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客棧」進深院落的「彩鷹」梅香吟、「金戈雙衛」、「羽化金劍」呂彬,和「七海窮神」曲挺等五人,都沒有回房休息,就在客廳中等候宗元甲回返。
等人是心焦的……尤其梅香吟等著隻身闖入不啻龍潭虎穴的「馭風金雕」辛鈺府邸的元哥,不但心焦,更是擔心,不安!
出來客廳,梅香吟抬臉愣愣望著剛才宗元甲離去的風火高牆……
風火高牆的牆頂,突然人影閃晃,一抹身形輕輕飄落院落……梅香吟急急走近前道:
「元哥,你回來啦?!」
含笑點點頭,宗元甲道:
「你沒有回房去睡,香妹?」
一指客廳,梅香吟道:
「大家都沒有回房睡,全在客廳等你回來……」
客廳眾人聽到外面談話聲,都急急走了出來……孟達看到宗元甲背上馱負了一個人,咧嘴笑著道:
「盟主,把那個臭小子『偷』回來啦。」
宗元甲進來客廳,把這年輕人從背上解下放到座椅,眾人在燈光下看去,莫不感到驚奇不已……
這人跟「羽化金劍」呂彬容貌,長得一模一樣,如果呂彬尚未經過易容改裝,兩人站在一起,簡直無法分別出誰是誰。
「羽化金劍」呂彬看到這年輕人,亦不由暗暗怔住——天下真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怪事。
宗元甲拍開年輕人身上穴道,這年輕人悠悠甦醒過來……張開眼,緩緩游轉一匝,驚詫不已的道:
「此地何處,我怎會置身這裡?!」
就在年輕人嘴裡嘀咕說著時,孟達兩顆牛眼一瞪,胳臂一揮,油缽大的拳頭擂了過來……一面嘴裡吆喝的道:
「操你奶奶的,龜孫王八兔崽子,竟敢禍嫁江東,借刀殺人,我一拳把你砸個稀爛……」
年輕人見這個金剛鐵塔似的大漢,揮拳撲來,嘴裡叫聲「我的媽唷」……
身子猛朝後面椅背貼去……椅子重心不穩,連人帶椅仰天塌倒地上……
年輕人跟著四腳朝天,翻了個大元寶。
守元甲急忙阻止,道:
「不得下手,孟達——」
心裡卻是暗暗猜疑不已——照此看來,這年輕人並不諳武技!
但,又如何能指揮「金駝」凌峰、「玉蝶」凌玲父女兩人,施出這瞞天過海,借刀殺人之計?
他又是何等樣人物?
宗元甲心念閃轉,把年輕人扶起,讓他坐在椅子上——試探的問道:
「尊駕貴姓,如何稱呼?」
嘴唇抖動,年輕人吶吶道:
「小……小的叫『陶森』……」
年輕人說出「陶森」兩字,宗元甲不由暗暗一怔……這姓名十分熟悉,好像哪裡聽到過。
姑娘家心眼細巧,「彩鷹」梅香吟突然想到一回事,脆生生問道:
「喂,陶森,你是何方人氏?從哪裡來的?」
陶森道:
「小的家居鄂南『博望坡』山鎮……隨同凌家父女從『步雲灣』的『六合莊』來此……」
這一聽,宗元甲豁然想了起來——不錯,就是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誤打誤撞,無意中這個陶森撞到自己手裡。
微微一笑,宗元甲問道:
「陶森,『博望坡』鎮上開設『來順酒店』的陶振川,你可認識?」
愕然怔住,陶森幾乎懷疑自己聽錯,兩眼直直望著宗元甲道:
「您……這是小的老爸,大爺,您……」
宗元甲說出當初在「博望坡」山鎮,遇到「來順酒店」掌櫃陶振川的經過……濃眉一蹙,又道:
「陶森,你是一個開酒店的兒子,如何跟凌家父女這等江湖中人混在一起,想出那些歹主意,去加害別人?」
陶森苦下臉道:
「大爺,起先小的不知道,等到知道,鼻子已給人拴上環扣,只有聽憑人家牽了跑啦……」
「彩鷹」梅香吟問道:
「喂,陶森,你如何會認識凌家父女的?」
陶森回憶了下,道:
「那是四、五個月前的事,小的正幫咱爹張羅店堂時,來了他們父女倆……那位凌玲姑娘對小的十分注意,後來凌峰凌老丈邀小的坐下他們桌座……他們父女倆出酒錢,卻邀小的陪著飲酒……」
