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雪花飛舞之下,狄十娘已經不再坐在馬上,被一個二十來歲的白衣少年夾持著,那白衣少年生得獐頭鼠目,身材瘦削,一臉的奸猾相,雙手緊緊接著狄十娘。正在大揩其油,口中發出得意的“嘿嘿”淫笑。
旁邊,站著“浮圖崗”的大當家,“秦廣大”齊用斗,他後面則露出“金扣草鞋’呂花的半個腦袋來,兩旁,氣勢洶洶地排開了七八名穿著白色勁裝的彪形大漢,個個手執兵刃,威風凜凜。
強忍著心中的憤急,南幻岳轉過頭來望著陳三姑冷笑道:
“這就是你的江湖道義了?”
陳三姑搖頭道:
“不關老身的事,這只不過是偶逢其會而已。”
咬咬牙,南幻岳沉聲道:
“好個偶逢其會,如今,你是打算跟他們聯手,還是各算各的過節?”
陳三姑皮肉不笑的道:
“隨便,如果你姓南的不希望老身打落水狗,最好是乖乖回答下老身的問題,老身抽腿就走,否則的話,哼哼,那就很難說了。”
南幻岳沉哼一聲道:
“還是那句話,南某人無可奉告,你如果想保存‘白虎堡’的令譽,最好不要插手,否則的話,哼哼!南某人絕不在乎這一套。”
說完,也不理會陳三姑的反應,轉身大步向齊用斗行去。
岳大剛怒喝一聲,便要搶出去攔阻南幻岳,陳三姑一擺手,打個眼色將他止住了。
那邊,齊用斗已厲聲喝道:
“姓南的站住,你如果還想這姓狄的賤婢活著的話,就乖乖站著聽候老夫發落。”
眼看狄十娘在人家手中,南幻岳只好硬將心頭的怒火壓下,停住腳步,厲聲道:
“呂花,你出來。”
似乎南幻岳當日的威風猶在,目花被叫得身不由主,怯生生地鑽了出來,但才走了兩步,齊用斗卻一聲斷喝道:
“呂堂主,你怎麼啦!”
呂花猛然一震,頓住了,抬手一拍腦袋,尷尬地哦哦遭:
“是……是啊!我……我……怎麼啦!”
定了定神,對南幻岳冷笑道:
“姓南的,你發什麼狠,須知,今時不比往日,眼前的情勢已經完全不同啦,輪不到你呼五喝六了。”
南幻岳怒道:
“賊婆娘,你不是說齊用斗已經癱在床上,成了廢人了麼?你好大膽,竟敢欺騙南某。”
呂花哧哧笑道:
“我怎麼敢欺騙你呢,南幻岳,那時候,我們大當家的確實被你氣得癱在床上,可是病麼,總得會醫好的呀?如今,我們大當家不但恢復了往日的生龍活虎,就是一雙被你弄斷了的手,也配上了兩只追你的魂,奪你的命的銅鉤啦,嘿嘿,你就等著瞧吧。”
南幻岳哼了一聲道:
“真的麼,我倒要好好的瞧瞧。”
說著,舉步又往前走。
齊用斗驀地一聲大吼:
“站住!”
右手一揚,露出一截黑黝黝、冷森森的鋼鉤,鉤尖擱在狄十娘的俏臉上,冷冷的喝道:
“你姓南的再前進一步,老夫這柄鋼鉤就要在這賤婢的臉上開一條血槽,嘿嘿,相信你不會希望她破了相吧?”
腳步略一遲疑,南幻岳笑了笑道:
“齊用斗,你用不著拿這個來嚇唬我,小心別把你寶貝兒子的狗膽嚇破了。”
齊用斗沉聲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哧哧笑道:
“瞧你那寶貝兒子多喜歡狄姑娘,他肯讓你破了她的相麼?嗯?”
齊用斗掉頭看時,果然見到他的寶貝兒子齊超雄竟然摟著狄十娘往後退了開去脫離了他的鉤尖,不由生氣地喝道:
“混帳,你在干什麼,想拆老子的台不成?”
陰陽童子齊超雄急道:
“不行啊,爹,你可別拿狄姑娘去嚇唬人家,萬一弄假成真,孩兒就抱憾終身的了。”
一頓腳,齊用斗吹胡子瞪眼的道:
“瞧你這副窩囊相,還不閉上你的臭嘴!”
齊超雄哭著臉應了聲是,卻又嬉皮笑臉地湊在狄十娘的耳邊低聲道:
“乖乖,別怕,我爹不是真心的,只要把姓南的解決了,咱們就回去成親啦,嗯,來,香一下!”
狄十娘掙扎著把臉挪開,尖叫道:
“狗東西,拿開你的臭嘴!”
南幻岳“哼”了一聲,不屑的道:
“真是什麼窯出什麼貨,齊用斗,南某人真不知道你這‘浮圖崗’一方之霸是怎樣混的。”
齊用斗老臉通紅,回頭叱道:
“超雄,再不放規矩些,小心老子揭你的皮!”
這一吼,果然吼的齊超雄不敢再亂揩油了,規規矩矩地夾著狄十娘,暗地裡干親熱。
嗯了一聲,南幻岳點點頭道:
“這還差不多,大當家的,咱們該怎麼個談法?”
齊用斗舐舐嘴唇,道:
“很簡單,血債血還,南幻岳,你自己琢磨琢磨好了。”
搖了搖頭,南幻岳淡談的道:
“抱歉,南某倒記不起曾跟你大當家的有過什麼血債,叫我如伺琢磨法?”
齊用斗“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呂花已叫了起來道:
“南幻岳,你好意思耍賴皮!”
南幻岳聳了聳肩道:
“我什麼地方耍賴皮了?”
呂花狠狠的道:
“你在‘大理府’郊外,慘殺了我們‘浮圖崗’的‘白幡使者’鍾良、‘黑心棒棰’趙根、‘獨眼狼’孫傲,‘黑白無常’文浩、包承才等幾各高手,你說說看,算不算得是一筆天大的血債?”
又聳了聳肩,南幻岳漠然道:
“呂花,你可莫要忘了,那一仗中,南某人也身受重傷,幾乎把老命喪在當場,嗯,說起來,應該是兩不相欠,沒有什麼債好算了才對。”
齊用斗雙手一揚,吼道:
“放你娘的千秋屁,老夫這—雙手被你毀了,單是這筆帳你就得加倍償還。”
南幻岳哮哧一笑道:
“齊大當家的,你這話又說錯了。”
齊用斗吼道:
“老夫怎地說錯了,難道老夫這雙手不是你毀的?”
南幻岳笑著點頭道:
“話是不錯,大當家這雙手的確是南某人砍掉的,可是,南某人可沒有四雙手,你要南某人加倍償還,豈不是所望過奢,難以辦到麼?”
齊用斗厲聲道:
“老夫要砍掉你一雙狗腿來補償!”
南幻岳卻毫不動氣的笑道:
“行,你齊大當家的想怎麼干都行,喏,南某人的手,腳都在這兒,那就麻煩你齊大當家的過來砍吧。”
齊用斗陰森森的道:
“老夫還不屑動手,老夫要你自己砍。”
聳了聳肩,南幻岳搖頭道:
“抱歉,南某人活了這把年紀,還沒有干過這種事,不曉得該如何砍法。”
齊用斗哼了一聲道:
“你用不著跟老夫油腔滑舌,你只要想想這姓狄的賤婢性命捏在老夫手裡,嘿嘿,你不曉得也該馬上學乖了?”’
南幻岳冷冷道:
“閣下也用不著老是拿狄姑娘的性命來威脅我,以我看來,她的性命卻是安如泰山,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齊用斗厲聲道:
“老夫可不認這個邪。”
南幻岳淡笑道:
“信不信由你,不信你何不動動手看,恐怕有人不會答應哩。”
齊用斗吼道:
“誰敢不答應?”
南幻岳利落的道:
“閣下的寶貝兒子。”
齊用斗冷笑道:
“南幻岳,你這一套挑拔離間的把戲,老夫勸你免了。”
轉過頭瞪著齊超雄,沉聲道:
“超雄,你說說看,為父要宰這妞兒,你捨不捨得?”
齊超雄訥訥道:
“這個……哦……”
當他的目光戀戀地落在狄十娘的臉上,然後抬起頭來,望向他父親時,接觸到的竟是如此冷厲森嚴的眼神,不由得一連打了兩個寒噤,硬著頭皮道:
“哦,是的是的,父親要怎樣就怎樣,孩兒是決不會有什麼異議的。”
齊用斗滿意地點了點頭,轉對南幻岳道:
“姓南的你看到了?聽到了?”
南幻岳頷首道:
“看到了,聽見了,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要我自己動手砍下自己的手腳來,似乎有些不大合適。”
齊用斗吼道:
“你還有什麼有服氣的?”
