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叫一聲,焦大藏的「魁星踢斗」正出未出之際,南幻岳的手掌巳在他身上十七個部位掠過——卻只是輕輕柔柔的掠過,這時,石脊上的一股銀光映日激射!
倏彈向右,南幻岳的「寒水紅」「嗖」聲暴伸——彷彿來自九天的電火,「叮」的一聲便將那枚射來的銀色護手穿透!
金髮飛飄中,楊貪疾掠而下,他一把拖過正自目瞪口呆的焦大藏,又急又驚又憤怒的叱叫:
「傷了沒有!」
焦大藏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連忙期朗艾艾的道:
「沒……沒有……沒有……」
楊貪喉頭咕嚕一響,猛的旋臉面對南幻岳:
「好呀,我道是誰有這麼跋扈,原來卻是你——南幻岳!」
焦大藏翻動著一雙豬眼,猶有餘悸的道:
「哥,哥兒,你認得他?乖乖,他好厲害啊,我還沒遇上過像他這麼凶的對手,那掌勢一排開,就和滿天的電往下劈似的……」
楊貪額門上的青筋浮觀,兩邊太陽穴在不停的「突」「突」跳動,他咬著牙,憤怒至極的道:
「我怎會小認得他?天下劍道之尊,武林中的首席劍手,兩道上出了名的巨霸,『七大煞君』之一,大名鼎鼎『劍之魂』南幻岳!」
南幻岳瞥了一眼仍舊穿連在他劍尖上的亮銀護手,笑道:
「抬舉了,楊貪老兄。」
這時,焦大藏又突然興奮的叫了起來:
「對了,哥兒,他是『七大煞君』的人物,你可不也是『七大煞君』之一?你們該是同榜所列了,這叫『他鄉遇故知』呀,哈哈,太妙了,太妙了——」
楊貪雙目火紅,叱道:
「住口!遇什麼鳥的故知?姓南的今天如此對付我們,若不叫他還個公通,我是決不甘休的!」
南幻岳也怒道:
「楊貪,你他娘說話不要這摔混淆黑白,瞎扯一通,我如何對付你們了?我一直在忍氣吞聲,是你在步步緊逼,這算你的錯抑是我的錯?怎麼你將責任往我身上推?」
焦大藏點點頭,道:
「是呀,哥兒,人家可不一直不願意動手翻臉?全是你硬著要干的,錯不在人家。在我們自己——」
楊貪勃然變色,咆哮道:
「焦大藏,你是老子的叩頭弟兄,你怎麼糊塗到達步田地,一再幫著別人說話?他方才差一點就活劈了你,這個深仇大恨你也忘了你媽的了?」
焦大藏委委屈屈的道:
「提起剛才,哥兒,我還得更感激人家才是,他本來很可以把我劈死的,但他卻手下留情,連一根汗毛也沒傷到我,這還不夠證明人家是多麼個寬宏大量法?哥兒,他是好人,我們弟兄倆是壞人啊……」
幾乎就氣炸了肺,楊貪大口大口的吸著氣,一面用手搓揉胸腹,噪眼裡像阻著一口痰:
「大……藏……我會被你活活氣死……我會的……」
焦大藏神色惶惑,道:
「別生氣。哥兒,我不說了就是……你不要真的氣死,哥兒。如果那樣,我這一輩子也不安心了……」
楊貪猛然—把推開了焦大藏,微微彎腰,雙手寒光映閃,已自兩邊的靴筒子裡各拔出—柄燦亮尖銳的短刀蛇矛來,這兩柄蛇孑,全是銀柄鑲嵌著紅寶石的把子,矛身只逾尺,呈現波浪形的彎曲狀,芒光射在雪亮中泛動著一抹暗藍,一看就知道是對敵搏命的利器!
