去一指,也就由你們自己選了。」
只是這種氣度,關大少便知來者不善,但他還是硬起嘴巴,道:「你是老幾,竟叫我們放人還要自己零碎下來些皮肉,江湖上有這種施橫的?你我一無仇二無怨,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做買賣,管你什麼事,多少你也得顧點江湖上的規矩吧!」
冷嗖嗖的一哼,勞愛道:
「江湖上的規矩是武力塑造出來的,誰的武力強,誰便是江湖規矩,眼前,我便是!」
面孔上一陣抽搐,關大少咬牙,道:「我操,把你三分顏色,你倒開起染坊來了,你可知關大爺何許人?」
勞愛輕歎一聲,道:「一直我就不喜歡你道出自己底細,那是會嚇人一跳,但對我卻一文不值,所以我不愛聽。」又歎一口氣,道:「天水黃衣社吧!只從你們黃衣衫上我便已知道了。」
關大少一怔,道:「不錯,我們正是天水黃衣社人,我叫關豹……」
勞愛淡然,道:「關雄還好吧?」
關豹同幾個大漢,連曲二妹子全都微微一怔——關豹更詫異地道:「好——你還認得我爹?」
勞愛上下看了關豹一眼,點頭,道:「嗯!你比起你爹來倒是白多了,你爹那張臉可真黑的嚇人一跳!」
關豹一聽,原是自己人嘛,嘿嘿一笑,道:「看來是自己人嘛!實不瞞你說,我們這是在辦正事,你如果有事,請快走吧!」
輕搖搖頭,勞愛道:「把老人家放下來,每人自斷一指!」
這真是大出關豹的預料,他一聲怪叫:「好哇,你竟不買我黃衣社的帳,你……」
別再喳唬,快動手吧!「勞愛有氣無力似的。
關豹怒喝道:「你為什麼定要插手管閒事?」
勞愛道:「這不是管閒事,我只是在維護道上的一點人性尊嚴,我一向看不慣把強橫加諸在老弱婦女身上,不幸你們折騰的對象是個年逾八十的老人,我便不能不管了。」
一側,曲二妹子橫身往勞愛身上撞去,人在中途,一把尖刀已將劃向勞愛臉上,只聽曲二妹子低叱道:「什麼東西,找死!」
未料勞愛長劍並未出鞘,右手上撩如電,一揮又揮,但聞「叭」的一聲,曲二妹子斜身橫翻出兩丈外,「哎唷」一聲撐身欲起卻又痛坐在地上!
四個大漢早憋著一肚皮的悶氣,見曲二妹子揮刀撲上,忙拔刀圍向勞愛。
關豹後退兩丈,手一揮吼道:「宰了她!」
四個大漢發一聲喊,四把鋼刀並舉,齊向勞愛撲去——月光下,勞愛冷笑一聲,「嗆」的一聲長劍出鞘,就在這同一時間裡,近身的兩個大漢已拋刀捂面不辨東西南北的橫摔在崖下溪水中。
另兩個大漢機警的收勢欲逃,勞愛早覷準方位,長劍凌光閃劈如電中,激盪的劍芒便宛如兩把飛劍自兩個大漢脊背劃過,緊接著便聽得淒厲的慘叫聲傳入山谷,兩具屍體便打橫跌撞在一起了。
也只是轉眼間的事,勞愛已不見了關豹。
猛旋身間,早見方敬玉青鋼劍已架在關豹的脖子上緩緩的走來。
一笑,勞愛道:「老子英雄兒飯桶,關雄怎會養出這麼個窩囊廢!」
關豹聞言怒罵,道:「你什麼玩意兒,大爺一時失察著了你們道兒,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叭」的一劍擊打在關豹的嘴巴上——勞愛以長劍擊在關豹的面上,剎時關豹吐出兩顆牙,兩頰上也出現醬紅大印。
勞愛怒道:「駐馬鎮宇文長江結婚前,你可是同那南官北、宇文長江,加上藍風的兒子,四個人在『駝鈴居,吃酒說大活是吧?」
關豹一怔,道:「好……」
勞愛道:「你不會認識我的,但你們那晚在樓上說話太得意了,得意的忘了自己是老幾……」
關豹一驚,道:「你是勞愛,宇文兄未娶到手的老婆呀!」
勞愛冷笑一聲,道:「你總算知道我是誰了!」
關豹驚異地道:「你……你要殺我?」
「我可並不想殺你呀!」
曲二妹子早在地上叫道:「你原來就是青龍會當家的呀,怎不早說呢?」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說給你聽?」
曲二妹子已瘸著腿站起來,只是剛走一步,卻哎唷一聲又坐下了,哀哀叫道:「這位兄弟,拉我一把如何?」
方敬玉青銅劍正欲收起來呢——勞愛突然冷叱,道:「憑你的那點江湖伎倆也想在我面前賣弄?」突然一劍平鞘而上,曲二妹子「嗖」的一聲,左手急急握住右腕,而一把鋒利短刀,已落在地上了。
血在往地上流!
曲二妹子抖顫著手慘叫不已!