南幻岳沉聲道:
“你想想看,假如你喜歡的一個人被人摟在懷裡,而你卻要自己砍下自己的手腳來,你心裡作何感想?砍得下去麼?”
齊用斗嗯了一聲道:
“有道理,那麼,你要怎樣?”
南幻岳道:
“歸起碼,你也要叫你的寶貝兒子把摟著獨姑娘的手放開,也許,一十姑娘家還有些什麼要方便方便的,總得讓她舒服舒服,然後麼,我的心裡也就覺得舒服些,那時,也許就會慷慨地把自己的手腳砍下來給你了。”
略一沉吟,齊用斗連連點頭道:
“有道理,有道理。”
轉頭對齊超雄喝道:
“混帳,還不把手松開,這半天的油還沒揩夠?”
齊超雄吶訥道:
“可是,可是……萬一她……”
齊用斗喝道:
“怕什麼?難道還怕她跑了,快松手,瞧你這窩囊相,真把老子的臉都丟光了。”
齊超雄極不情願地松開了摟著狄十娘的手,末了還狠狠地捏了一把。
狄十娘扭了兩扭,離開齊超雄的身子,忽然秀眉一皺,雙手捂住小腹,轉身就走……
齊超雄急忙伸手拖住她道:
“你要到哪裡去?”
狄十娘掙扎著道:
“我……我……我要……”
南幻岳笑喝道:
“你這個寶貨,女人家的事,能告訴你的麼,還不快放手讓她去。”
齊用斗側顧呂花道:
“呂堂主,你陪狄姑娘去方便一下,可不要走遠了。”
呂花應了聲“是”,行到狄十娘身邊,齊超雄只好放手,讓呂花領著狄十娘朝雪地遠方的一簇枯樹林去了。
齊用斗一雙鷹日托死地罩住南幻岳,提防著他乘機蠢動,及至發現他並沒有什麼行動的意圖時,才暗地松了口氣,沉聲道:
“南幻岳,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還不動手?”
南幻岳搖頭道:
“不行,我要等到狄姑娘安然回來之時,才放心動手。”
齊用斗掉頭望去,這時,呂花和狄十娘已經隱沒在枯樹林裡看不見了,於是回過頭來道:
“好吧,就讓你快活片剩,但老夫要警告你,到那時,可不許再出別的點子,須知老夫的耐性有限,休怪老夫手辣心狠,把那妞兒給宰了。”
南幻岳笑道:
“大當家的盡管放心,狄姑娘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齊用斗冷哼道:
“但你姓南的卻是死定了。”
南幻岳不在乎地笑道:
“這個,你大當家的也盡管放心,就算南某人想死,還有人不答應哩。”
齊用斗吼道:
“誰不答應?”
南幻岳回頭努嘴,道:
“那個白虎堡的老太婆。”
齊用斗突然仰面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得意地說道:
“南幼岳,說實在的,老夫並不打算要你的命。”
南幻岳惑然道:
“哦?為什麼?”
齊用斗陰惻惻的道:
“老夫只要你的兩只手一雙狗腿,其余的都歸陳考太太處置,至於她要怎樣整治你,你自已琢磨琢磨吧。”
南幻岳一震道:
“敢情你們事先就商量好了?”
齊用斗得意地笑道:
“算你聰明。”
南幻岳回頭望著陳三姑道:
“是這樣的麼?”
陳三姑漠然地說道:
“誰叫你早不肯對老身說實話。”
南幻岳深探吸了口氣,暗道:
“罷了,看來,今天要想兩全其美保著狄姑娘離開是不可能了,不如放手一拚,把這班狗東西給狄姑娘墊棺材底,也將就夠本了,只,;狄老丈面前又怎生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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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中猶豫不定之際,枯樹林那邊突然爆起一聲尖叫!
“啊!”
這是狄十娘的聲音,很明顯地,她那邊必然發生了變故了。
對這聲尖叫,反應最靈敏的竟然是齊超雄,這寶貨聲才入耳,身形已如飛掠起,直朝枯樹林那邊撲去。
齊用斗忙大喝道:
“回來,那邊有呂堂主在,用得著你多事!”
話還未完,齊超雄的人影已隱沒入枯樹林中,直急得齊用斗連連頓足,卻又不敢離開,免得南幻岳有可乘之機。
在這種情形之下,甫幻岳當然也弄不清楚狄十娘竟遭遇了什麼事,他心中的著急自也不亞於齊超雄,因此,他雙足一頓,緊跟著齊超雄騰身而起,打算追趕過去一看究竟。
齊用斗早就防著南幻岳有這一手,一見他飛身撲出,自是不敢怠慢,一聲怒喝,橫身躍空,雙臂齊揚,攔住了南幻岳的去路。
南幻岳身法快速,齊用斗躍起攔截之際,他己然飛越過了齊用斗的上空,齊用斗雙臂一抖,“卡卡”兩聲,裝在斷臂上的一雙鋼鉤突然暴長尺許,兩只鉤尖正好夠上南幻岳的腳跟。同時厲聲喝道:
“姓南的給老夫滾下來!”
在此情形下,南幻岳自然是保身要緊,當下,雙腿一拳,右手倏的往後一揮,“寒水戲”暴然出鞘,耀起一縷銀光,反朝齊用斗的鋼鉤上削去!
齊用斗陰笑一聲,雙鉤交叉一剪,“鏘”然一聲金鐵交鳴,立時將南幻岳的劍鋒鎖個正著。
這老賊一擊得手,更不怠慢,身形一沉,雙臂運足全力往下一扯,口中厲喝道:
“滾下來!”
南幻岳沒料到齊用斗的一雙鋼鉤竟然是以寒鐵合金打造,鋒利無匹的“寒水紅”竟會削它不斷,這時劍鋒被雙鉤鎖住,人又在空中無法使勁,立時被齊用斗扯下地來。
幸而他臨危不亂,足尖一沾地面,立即功行右臂,暗施“卸”字訣,一抖腕,“嗆”的一聲,“寒水紅”像靈蛇一般滑出了對方雙鉤的控制。
這時,離幻岳已然憤怒至極,“寒水紅”剛一撤回,立即還以顏色,嘎嘎嘎一連攻出三十六劍,疾如狂風驟雨,勁急似萬鈞雷霞,劍劍攻襲齊用斗周身要害!
須知,齊用斗當日被南幻岳斷了雙手,氣得癱在床上,日夜苦思報仇雪恨之策,終於給他想出這斷手上裝上雙鉤來對付南幻岳的“寒水紅”九尺軟劍的絕招,卻沒料到僅僅是曇花一現,方一得手就被南幻岳化解了。
此際,眼見對方劍勢如怒誨狂濤般湧到,不由急怒交加,厲吼一聲,雙臂齊揮,伏身急進,竟然是打了個同歸於盡的主意,兩只鋼鉤朝“寒水戲”的劍鋒上猛碰硬架,絲毫也不躲閃讓避。
頓時,漫天飛舞的雪花中,爆起了一蓬蓬耀飄火花,“錚錚鏘鏘”之聲響似連珠,震耳欲聾!
南幻岳也沒料到齊用斗竟然會這般不顧性命的打法,唯恐劍鋒又被他雙鉤鎖住,因此在攻勢上不得不稍微放松一些,一方面尋思如何破解之策。
剎那間雙方已互攻了數十招,兀自不分勝負。
忽地,在震耳的金鐵交擊聲中,劃空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嬌叱:
“住手!”
可是,在這種近身搏斗的場合裡,卻是誰也不敢先行住手,二人聞聲,招式仍自不敢絲毫怠慢,同時都用眼角余光朝叱聲來處望去。
這一望之下,南幻岳不由心頭大喜,而齊用斗卻恍惚腦門上挨了一記悶棍似地,整個人都呆了!
只見齊超雄垂頭喪氣地似是一頭待宰的羔羊,被一個身穿翠綠衣裳的女子押著,踉踉蹌蹌的從枯樹林那邊走了過來。
這個翠綠衣裳的女子赫然竟是那恨透了南幻岳,傷心遠走的潘巧怡!
雖然猜不出她突然出現的用意,但南幻岳已感覺出來,狄十娘的處境必然已化危為安了,他暗地吁了口氣,撤回長劍,靜待情勢的發展。
潘巧怡押著齊超雄行至距離齊用斗這幫人馬數丈之遙便停了下來,嬌叱道:
“窩囊東西,還不快點叫!”
像老母雞啄米似地連連點著腦袋,齊超雄一迭聲應道:
“是,是,是,我這就叫。”
緊接著就哭喪著臉叫了起來!
“爹,別打啦,快來救救孩兒!”