從「赤麟」宗元甲、「彩鷹」梅香吟兩人話中,這位丐幫幫主「七海窮神」曲挺,已聽出有關這年輕人陶森的來龍去脈——接口問道:
「陶森,凌家父女邀你坐下吃喝時,你們談些什麼?」
陶森道:
「那位凌老丈問小的會不會武技一小的本對武技十分喜愛,但老爸不准開店買賣人,動刀動劍練武功,小的就把這話告訴了凌老丈——凌老丈說出他們父女兩人江湖稱號,說是精通武技,可以傳授給我,小的聽來十分高興,連連道謝……」
微微一頓,又道:
「凌家父女倆住的『六合莊』在鄂南『步雲灣』鎮的鎮郊,相隔『博望坡』山鎮不多遠……凌老丈邀小的去他們『六合莊』……」
想到剛才陶森所說的話,梅香吟問道:
「陶森,你怎麼又會給他們父女兩人,牽了鼻子跑的?」
輕輕呼了口氣,陶森道:
「這位姑娘,小的喜愛練武技,瞞了老爸,偷偷找去『六合莊』……那位凌老丈告訴小的,要先協助他女兒凌玲姑娘了斷她一樁心願,他才將武技傳授……」
宗元甲已想出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接口問道:
「陶森,是那樁心願?」
陶森還不清楚他們這些人的底細身份,更不會知道旁邊那個臉色枯黃憔悴,看來年紀六十多歲的老者,竟是「銀虹山莊」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所易容化裝。
見宗元甲問出此話,陶森也就照實道:
「凌老丈的女兒凌玲姑娘有個仇家,是鄂中『銀虹山莊』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小的容貌跟那個少莊主十分相像……凌玲姑娘的心願,是要使『銀虹山莊』少莊主身敗名裂……」
這是最引起姑娘家注意的一個話題,「彩鷹」梅香吟問道:
「陶森,『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跟那位凌玲姑娘如何會結下仇恨的?」
陶森道:
「聽那位凌老丈說,凌姑娘原來是那位少莊主呂彬的女伴……呂彬用了甜言蜜語騙取凌姑娘身體後,始亂終棄,把凌姑娘拋下不理……」
旁邊座椅上的「羽化金劍」呂彬,臉肉起了一陣抽搐……但,眼前他無法分辯,更無從解釋。
陶森又道:
「凌玲姑娘痛失女兒家的清白,要呂彬交出一個公道……凌姑娘並不掩飾的告訴小的,她曾盡了最大心力希望能挽轉對方心意,但呂彬始終不願談到『婚嫁』兩字,凌姑娘就在那位少莊主身上暗中下了一手『玉瑣金關功』……」
「羽化金劍」呂彬神色一震,朝陶森看來。
微微一皺眉,宗元甲道:
「『玉鎖金關功』又是何等樣的一種武功?」
「七海窮神」曲挺接口道:
「原來這個『玉蝶』凌玲,還懷有這一種秘門絕技……宗盟主,這種『玉鎖金關功』十分歹毒,只要輕輕拍向對方一處穴道,此人在不知不覺中,『湧泉穴』漸漸筋血受阻,最後兩腿成了殘廢……」
暗暗吸了口冷氣,宗元甲目光投向呂彬,道:
「原來……」
僅僅兩個字吐出口,下面話宗元甲倏然頓了下來。
點點頭,陶森道:
「是的,這門『玉鎖金關功』十分厲害……據凌玲姑娘說,她原來是要廢掉那位少莊主的兩腿,要他受罪一輩子——但聽說那少莊主的筋血受阻,已經給人治癒……」
移轉到另一個話題上,宗元甲問道:
「陶森,你又如何指揮凌家父女,接連殺害江湖高手?」
一副莫可奈何的神情,陶森道:
「大爺,不是我陶森指揮他們父女兩人,是我聽他們父女倆的擺佈——我容貌很像那個『羽化金劍』呂彬,他們父女兩人臉蒙巾布,擊殺江湖高手,我作壁上觀站立一邊,旁邊目擊的看到,就認為呂家少莊主唆使蒙面高手,殺害江湖中人……」
一指牛眼直瞪,愣愣聽著的孟達,陶森又道:
「就是剛才這位大爺說的『禍嫁江東』,『借刀殺人』,那個『銀虹山莊』少莊主,就背上這個黑鍋……」
