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個大葉帽,手提燒酒壺,額頭上滴著汗珠子一啊!汗珠子正順著腮邊灰鬍子往下滾——貝老九張著大嘴巴往船邊跑來,柳樹下他看到了石總管與伍大海二人。
於是,他喘息不已的半天才稍見平息下來。
石沖早上前叫道:「貝老九,我等你一個上午了,你老小子窩到哪兒去喝馬尿了?」
舉著燒酒壺,沙啞著聲音,貝老九道:「滿滿一壺酒,我是一滴也未曾沾唇呢!」遂又望向伍大海,道:「你來幹什麼?」
伍大海道:「替石總管在辦事呀!」
貝老九道:「辦完了?」
伍大海道:「沒有。」
貝老九沉聲道:「去,快去辦事去,沒辦完你來幹什麼?」
伍大海指的是那匹「一條鞭」的事。
而貝老九是有話要向石沖說,有個伍大海在就不方便了,所以他得藉詞要伍大海走路。
哈哈一笑,石沖道:「伍偷兒已是自己人,他不礙事的。」
貝老九嚥著氣道:「好吧,且說你這次來要什麼消息吧!」
石沖道:「狼山風家寨。」
貝老九心中一喜,表面卻怔怔地道:「你!」
石沖道:「我要風雷的消息。」
貝老九虛軟的坐在柳樹下,道:「巧,娘的太巧了。」
石沖道:「怎麼個巧?」
貝老九道:「本來我正要設法把消息送上六盤山呢,不料你竟也問起那個傢伙來了,你能說這不巧?」
伍大海一笑,道:「貝老頭可是也看到跟在風回子身後面的那個殺人王,關洛道上的『長腿追魂』淡雲?」貝老九愣然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伍大海一笑,大齙牙齜在嘴巴外,道:「貝老頭,那已不算是什麼新聞了。」
貝老九沉聲道:「可是你知道風雷拖來個淡雲是幹什麼的?」伍大海當然不知道,因為石沖並未向他提起風雷約鬥青龍會當家的這碼子事。
只見伍大海猛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呵呵一笑,貝老九道:「淡雲是專門對付勞當家的呀!」
石沖並未驚慌,反倒是伍大海破口罵道:「什麼東西,便是風回子拖來個『長腿追魂』,不見得就是勞當家對手。」
石沖道:「就只這些消息?」
貝老九道:「還有……」
石沖急問:「你快說。」
貝老九道:「這事也出於我意料之外,當初勞當家問及隴山長青門的情況,我尚在勸她三思呢,為的是南宮烈同那宇文山是哥倆好,歃血換帖立盟的兄弟,勞愛又是宇文山未過門媳婦,怎麼的那宇文山未也不會袖手旁觀,哈……這真的是出乎我包打聽意料之外,那宇文山在聽了隴山出事以後竟裝聾作啞,直等到長青門的師爺找來,宇文山這才拍桌子瞪眼睛一跳三尺高的罵不絕口,可是等到他送走那姓方的師爺以後,沒消息了,娘的,這就叫只聽雷聲響不見雨下來。」貝老九這是明貶宇文山實褒尚武山莊。
石沖一聲冷笑,道:「宇文山他是什麼東西,哼!」他哪裡會知道貝老九的意思。
貝老九道:「只知道那風雷欲對付勞當家的,石總管,你得快回去稟告一聲呀!」
石沖道:「我本來是為這事來的,你二人算是幫了我的忙了。」說著伸手入懷摸出幾錠銀子,道:「二位收下吧,我得快馬趕回去了。」
伍大海接過銀子,道:「我還是去那條路上等,早晚我會等上那『一條鞭』的。」貝老九見伍大海上馬離去,一把拉住石沖,道:「什麼叫『一條鞭』?」
石沖已跨坐馬背上,聞言低頭道:「是一條黑尾巴的馬,馬身上全是一色白……」貝老九一聽,幾乎是把石沖拖下馬來的——石沖怔怔地問道:「你知道?」
貝老九道:「你先說,打聽這匹馬幹什麼?」
石沖道:「十分的要緊。」
貝老九道:「這消息能值多少銀子?」
石沖道:
「你真的知道?」
貝老九點點頭,尚未開口呢,早被石沖一把扣牢,光景是怕他跑掉似的,逼問道:「說,那馬在哪兒?」
貝老九抖手一甩,脫開石沖抓的手,沉聲道:「石老總,你稍安勿躁如何?」
石沖道:「如果消息可靠,價碼你隨便開!」
貝老九一愣,道:「當真如此要緊?」
石沖道:「你應該從我的行為上看出來的。」
貝老九道:「價碼我還是不開,我貝老九同六盤山打交道,一向是隨你們給,你們覺著值多少就多少吧。」石沖已在跳腳地道:「那就快開尊口吧!」
貝老九道:「你們說的那匹馬,是風雷老婆『仙狐』賀三媳的心愛坐騎。」