齊用斗驚急之中,更蒙了一頭霧水,呆在當地,訥訥的道:
“超雄,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超雄訥訥道:
“孩兒……孩兒……”
潘巧怡把架在齊超雄脖子上的長劍輕輕壓了一下,叱道:
“大聲些,說清楚,嗯!”
齊超雄嚇得腦袋直往左偏,口中連聲應是,立即提高嗓子叫道:
“爹,事情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孩兒跟呂堂主都落在這位姑……娘……”
潘巧怕低叱道:
“姑奶奶。”
連連點頭,齊超雄大聲叫道:
“咱們都已落在這位姑奶奶手裡啦!”
齊用斗怒道:
“胡說,她是誰的姑奶奶?”
齊超雄急急應道:
“就是咱們家的姑奶奶啊,快點兒過來救救孩兒吧!”
齊用斗這時總算弄清楚了,看情形,不但費了許多心機才弄到手的那張王牌已經換了主兒,就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也落到人家手裡了。
南幻岳哧哧笑道:
“齊大當家的,這下子你可嘗到被人威脅的滋味啦!”
齊用斗哼了一聲道:
“你跟這女人是一路的?”
南幻岳搖了搖頭,落寞的道:
“從前有過一段時間是,如今卻已成陌路了。”
齊用斗轉過頭,瞪著潘巧怡,沉喝道:
“你是誰?老夫跟你素味平生,為何擄劫吾兒?”
潘巧恰笑了笑,正待開口,陳三姑已怒叱一聲,虎頭拐一頓,飛撲過來,沙聲喝道:
“姓潘的賤人,來得正好,老身今天要把你砸成肉醬!”
齊用斗橫身一攔,道:
“陳堡主且慢發火,把事情搞清楚再動手不遲。”
陳三姑氣的一頓鋼拐,咬牙道:
“事情不是已經報明顯,這姓潘的賤人分明是跟姓南的一伙……”
說到這兒,話聲一頓,轉望南幻岳,一雙老眼似要噴出火來,厲喝道:
“姓南的,你還有何話說?”
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南幻岳淡淡的道:
“仍然是那句話,無可奉告。”
陳三姑大怒道:
“你還要抵賴?”
南幻岳沉聲道:
“南某人生平作事從不抵賴,更不說半句謊話,你如果再有誣蔑南某的話,南某就不客氣了。”
陳三姑哼了一聲,怒喝道:
“少臭美,等老身宰了姓潘的賤婢,回頭再跟你算帳。”
話落,轉身就要朝潘巧怡撲去。
齊用斗又橫身攔住道:
“且慢,陳堡主千萬別冒火!”
陳三姑怒道:
“老身不遠千裡而來,為的就是要找這賤婢,如今正是仇人見面,怎能不冒火,快點讓開!?
齊用斗有點兒惱怒的道:
“你光曉得跟她算帳,難道沒看見她的劍鋒正架在犬子的脖頸上麼?”
陳三姑冷冷道:
“那是你的事,老身不管。”
齊用斗瞪眼道:
“這是什ど話,咱們約好了一道來,誰的事誰都有份,你怎能說不管的話?”
陳三姑道:
“咱們講好了是對付姓南的,可沒說這姓潘的賤婢。”
齊用斗著急的道:
“但無論如何,也得等老夫把犬子救下來再說呀。”
陳三姑冷冷道:
“那你就快點去救,盡在這兒廢話干嗎?”
齊用斗雖然對這老太婆恨的牙癢癢地,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只好強自按奈,轉對潘巧怡道:
“潘姑娘,老夫與你素味干生,浮圖崗跟你也毫無仇怨,你劫持犬子,不知為何原故?”
潘巧怡笑道:
“沒有什麼原故,只是我喜歡管閒事,看誰不順眼就整誰。”
齊用斗道:
“犬子難道有什麼地方令姑娘看不順眼了。”
潘巧怡道:
“當然有啦,你們一大堆人,個個牛高馬大,不敢惹姓南的,卻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弄得可憐兮兮的,這種欺軟怕硬的作風,我就看不順眼。”
這幾句話,擠得齊用斗老臉通紅,哦哦地半響說不出話來。
陳三姑鋼拐一頓,怒道:
“齊當家的,你還跟這賤人羅嗦個屁,這賤人分明是跟姓南的一道,就算你說破了嘴皮,恐怕也說不出來你的兒子,不如干脆動手,大概還有幾分希望。”
齊用斗連連搖頭道:“不不不!老夫還是情願用嘴。”
陳三姑冷哼道:
“你說了半天又怎麼樣?”
齊用斗不理會陳三姑,轉望潘巧怡道:
“潘姑娘,你要怎樣才看得順眼?”
潘巧怡笑道:
“很簡單,你們各人把自己的雙手砍下來,至於你嘛,只要把一對鉤子卸下來就行了,那樣,我就饒了你這寶貝兒子的命。”
齊用斗遲疑了一下,指了指白虎堡的人,哦哦道:
“他們……他們也……也算在內麼?”
潘巧怡點頭道:
“當然,你們不是一伙的麼?”
陳三姑鋼拐一頓,怒喝道:
“放屁,老娘要砸扁你這賤人!”
騰身一撲,齊用斗雙鉤一欄道:
“且慢,且慢,大家好好商量。”
陳三姑氣得七竅生煙道;
“你這老渾蟲,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快讓開!”
齊用斗怫然不悅道:
“老夫就只有這麼一條根,怎能讓人毀掉,你一再打岔,是何居心?”
陳三姑直氣的白發蓬飛,半晌說不出話來。
潘巧怡又高聲道:
“怎麼樣,答不答應?”
齊用斗為難地道;
“照說,姑娘這條件倒蠻輕松的,老夫這邊大概沒有問題,可是……可是……”
指了指白虎堡的人馬,道:
“可是他們……”
潘巧怡截口道:
“你怕他們不答應?”
齊用斗連連點頭道:
“是是是,老夫正是這個意思。”
潘巧怕冷冷道:
“很簡單,他們自己不肯砍,你們浮圖崗的人就不會去替他們砍麼?”
齊用斗不由一窒,訥訥道:
“這……”
陳三姑再也按奈不住,身形筆直躥起,掠過齊用斗,直向潘巧怡飛撲過去,厲喝道:
“該死的賤人,老娘今天不把你砸成肉醬,誓不為人?”
喝聲未畢。眼前人影一閃,一道耀目光華宛如驚天長虹般電卷過來,將去路擋住,朗喝之聲震耳:
“南某人在此,任何人不得對潘姑娘無禮,退回去!”
陳三姑一聲怒吼,虎頭鋼拐凌空揮出,以雷霆萬鈞之勢朝卷到的那道光華擊去!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半空中爆起一大蓮火花,陳三姑頓覺拐上一股巨大無匹的潛力傳來,直震得雙手酸麻,身不由己地倒飛回去,落在地上。
南幻岳的“寒水紅”長劍也被虎頭鋼拐的反擊之力撞得倒卷過來,忙一振收回劍勢,飛落陳三姑身前。
陳三姑怒火填膺,瞪目厲喝道:
“南幻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接拐!”
喝聲中,雙手一掄,虎頭鋼拐“橫掃干軍”,呼的一聲,惡狠狠地朝南幻岳掃去!
她這般忿然出乎,南幻岳還真不敢輕攫其鋒,冷哼一聲,撤身後退。
陳三姑一拐掃空,怒叱一聲,疾欺上前,呼地又是一拐掃出,同時厲吼道:
“岳太剛,快領人,過去把那賤婢宰了!”
岳太剛暴應一聲,一招手,率了白虎堡的爪牙朝潘巧怡那邊撲去。
潘巧怡揚聲喝道:
“齊用斗,你不想你寶貝兒子送命,就快擋住他們,否則我就顧不得了。”
齊用斗倒也聽話得緊,急忙應了聲:
“潘姑娘放心!”
雙鉤一揮,首先截住了岳太剛,其余七八名彪形大漢齊聲吶喊,一宇排開,攔住了那群蜂擁而至的白虎堡爪牙。
雙方立刻展開了一場狠拚!
南幻岳一邊讓過了陳三姑的三招“橫掃千軍”,眼看她的氣勢巳不如開始時的猛銳,當下,一聲朗笑道:
“陳堡主,來而不柱非禮也,你也嘗嘗南某人的手段!”
喝聲中,身形疾欺,“寒水紅”電閃飛掠,劍刃劃破空氣時的尖嘯聲,震得人耳膜都“嗡嗡”作響!
“嗤”的一聲,“寒水紅”的刃鋒搭在虎頭鋼拐上,繞了半圈,然後猝然一滑,就像靈蛇一般,順著拐柄向陳三姑握拐的十指削去!