「羽化金劍」呂彬,吐出一縷只有他自己聽到的歎息聲。
知無不言,言無不詳,陶森又道:
「凌老丈告訴小的,只要協助他女兒將此公案了斷,不但傳授小的一身武技,同時也將他女兒凌玲姑娘,許配給我陶森作妻子……」
宗元甲微微一笑,道:
「陶森,那你是人財兩得,雙喜臨門了!」
連連搖頭,陶森道:
「這位大爺,我陶森已不作此癡人夢想……只希望快快回『博望坡』見到我老爸……」
聽了微微一怔,「彩鷹」梅香吟道:
「陶森,凌家父女兩人,不准你離開他們?」
陶森苦下臉,道:
「凌老丈曾經向小的說過……公案尚未了斷時,如想中途離去,他們父女兩人必追蹤撲殺,絕不讓我陶森逍遙在外……」
梅香吟想知道更清楚一些,又道:
「陶森,你不喜歡那個凌玲姑娘?」
搖搖頭,陶森道:
「這位凌玲姑娘有點怪怪的……叫人害怕!」
原來不想笑的,「彩鷹」梅香吟聽到這話「咭」地笑出聲來。
「七海窮神」曲挺問道:
「陶森,你是否知道,凌家父女此番來鄂北『清河坊』的原因何在?」
沉思了下,陶森道:
「詳細情形我陶森還不甚清楚……不過聽那位凌老丈說,他們父女兩人,原來要使那個呂彬少莊主身敗名裂,但中途有了勁敵插手,是呂彬的義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父女倆自知不敵,找來鄂北『清河坊』鎮上的『馭風金雕』辛鈺這裡,希望有一臂之助……」
眾人在客廳談著時,晨曦初曙,東方魚白,已是黎明時分。
朝窗外天色望了眼,宗元甲試探的問道:
「陶森,我還是送你回辛鈺府邸如何?」
連連搖頭,陶森十分費勁的道:
「大……大爺,你已把我救出辛鈺府邸,我陶森寧願遭凌家父女追蹤撲殺,再也不想回去他們那裡了!」
敢情眼前這個陶森,只是「像」「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並非「是」呂彬……
除了酷肖的外貌外,氣質、神態、談話中的措辭,陶森和「羽化金劍」呂彬一比,顯然有很大的區別。
陶森朝廳上眾人回顧一匝,向宗元甲問道:
「大爺,您等數位是誰啊?」
宗元甲把自己和廳上眾人的來歷,名號,告訴了陶森。
陶森兩眼一直,怔了怔,才道:
「大爺,您……您就是『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微微一點頭,最後指向呂彬,宗元甲道:
「陶森,你可知道這位是誰?」
陶森朝「羽化金劍」呂彬愣愣看去……臉型輪廓跟自己有幾分相仿,但臉色枯黃,憔悴,是個年紀看來六十出頭的老者。
搖搖頭,陶森道:
「不認識,宗大俠……小的從未見過……」
宗元甲慨然道:
「陶森,凌家父女要你冒名頂替『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施出瞞天過海,借刀殺人之計,這位就是『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
詫然一聲驚「哦」,陶森喃喃道:
「原來這位就是『銀虹山莊』少莊主……但年歲、容貌,跟我陶森並不完全一樣……」
眼前真相揭開,「羽化金劍」呂彬對這個鄂南「博望坡」鎮上「來順酒店」的少掌櫃陶森,並不記恨見仇……陶森並非身懷技藝的江湖中人,他只是給凌家父女牽來作傀儡木偶的可憐蟲。
視線投向宗元甲,「羽化金劍」呂彬道:
「宗大哥,我等已清楚其中內委真相,不必再讓陶森摻入其間,不如讓他回鄂南『博望坡』山鎮……」
陶森連聲道謝,道:
「謝謝,謝謝,少莊主,功德無量!」
微微一皺眉,宗元甲道:
「不錯,宗某就有這樣想法,但凌家父女發覺陶森失蹤後,不會輕易放過……」
清了清喉嚨,孟達乾咳一聲,道:
「盟主,我孟達有個主意,不知使得使不得?」
目注孟達,宗元甲道:
「你說來聽聽,孟達!」
舌尖舐了舐嘴唇,孟達道:
「本來『真的是假,假的是真,』現在我孟達把話轉了過來——『真的是真,假的還是假』……」
僧浩哼了聲,道:
「廢話,沒話找說話!」
一臉不解之色,宗元甲問道:
「此話怎講,孟達?」
孟達有條有理道:
「少莊主還是原來的少莊主,陶森還是原來的陶森……少莊主呂彬恢復廬山真面目,他現在這副窩囊相,換到陶森身上——陶森易容扮裝成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兒,凌家父女想要追蹤撲殺,就是當面見到,也認不出誰是誰……盟主,這可不就天下太平啦?」
含笑一點頭,宗元甲道:
「這主意不錯,孟達……」
話題移向陶森,宗元甲道:
「陶森,我們替你把臉容化裝一下,凌家父女即使當面見到,也認不出是你……」
陶森顯然並非江湖中人,但是非好歹顯然分辯得出……向宗元甲連連道謝。
笑了笑,宗元甲向呂彬道:
「呂兄弟,你這副窩囊相可換到陶森臉上,然後恢復你原來的容貌……」
呂彬臉上敷上「返容」油膏,再用巾布一擦,頓時容光換發,換成一個英姿挺拔的年輕人……陶森驟覺眼前一亮,才看到這位「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的廬山真面目。
呂彬把「易容」油膏,敷上陶森臉龐,又把「易容」、「返容」兩種油膏給他,說出使用的方法。
陶森在辛鈺府邸精舍,給宗元甲制住穴道,負來「惠安客棧」,身上穿的僅是一套內衫衣褲,呂彬把自己隨身攜帶,另外一件替換的長袍,讓陶森穿上。
宗元甲取出一筆盤纏銀兩,向陶森道:「陶森,這些銀子帶在身邊,沿途使用……快回鄂南『博望坡』山鎮,你老爸向卜詳夢,正在牽念著你呢!」
陶森跪地磕了個頭,道:「多謝宗大俠的厚賜,照拂,小的感激不盡!」
「七海窮神」曲挺,哈哈一笑,道:
「宗盟主,『俠膽義腸』四字,用在你身上再恰當不過……老夫要往鄂南一行,免得發生意外,順便護送陶森回家——你我後會有期了!」
眼前的陶森,已是一個臉容枯黃憔悴,看來已六十開外的老者,凌家父女即使迎面見到,也不會知道這老者就是他們所要追蹤撲殺的陶森。
陶森拜別眾人,在「七海窮神」曲挺護送之下,離開「清河坊」鎮上的「惠安各棧」。
咧嘴一笑,孟達道:
「不會錯,盟主,『玉蝶』凌玲這妞兒和她老爸『金駝』凌峰,會來這『惠安客棧』向您要人……」
僧浩接口道:
「我說孟達,一無憑二無據,盟主一無欠二無該,凌家父女憑什麼來這裡要人?」
濃眉掀了掀,孟達道:
「僧浩,你長了這麼大一顆腦袋,裡面卻是些豆腐渣,不會前後想一想——盟主住在這『惠安客棧』,『馭風金雕』辛鈺手下那些牛鬼蛇神,早已探聽得清清楚楚……剛才盟主說他背出陶森,縱上辛鈺府邸風火高牆,已給那裡巡夜護院發現……這兩件事拼湊起來,凌家父女不會來這裡要人才怪!」
咧嘴一笑,孟達又道:
「陶森離開這裡,幸虧易容扮裝成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兒,嘿,這『惠安客棧』四圍附近,說不定還有盟主不花錢的巡夜護院,暗中死死看著我們呢!」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有此可能……『馭風金雕』辛鈺唆使江湖高手砸毀『吉祥錢莊』,已知我宗元甲住在這『惠安客棧』,而不在錢莊……幸虧我們棋高一著,把陶森易容改裝後,才讓他離開『惠安客棧』……」
眾人正在客廳談著時,客棧店小二時來,向宗元甲哈腰一禮,道:
「宗爺,外面有『凌』姓父女兩位,前來求見。」
含笑一點頭,宗元甲道:
「有請!」