石沖一愣,道:「『仙狐』是風回子的老婆,倒是沒聽說過呢!」貝老九道:「『仙狐』的坐騎就是那匹你所要知道的『一條鞭』。」石沖點點頭,道:「這就難怪了。」
貝老九道:「怎麼著?」
石沖道:「有人見這麼一匹馬自駐馬鎮馳過,騎馬的是個禿頭山羊鬍子人,風雷便是這模樣,而姓風的又是宇文山至交兄弟,那天他大概是從尚武山莊出來的。」
石沖是猜測,但也是事實,因為那天風雷確實騎著「一條鞭」從尚武山莊趕回狼山風家寨。
那風雷回到風家寨以後,由宇文山派人往六盤山約鬥勞愛,而風雷便趕往青風嶺找那「長腿追魂」淡雲去了。淡雲住在青風嶺,那兒只是嶺嶺相連的山路,只能行人不易騎馬,所以風雷同淡雲是走路來到駐馬鎮的。貝老九這時才又問道:「石總管,你探聽這匹馬做什麼?」石衝突然沉聲道:「幹什麼你就別多問了,等這件事完,以後,五百兩銀子我會著人給你送來了。」
貝老九驚喜而心中琢磨,少頃又道:「我的兒,只隨便一句話就是五百兩銀子,大概是十分重要的了。」
石衝突地仰天哈哈狂笑,拍馬疾馳而去。
石沖當然高興,原來是找貝老九探查一件事情的,無意間竟有兩種收穫,太也出乎意料了。貝老九更高興,因為……
青龍會總管正廳地上的那張虎皮,一大早才有人把上面的灰塵清刷過,虎頭擺正,虎牙磨光,一雙嵌青綠色寶石的虎目,炯炯然直視著遠方——遠方是正廳門口。
這時候勞愛正大步走來——正廳上的十把羅漢椅子上面,如今坐著五個人——祈老八、余唐、韓彪、石沖、大元。
勞愛尚未跨進正廳,五個人連忙站起來齊聲恭謹地道:「當家的早!」
神態自然而大方,勞愛一揮手,道:「勞各位久等了!」
勞愛又坐在右邊第一張椅子上,她移出椅子上的錦緞繡龍紋墊子放在另一轉椅子上。這時他見祈老八等人仍然站著,一笑又揮手,道:「坐呀!」
祈老八向幾人示意,這才一齊坐下來。
勞愛望著五人,道:「各位也都是先父的愛將,跟著家父刀口上翻滾,血堆裡掙扎,苦不盡又甘不來的跟著我,明著你我皆為青龍會哥們,實則我看得出大家對我的關心與愛護——」她看了五人那種憂慮面孔,輕搖搖頭又道:「明晚便是我與風雷在渭水河的清水飛鼠崖決鬥之期,明月當頭,清水風景必佳,能在那兒大戰一場,當是人生快事!」
她說的輕鬆,可是五個人卻沒一個出聲的,相反的,五個人全瞪著大眼望著勞愛。
勞愛面色一緊,道:「你們怎麼了,難道姓風的找來個淡雲,你們就為我提起心事來了?真以為我會一去不返呀!」
石沖這時才開口道:「當家的,你赴約之事我五人全有意見。」
「哦!」勞愛道:「什麼意見?」
石沖道:「從昨夜我回來向當家的報告以後,又聽當家的不把這事當成一回事的要獨自前去,我五個人全都一夜未睡好,當家的可曾想到青龍會三十年基業,一旦當家的三長兩短,青龍會便非土崩瓦解不可,老當家的仇也就……唉!」
余唐按道:「如今既知那匹馬的下落,我五人的意思是趁風回子不在狼山,我們暗中捲過去,先捉住那只騷狐狸賀三娘,逼出坑殺老當家的七名蒙面人,豈不是強如當家的一人去渭河岸的清水涉險!」
勞愛點頭道:「你們的話十分有理,也很對,但我卻不如此想,再說我自信還不至於會敗在那姓淡的手中。」
石沖道:「可是當家的別忘了,清水距駐馬鎮不遠,不定那風回子還會把宇文山也邀去助陣呢!」
勞愛冷笑,道:「這便是我要去赴約比鬥的真正目的。」
韓彪不解地道:「卻是為何?那宇文山可是一頭老狐狸呢!」勞愛道:「如果宇文山果真前去,那麼,埋藏在我心中的推理便更為接近了。」
石沖道:
「當家的也懷疑當年那件事有宇文山一份?」勞愛道:「水未落石未出,這當口憑誰也有嫌疑。」
大元這時也道:「就怕宇文山會玩險施詐。」
祈老八道:「那『長腿追魂』淡雲是道上一個殺手,這魔頭一向見錢眼開,如果他不是為銀子,只怕事情就不簡單了。」勞愛道:「不論怎麼樣,明日你們妥為準備,狼山風家寨便是我們下一個目標,只等我赴過渭水河岸的約鬥之後,我們便一舉趕往狼山。」
石沖滿面焦急地道:「不錯,動手對搏全憑真功夫,可是這其中也摻雜著別的因素,各人的運氣造化也是極為緊要的,所謂萬全準備方無一失,而是我仍然擔心當家的單刀赴會,不如——」大元道:「至少我得跟了去。」
余唐沉聲道:「只你一人跟去?」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你們的意思是——」