陳三姑大吃一驚,急忙雙腕用力一振,虎頭鋼拐“鏘”一聲將搭在拐柄上的“寒水紅”刃鋒震開一些空隙,更不怠慢,擰身後躍,撤拐暴退!
長笑一聲,南幻岳揮劍疾進,笑喝道:
“陳堡主不用慌,好戲還在後頭,著!”
猝然間,南幻岳的“寒水紅”盤空飛揚,七十九劍閃耀出七十九道流光,有如怒矢噴泉般化成一張令人睜不開眼睛的光網,將陳三姑整個人罩在網內!
怒吼著,陳三姑揮拐猛迎,在她身前湧起一座拐山,左沖右突,毫不畏懼地突入光網之中!
“當啷啷……”
“當啷啷……”
一連串金帙交擊之聲好似聯珠迸爆,震耳欲聾,將那出白虎堡瓜牙和浮圖崗雙方面廝殺的吼聲都蓋住了!
潘巧怡用劍架在齊超棒的脖子上,睜著一雙秀目,瞧著雙方的狠拚,緊張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齊超雄更是一迭聲念著:“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千萬保佑我爹和南幻岳打贏了,否則我的狗命難保!”
恕聽遠處有人“咦”了一聲,接著打招呼道:
“嘻!怎麼一回事,自己人打起來了,快快住手!”
潘巧怡回頭循聲望去,目光觸處,不禁暗叫一聲:
“糟糕!”
茫茫雪花影裡,這時竟現出了四個人來,三女一男,走在前面的赫然是“玉狐”閻立名與“花狐”閻小仙兄妹,跟在後面的竟是“金扣草鞋”呂花和狄十娘。
狄十娘軟綿綿地被呂花揪扶著,顯然已被制住了!
隨著那一聲招呼,閻立名等人已經走近了,而這種情況,搏斗的雙方自然也看得清楚了。
齊用斗吁了口氣,首先撤招倒退道:
“老岳,別打了,歇歇吧,情勢有了轉機啦!”
他這一停手,岳太剛自然是求之不得,也撤回兵刃,下令爪牙們停戰。
可是,南幻岳跟陳三姑似乎已經殺得興起,兀自此進被退,互相放手搶攻,糾纏不捨。
須知,像這般一等一的高手拚搏,雙方每一招都是雷霆之勢,快迅有若閃電,生死間不容發,根本就不能有絲毫的分心大意,是以閻家兄妹的出現,陳三姑與南幻岳並不是沒有看見,尤其南幻岳,他發現狄十娘又落在仇人手中,心中的這份難過,就甭提啦。
可是,難過歸難過,在陳三姑沒有停止攻勢的情形下,他只有咬緊牙關,強自按奈著心血的翻騰,全力與這家伙周旋。
閻立名見自己的話並未完全生效,不禁皺了皺眉,冷冷地說:
“呂堂主,麻煩你把小妞兒弄叫一聲,看姓南的還打不打。”
呂花應了一聲,伸手在狄十娘的腰腿上用力擰了一下。
“哎唷!”
狄十蝗痛極發出的這一聲尖叫,頓時有若一柄利劍,飛刺人南幻岳的心房,幾乎把他的心割成兩片了!
心神痛亂之下,南幻岳幾乎挨了陳三姑一拐,不由激發了人類與生俱來的一股獸性,怒吼一聲,“寒水紅”抖起一蓬光雨,倏忽包卷了他,頓時形成了一道渾圓的光體,“嘶”聲斜射出起,就宛如一道貫日長虹,筆直向迎面壓到的那座拐山射去!
厲叱一聲,陳三姑虎頭鋼拐飛舞如輪,勁風激蕩成漩,使那座本來已就威武無儔的拐山,登時漲大了好幾倍!
雙方的勢道都疾似雷轟,甫一施出就立即纏在——起!
渾圓的光虹“嘩”聲波震,南幻岳的身形倏現,他陡然穿過對方如山拐影的空隙,整個身體暴然一個盤旋,精芒驟閃,像是漫天的雷電交加,那麼急,那麼密,又是那麼凌厲的凝成一堵扇形的光矢往下狂掃!
這正是“千手千魂劍”中的第二式——“千魂滅”!
空氣中立即響起一片怪異的聲音,宛如裂帛,又好像用什麼利器飛快刺破了一張緊繃的布綢一般,“噗……嗤……”的嘯聲刺的人心頭發怵!
陳三姑自然識得這一式“千魂滅”的厲害,只見她滿頭白發陡地蓮飛,虎頭鋼拐風雷進發,剎那間便將她的身影裹沒了!
於是,漫空的雨刃立時便與滿天的風雷融於一體了!
紊亂的影像摻合著飛漩進射的光華,在連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聲中,一瞬間便由絢麗歸於滅寂!
“哎!”
就在絢麗歸於寂滅的同一剎那,陳三姑迸出一聲慘嗥,歪歪斜斜地蹌踉倒退而出!
被披垂的白發遮去半邊的老臉,扭曲著,沒有半點血色,一雙老眼暴瞪如鋼鈴,牙關咬得“格吱格吱”直響!
她的右手依然緊抓著虎頭鋼拐,可是,她的一條左臂已齊腕被“寒水紅”削掉了!
從斷腕傷口處噴出來的猩紅熱血,把業已凌亂不堪的雪地,又加上了一道紅艷艷的彩帶,令人看起來是多麼的不調和,從心底泛起一股悶悶作嘔的感覺了。
南幻岳屹立如山,“寒水紅”斜斜垂在地上,他一襲長袍的下擺已整個化為烏有,露出了兩條褲腿,而這兩條褲腿的布料也是零零落落的,好像被什麼東西撕破了。
陳三姑倒退了五六步,已然支持不住,身軀搖搖欲跌,她一咬牙,右手一頓,“刷”一聲,鋼拐插入雪地裡,總算是將身軀撐穩了!
那邊,岳太剛已飛奔而至,出手如風,施展點穴止血術將陳三姑傷口的血流止住,一面招手令兩個爪牙過來,幫忙著七手八腳地為她上藥裹傷。
這一招凶狠無比的猛烈接觸,僅僅是令人眼光一亂之下便已結束了,閻立名再也沒料到南幻岳不但未曾被狄十娘那一聲尖叫擾亂了心神而落敗,反而害得陳三姑丟了截手腕,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弄巧反拙!
“嘿嘿”冷哼一聲,閻立名沉聲道:
“姓南的,算你狠,如今該談談咱們的了!”
徐徐轉身,南幻岳冷靜的道:
“談什麼?”
閻立名左手大拇指朝身後一指,道:
“談談這小姑娘的事。”
南幻岳冷冷道:
“人在你手裡,還有什麼好談的?”
閻立名皮笑肉不笑的道:
“嘿嘿,難道你不想她活?”
搖搖頭,南幻岳漠然道:
“事情到了這地步,我已經想開了,她的死活悉聽尊便,用不著來問我。”
愕了一愕,閻立名陰森的道:
“真的?”
冷哼了一聲,南幻岳沉聲道:
“有什麼真不真的,事實擺在眼前,既便我想她活,而你,哼!就必然會提出一些對我不利的條件,假如我答應了,嘿嘿,那時候,誰又能保證你這卑鄙無恥的東西會讓她活?既然她反正都難免一死,我又何必跟你多羅嗦?”
閻立名森然一笑道:
“好!總算讓你想通了,那麼,我就要對她不客氣了!”
南幻岳冷漠地道:
“請便!”
他這種出乎常規的態度,一時間倒是把閻立名給僵住了。
閻小仙咬了咬牙,叫道:
“哥,這廝既然滿腔冷血,一肚子狼心狗肺,我們就不必多說啦,動手吧!讓他眼睜睜看著這小賤人哀號慘叫而死,也就夠令人痛快的了。”
閻立名想了想,點頭道:
“好吧,先把這廝的心撕裂了也好。”
連連搖手,齊用斗急上兩步,叫道:
“且慢且慢,閻老弟,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閻立名冷冷道:
“商量什麼,莫非你齊大當家的想替姓南的打圓場?”
齊用斗哦哦道:
“不……不……,老夫不是這意思……老弟是看見的,老夫的意思是想……”
閻立名冷然接口道:
“你想用這小賤婢去交換令公子?”
連連點頭,齊用斗陪著笑臉道:
“是的,是的,老夫正是這意思,萬望老弟俯允。”
閻立名冷冷道:
“咱們合作的目標,乃是對付姓南的,可沒有包括這一項,是不是?”
齊用斗為難地訥訥道:
“可是……可是……,如今情況不同了啊,老弟,咱們合作一場,你總得體諒老夫一點吧?”
閻立名冷笑道:
“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我肯體諒你,焉知人家肯不肯體諒你呢?”