方敬玉一驚,不由怒道:「可惡!」
勞愛突的劍尖揮向關豹的足膝頭上,便聽得關豹狂叫一聲跌坐在地上,破口大罵道:「好狠的臭女人,你竟截斷關大爺的『三里』,廢了大爺右腿,你……你等著黃衣社找你吧!」
冷冷一笑,勞愛對方敬玉道:「快把水老放下來!」
方敬玉收起青鋼劍,立刻把水連天松一綁繩,緩緩的扶進草屋內。
那玉匠水連天喘著大氣面色蒼白泛灰,方敬玉忙著替老人家推拿揉搓,邊低聲道:「水老可認得方敬玉嗎?」
連吸幾口大氣,玉匠水連天燈光下細看幾眼,一聲呵呵苦笑,道:「小伙子呀可是你!」
方敬玉點頭,道:「兩月不見,想不到這次幾乎看不到你老了!」
伸出指頭指向外面,水連天道:「你知道他們是哪裡來的呀?」
方敬玉道:「他們是天水黃衣社的人,水老,你受苦了!」
水連天搖頭歎息一聲,道:「年輕人呀,你可是知道我老人家呀,一生從來不與人爭,只是伸手向蒼天要,可是這些人卻向我老人家下毒手,真令人寒心吶!」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屋外勞愛叱道:「姓關的,我不殺你,那是我要借你的口去對你那黑心老爹傳句話,想要玉王玉後,那得各憑本事。」
關豹怒道:「姓勞的,你今不殺我以後必定後悔。」
勞愛淡然道:「那是我的事,何用你這殘廢之人操心事!」
曲二妹子早把她自己已斷腕的傷處包紮,這時忙走近關豹,道:「我們走吧,報仇雪恨擱在心頭,掛在嘴皮子上管屁用,走!」
關豹狠狠的瞪了勞愛一眼,只得彈起左腳一手扶著曲二妹子,一蹦一跳的往龍舌溝口走去,看情形他們的那種走法大概趕到槐山鎮也該是天亮了。
勞愛這時收劍入鞘走入屋裡,見水老丈跌坐在一張破板床上,仍然露出十分痛苦的樣子。
再看看這間草屋,只見除了一張破木床外,床上僅有一張舊棉被,一張方桌兩張椅子,靠牆邊還有個小灶台,鍋碗勺子還有門外那支木桶,光景是相當簡陋了。
方敬玉這時對水連天道:「水爺爺,這便是我的主人,如今我在她手下做事情,她人挺好的。」
水連天望望勞愛點點頭,道:「姑娘,你是做什麼營生呀?」
勞愛道:「長安城我有個京廣百貨店。」
水連天又點點頭道:「正當買賣,很好!」
方敬玉道:
「水爺爺,趕著天明我們送你老回槐山吧!」
不料水連天道:「不,趕明天我領你們去個地方。」
勞愛望望方敬玉道:「我只想問水老幾個問題,不知現在問方不方便?」
水連天不等方敬玉問,立刻喘息地道:「從午時到現在,剛才那幾個凶漢把我盡往水桶悶,倒是喝了不少水,如今實在頭暈目眩還有些餓,何不等到帶二位去了那地方以後,你們想知道什麼再問也不遲呀!」
勞愛一聽,忙對方敬玉道:「我在此陪水老,你快去找到馬匹,我那鞍袋還有吃的,你去取來吧!」
方敬玉一聽,立刻點頭走出草屋趕往溝口去了。
方敬玉一走,水連天這才又把勞愛看了又看,道:「姑娘,你剛才的手段好嚇人呀!」
水連天當然說的是勞愛殺死四名黃衣社人的事。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那種情況下,我不殺他們便會被他們得逞,痛施殺手也是被逼的呀!」
點點頭,水連天道:「我知道,因為你也只是要他們自斷一指,是他們向你施狠的,這怨不得你!」
勞愛走近前去輕拍著水連天肩頭,道:「只等把吃的東西取來,水老先吃個飽,能回答我的幾個問題最好,否則只等明日了。」
水連天點點頭,立刻便閉起眼睛來——勞愛緩緩走出草屋,月光下望向這條大山溝,只見一片銀星點點,知道是溝中山溪反映的。但卻也稱得上是奇景了。
往高處看,濛濛中一片黑暗,似窮水卻非惡水,層巒疊嶂,夜色中望去更見光怪陸離,然而,這裡卻是出產寶玉的好地方,真是叫人難以相信。
不旋踵間,只見方敬玉手提袋走來。
方敬玉見勞愛在屋外面觀望,忙上前道:「出谷時候看到姓關的與那女子,等我回轉,他們尚未走出一半路呢!」
勞愛道:「他們可看到你了?」
搖搖頭,方敬玉道:「我離他們遠,應該不會看見我的。」
二人一齊又走進草屋裡,不料草屋裡已不見水連天。
勞愛大驚,道:「我不信,我在屋子外面守著,從未見任何動靜,他怎麼會消失不見呢?」
方敬玉放下袋子忙著四下找,邊高聲道:「水爺爺,水爺爺,我給你拿來吃的了,你在哪兒?」
屋子不大,一目瞭然,哪裡有水連天人影?
走出屋子,勞愛與方敬玉二人分頭去找。
那勞愛急急的騰躍在荒草亂石崖間,卻哪裡能找得到水連天!
方敬玉這時才覺得,「玉匠」水連天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勞愛也走回草屋來了!
二人似是十分失望的樣子!
方敬玉張口想說什麼,但話到口邊未說出來……
而勞愛呢?
勞愛雙眉打結正思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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