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妝樓 第四十一回 魯國公拿解來京 米吏部參謀相府
    第四十一回 魯國公拿解來京 米吏部參謀相府

    話說三位公子見後面燈火徹天,喊聲震地,說道:「不好了!追兵到了。忙將馬頭一帶,三個人一齊掣出兵器,往北門就跑。跑到城邊,只見敵樓上坐著一位大人,率領著有二三百兵丁,在那裡盤詰奸細,你道這位大人是誰?原來就是李逢春,奉旨在那裡守城,以防走脫三家的人犯。當下三位公子一馬衝來,往城外就跑,早有兵丁上前擋住盤問。秦環猛生一計,大喝道:「瞎眼的狗才!俺們是沈太師府中的人,出城有要急的公務。休得攔住,誤了時刻!」說罷就走。眾兵要來攔時,李爺在城樓上看得分明,心中想道:「此刻不救,更待何時?」他喝道:「你既是沈府的公幹,快報名來!」秦公子會意,就報了三個假名。李爺說道:「既有名姓,快快去罷!」一聲吩咐,眾軍閃開,三位公子催馬出城而去。正是:

    打破玉籠飛綵鳳,擊開金鎖走蛟龍。

    按下三位公子逃出城去了。且言錢兵部領了鐵騎,巡到北門,會見了李逢春。見他防守十分嚴緊,下馬上城來會李逢春,說道:「如今秦雙等三家俱已拿到,只不見了三家的兒子。為此聖上大怒,命下官到備門巡緝。」李逢春假意失驚道:「此三人是要緊的人犯,如何放他走了?是誰人去拿的。」錢來道:「是米大人同下官去拿人的,卻不曾搜見蹤跡,不知年兄這裡可曾出去甚麼人?」李爺道:「下官在此防守甚嚴,凡軍民出入,俱要報名上冊,並無一個可疑之人出去,敢是往別處去了。」錢來道:「下官再往別處尋緝。」說罷,上馬而去。」正是:

    不知魚已投滄海,還把空鉤四處尋。

    話說錢來別了李逢春,領了兵馬,到各門巡了一回,並無蹤跡,回奏:「三家兒子避罪逃走,求萬歲定奪。」天子大怒,傳旨。」頒行天下各處擒拿!如有隱匿者,一同治罪。」沈謙領旨,隨即行文天下去了。

    且言三位公子當晚逃出長安,加一鞭,跑了六七里,離城遠了,方才勒馬歇了片時。秦公子說道:「若不是李伯父放我們出城,已久被擒了。」徐國良說道:「我們無故的被奸人陷害,拿了全家,此仇不共戴天!雖然逃出城來,卻往那裡去好。」尉遲寶道:「俺們下若也學羅琨,佔個山頭,招軍買馬,各霸一方,倒轉快活,過幾年殺上長安,」一發奪了天下,省得受人挾制。」

    秦環說道:「不是這等講,俺們這場禍都是因羅捨親而起。昨日聞得江南總督的來文,說俺二表弟羅琨在山東登州府程老伯家借了兵馬,攻打淮安,劫了府庫的錢糧,上雞爪山落草去了。俺們如今無處棲身,不如找到登州程老伯家訪問羅琨的下落,那時就有幫助了。」徐國良道:「既有這條路,就此去罷。」秦環道:「俺們爹娘坐在天牢,此去音信不通,教俺怎生放心得下?」尉遲寶道:「事到如今,只得如此。」秦環想道:「有了!離此十里有座水雲庵,俺家姑母現藏身在內,二兄可到庵裡去躲避些時。一者打聽打聽消息;二者日後我們的人馬來,也做個內應,倘若刑部監中有甚麼急事,可尋到沈府的章宏,便有法想;三者,你我三人同路不便,恐怕被人捉住,反為不美。」徐、尉二公子說道:「秦兄說得有理,俺們竟到水雲庵裡去便了。」當下秦環引路,乘著月色,一同往水雲庵而來。