齊用斗趕緊接口道:
“這個老弟放心,老夫相信潘姑娘是明白人,不會不肯的。”
閻立名皺了皺眉道:
“好吧,你就試試看。”
齊用斗謝了一聲,轉對潘巧怡陪笑道:
“潘姑娘,咱們打個商量怎樣?”
潘巧怡假裝不知的冷冷道:
“商量什麼?”
齊用斗道:
“老夫與閻老弟的話,姑娘想必已聽清楚了,請姑娘饒了犬子,老夫就請閻老弟把狄姑娘交給你,好不?”
潘巧怡冷笑道:
“我要那狄姑娘干什麼?”
齊用斗“咦”了一聲道:
“你制住犬子,不就是為了要救她的麼?”
搖了搖頭,潘巧怡待冷道:
“誰說我要救她了?”
齊用斗一頭霧水的道:
“那……那麼……你制住了犬子,所為何來?”
潘巧怡笑道:
“我不是早說過了麼,我只要看誰不順眼就整誰,哼,誰叫你這寶貝兒子使我看不順眼?”
齊用斗哦哦了一會,道有:
“既然……既然是如此簡單,犬子被姑娘折磨了半天,想想也該整得差不多了吧,請姑娘高抬貴手……”
連連搖頭,潘巧怡冷笑道:
“還早哩,他的命還沒有去掉半條,我怎捨得抬手!’’
齊用斗眼珠子一轉,道:
“姑娘這樣一意堅持,難道就不為南大俠著想?”
潘巧怡瞟了屹立如山的南幻岳一眼,冷漠的道:
“姓南的跟我非親非故,我為什麼要為他著想?”
一切法寶全都用盡了,齊用斗有些絕望地,有氣無力的道:
“那……那麼……姑娘究竟……究竟要怎樣才肯饒了犬子?”
笑了笑,潘巧怡道:
“很簡單,仍然是原來的條件,你們各人把自己的雙手砍下來,我就饒了你這寶貝兒子的命。”
齊用斗為難的道:
“姑娘這條件太厲害了些,能不能減少一點?”
潘巧怡搖頭道:
“不能少,不但不能少,而且還要加上那姓閻的兩兄抹,少一個都不行。”
她跟齊用斗先前所談的條件,閻立名兄妹沒有在場不曾聽到,不由莫名其妙地齊口問道:
“你們把我兄抹扯上干什麼?
潘巧怡朝齊用斗一瞪眼,道,
“你去告訴他們去。”
齊用斗心疼他的寶貝兒子,沒奈何,只好連聲應“是”,轉對閻立名,哦哦了半晌才尷尬地把潘巧怡的條件說了出來。
靜靜聽完了,閻立名怒極而笑,他瞅著一臉尷尬之色的齊用斗,嘿嘿冷笑道: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有這種窩囊兒子就有你這樣膿包父親,好吧,愚兄妹的手都在這兒,誰來砍?”
齊用斗被罵得一張老臉成了豬肝之色,訥訥道:
“老夫……老夫是不得已……請賢兄妹……哦……”
閻立名雙眼一瞪,臉孔一沉,厲聲叱道:
“齊大當家,你敢情是昏了頭啦,搞了半天,難道你還不明白這賤人是安著心作弄你的?你以為她真肯饒了你的寶貝兒子?呸!你簡直是做夢!”
這一頓臭罵,罵得齊用斗狗血噴頭,掙了半天才掙出聲來,訥訥道:
“這個……這個……”
閻立名沉聲道:
“不用這個那個了,你瞧,姓南的都豁得出來不要這姓狄的小妞子,難道你這一方之雄的風雲角色,就捨不得一個寶貝兒子?”
齊用斗訥訥道:
“這個……這個……是不同的。”
閻立名冷冷問道:
“有何不同?”
齊用斗道;
“那妞兒並不是他姓南的什麼人,姓南的自然豁得出來,可是……超雄他……他到底是老夫的骨肉啊!”
閻立名冷笑道:
“骨肉又怎樣,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有什麼捨不得的?”
齊用斗瞪大著眼叫道:
“閻老弟,你可知道,老夫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啊,當然捨不得啦!”
閻立名“哼”了一聲,道: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的,難道不會再生一個?”
齊用斗剎時一臉愁苦之色道:
“閻老弟有所不知,拙荊早已去世多年啦,老夫孤家寡人一個,怎能再有生育?閻少兄……”
閻立名“噢”了一聲,擺手止住齊用斗,笑道:
“原來如此,不要緊,我倒有個現成的好辦法,可以解決你的難題。”
不由喜出望外,齊用斗眼巴巴的道:
“真的?老弟有什麼好辦法?”
閻立名一指旁邊的狄十娘,笑道:
“這不是個現成的女人麼?齊大當家的如果娶回去做押寨夫人,嘿嘿,瞧她長得如此標致,生出來的兒子,保險比你現在這個寶貝靈光得多!”
齊用斗瞧著狄十娘,遲疑的道:
“可是……可是……她是超雄看中的,老夫……似乎不……”
閻立名峻聲截口道:
“不什麼,你這寶貝兒子一死,她不就是你的啦!”
齊用斗哦哦的道:
“可是……可是……”
閻立名厲聲道:
“今日的局面很明顯的,你只能逮住一頭。決無兩全的辦法,怎樣?快下決定!”
齊用斗還在遲疑不決,齊超雄已然看出大事不妙,不禁哭了起來,叫道:
“爹,你不能犧牲孩兒啊,娘臨死的時候再三叮囑,要你好好照顧孩兒的啊,求求你看在娘的份上,好歹救孩兒一命!”
齊超雄不提他死去的娘倒還罷了,這一提,齊用斗不禁觸動了什麼心事,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咬著牙瞪著齊超雄,半晌方斷喝道;
“嚎什麼,不許提你的娘!”
這一吼,果然把齊超雄吼住了。
在一旁冷眼靜觀的南幻岳此際已然判斷出來,這件事情的結果是如何,當下,一咬牙,對狄十娘叫道:
“狄姑娘,請原諒我有始無終,在這種情勢之下,我是無法再照顧你了,我只有殺盡這班惡賊為你伸雪怨氣,用他們的血來補償你的苦難了。”
狄十娘流著淚嘶聲叫道:
“南大哥,你就不用管我這個苦命的人啦,放開手殺這些魔鬼吧,我絕不會怪你,你對我的大恩今生是無法報答了,但願來生……”
話未說完,閻小仙早已伸手點了她的“啞穴”,冷笑道:
“閉上你的臭嘴,不嫌肉麻麼!”
南幻岳怒火填膺,瞪目大喝道:
“潘姑娘,別逗他們了,放手干吧!”
同一時間,齊用斗也下了決定,暴聲叫道:
“閻老弟,就這麼決定啦,但那妞兒你得好生看管住她,老夫必須要活的。”
閻立名笑道:
“齊大當家放心,決誤不了!”
齊超雄哭著叫道:
“爹,爹爹,你不能這樣狠心,不救孩兒,啊……”
突然一聲慘叫!一個腦袋骨碌碌的滾落地上,再也叫不出聲來了!
潘巧怡一劍宰了齊超雄,一腳把他的屍體踢得飛向齊用斗那邊,嬌叱道:
“還你的寶貝兒子!”
眼睜睜看見兒子被人砍了腦袋,齊用斗眼都紅了,一側身讓開飛來的齊超雄的無頭屍體,大吼一聲:
“賤人,老夫剮了你!”
吼聲中,騰身飛撲潘巧怡!
“且慢!”
一聲沙啞的斷喝,陳三姑已撲了過來,獨臂橫揮虎頭鋼拐將齊用斗攔住了。
齊用斗圓睜著通紅的雙跟,瞪住陳三姑,厲叫道:
“你又來打什麼岔?”
陳三姑沉聲道:
“齊大當家請息怒,讓老身來收拾這姓潘的賤人。”
齊用斗搖頭道:
“不行,老夫要她償還我兒子的命!”
陳三姑道:
“老身也是要她償我兒子的命,而且老身跟她的梁子在先,請齊大當家讓一讓。”
齊用斗連連搖頭道:
“不行不行,殺子之仇,非報不可!”
閻立名叫道:
“你們別爭啦,一齊動手宰了這賤人不就結了!”
齊用斗和陳三姑聞言,如夢初醒,互相看了一眼,已然取得了默契,不約而同,霍地旋身,齊朝潘巧怡撲去!
一聲長笑,南幻岳已閃身擋在了潘巧怡面前,沉聲道:
“潘姑娘的事,兩位都沖著我來就是,南某人統統接下!”
陳三姑鋼拐一頓,厲聲道:
“姓南的,你好狂,老身非把你碎屍萬段方消心頭之恨!”
南幻岳淡淡一笑道:
“陳堡主,你有兩只手的時候都贏不了我,如今你只剩一只手了,南某倒要瞧瞧你如何碎我的屍?”