焦大藏急切的叫道:
「幹什麼?哥兒?你幹什麼?」
楊貪瞠目大吼道:
「我非要和姓南的賭賭這口氣不可!」
焦大藏呆了呆,惶恐不安的道:
「哥兒,你瘋了?這口氣有什麼值得賭的呢?人家也沒有佔我們的便宜,我們也並未吃虧,何況他還對我手下留了情……」
楊貪瞠目狠很的道:
「沒出息的東西,你就這麼認栽了?叫姓南的嚇破膽啦?」
焦大藏囁嚅的道:
「不是……哥兒,我只覺得,他對我們不錯,我們實在沒有必要非和他拚個死活不可……」
楊貪冷森的一笑,道:
「不錯?什麼地方不錯?他明知我們是誰,卻故意隱秘自己來歷,裝模作樣的戲弄我們,非旦出言不遜,且極盡侮辱之能事,更又挫敗了你,給了你一個下馬威,這就叫不錯?不錯個拘屁!」
焦大藏畏縮的道:
「但……但我們也曾一樣出言不遜呀,我們還不是也辱罵過他?至於他挫敗了我,可是我先向他動的手哩,他若不挫敗我,莫非光站在那裡等死?哥兒,這樣說法,未免不大合理吧……」
楊貪氣紅下一雙金魚眼,口沫四濺的吼叫:
「焦大藏,你這副豬腦子啊!你這個不是人做出來的白癡,你再不閉上你那張鳥嘴,我就先給你縫上!」
焦大藏悲哀的歎了口氣,道:
「你一點也不聽我勸,你非和他拚不可?」
楊貪叱道:
「這還用問?」
焦大藏搖搖頭道:
「我不跟你這樣做。」
楊貪愣了一下咆哮:
「什麼,你要造反了?」
這一次,焦大藏卻十分固執的道:
「就是你剝了我的皮,哥幾,找也不幹。我不能毫無道理的去和一個好人為難,況且人家還饒過找的性命,我不聰明,但這一點是非我還分得出,哥兒,你若非要和人家拚命不可,你自己去拚命吧,我只在一旁看著……」
楊貪大吼道:
「這是你自己說的?」
焦大藏點點頭道:
「是我說的……」
「咯登」一咬牙,楊貪語聲進自唇縫:
「好——你不要後悔!」
焦大藏傷心地道:
「我不後悔,哥兒,你會後悔的……」
楊貪「呸」的吐了口唾沫,怒道:
「我後你媽的悔,給我滾到一邊去!」
嘟著嘴走回一邊,焦大藏猶在咕噥:
「你要輸的……你打不過人家……」
氣得楊貪差點吐了口血,他再度深深吸氣,強行壓制心中的激怒,然後,他面對南幻岳:
「來,姓南的,讓我領教一下你『寒水紅』的厲害,『七大煞君』也早該排個名分,定個先後了!」
南幻岳安詳的道:
「就讓你排在前頭如問?」
楊貪霹靂般吼道:
「少賣人情,老子要你輸得心順口服!」
南幻岳聳聳肩道:
「何苦呢楊貪,我們同列『七煞』之名,昔往雖無交情,光這同名同榜之屬,多少也是有點緣份,實不需為了一點小小誤會撕破了臉更且血刃相向,這樣一搞,對彼此說,都是有害無益的事……」
楊貪蠻橫的道:
「住口,我今天非要與你分個高低不可,老子要掂惦你到底有多大的份量,憑什麼擠身『七煞』之位!」
南幻岳容忍的道:
「我半點份量也沒有,只是浪得虛名,你滿足了麼?」
楊貪獰笑一聲,道:
「姓南的,你或者唬得住焦大藏那個蠢東西,卻唬不住我楊貪,你是浪得虛名也好,沽名釣譽亦罷,我是和你『標』定了!」
南幻岳嘴裡「嘖」了幾聲,慢吞吞的笑道:
「楊貪,你是真要?」
楊貪厲聲道:
「你看找會是假的麼?」
站在一旁的潘巧怡不禁也心頭火發,她憤然道:
「幻岳,你今天的性子怎麼這樣和順?人家都騎到我們頭上來了,莫不成還要跪下向他求饒?」