石沖道:「大伙的意思是根本不用去赴什麼約,我青龍會以狂雷撼山之威奇襲狼山風家寨風雷的老窩,更已知那風雷老婆有一匹『一條鞭』,只要捉住這頭騷狐,我便以千針穿孔手法逼那婆娘說出當年是誰去過槐山,然後再殺他們個雞犬不留!」余唐早撫掌道:「我也是這般想法……」
祈老八咬牙道:「當家的,風雷也是玩刀的,他那把潑風砍刀十分沉猛,再加上個狠角色淡雲也用得一把長而尖的雙刃網刀,這二人加在一起,便算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只怕也不好對付——」他嚥了口吐沫又道:「當然,我們不是不放心當家的,而是我們根本不必要赴這個約,就算當家的希望能看到宇文山也在場,我們也可以從風家寨那面追問出一切呀!」勞愛道:「一開始我們就不以追找仇人為借口,現在我們仍然不能對人表示出我們是在暗中追找那七個蒙面人,而你們所說的,我也全想到了,可是即使已經有了這匹馬的線索,我們還得口風緊,因為除了那七個蒙面人之外,尚有一個更為厲害的角色隱藏在背後,那才是我青龍會的頭號敵人呢!」
石沖道:「可是——」
勞愛伸手一搖,又道:「你聽我說,赴約之事不能更改,也不容更改,各位盡可放心便是!」
這廳上,石沖五人全沉默了,半晌,余唐道:「我們絕對相信當家的能耐,可是為了青龍會千秋大業,當家的可千萬不能有所閃失——」大元激動地道:「當家的……」
淡然一笑,勞愛道:「你們就照我吩咐,也許我在赴過約後我們立刻就拉著兄弟前往狼山捲去的。」突然,她星目一閃,又道:「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的血是白流的,她們想放我勞愛的血,得用他們的血與肉來換取,各位記住,要加緊準備,一切事情你們商量著辦吧!」
石沖原本就知道這次會商的結果,當家決定的事情,她便會堅持到底,而不論未來事情是如何的艱難與坎坷!緩緩站起身來,勞愛道:「馬匹備好了嗎?」
石沖道:「已經套鞍,就等當家的了。」
大元突然,道:「當家的,不如由大元領著他十人,暗中潛在渭河附近不出面,也可以防萬一呀!」
勞愛道:「那是不必要的,如果對方有埋伏,他們必會在你未到之前便發現了你們,那樣反而不好。」
祈老八低聲道:「當家的真有把握?」
勞愛一笑,道:「我實在沒有太大把握,但卻有著一股子十足的信心,各位該知道,一個有信心的人,是不去談論什麼把握的,也因此我一向只去注意自己的決心。」
祈老八厲烈地道:「可是兄弟們全都願與當家的共生死呀!」
勞愛點頭道:「青龍會兄弟們是可愛的,勞愛忝為青龍會當家,卻不能不為兄弟們著想,他們的鮮血一定要流在當流的地方,赴約比鬥就用不到他們了。」
余唐道:「風回子不會守信的呀!」
勞愛道:「事實上他風回子已不守信了,但這樣不正是未交手我們便先勝一回合?」
於是一行人走出正廳,勞愛回身抬頭看,青龍會的正廳上高掛著的那塊栩栩如生的青龍匾,彷彿看到爹的那張大紅面孔,一對虎目直視著她,而大嘴欲言還休的一副威風凜凜模樣。
一行就快走到吊橋邊了,大元突然急切地跳前一步,焦灼地道:「當家的,上次當家的單槍匹馬也只是去找那貝老九與上一趟駐馬鎮,就幾乎造成青龍會莫大損失,而今乃是赴他人之約比鬥,本來大元一向跟隨當家的左右,不離寸步,可是這次我……」
未待大元說完,勞愛道:「這次又自不同,大元,你不但要把十個兄弟趕緊調教,而且你還得在整個青龍會中再挑出十個人來,這些工作我希望你快著手辦。」
大元答應道:「我實在不放心——」
勞愛笑了,她淡然地道:「不用為我犯愁,我再一次的對你們說,天下絕對沒有頂尖二字,就如同我們知道世人皆有其或多或少的缺點一樣的,只有堅定不移的決心捨命去幹,就必然獲得一定的成果。」一頓又道:」且看我們每次出擊吧,如果平日裡不加苦練,其結果不是我們滿載而歸,而是傷亡慘重。「祈老八道:」就是當家的這種見解,才真的叫我等心悅誠服的。「勞愛笑笑,道:」我一直以你們為傲,哥們!我們生死早結在一起了!「送行的五人全都熱血沸騰,是的,青龍會兄弟們的血和肉早連結攪和在一起了。
棗騮馬翻動四蹄,緊湊的蹄聲中有如一陣旋風般飛馳而下了六盤山,深紅油光閃亮的鬃毛,不時的一陣勁急抖動,怒馬仰面,發出厲烈的狂嘶,宛如西天飛龍,威猛極了!