齊用斗雙手一揚,兩只鋼鉤膚著雪花,閃耀出森人的光芒,吼道:
“姓南的,莫忘了還有老夫!”
哂然一笑,南幻岳撇嘴道:
“你十根活的指頭都被我砍了,難道這兩只死的鉤子,還會出什麼花樣不成?來吧,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不必再在嘴皮上逞能了!”
陳三姑和齊用斗互相瞧了一眼,已然取得了默契,雙方身形霍地一分,面對著南幻岳,采取了鉗形陣勢,各自凋勻呼吸,准備發動攻擊。
南幻岳目光四射,罩定了兩個敵人,反手朝身後的潘巧怡一擺,道:
“巧怡,你去照顧著狄姑娘,這邊你就甭管,全交給我啦。”
口氣是如此地沉穩,明顯的,他並沒將兩個強敵放在眼內,勝券在握,潘巧怡心中大定,應了一聲,仗劍緩緩退了開去,朝閻立名兄妹那邊移動。
此時,岳太剛卻跑了過來,挨近陳三姑,低聲道:
“堡主,你的傷口剮剛上了藥止了血,恐怕運不上勁,最好還是讓屬下與齊大當家聯手……”
陳三姑一甩頭,啞聲喝道:
“沒你的事,你快帶著兒郎們過去跟閻兄妹一起,把那姓潘的賤人剁了!”
岳太剛馬屁沒拍上,只好連聲應是,轉身一招手,令著那幾個死剩的爪牙,奔向閣立名兄妹那邊去了。
齊用斗卻一揮手,大喝道:
“浮圖崗的弟兄們到這邊來,大伙動手分了這姓南的屍!”
那七八名彪形大漢轟應喏,齊仗兵刃合圍過來。
對方人手這麼一分配,南幻岳不禁心中一驚,在他來說,倒是不懼陳三姑和齊用斗這一幫人馬,可是,潘巧怡那方面就顯得情勢不妙了。
潘巧怡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單是對付閻家兄妹也許不致很快落敗,但再加上“白虎堡”的一個八齒高手岳大剛和一班瓜牙,動起手來,恐怕不到十來個照面,就會非死即傷了。
在這種情形之下,唯一的辦法就是“速戰速決”!
主意一定,南幻岳仰面發出一聲如泣長嘯,身形驟展,快如石火電光,朝陳三姑沖去,“寒水紅”幻閃起一片耀目光芒,夾著刺人心魄的嘶風銳響,恍似一張綿密無際的天羅,眨眼工夫就將陳三姑罩在劍網之中了!
陳三姑單手揮動虎頭鋼拐,舞起一堵如山拐影,身形展動,在劍網之中左沖右突,悅不可擋。
這時,她滿頭白發根根直豎,一雙老眼中厲光閃閃。咬牙切齒,好似一個擇人而嚙的厲鬼,形狀可怖至極1
“錚錚錚錚!”
雙方的兵刃發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金屬撞擊聲,迸發出來的罡風勁氣遠遠卷出三四丈外,把地上的積雪刮得四下紛飛,幾乎把二人的身形都遮住了!
齊用斗一聲吼,揮動著雙手,飛身撲入戰場,腳下八方游走,兩只鋼鉤伸縮吞吐快似電閃,又好似一雙巨蠍的毒整,一味在南幻岳的身後鑽隙蹈瑕,鉤鉤不離敵人的要害部位。
這一來,南幻岳前後受敵,攻勢就不能完全集中在陳三姑身上了。
若是以他這次全力發動的攻勢來說,本來是不難一舉將陳三姑擊斃的,可是,陳三姑這老太婆也豁出去啦,她此刻獨手揮拐,其威勢就跟雙手槍動之時並然二致,甚且力道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南幻岳一輪攻勢未能立刻奏效,等到齊用斗一加入戰場,逼的他不能不分了些心來應付,如此一來。他那“速戰速決”的算盤就打的不如意了。
就在南幻岳攻勢受遏的時候,潘巧怕也陷入了重圍之中。
那閻立名和鬧小仙兄妹倆本來對雙戰潘巧怡這回事,並沒有多大把握,及至岳太剛串了白虎堡的爪牙過來助陣,這下於才心中大定,有了十分獲勝的把握了。
閻立名原先還想拿狄十娘來威脅潘巧怡的,這樣一來,自然就用不著了,他於是吩咐呂花道:
“呂堂主,這兒的事就讓愚兄妹和岳老兄來對付啦,麻煩你把這妞兒押後一些,免得受了誤傷,對貴大當家不好交待。”
呂花自然樂得清閒。當下連聲應是,抓著獨十娘退到一邊去了。
閻立名這才轉對岳太剛笑道:
“岳老哥,你打算怎麼樣處置這個姓潘的賤婢?”
岳太剛道:
“敝堡主的意思是要親自收拾她,所以嘛,最好是不要把她弄死,但是,如果這賤人一心拚命的話,嘿嘿,當然另作別論,就算把她大卸八塊也並無不可。”
閻立名笑了笑,對潘巧怡笑道:
“潘姑娘,你聽到了沒有?想死想活,你可得好好考慮啊!”
潘巧怡冷哼一聲,道:
“沒什麼好考慮的,你們有什麼本事,盡管放馬過來,單打群毆,你家姑奶奶統統接下了就是。”
閻立名又笑了笑,轉對岳太剛道:
“岳老哥,你聽到了,這賤人既來個通吃,咱們就順著她,大伙兒一齊上,怎麼樣?”
岳太剮“嘿嘿”笑道:
“老弟之言,正合老夫之意,就這麼辦,大伙一齊上!”
說著,他一揮手,那幾名死剩的爪牙身形一分,散開成一半弧形,堵住了潘巧怡的身後。
閻立名兄妹倆也配合著岳太剛的行動,微微分開一些,跟岳太剛湊成個“丁”字形勢,將潘巧怡的正面和左右兩方都攔住了。
潘巧怡橫劍當胸,一面默察形勢,她知道在這周圍的人馬當中,武功最差的自然要算那幾個爪牙了,但卻顧慮到他們手中都拿著各種暗器,假如從這方面發動攻勢的話,首先必定會受到暗器齊發的無情攻擊,萬一遮攔不住而中了暗器,那時就糟了,因此,她心念一轉,立即打定主意,將目標放在了閻小仙的身上。
同時她昔日曾受閻小仙的暗算,幾乎送了性命,這一筆帳也該清算了,當下,不等敵人發動,先下手為強,嬌叱一聲,身形展動,挺劍朝閻小仙撲去!
嬌笑一聲,閻小仙嘲弄的道:
“姓潘的賤貨,本站娘算著你會先找我的麻煩,來來來!先敬你一把‘狐尾定魂針’!”
笑語聲中,纖手一揚,毫光乍閃,那歹毒的“狐尾定魂針”已如電射出!
常言道:“虎有食人心,人亦有傷虎意”,閻小仙一把“孤尾定魂針”發出之際,潘巧怡適時左手一抖,也打出了一把紫色的小鋼珠,先於她的長劍,罩向了閻小仙!
雨般細小的暗器在半空中猝然相遇,只聽“叮叮叮叮”一陣亂響,恍似大珠小珠落玉盤,無數火花進處,盡都紛紛跌落地上!
就雙方暗器都撞落地上的當兒,潘巧怡的長劍已如天際長虹,“刷”的朝閻小仙當胸刺到!
這一劍,其勢又狠又准,辛辣無比,跟看閻小仙己然遵無可避,勢必酥胸開洞,血濺當場!
卻聽閻立名冷冷叱道:
“賤婢休得逞凶,退回去!”
一道寒光,嘶嘶有聲,閻立名的獨門兵刃“狐齒錐”已飛截過來,“錚”然一聲,擊在潘巧怡的劍鋒之上!
潘巧怡頓覺皓腕一麻,長劍再也遞不出去,急忙搬腕旋身,讓過了接踵面來的另一杖“狐齒錐”!
可是,她腳步還未站穩,跟前人影一晃,岳太剛已磔磔怪笑,他那柄“雞爪鐮”上的八只倒鉤如傘怒張,朝她迎面砸了下來!
潘巧怡逼的身形一仰,猛地擰腰貼地一個翻滾,該出八尺之遙,險而又險的逃過這致命一擊!
磔磔怪笑,岳太剛如影隨形,跟蹤撲到,“嗆啷”一聲,“雞爪鐮”上的八只鋼鉤再次怒張開來,一招“泰山壓卵”,凌空下擊!
敢情這老家伙丁點兒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立意這一下就要了潘巧怡的命啦!
可是他卻沒有注意潘巧怡就在地上一個翻滾之際,左手已悄然掏出一枚銀色金屬圓筒,等到她翻了一滾,仰面朝上的剎那間,那枚圓筒的筒口也恰好對准了撲將下來的岳太剛!