南幻岳搖搖頭道:
「我只是不想傷了『七大煞君』彼此間的感情而已,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嘛,又何苦這樣互不相容?」
楊貪大吼道:
「哪個和你有感情?少他螞自己臭美,姓南的,你想高攀我楊某,怕還差上那麼—截!」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你是這麼以為麼?」
楊貪往前逼近了些陰狠的道:
「我是這樣以為,怎麼樣?」
南幻岳微喟一聲道:
「不要逼我,楊貪,真惹翻了我,只怕不是你可以消受得了的,對你,我業已太過忍耐了!」
楊貪金髮拂動,尖刻的道:
「南幻岳,嘴巴裡賣狠是不中用的,有本事你就來試試我消不消受得了你,來呀!我們的『七人煞君』『劍之魂』!」
南幻岳真火了,他暴烈的道:
「楊貪,你以為我含糊你?」
楊貪大聲道:
「我確實這麼以為!」
「寒水紅」的出手是恍若流光閃掣的,南幻岳的軟劍抖成筆直,「嗖」聲銳響,已將楊貪逼得飛躍九步!
驚魂甫定的楊貪不由面色通紅,他破口大罵:
「***歹毒——」
叫罵聲中,這位「鬼見愁」的一雙短蛇矛粹然交叉,銀光炫映裡,他的身形有如猛飆捲二百九十矛將對方完全封出。
金髮披散,有若干百條金絲揚飛,楊貪凌空的身形急速翻騰,在這炫花人眼的翻騰中,兩柄蛇矛化成溜溜寒電,彷彿縱橫的暴雨交叉穿織,那麼猛烈又那麼凌厲的再度射向敵人!
南幻岳的「寒水紅」簡直已形成同一面由光與刃組合的羅網?看上去,那已不像是由窄細的劍身在揮動之際才組成的光之面,那像是一道實質的,渾厚而強勁的刃壁,就這樣,這遭刃壁迎向了楊貪,更將他硬生生向後逼退!
楊貪狂吼著,一再衝突,卻破不了當面的刀壁,他憤怒之下,整個人筆直朝空拔起,直凌八丈有奇,卻又在他到達頂峰的一剎暴翻而落,雙蛇矛在他身體四周形同一圈迸濺著冷電晶芒的尖箭,尺快指向南幻岳!
南幻岳毫不示弱,「寒水紅」尖嘯著猛然裹捲了他的身體,「呼」的凌空迎上,細窄的劍刃割裂空氣,發出尖嘯之外的「絲絲」怪響來,他們的上升之勢,貿然望去活像是一條包捲在青輝白光中的怪龍,在那鋒刃急達波動的外圈,已隱隱出現了七彩繽紛璀璨虹芒!
現在「鬼見愁」楊貪業已展出了他的最高武學精萃——「太尊十三搏命矛」中的第十三招——「龍自天來」!
而南幻岳這奮身迎擊的一式,乃是劍術一門中的極端上乘修為顯示——「馭劍成氣」,他的這一招,是他精檀的三大散手之一:
「虹貫九霄」!
於是,只見光與光在炫亮,氣與氣在波顫,刀與刀交擊,當漫空的金星銀芒映花了人眼,當如削的寒風四溢流散,當連串的撞碰聲震落得有如正月的花炮急響!兩條人影突然自半空彈開!
彈開的兩條人影,大約在一剎間便各向左右分距出六七丈遠,他們甫始往下墜落,又竟「呼」的再度凌空朝對方撲去,這時,只見短蛇矛在楊貪的飛快翻滾中暴刺猝挑,而南幻岳的身形卻忽然平空倒彈,「寒水紅」「嗖」的一聲將四百次的揮斬化為一次。當鋒利的蛇矛矛尖剛剛挑破了南幻岳衣袍,楊貪背上已「噗噗」連響,頓時鹿皮緊身衣背後便又交叉裂開了三十道破口,他正等回矛拒擋,「寒水紅」倏卷驀翻,楊貪手上的這對蛇矛竟一下子被挑出手,滴溜溜墜至草叢之中!