店小二退下不多久,「金駝」凌峰、『玉蝶』凌玲父女兩人進來客廳……
賓主尚未見面寒暄,「玉蝶」凌玲指著客廳裡的「羽化金劍」呂彬,向她父親道:
「爹,陶森果然在這裡……」
「羽化金劍」呂彬,只微微一笑,並不作聲。
宗元甲含笑招呼,道:
「凌老丈,凌姑娘,賢父女二位請坐下!」
父女兩人客廳坐下,「金駝」凌峰朗聲道:
「宗盟主技藝稱絕,一身是膽,昨夜自辛鈺府邸盜走陶森。此事既然真相已明,乃是小女凌玲與『銀虹山莊』少莊主之事,跟『嘯天盟』風馬牛各不相干,最好宗盟主不必插手,此陶森就讓老夫父女兩人帶走,如何?」
側臉朝「羽化金劍」呂彬一瞥,宗元甲哂然道:
「不錯,宗某不必插手管人閒事,但得問問他本人意下如何?!」
「玉蝶」凌玲目光投向呂彬,帶了解釋似的口氣,道:
「陶森,你是身不由己,給人劫出辛鈺府邸,爹不會怪你,我凌玲也不會怪你,我們回去吧!」
陶森僅是「像」「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但並非「是」呂彬,何況呂彬昔年又是「玉蝶」凌玲意亂情迷,魂牽夢縈的心上人……
呂彬哈哈一笑,道:
「你我並無任何名義,凌玲,你叫我回去哪裡?」
笑聲,話聲,中氣充沛,錚鏘有韻,聽進「玉蝶」凌玲耳中,臉色驟變……顫聲道:
「你……你是……」
「羽化金劍」呂彬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區區呂彬……凌玲,你不會懷疑你自己認錯了人吧?」
凌玲這張春花般臉上,飛起一層紫青色的冷霜,利箭寒冰的道:
「難得在這裡跟你見面,少莊主,你我不妨就作一個了斷?!」
緩緩一點頭,「羽化金劍」呂彬道:
「可以,凌玲,我呂彬敢不奉陪?!」
眼前這間客廳裡,凌玲那邊有她父親「金駝」凌峰,呂彬這邊有「赤麟」宗元甲、「彩鷹」梅香吟,另外有「金戈雙衛」兩人,但誰也無法居中調解……
敢情「羽化金劍」呂彬與「玉蝶」凌玲兩人之間,有過濃濃的愛,也已烙下深深的恨……誰都虧欠了對方,誰都不願意寬恕對方。
「玉蝶」凌玲道:
「你我劍下作個了斷,我凌玲喪命你劍,算是我自求解脫,萬一留此殘身,也要遁入空門,削髮為尼……」
點點頭,「羽化金劍」呂彬接口道:
「是的,凌玲,我呂彬血濺七尺,死在你長劍之下,你我之事就此有個結束,不然,也是結廬青山,了此一生。」
兩人從座椅站起,走到外面庭院——宗元甲、梅香吟、「金戈雙衛」,和凌玲的爹「金駝」凌峰,銜尾從客廳出來。
兩人來到庭院中央,凌玲側首向站在石階處的父親「金駝」凌峰道:
「爹,今日是女兒和『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之間的事,你老人家不必助拳掠陣!」
「金駝」凌峰望了望「羽化金劍」呂彬,沒有回答,只是愣愣朝女兒看來……
「羽化金劍」呂彬身懷之學,自己有幾份清楚,玲兒即使捨命相搏,也難佔得便宜,最後下場,必是兩人落個一死一傷。
「金駝」凌峰老伴早已去世,膝下就是這個相依為命的女兒凌玲。平時凌峰對女兒的話,百依百從,無不聽從,當初在鄂南「博望坡」山鎮凌玲發現臉龐酷肖呂彬的陶森,想出禍嫁江東,借刀殺人之計,如果凌峰加以阻上,「玉蝶」凌玲在呂彬身上已下了「玉鎖金關功」,呂彬兩腿可能在毫無防患之下被廢,今日這場亡命相搏的場面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陶森無意中吐露了「玉蝶」凌玲出手「玉鎖金關功」的秘密,聽進「羽化金劍」呂彬耳裡,心頭不禁為之一沉,一凜。
若非「赤麟」宗大哥帶了「嘯天盟」中「白鶴堂」堂主「玉山儒生」石晶前來「銀虹山莊」治救,自己兩腿被毀,成了終身殘廢!