馬上,是的,勞愛不時的伸手輕拍著馬脖子,猶似給予棗騮馬以安慰。
長劍掛在鞍橋上,青龍披風不時的連劍身也罩起來,翠綠色絲褲與一雙鹿皮快靴,在山風的陣陣吹送中顯得馬上人的英姿是煥發的,高貴的,也更飄逸不群。
此刻,日頭正移向中天。
日移尚不及馬跑得快,兩邊景物全向後面倒去,剎時間一人一騎已馳向官道——指向駐馬鎮方向的黃土大道。
青絲巾在頭上揚動飛舞,勞愛面色冷沉而嚴肅,這是深秋季節,但秋陽仍然很熱,萬里無雲,荒原泛紅,在這秋高氣爽的亢奮中,勞愛已見汗沁鼻尖。
坐在馬上的勞愛,腦海中翻湧著許多事情,她知道自己此去的危險性,但卻也有著迫不急待的去赴會,甚至她還熱切的希望父親被砍三十八刀的情景再出現,因為她絕對相信自己能揭開過去七人的面巾來!
青龍會的手段以殺止殺,而青龍會的人是絕口不提為老當家報仇,但行動上卻又比之尋找仇家更積極的進行著,是的,青龍會本身就是不畏強權的不怕艱難,人的一生中皆有其生存的軌跡,而這種軌跡是沒有終點的,只有生命結束了,這條軌跡便也跟著消失。
人是這樣,青龍會也是這樣,一群充滿血性的漢子,他們胼手胝足,流血流汗,平日操練,一年中選幾處土豪劣紳或因機緣而找上黑道惡霸大舉掠劫,當然,青龍會也靠幾處生意所賺而為生,不論這些生意做的是什麼。
六盤山青龍會的人有得吃穿,那些住在六盤山的貧苦人家也就生活有著了。這在一般而言是有悖天理,但在黑道的範疇以內,卻也是盜而有道,否則六盤山下的人不會把勞愛叫做是他們的「菩薩」了。
從高原往下盤旋,勞愛並未再拍馬疾馳,因為另一高原上便是伍家祠堂,勞愛打算二更天趕到那兒,再好生歇息到第二天下午,這樣人馬的精神便都養足,再趕到渭水河清水飛鼠崖,時間上便正是時候。
現在——二更天剛到吧。
伍家祠堂裡的灰磚鋪地大院子裡,明月當頭直罩下,淒涼得更令人覺得這光充滿了陰森,宛如另外一個世界般那種霉迷與幽邃……
有兩匹叫驢不安的刨著前蹄,驢未拴牢,但卻未曾亂逃,而且是一根皮鞭狂抽著……
皮鞭未曾抽在驢身上,而是劈劈啪啪地抽打在地上翻滾的那人身上,而另一個人早已是全身衣衫破爛地躺在磚地上直喘大氣!
血在兩個挨鞭打的口角外溢,那似刀割開般的鞭痕,更是血肉模糊!
只是這兩個被痛打的漢子,仍然在面上掛著一股冷嗖嗖的怨恨,只是不曾開口而已!
有四個凶神惡煞人物,雙手叉腰的守在四周,他們背的鋼刀並未拔在手上。站在伍家祠堂台階上面的,是個十分年輕俊俏後生,大概也只有二十出頭吧,肌膚白皙,身材修長,面色如月,配上一雙星目,月光下又是一襲銀衫,直如玉樹臨風滯灑倜儻,什麼叫美男子?哼,這位便是了吧!
又是一陣鞭聲中,只聽得那美少年冷冷道:「停!」
動手打人的那個大漢停下手來。
只聽年輕人沉聲道:「一向老子對你們這些鹽販子無好感,果不其然的竟敢在我們天寶賭坊玩詐施騙——突聽得地上一人高聲道:」你胡說,你含血噴人,我們是先輸後贏,贏得光明磊落,贏得你們沒話可說,想不到你們把我兄弟畢恭畢敬的送出來,卻又趕我兄弟到這兒,駐馬鎮的天室賭坊原是黑賭坊呀!「
一陣嘿嘿冷笑,那年輕人道:「好個潑皮精,竟然還這般嘴巴硬,給我著實再打!」於是,又是一陣狂抽猛打中,那漢子一陣抽動昏死過去!