“崩”的一聲細微機括脆響,那圓筒中一蓬黑亮烏芒電射而出!
總算他岳太剛也是個年老成精的人物,當潘巧怡左手—亮,露出那枚圓筒之時,他立即知道已經身陷危境,積聚數十年搏斗經驗得來的靈敏反應剎時發揮出來!
饒他反應如此靈敏,應變的動作也迅速無比,雖然將大部分的黑亮烏芒擊散了,便他的左肘卻仍然挨了一下!
平躺在地上,仰面向上的潘巧怡也未料到這老家伙會如此凶悍靈活,等到發覺掌風撞中頓時骨痛欲裂,禁不住“哎”的叫出聲來!
她—咬銀牙,強忍著徹骨的痙痛,又是一個翻滾出幾尺遠,方才挺腰躍身站起來,右手用力一揮,“錚”的一聲,長劍恰好將閻小仙的一柄“狐尾刀”震開了!
岳太剛身形倒飛而出之際,左肘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這老家伙經驗何等豐富,立即判斷已被對方暗器射中,同時,由於那一蓬黑亮烏芒的顏色看來,必然是淬了劇毒無疑,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空中扔了“雞爪鐮”,運指如飛,將左肘通至身上的穴道點住,暫遏毒性蔓延,這才沉身落地,一面大喝道:
“弟兄們,拿暗青子招呼這歹毒的婆娘,朝死時整!”
那兒名爪牙轟然應了一聲,齊將手中的暗器舉起,緩緩朝潘巧怡逼去!
另一邊的斗場上,南幻岳本來已占了上風直殺的陳三姑傷口進血,喘息連連,手中的鋼拐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齊用斗雖然奸猾一些,不敢跟南幻岳正面相搏,專門找空隙抽冷子出手偷襲,但年紀大了不管用啦,三幾十招下來,他那狼狽的樣子,也就比陳三姑好不了多少了。
可是,潘巧怡挨岳太剛的掌風撞中之時,發出的那一聲痛叫,害得南幻岳心頭一振,精神立刻就不能集中,手底下自然慢了一下,登時露出了空隙!
齊用斗一直就是在等的這個機會,南幻岳空隙一現,這老賊更不怠慢,身形一竄,右手鋼鉤一伸一搭,“赫”的一聲,南幻岳的左小腿肚子上登時被鉤尖拉開了一條五六寸長的口子,鮮血泉湧而出!
南幻岳直痛的齜牙咧嘴,腳下不由自主打了個踉蹌!
陳三姑大喝一聲,虎頭鋼拐“呼”地攔腰掃到,勢若雷霆!
這一拐若被掃中,就算是塊大青石也得化為粉末,南幻岳自然不敢傻得硬接硬架,借著踉蹌之勢,身子一個側濃,讓了開去,同時,右手閃電似的一抽一抖,“寒水紅”宛似一條從洞裡竄出來的毒蛇,其快無比地那麼一啄,劍尖正好啄在齊用斗還未來得及撤回的右手關節之上!
“哦!”
齊用斗,發出一聲細微的痛呼,右手自肘以下突然軟軟的垂了下來,半點力道也使不上了!
很明顯地,他右手關節的筋絡,就這麼一下子便給“寒水紅”毀啦!
狂吼一聲,齊用斗奮身前撲,左手鋼鉤瘋狂遞出,扎向南幻岳的背心!
可惜慢了一步,南幻岳已然再次翻滾出去七八之遙,挺身站了起來,同時,以迅速的手法掏了一把金創藥按在腿肚子的傷口上。
陳三姑拚盡全力一拐沒將南幻岳掃中,她卻保持不住身子的平衡,連人帶拐“呼”,地打了個圈圈,慌的她急忙以拐拄地,才得穩住身子,張嘴直喘,再也沒有跟蹤追擊之力了。
這邊搏斗的動作暫時停頓之際,也就是岳太剛那面下令對潘巧怡合圍准備以暗器攻擊之時。
微微瞟了南幻岳這邊一眼,閻立名一舉手道:
“岳老丈用不著如此小題大作,你難道沒看出來,這賤婢吃你的掌力擊中,敢情半邊身子已經不靈光啦,只消隨便哪一位上前輕輕幾下就可以把她制得服帖了!”
岳太剛連連點頭道:
“對對對,還是閻老弟你的觀察力強,那就一客不煩二主,有勞賢兄妹略施妙技,拎住這賤婢啦!哦,可別忘了問她要解藥。”
閻立名笑道:
“岳老哥放一千萬個心,只要愚兄示要她活,除非她嚼舌自殺,否則的話,她想死也死不了。”
強忍著左肩的疼痛,潘巧怡“呸”了了一聲,道:
“憑你兄妹兩塊料也配?難道光靠著你的兩張嘴皮子,就能將本姑娘擒住了不成?”
閻立名冷冷一笑,道:
“成與不成立刻擾可見分曉,你乖乖的等著瞧吧。”
說著,朝閻小仙一使眼色,兄妹倆身形一分,一柄“狐尾刀”,兩根“狂齒錐”遙遙指定潘巧怡,刃鋒上發出森森寒芒,令人怵目驚心!
潘巧怡這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麻木的左手緊捏著另一枚細小的銀色圓筒,右手斜舉長劍護住了當面要害,暗地運聚真力,准備生死一搏。
喘過了一口氣,南幻岳沉聲道:
“巧怡,穩著點,用不著跟他們硬拚,等我收拾了這兩個老賊,立刻就過來幫你!”
齊用斗冷厲池叫道:
“姓南的少做夢,老夫立即就要分了你的屍!”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是麼?那就別閒著,過來試試看。”
齊用斗朝那一群彪形大漢一努嘴,喝道:
“你們先上,給這小子嘗嘗亂刀分屍的滋味。”
七名彪形大漢齊地應了一聲,揮動手中的鬼頭大刀,一擁而上,狠狠地朝南幻岳撲攻過去!
冷笑一聲,南幻岳曬然道:
“ど磨小鬼也泥上用場,齊用斗,我真不知你這一方之雄是怎麼樣混出來的!”
他話剛說完,七柄鬼頭刀已結成一幢綿密得風雨不透的刀網,遮天盞地般卷襲而至!
一聲如泣長嘯起處,南幻岳身形乍展,翻轉如飛,“寒水紅”閃耀出萬道銀蛇,沖刺入如山的刀網之中。
剎時間,刀光與劍芒一合,南幻岳人影俱杳!
“錚錚錚錚!”
一連串金鐵互擊之聲如花炮般進出,“寒水紅”幻化的銀光所到之處,彪形大漢們紛紛避開!
“嗥!”
慘叫聲傳出,開始有人見紅掛影!一名彪形大漢整條右膀與身體分了家,踉蹌倒退而出,“砰’然一聲,摔翻在地上,哼哼叫痛不絕!傷口處血似湧泉,立即把雪地染紅了一大片!
“呔!”
南幻岳一聲清叱!“寒水紅”倏地上揚“錚”一聲蕩開了一柄兜頭砍下的鬼頭刀,劍芒翻卷,“刷”地一閃,持刀攻來的彪形大漢半邊腦袋不翼而飛,連慘叫都來不及吐出,人便跌跌撞撞地沖向另一名彪形大漢身上!
那另一名彪形大漢驟不及防,登時被同黨撞個正著!“砰”的一聲大震,兩個人一齊翻倒地上!
眨眼間,七名彪形大漢就去了三個,剩下的四名不由心頭發怵,手腳跟著一慢,只聽南幻岳又是一聲請叱,“寒水紅”旋卷如電,在第四名大漢的胸膛前閃晃。
“啊!”一聲撕裂人心的慘叫,這名大漢登時胸膛大開膛,心肝五髒一齊滾將出來,身子直挺挺的僕倒地上,氣繞身亡。
眼看著手下接二連三地挨南幻岳宰了,齊用斗簡直眼都紅啦,狂吼一聲,厲唱道:
“姓南的,老夫跟你拚了!”
左手鋼鉤狂揮,齊用斗狀似瘋魔,奮不顧身的沖入戰場,一口氣攻出了七十八鉤,鉤鉤盡是朝著甫幻岳身上要害招呼!
這老家伙敢情是當真的豁出去啦!
南幻岳自然是不跟這老賊拼命的,他暫放棄了繼續宰殺那剩余的三名彪形大漢,身形急遽閃動,以靈妙迅速的身法,躲閃那密如狂風驟雨般狂攻而來的鋼鉤!
這時,陳三姑也喘息得差不多了,嘶啞地大喝一聲,單手舞動虎頭鋼拐,撲入戰圈,一招“直搗黃龍”,風雷俱發地搗向南幻岳的後背!