受罪一輩子,卻還不知道兩腿被毀的原因——是何人下的毒手?
敢情男女之間,愛的負面就是恨,「玉蝶」凌玲得不到呂彬的愛,由愛成恨,痛下毒手!
但,「羽化金劍」呂彬又何嘗不然——此番凌家父女找來「惠安客棧」,呂彬壯士斷腕,跟「玉蝶」凌玲捨命一搏。
聽凌玲向她父親說這些話,「羽化金劍」呂彬視線也投向廳門石階處的「赤麟」宗元甲,道:
「宗大哥,你我兄弟一場,如果兄弟呂彬血濺七尺,橫屍就地,煩你料理善後之事,並向家父那裡帶個口訊。」
「赤麟」宗元甲臉色凝重,微微點頭。
「玉蝶」凌玲已向父親說出這話……不必助拳掠陣,雖然宗元甲這邊數人,也不能踩入這淌混水。
但宗元甲心裡已有了這樣想法,這樣的決定……
呂彬和凌玲兩人,由愛成恨,成了對壘亡命相搏的場面,自己雖然不能插手其間,可是必須挽救這場災禍,使損害減低到最小。
兩人站下庭院中央,走馬燈似的繞轉一匝……「玉蝶」凌玲腳步一停,手中那口晶亮耀目的長劍一指,一招「斜掠拍翼」,劍光落處,嬌叱一聲:
「呀!」
向「羽化金劍」呂彬中盤斜肩落下。
庭院邊石階上作壁上觀的眾人,都是劍術行家……
「赤麟」宗元甲看到凌玲這一劍出手,看來輕描淡寫,但劍氣如虹,劍走如雲,孕含著上乘內家功力……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居然懷有這等劍術,實是不可輕視。
「羽化金劍」呂彬一聲:
「來得好!」
一個「寒蟬易枝」之勢,身形閃晃,閃開對方一招,手中長劍一招「回山環水」,點咽喉,掛雙肋,掃胸膛,一招三式。
「玉蝶」凌玲嬌軀游閃如電,對方一招三式走空,一陣風吟似的長嘯,手中長劍虎虎生風,舞起一座劍山,把「羽化金劍」呂彬,裹了一個風雨不透。
宗元甲看得暗暗一怔……哦,這是北派「披風劍」中的招數。
「金駝」凌峰,臉肉凝得緊緊的,兩眼逼視著女兒凌玲和呂彬打鬥的場面。
「羽化金劍」呂彬卻是不慌不忙……身法一變,人劍合為一體,捲起一道匹練也似的劍花,上攻下拒,疾如電馳。
一來一往,眨眨眼之間,兩人已走了二十餘回合……雙方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玉蝶」凌玲又是脆生生一響:
「呀!」
變招易式,由「披風劍」一變成「八卦劍」劍法……劍光貼地如流,身形半跪半立,接連施展出激厲,渾雄的招數,朝對方致命之處遞來!
「羽化金劍」呂彬,見招拆招,見式破式,「玉蝶」凌玲仍然佔不到半點便宜。
凌玲一咬銀牙,倏地走出一式「獨釣寒江」,劍光一閃,直向呂彬面門劃來。
呂彬腕把一翻,劍身一劃,「倒灑金錢」,手中長劍劍脊,一記硬招架上。
一響「噹」的金鐵交擊聲中,兩劍撞個正著……凌玲握劍腕掌一陣酸麻,虎口一鬆,手中長劍崩飛脫手!
就在此石火電光之際,「玉蝶」凌玲一個「潛龍升天」身法,一聲嬌叱:
「照打!」
腕肘一揚,三點星光,破雲而出,直取呂彬面門。
呂彬手中長劍一格,「錚!錚!錚!」聲中,三枚「透骨釘」打落地上,冷然一笑,道:
「這些破銅爛鐵,也值得賣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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