另一漢子忍痛咬牙施力地爬過去叫道:「哥、哥、……你別……向這群強盜土匪論理了,他們要如何便依他們吧……」
緩緩的抬起頭來,那人狠聲道:「你沒聽見,他們不但要取回我們贏的,甚至連我們販鹽的本錢也要掠走,這……這還是個什麼世界呀!」突然,台階上的年輕人冷笑,道:「老實說,天寶賭坊才是天下最講理的地方,只是你兄弟二人太不長眼睛,詐騙了銀子便抽腿子走了,你們把天寶賭坊當成了淘金之地?還是發財之所?哼?」突又聽一個大漢罵道:「娘的,你兄弟也太不識相了,竟然啃吃到天寶賭坊來了,敢情活膩了不是!」
另一個大漢反手拔刀,邊對台階上的年輕人道:「少東家,乾脆做了他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我們連銀子帶兩頭驢牽了走人。」
「呸」的一聲,年輕人怒道:「你是頭豬呀!天寶賭坊怎好殺人呀?我們只是把被他二人詐去銀子追回來,誰要幹那殺人勾當?」大漢一愣,望著另外四人。
早見那揮鞭大漢道:「你們這兩個蠢材,銀子再不取來,難免會被活活打死在這兒,命重要還是銀子要緊?」
剛剛醒過來的漢子突然道:「我們沒銀子!」
台階上的年輕人冷冷一笑,道:「離開天寶賭坊的時候,你們還各帶五百兩銀子上路的,轉眼之間一個也沒有了,騙誰?」
另一大漢道:「我來!」
刀已拔在手上,大漢冷厲地道:
「少東,不在他們身上割下些零件,他們是不會說出銀子藏在什麼地方的。」
哈哈一笑,年輕人道:「可別往要緊地方下刀子,我要活的,記住,天寶賭坊是不殺人的。」
一抹嘴上鮮血,一個漢子狂罵道:「姓藍的,你比你爹還狠十分呀!」
年輕人額際浮起了暴凸的青筋,雙目殺氣一閃而過,一口白牙露出一半,冷哼道:「我爹藍風在駐馬鎮可是一位菩薩也有冒火時,你們這不長眼睛的兩個畜牲,竟敢啃吃到天寶賭坊的頭上來了。」挺直上身,那滿身血條的漢子厲聲,道:「我們憑運氣贏銀子,有什麼不對?」
「運氣?哈……」年輕人一聲冷冷的笑,道:「今日在這伍家祠堂被藍爺追上,那才稱得上是你們的運氣……當然,這是你兄弟二人的霉運吧!」
握刀漢子早沉聲道:「少東家,這兩個狗才腦袋裡全是臭蟲,同他們有什麼好哈哈的,且由我砍掉他一條腿再說。」
地上滾的兄弟二人一聽,不約而同吼道:「天寶賭坊莫不成全是強盜,他們這是殺人劫財呀!」年輕人冷笑連連,道:「我操,這時候你二人才醒過來呀!」說著又對握刀漢子吩咐,道:「我要一點點的把他兄弟二人身上的肉片下來,可別一刀砍去一條腿,那會很快要了人家的命的。」握刀漢子道:「少東家的意思是要從這小子身上卸零件,這我最在行。」話聲中只見寒芒倏閃,一抹血紅映凝中,便見一隻耳朵躥飛而起,同時一聲淒厲慘叫,地上那人本能的一掌揚頭面頰上顯出難以控制的顫慄……厲叫道:「你……你們這……這些無法……無天強盜……啊……」
年輕人嘿嘿一聲笑,道:「說是不說?銀子藏在哪兒?」
另一地上躺地漢子罵道:「王八操的狗東西,你休想,便是殺了老子們也不會雙手捧給你這惡魔!」
年輕人雙目怒瞪,狠毒地道:「好,有種,且看本大少爺的手段狠,還是你二人的嘴巴硬。」
早見握刀漢子向年輕人阿諛道:「少東家,這小子嘴巴硬,下一刀就輪到在他身上找零碎了!」
年輕人剛點點頭,握刀漢子「嗖」的一聲,鋼刀再次斜劈如電,另一漢子早狂叫一聲,地上連三滾中撩起一片血雨,只見一支耳朵連著一片面皮落在地上了——好長的一聲尖號中,只見那人拔地而起,雙臂怒轉中欲往台階上撲去。早又被圍守著的四個大漢連踢帶打的又滾在血地上。就在這時候,有個大漢對年輕人道:「少東家,他們一路從駐馬鎮上來,並未在什麼地方稍留,這一千兩銀子也非小數,雖不在驢背上馱著,我們可以沿路找找看,也許就能找得到的。」
「呸!」年輕人戟指那大漢罵道:「李判官,你他娘的也不想想看,從駐馬鎮趕來這高原上,那得走多長的路,高原上大片高粱地,他們隨便往哪個地方一拋,我問你怎麼找?」他吐了口吐沫,又道:「蠢材一個,就是豆腐渣腦袋,你還會想出好點子來?我要你去找,找到明年你也找不到!」
握刀大漢又是一聲嘿嘿笑,道:「少東家,你就別生氣了,這兩個石頭兄弟全吃了秤錘『鐵』了心,不如送他二人回老家吧!」
年輕人怒道:「送他二人回老家?別忘了我們是為了銀子呀,你這頭豬,給我慢慢肢解,記住刀刀絕不能要他們的命!」握刀漢子一緊手上鋼刀,咬牙道:「那就把他二人的鼻了片下來吧!」
年輕人搖手道:「不好,不好!」
握刀漢子怔怔道:「片下鼻子是不會死人的。」年輕人道:「我知道不會死人,但鼻子割下來,說的話便全走了音,就算他二人想通了,要想把藏銀子地方說出來,只怕也無法叫人聽得懂了。」
大漢點頭,道:「這倒是實情。」