厲吼如雷,楊貪雙臂猛揮,人像大字一般撲向了乒刀墜落之處,他滿頭大汗,氣喘神搖,剛剛撲到亂草叢中,又慌又急的撥草找尋兵刃之際,「寒水紅」已如影隨至,「颼」的一聲在他脖子上纏了三圈!
「啊——」
驟然張大了嘴巴,楊貪像觸了電一樣頓時僵麻在那裡——就這麼半屈著身子,雙手展開,目瞪口呆的僵麻在那裡!
微微透了口氣,南幻岳右手堅定的揮著劍柄,低沉的道:「別再找你那兩把破銅爛鐵了,在時間上你會永遠來不及的,我敢向你保證,只要你的手指一觸及那蛇矛的銀柄上,你的頭便會同時滾出老遠。」
頓一頓,他淡淡的又道:
「只要我這麼輕輕一抽劍——」
說著,他手上稍稍加了一點力,圈在暢貪脖子上的鋒利劍刃便立即陷進了楊貪的表皮裡,將他脖頸上的肌肉往外格壓出來凸突的一圈!
焦大藏匆匆忙忙的奔了過來,哭兮兮的道:
「別動,哥兒,千萬動啊!南幻岳不是在嚇你啊!他的確一抽劍便割下你的腦袋來啦……」
楊貪雙目血紅,面色褐紫,吼道:
「你他螞還在叫嚷些什麼?馬上對付姓南的給我狠揍——」
焦大藏連連搖頭沙啞的道:
「來不及啊!哥兒,來不及,照現在的情形,尚不等我動手,他已有足夠的時間先要了你的頭啦!」
楊貪尖吼著,咆哮如雷:
「頭是老子的,老子不怕,你還怕什麼?動手啊,和他拚了,死也好,活也好,決不能留下個臭名!」
焦大藏咬著嘴唇,搓著手,求助的望著南幻岳,可憐的道:
「南……南幻岳,我可以動手嗎?」
南幻岳溫柔的道,
「可以——只要你不想楊貪活了。」
焦大藏冷汗湍湍,訥訥的道:
「不,我要他活的……」
南幻岳道:
「要他活你就不能動手,大藏你該明白我的動作是非常快的,我可以在你攻擊找之前一剎割下楊貪的頭?再轉回來對付你,相信不?」
焦大藏由衷的點頭,道:
「我相信——」
南幻岳又道:
「而你心裡也下想攻擊我,是麼?因為我不是個壞人,我也一直把你們當成朋友看待……」
焦大藏簡直要哭出聲來,喉嚨裡「呼嚕」「呼嚕」的直啊:
「是的,我也很喜歡你……」
南幻岳點點頭,道:
「很好,那麼,你先退到一邊去,容找先和楊貪打打交道……」
焦大藏驚道:
「你不可以殺他!」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答應你,我不殺他。」
楊貪臉紅脖子粗嗔目大叫:
「老子不怕他殺,焦大藏,命是我的,我不怕死,你不要婆婆媽媽效那婦人之態來問仇敵求情告饒,反倒壞了老子的氣節!」
焦大藏輕輕拍怕楊貪後背,憂戚的道:
「別再叫了,哥兒,我們結交之初,不是曾經獻血盟誓過嗎?『生死與共,福禍同當』?如果你死了,我怎麼辦呢,我也只好死,而你並不需要死的,又何必一定要拖著我跟你『生死與共』呢?哥兒,為了找,你也得再活幾年啊……」
楊貪哇哇怪叫:
「滾!滾開!沒出息的東西,你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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