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角雄風 正文 第十章 丐幫弟子
    宗元甲問道:

    「鮑弘,有關『青冥會』在湘境一帶的動靜,你是否知道一二?」

    微微一欠身,「入海龍」鮑弘道:

    「不知盟主所指是那一方面?」

    舉杯啜飲了口酒,宗元甲一副聊談的神情道:

    「我是指『大幻仙』姜沖,你是否知道此人?」

    點點頭,鮑弘道:

    「屬下知道——『大幻仙』姜沖是『青冥會』會主『霸山虎』狄平的師叔,行止詭秘,識不透真相……江湖傳聞,『大幻仙』姜沖在湘鄂交境的『楓林灣』鎮上,遇著扎手勁敵,鎩羽受傷回至『青冥會』總壇……」

    掀掀鼻子「哼」了聲,孟達接口道:

    「姜沖這老小子在『楓林灣』鎮郊『草橋大寨』,蒙盟主手下留情,沒有留下他的狗命,只是賞了他一劍。」

    倏然有所會意,鮑弘點點頭,道:

    「原來『大幻仙』姜沖所遇上的勁敵,就是盟主!」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接著問道:

    「姜衝回至『青冥會』總壇後,可有其他動靜?」

    略一思忖,「入海龍」鮑弘道:

    「據江湖傳聞,湘中『青冥會』總壇最近來了幾位高手。至於是否出於『大幻仙』姜沖所邀請,屬下這就不甚清楚了。」

    聽到「湘中青冥會總壇」這話,宗元甲殊感困惑道:

    「湘北洞庭湖邊的常德,離湘中尚有一段路程,『青冥會』如何會跟『嘯天盟』湘境總舵,發生爭奪洞庭湖水路地盤之事?」

    「入海龍」鮑弘道:

    「『青冥會』總壇雖然在湘中牛頭山『鐵翎谷』,但在湘北的洞庭湖畔,也有他們一個分壇……」

    僧浩接口道:

    「『青冥會』在洞庭湖附近,原來有分壇設下?!」

    點點頭,「入海龍」鮑弘道:

    「不錯,『青冥會」在洞庭湖東岸的『墨水巖』,設有一個分壇……

    劍眉微微一軒,宗元甲問道:

    「湘北這處分壇,是『青冥會』誰負責的?」

    「翠玉樓」酒店開設在洞庭湖邊的「雙鳳橋」鎮上,「入海龍」鮑弘眼前的身份是「翠玉樓」酒店的掌櫃,顯然對附近一帶情形比較清楚……

    鮑弘見宗元甲問出此話,就回道:

    「稟盟主,負責洞庭湖分壇的,是湘鄂江湖上有『白狼』之稱的巫勇……」

    擊鼓似的聲音冒了出來,孟達道:

    「鮑掌櫃的,這個『白狼』巫勇在『青冥會』中,算是老幾?」

    一笑,「入海龍」鮑弘道:

    「『老幾』鮑某就不清楚,孟護衛,不過無可否認的這個『白狼』巫勇,是『青冥會』中高手,不然不會調派來『墨水巖』任分壇主之職了。」

    目光移向宗元甲,鮑弘問道:

    「盟主,您和兩位護衛,此行目的地是否常德東郊『廟口集』的『明湖莊院』?!」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宗某和僧浩、孟達兩人此去『明湖莊院』,見到湘地總舵主『金雕』晏兆雄後,對敵我雙方情形,可以有個研判。」

    「翠玉樓」樓上廳房雅座中的「赤麟」宗元甲,和僧浩、孟達兩人,這頓酒菜吃得十分滿意。

    尤其後來店伙端上那幾味名貴珍餚,更令人齒留餘香,孟達狼吞虎嚥,恨不得把桌上那幾隻盤底朝天的盆子,都吞下肚子裡。

    「赤麟」宗元甲替自己感到迷惑……

    「嘯天盟」所擁有的一系列生財系統中,居然還有這樣一家巍峨富麗,手技超絕的酒樓菜館……自己踏進「翠玉樓」大門還不知道。

    這頓吃喝結束,那不是「入海龍」鮑弘擺下盛宴接待盟主……

    「赤麟」宗元甲乃是真正這家「翠玉樓」酒店的大掌櫃,大當家,也就是他自己請了自己;但宗元甲沒有「白吃」一頓,抹嘴就走……

    從腰袋一疊銀票中,取出一張百兩紋銀的銀票,吩咐「入海龍」鮑弘,賞給後面廚房,和前面接待客人的所有夥計。

    酒醉飯飽,「赤麟」宗元甲在鮑弘恭送之下,帶了僧浩、孟達兩人,離開「雙鳳橋」鎮上的這家「翠玉樓」酒店。

    粼波皺皺,水色碧綠,湖面上點綴著幾隻翱翔翩舞的鳧鳥,岸上煙籠林陌,隱約可見,就在背山面湖,景色絕佳的位置上有一座巍峨矗立的建築——這裡就是常德東郊洞庭湖畔的「明湖莊院」。