年輕人望望地上的兩個血人正在急喘氣,冷笑一聲,道:「刁一鬥,你這下子別用刀刃吧,脫下他們的鞋子,就用刀背碎了他們的腳指頭吧!」
這年輕人真狠,十指連心,這地方是要不了命,但痛起來就會叫人死去活來。
年輕人話一出口,四個大漢早把地上一人按住,其中一人手法奇快的脫去那人一支鞋子。
握刀的刁一斗刀芒一閃,刀背翻轉向下,一把已握住那人的腳丫子來,手起刀落,正砸在那人大拇腳趾上——尖銳淒厲得猶似幽冥中傳來的鬼嚎,腥味點點的鮮血真噴起五尺高下,那漢子已是痛昏過去。
這時另一漢子早叫道:「哥、哥,我們認了吧……」
昏去的漢子未醒來,另一漢子早被四個大漢子按捺住,鞋子已被脫下來了——「不……你們不能這樣呀!!」鋼刀已經仰起來,這漢子立刻狂叫道:「等等,我說!我說!」年輕人手一伸,嘿嘿一陣笑,道:「你看看,這又是何苦呢,弄得全身血肉模糊,幹什麼嘛!不就是一千兩銀子嗎!再怎麼說銀子哪會比命重要的,早說出來本大少不會在此對二位兄弟好一陣子折騰了。」收起鋼刀,刁一斗撇嘴笑道:「娘的,這要是十根腳趾頭全碎了,罪就大了。」年輕人緩緩走下台階來,瀟灑至極的站在那漢子面前,冷冷道:「說吧,銀子被你兄弟放在哪兒?」
那漢子低頭又推推倒在一邊的兄長,道:「哥!哥!」
年輕人道:「別叫了,你的這位兄長太頑固了,不過挨了那麼一下子是絕對死不了的,一時氣結罷了。」
仰頭露出怨毒目光,那漢子道:「媽的,今日我兄弟算是活見鬼了,一千兩銀子算不了什麼,但是,這王八好當氣難受,姓藍的,這段樑子我們彼此心中有數了。」
年輕人嘿嘿一笑,道:「什麼樣的後果我全有斟酌,現在是你說出銀子藏在什麼地方的時候了。」
那漢子突然伸手指向伍家祠堂的那塊「佑我子孫」的大橫匾,道:「就在那匾額後面,姓藍的,這次你該心滿意足了吧!」年輕人聞言,仰天一聲哈哈,突然振臂騰身而起,半空中只見他擰腰挺身,單手已抓住匾額一邊,另一手往裡面一探,立刻被他抓住一隻藍布印白花的包袱來。一連兩次,只見兩個包袱全被他取在手中。
斜身落在地上,兩隻包袱分別拋向兩個大漢,年輕人遂冷冷走近那漢子,伸手便是幾個嘴巴——和著鮮血,血腥子被拍打得四下激濺,年輕人怒罵道:「狗東西,你終於還是挺不過本少爺的手段。」那漢子一聲激顫喊叫,轉口吐出一口鮮血來。
年輕人猛的又是一腳踢在昏死漢子的腰眼,「吭」的一聲那人又醒了過來。
這時另一漢子忙撲過去叫道:「哥!哥!」
年輕人冷笑一聲,對握刀漢子道:「乾淨利落些,送他兄弟上路吧!」
大漢刀一提聞得吩咐,早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左手抓著那漢子頭髮,右手鋼刀高舉——早聽得那漢子狂叫道:「銀子給你們竟還要殺人呀!」
鋒利的鋼刀閃亮,下劈尚在中途呢,突然間自那丈五的高牆上「呼」的傳來一聲勁響,呼聲極短,連接的是一聲脆響——「咚」!
刁一斗手中的鋼刀便掉落在地,他的人只是悶哼一聲,已見腦血順著脖根往地上流,而刁一斗的身子尚在地上一陣蠕動不已!
變化是這樣奇突,以至現場的人們——當然包括那年輕人——便在一剎之間怔住了,驚愣與疑懼的徑向五丈外的人頭上望去,竟遙望著一條人影而不知所措!這時候會是誰?
天空中皎潔的月亮照射下,看來是個纖細人影。這人影落下階頭,緩緩的走向台階前面。
是個女子,披著藍披風的女子,有一把長劍正提在她的手上。
是的,早就趕到伍家祠堂外面的勞愛,這時候她才出現了。
勞愛為何這時才出來。
她為什麼看著地上那兄弟二人挨打挨刀?
其實這在勞愛而言,她自有她的一套看法。
不錯,她是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她才這時候橫插一手的救下那血肉模糊的鹽販子兄弟二人。
勞愛伸手理了一下燙髮,冷然望著地上血肉模糊的兄弟二人一眼,又看看四周剛拔出刀來的大漢,嘴角一撇的目光已逼視向年輕人,道:「你是天寶賭坊的少東家?」
年輕人這才回過意來——
當然,他也立刻傲岸的顯示出惡少的身份,戟指著冷然的在他面前的勞愛喝道:「你是誰?」另一邊那個叫李判官的指著死在地上的刁一斗叫道:「你奶奶的熊,一個花不溜嘟的女人,居然膽子生毛,手上發癢的管起我們的閒事啦,娘的老皮你是壽星老吃砒霜活膩味了不是?」
又一大漢對年輕人道:「少東家,這女人一石頭砸死刁老大,別問了,合著一起送他三個上路吧!」
勞愛一直站著,而且面色寒寒的站著——站著聽他們一拉一唱。
然而年輕人的臉色卻有些不自然了,因為他已發現剛才刁一斗挨的那個石子並不大,只有那麼花生米粒般大小,月光下他可看的清楚,是一粒小石子!