    且言那羅老太太,自從逃出到水雲庵中,住了六個多月,每日裡憂愁煩惱。思想丈夫身陷邊關,生死未保,又思念二位公子向兩處勾兵取救,遙遙千里,音信不通,好生傷感。又見秦環送信說:「羅琨在山東登州府程爺那裡借了人馬,攻打淮安,劫了錢糧。皇上大怒,傳旨拿各公爺治罪。」太太又悲又喜,喜的是孩兒有了信息,悲的是哥哥秦雙,同各公爺無事的受罪。太太滿腹愁腸,那晚心驚肉跳,睡也睡不著,叫老尼捧一張香案,在月下焚香,念佛看經。

    忽聽得一聲門響,太太忙令老尼問是何人。秦環回道:「是我。」老尼認得公子聲音,忙忙開門,請他三人入內。太太問秦環道:「這二位何人?」秦公子道:「這一位是徐國兄,這一位是尉遲兄,都是避罪逃走的。小侄引他來到姑母這裡暫躲一時。」太太驚道:「如今事怎樣了?」秦環就將上項之事細說一遍,又道:「小侄聞二表弟在山東程伯父家勾兵落草,程伯父必知二表弟下落,小侄欲去投他,同表弟商議個主見,不知姑母意下如何?」太太甚喜,說道:「賢侄去找羅琨也好,只是路途遙遠,老身放心不下。」秦環說道:「不妨。小侄騎的是龍駒,一日能行千里,回往也快。」太太道:「兒呀,你找到表弟可速速回來,免我懸望。」公子說道:「曉得。」隨即吃了飯,餵了馬的草料,收拾行李路費、乾糧等件,別了太太,辭了兩位公子,上馬連夜往登州府而來。

    這秦公子的馬行得快,又是連夜走的,行了三日,已到了登州府地界。那奉旨來拿程鳳的校尉才到半路:公子先到登州,間到鳳蓮鎮,正是日落的時候。秦環一路尋來,遠遠望見有座莊院,一帶壕溝,樹木參天,十分雄壯,便讚道:「好一座莊院!」正在觀看,猛然聽得一聲吶喊,擁出一標人馬,趕出無數的山雞、野獸,四路衝來。

    眾人正在追趕,忽聽得吼了一聲,山頭上跳下一隻猛虎,嚇得眾人四散奔走,只見後面一騎馬上坐著一位年少的公子,頭戴將中,身穿紫袍,手舉宣花斧,將那虎追趕下來,那虎被趕急了,吼的一聲,縱過山嘴,往外就跑,那人喝道:「你這孽畜,往那裡走?」拍馬趕來,掛下宣花斧,左手提弓,右手搭箭,颼的一箭射來,正中虎的後背,那虎帶箭望秦環的馬前撲來,秦環就勢掣出一對金裝銅,照定那虎頭上雙鑭打來,只聽得撲通一聲,那虎七孔流血,死於地下。

    那小將恰好趕到秦環面前,兩下裡一一望,原來是程佩,昔日在長安會過的。程佩問道:「打虎的英雄,莫不是長安秦大哥麼?」秦環仔細一看,說道:「原來就是程家兄弟!小弟特來奉拜。」程佩大喜。二人並馬而行,叫家人抬了死虎,收了圍場,一同來到莊前。

    下馬入內,見了程爺,行禮坐下。程爺問道:「賢侄到敝地有何貴幹?令尊大人好麼?」秦環見問,兩淚交流,便將長安大變,因羅琨摜下衣甲,被沈謙奏本拿問眾公爺之話,細細說了一遍。程爺怒道:「這衣甲寶劍,委實是老夫不在家分付小女送的,這借兵之話,卻從何來?」程佩怒道:「等他來時,殺了校尉,反上長安,看他怎樣?」程爺喝道:「胡說!老夫到了長安,自有分辨。」秦環說道:「不是這等講,如今皇上聽信讒言,拿到京師,豈能面聖?從何辨起?老伯盡忠也罷,只是程兄隨去,豈不絕了程氏宗祠!」程爺道:「老夫只知盡忠,聽天由命。」

    程公子急得暴跳如雷,忙到後堂同玉梅小姐商議。小姐大驚道:「不如我們躲到田莊去,再作道理。」當下程佩忙叫家人將小姐送到田莊去,把一切的細軟都收拾了,邀秦公子一同去住,天天來家討信。程爺只是靜候聖旨。過了幾日,程佩正同秦環來家討信,才到書房,只聽得一聲吆喝,眾校尉同登州府帶了人馬,將前後門俱皆圍住。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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