南幻岳早就注意著她了,不等鋼拐攻到,一擰身閃讓開去!口中冷冷叱道:
“你們要不要臉,群毆不成,又想用車輪戰,是不是?”
話尚未完,已便將這三柄鬼頭刀躲過,可是,眼前一暗,一道勁風如泰山壓頂般當頭砸到,耳聽陳三姑啞聲厲叫道:
“姓南的拿命來!”
在這情形之下,南幻岳已無法揮劍招架,他只好一擰腰,含胸吸腹,飄身橫掠出一丈開外,讓過了致命一擊!
磔磔怪笑,齊用斗騰空躍起,揮手一鉤朝南幻岳的小腿鉤去!
剛才吃了一虧,南幻岳早已防到齊用斗有此一著,他雙腿一舉,凌空一個翻滾,身子再度飛出八尺,倏然沉落地上!
可是,由於他這一陣翻騰搏擊,腿肚子的傷口又迸裂開來,雙腳沾地之時,頓覺一陣劇痛,幾乎站立不穩!
就這一耽擱的工夫,陳三姑和那三名彪形大漢已然聯手撲人過來,齊用斗也悶聲不響,掩到南幻岳的身後覷機出手,連連進擊!
不說南幻岳這邊殺了個難解難分,且看看潘巧怡!
由於她左肩疼痛,運轉不靈,吃的苦頭就大啦!而那閻立名兄妹倆,卻打了活擒她的主意,因此,暗器無法可施,三幾十個照面下來,已然累的她嬌喘呼呼,香汗淋漓,狼狽不堪了。
閻立名更是缺德,他一面動早,一面嘲弄的道:
“潘姑娘,再打下去你就得活恬累死啦,不如乖乖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吧,大爺可以在陳堡主面前講個情,饒你一條小命,你看好不好?”
潘巧怡氣得咬牙切齒的“呸”了一聲道:
“你這廝滿口嚼蛆,不說人話,有本事就硬碰硬的拚個死活,像你們這樣打法,算哪門子的英雄?呸!簡直比狗熊都不如!哎!”
她說話之際不免分了心,長劍被閻立名的“狐齒錐”狠狠扎了一下,幾乎脫手飛去,急忙一個閃轉,讓過接踵而至的另一枚“狐齒錐”!同時,左手奮力一抬!
閻立名飄身側躍,笑道:
“光是嘴硬有什麼用,剛才大爺不是給了你一下硬的了?你挨得起麼?”
說著,閻小仙悄沒聲地一刀掃向潘巧怡的柳腰,左手毫不搶眼地中指一彈,一根細如牛毛的“狐尾定魂針”悄然朝潘巧怡的小腿射去!
“錚”的一聲!潘巧怡扭腰一劍格開了“狐尾刀”,抬起的左手順勢一揚,“唰”的一聲輕響,一蓬黑亮烏芒電射而出!
“哎啊!”
閻小仙一聲痛叫,右大腿上似乎樁一群蜂子螯了一下,整條腿登時麻木了,敢情潘巧怡打出的那一蓮烏芒,差不多有一半照顧了她啦!
“嗯!”
潘巧怡突然悶哼了一聲,小腿抽搐了一下,嬌軀一晃,幾乎屈膝跪倒!
那一根“狐尾定魂針”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她的左小腿!
這一來,成了個兩敗俱傷局勢!
閻立名突見乃妹負傷,顧不得攻襲潘巧怡,懂忙撲上去伸手扶住搖搖欲倒的閻小仙,急聲問道:
“小仙,傷在哪兒?覺得怎樣?”
閻小仙嬌靨煞白,喘息著道:
“大腿上中了賤婢的烏芒,毒性很烈,快擒住她要解藥!”
閻立名將閻小仙扶在地上坐好,一躍到了潘巧怡面前,喝道:
“賤婢,快將解藥獻出來,饒你不死!”
潘巧怡挺著一條腿站住,長劍前伸,咬牙道:
“沒有解藥,姑奶奶跟你拼了!”
“叮”的一聲,閻立名右手輕輕一揮,“狐齒錐”毫不費力地將長劍撥開,冷厲的道:
“你也中了我妹妹的‘狐尾定魂針’,若是肯將解藥交出來,我便代你把針起出,如何?”
潘巧怡這時已經開始感到有些暈眩,當下,冷漠的道:
“可以,你先把針起出,我便將解藥給你。”
閻立名搖頭道:
“不行,你先將解藥拿來,然後代你取針!”
閻小仙大聲道:
“哥哥!跟她羅嗦干嗎,劈翻了她還怕拿不到解藥麼?”
她這裡叫聲方住,南幻岳已引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在陳三姑、齊用斗和三名彪形大漢圍攻之中飛快旋回,“寒水紅”的光華有如一團碩大無朋的水晶炸開,進射出無數耀目電閃,四面八方激濺而出!
芒嘯盈耳,如削的刃風卷掃中,陳三姑等人駭然失色。紛紛撤招後躍,不敢輕攫其鋒!
“嗷!”
一名彪形大漢動作慢了一些,立時被寒鋒劃開了胸膛,帶著狂噴的鮮血,打著旋轉僕倒幾丈外!
南幻岳更不怠慢,就在這空隙中一閃面過,身形飛掠,恍似天馬行空,朝潘巧怡那邊撲去!
就在南幻岳奮力突圍過來搶救潘巧怡之際,閻立名已聽從閻小仙的吩咐,“狐齒錐”一揮直向潘巧恰當胸刺去,口中冷喝道:
“賤婢!可怪不得大爺心狠手辣,這就送你回姥姥家!”
潘巧怡這時連舉劍的氣力都沒有了,眼看著“狐齒錐”的森森寒芒迎胸刺來,只好拚盡余力,猛然朝後一仰,“叭噠”一聲,登時仰翻地上!
閻立名一錐刺了個空,冷笑一聲,疾上一步,雙手齊揚,兩柄“狐齒惟”猛地一沉,扎向潘巧怡的前胸、小腹!
潘巧怡心中睹叫一聲:
“完了!”雙目一閉,准備接受這悲慘的命運……
南幻岳身在空中,眼看著潘巧怡倒在地上,可是,兩下裡相隔七八丈之遙,就算他輕功再好,也無法飛渡這個距離,因為最低限度,他也要落地再次飛起方能趕到,而那時……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千鈞一發之頃,閻小仙突然一聲驚叫:
“哥哥!小心身後!”
閻立名聞聲悚然一驚,急忙扭頭,眼角余光驀見一條細長的紅影宛似靈蛇出洞般飛卷而至,距他的脖子已不足三寸!
這一驚,當真是驚得他靈魂出竅,心往下沉,慌急中用力一扭脖頸,同時扭腰、側身、揮手,“狐齒錐”猛然上揚……
他這一連串躲閃,招架的動作迅捷如電,反應確是靈敏超人,可是,仍然慢了一下兒,他耳聽“叭”的一聲,脖子一緊,緊跟著一個身子騰空而起……
閻立名頓覺眼前天翻地覆,一切的景物都好似變成了一具大風車,在他眼前如飛輪轉,他想叫,但脖子恍惚上了一道鐵箍,勒得他連氣也喘不出來,哪還叫得出一絲聲音!他想掙扎,然而四肢卻用不上半點勁,只覺一顆心迅速地往下沉,然後又倏然往上升,於是……
“叭噠”一聲巨震,一陣巨大無比的力量震撼著他,使他感到周身的骨頭好似散了一般,腦袋中“嗡”的一聲,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那條細長紅影的另一端,乃是抓在一位俊偉的美男子手中,南幻岳一眼便瞧清楚,頓時把那顆已經提到咽喉的心重又放回腔子裡,在空中大叫道:
“唐兄來得正好,快先照顧潘姑娘!”
來人正是“大流索”唐丹,他身形如電,一條“紅牛皮索”將閻立名纏住摔飛,一抖手,那條細長的紅影立如毒蛇入洞般縮了回來,隱入他的衣袖之中!
不待南幻岳招呼,唐丹已然一沉身落在潘巧怡身邊,屈一膝伸手將她抄起來,急聲疲乏
“巧怡,巧怡,你覺得怎麼樣了?”
這兩聲“巧怡”,聽在她的耳中,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卻又似是十分陌生,是如此之近,簡直就如同在她的心底呼喚,可是,聽來又似乎十分縹渺而遙遠,好像是在另一個世界遙遙向她呼喚!潘巧怡心頭一陣劇震,霍地張開眼簾!
立時,一張終日縈繞在她腦誨裡的臉孔,清晰地映入眼簾!
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有一半是偎在他的懷中,她激靈靈地一顫,抖著聲音道:
“是你……丹!真的是你,噢!我……我可是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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