能以如此小石子當暗器,而且一舉擊斃大漢如刁一斗者,這人的武功就非比等閒。
這已顯示出來人精湛的功夫,而這個人又是個女子!這時年輕人擺手止住李判官幾人鼓噪叫囂,僵硬的嘿嘿一聲笑,道:「姑娘,好本領!」
勞愛面無表情地道:「本領用在這時候,對我就或多或少是一種侮辱!」年輕人一怔,冷笑,道:「但你還是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擊斃我的手下。」勞愛道:「黑道上討生活的人,誰又願意中途管別人的閒事?」年輕人又一聲冷笑,道:「但你不是已經管了?」
勞愛道:「是的,我管了,你想知道我為何來了半天才在這時候插手管這碼子事嗎?」
年輕人道:「我在聽著呢!」
勞愛道:「我不會為他兄弟二人的,當然也不管你們搶了他們二人的千兩紋銀,只有一點,那是極為重要的一點,便是你們不該搶了銀子再殺人,」她微微一頓又道:「不論你們以什麼手段做買賣,我都不會過問,但卻不能把道上唯一能見得了人的一點骨氣與道義給毀了,銀子已得,就得放人,難道你真的怕他們報復?」
是的,青龍會的作風便是這樣子,殺人只是最後手段,姦淫燒殺在青龍會是不屑於為的,當然,青龍會在每次掠得財物以後便絕不再濫殺一人。
現在,勞愛便是因為對方欲殺人而出手。
年輕人沉聲道:「故不論你持何理由,你都不該橫插一手管這檔子事。」勞愛道:「可是我已經攔下了,而且絕不後悔的攔下了。」年輕人已是面上青筋跳動,漸漸起了怒火:「你想怎樣?」淡漠的,勞愛道:
「我說過,銀子是你們千方百計弄到手的,我不叫你們把銀子留下,但人卻得放他們上路。」
年輕人冷哼一聲,道:「聽口氣你好像是天王老子地王爺了。」陰鷙的一聲尖吼,又道:「我不但要他二人的命,嘿……我還要你這麼個辣椒貨,嘿……」
勞愛不怒反笑地道:「那藍風可就是你這麼個寶貝兒子?」
年輕人厲喝,道:「你少他娘的攀交情。」
勞愛道:「你太囂張了,光景還真的叫藍風把你寵壞了,想要把你渡化,只怕是不太容易了。」
年輕人跳腳怒道:「別在本大少爺面前說放,你是什麼東西!」勞愛道:「我想起來了,那晚在『駝鈴居客店』樓上吃酒的,除了宇文長江與南宮兆以外,另外也有你一份是吧?」那日勞愛自大雁堡一役回來,就在「駝鈴居客店」中,聽得幾人尚自嘲笑自己呢——如今月光下勞愛果真認出面前這年輕人來了。年輕人一怔,道:「你究竟是誰?」
勞愛道:「別問我是誰,只說你放不放這二人離去?」年輕人厲聲道:「就憑你的幾句屁話?」
勞愛平靜地道:「你知道你口出惡言的代價嗎?」
年輕人面孔痙攣地道:「你是什麼東西?你嚇不了本大爺。」
勞愛道:「南宮烈、宇文山,再加上個藍風他們在道上光興風作浪數十年,卻不料他們的子孫卻憑般的不成器,區區一千兩銀子也要殺人,太不成材了。」
橫著伸手一攤,年輕人厲吼道:「刀來!」
早見一個大漢急快的送上一把細而窄的雙刃尖刀。年輕人一把握緊尖刀,迎著月光連揮三四次,便在連聲「嗖嗖」中,成束的刃芒激盪,他踏前一步,帶著強烈的挑釁意味,道:「現在,我將履行我說的,先殺了他二人,再把你擄回本少爺的香春院,因為本少爺漸漸覺得你還真是個美人胚呢!」
雙目一眺,勞愛道:「一個集邪惡陰毒於一身的人,他已是厲鬼的化身,惡魔的現世,一個人如到了你這步田地,似是只有一途可循了。」
年輕人尖刀已橫在胸前,他不耐地道:「不論你的膽識再大武功再高,本大爺仍然要擊殺他二人且要拿下你,是好是歹,且看你的造化吧!」冷哼一聲,勞愛不為所動地道:「你以為自己行嗎?」
年輕人尖吭的叱道:
「行與不行並非嘴巴說了算了,那得彼此之間掂量以後才知道!」
勞愛平淡地道:「如果藍風就是你這麼個寶貝兒子,難道你也不為你老子著想?」
年輕人怒道:「你少在這時候提我爹!」話聲中年輕人正欲錯步掄刀而上呢,勞愛的身後卻突見人影閃動。
「嗖」的一聲,鋼刀已快不可言的斜劈出手,力勁勢急,光景是欲一刀把勞愛劈成兩半!
錯移半步——那是十分神奇的半步,勞愛已貼著閃向左面的鋼刀而到了那人的右肩頭。
猛力抽刀不及,便聽得「叭」的一聲,勞愛的長劍未出鞘,但自下而上猛頂的劍把頂端,直把那大漢的下巴搗碎,連嘴巴鼻子也爛成一團——只見大漢狂噴一口鮮血,橫著身子倒在地上,再也挺不起來了。
更靜了——靜得似乎還可以聽到地上那人的臉孔向外滴血的聲音,那是一種「呱唧」
聲,殺雞就會常聽到這種聲音。月光更見明亮。
明亮得可以看到年輕人那雙目充滿了血絲。
他注視著地上的死者,一攤鮮血所襯托出的那個屍體,那個尚在蠕動的屍體。
於是,他的呼吸已見急促起來。
勞愛,仍然平靜的站在那兒,她根本不屑看一眼地上的死人——兩個已被她擺平的大漢。
突然,年輕人厲喝道:「李判官——」
李判官忙搶前一步,道:「在!」
年輕人怒喝道:「給本少爺圍起來殺!」
李判官大手一揮,喝叫一聲:「併肩子上呀!」
也只有三位仁兄,但三個人全心中明白,別看人家是個女流,有道是,不是老龍過海,人家能這麼的敢於出面攔事,就必有那麼兩下子,再說還未正式開打,便是兩個夥計躺下,只是——李判官雙手握刀,三個仁兄分成三面,不殺難道還抹頭撇鴨子不成?
三把砍刀不約而同的閃爍著森森寒芒,帶著破空的銳響,既狠又快的合力向勞愛劈落,宛如三個人一條心的那麼整齊劃一,三把砍刀只在中途,便改變了架勢,它們突然全脫手飛去,不!是被三人拋去的,因為三個人也十分整齊劃一的雙手捧起各人的肚皮,似醉酒般地橫跌兩丈外倒在血泊裡!
這些天寶賭坊的殺手臨死尚不知道殺死他們的人就是青龍會當家的。
當然,連藍大少爺也不知道面前這女子竟是同那宇文長江解除婚約的勞愛。
只是,藍大少漸漸明白,面前這女子的本領自己不定能挺過幾招,今夜怕是真的遇上鬼了。
忽然間,他仍是腦際閃過一抹靈光,不由得雙目炯炯的逼視著勞愛,道:
「你……你難道是……青龍會的……」
勞愛沉聲道:「你不該這時候才想到我是誰,你應該在未曾憶及我的時候就走人的,現在,你卻不能走了。」
藍大少激動的罵道:「姓勞的,別以為你了不起,認真說來你算什麼東西?如果不是你毀約,還不是我長江兄的老婆?大雁堡,長青門,你領著青龍會的人耍狠,可是現在你卻只是一個人,你以為本公子就怕了你?」勞愛冷笑,道:「與南宮兆完全是一個口氣!」
尖刀一伸又縮,藍大少的身子已在滴溜轉,像風般的開始旋動——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但看得出藍大少的面色已見赤紅一片,手中的尖刀更是倏忽間不停的變換方向。勞愛口中「嘖嘖」兩聲,她甚至連劍也未出鞘的面上露出不屑樣子。
藍大少那俊俏的面上含著無比的怨毒,牙齒聲已隱約可聽得到。
旋轉的身法宛如一陣徹地旋風,他衣袖兜起發出「噗嚕」響聲中突的如殞星般直轉向卓立中的勞愛,有一道森森冷芒暴刺向前,寒芒閃掣倏忽又滅,只聽得「卡」的一聲清響,藍大少的身子倏忽的一頓,橫裡倒退八步,幾乎一跤跌在地上。
月光下,勞愛以劍豎在前面,冷笑道:「你比藍風老兒的旋風刀,在火候上差了一大截。」藍大少雙肩晃動中,拿樁站穩身子,他咬牙橫心,決心同勞愛玩命了。
就聽他焦雷般的叱喝一聲向前三步再衝天而起,卻在身形掠空中又是一陣翻滾,尖刀便在這滾動中,挾著縱橫溢灑的刀芒,兜頭便罩向勞愛。
一招旱地拔蔥而起,勞愛冷叱一聲,人已在藍大少的頭頂,點點碎芒皆落空中,藍大少已知不妙,不及抽刀上檔,已覺背後一涼又痛,隨即他大口嚥著氣,跌跌撞撞的爬匐在地上。雙刃尖刀跌落在地上,勞愛的長劍已插回劍鞘內,她毫無表情地看著藍大少,神色上是那麼的孤傲與厭惡……
又是幾聲嗆咳,藍大少斷斷續續的翕合著嘴唇,勉強的伸出一手戟指向勞愛,道:「你……你……這潑辣歹毒的女人……你絕對逃不過……我爹……的追殺……」
勞愛道:「藍風不用找我,我自會找去的,至於你藍大少……」勞愛話聲未完,突見一團黑影突的撲上藍大少身上,勞愛一怔之間,早見一個血人狠命的拖住藍大少,口中厲烈的罵道:「你媽的,這便是你的現世報,拿命來吧!」說完張口便將藍大少的鼻子咬下來,緊接著又是一口咬上藍大少的右耳,仰頭猛的一聲「嘶」,剎時一股鮮血狂噴而出。藍大少苦於背上一劍深入內腑,一時間只有任對方抱住狂咬,他連伸手阻攔也不能。
連勞愛也心中一寒,因為藍大少的面皮全地人咬碎,森森牙齒全露出來,只有兩隻眼睛,直不愣地望著天上的月亮,可怕的直視著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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