    三匹坐騎勒住韁繩,停了下來……騎在馬上的是「赤麟」宗元甲,和他的兩個護衛。

    宗元甲向孟達緩緩一點頭,眼色投過一瞥——孟達應了聲「喳」,拋鐙落地,來到莊院大門外,叩動門環,輕輕敲了幾下。

    一響「吱格」聲,大門旁邊一扇側門張了開來,探出一個穿著護院莊丁衣衫的中年人,朝孟達打量了眼,問道:

    「尊駕來這裡『明湖莊院』,是找哪一位?」

    一指坐騎上的宗元甲,孟達吐出一陣擊鼓似的聲音,道:

    「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來『明湖莊院』訪『金雕』晏兆雄!」

    這名護衛莊丁一震,一凜,朝坐騎上宗元甲望了眼,喉嚨裡吐出一響「哦」的聲音,忘了向訪客躬身施禮,轉身拔腿往小門裡奔了進去。

    沒有多久……

    這座「明湖莊院」裡,響出「軋軋軋!軋軋軋!」接連開門的聲音……最後一響「格」的聲,外面這扇莊院大門分向兩邊張了開來!

    從張開的外間那扇莊院牆門,縱目朝裡端看去,成了一條直線,足足有十數丈之遙——張開的三進大門之內,從裡面大廳走出一位老者。

    老者身材頎長,頷留清髯,身穿一襲長袍,年紀看來有六十左右——他是「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

    「赤麟」宗元甲見晏兆雄急步從屋裡出來,立即下了坐騎。

    旁邊僧浩也跟著忙不迭從馬背上下來。

    「金雕」晏兆雄出來莊院牆門,向宗元甲恭身一禮,道:

    「『嘯天盟』湘境總舵,總舵主『金雕』晏兆雄見過盟主!」

    皺皺眉,笑了笑,宗元甲握住晏兆雄一雙手,道:

    「晏老哥,您我老兄弟,幹嘛婆婆媽媽的來這麼一套禮節……你不叫人看膩!」

    僧浩、孟達兩人,上前向晏兆雄見過一禮。

    「金雕」晏兆雄肅客迎賓,經過三扇張開的裡外大門,來到大廳,賓主坐下後,晏兆雄道:

    「盟主,我算您也快要到『明湖莊院』了……」

    微微一怔,宗元甲道:

    「你知道,晏莊主?!」

    「金雕」晏兆雄道:

    「『白河橋』鎮客店,斷去『南天一煞』麥夫手臂,『楓林灣』揭開『鉛銀』陰謀,傷了『大幻仙』姜沖,又在『浣花塘』鎮郊,砸了那家『福海飯店』賭場,『青冥會』接連挨上幾下悶棍——老天才知道盟主已離大洪山石旗峰總壇,『御駕親征』,親自取道來湘北『明湖莊院』晏某這裡……」

    笑笑,宗元甲道:

    「耳報神倒是靈通,晏莊主,宗某沿途的行蹤你都知道了?!」

    這位「明湖莊院」老莊主「金雕」晏兆雄,不加掩飾的道:

    「恭列『嘯天盟』中弟子,對自己盟主的行蹤,豈能疏忽不關心?!」

    聽來有所感觸,宗元甲輕輕呼了口氣——卻帶來一份輕鬆的氣氛,宗元甲含笑道:

    「晏莊主,您歷歷如繪指出宗某行蹤所經之處,但漏了其中一樁……」

    怔了怔,「金雕」晏兆雄道:

    「您又去了何處,盟主?」

    宗元甲道:

    「洞庭湖浩瀚遼闊,占幅萬頃,宗某經過之處也是洞庭湖畔,——處『雙鳳橋』鎮上……」

    一聲輕「哦」,「金雕」晏兆雄接口道:

    「不錯,『雙鳳橋』鎮上有我們『嘯天盟』立下的一份基業,那是一家極為巍峨的『翠玉樓』酒店,盟主,您去了那裡?」

    含笑點頭,宗元甲道:

    「是的,宗某去了『翠玉樓』酒店,但事前並不知道此酒店是『嘯天盟』所有,後來掌櫃的『入海龍』鮑弘前來問候,才知道自己捧自己場,照顧了這家『翠玉樓』酒店的生意……」

    談話中話題漸漸移轉……「金雕」晏兆雄道:

    「盟主,您是接到屬下『明湖莊院』所發『箭書』,知道『青冥會』借口洞庭湖水路地盤這事,找上『嘯天盟』湘境總舵的碴子,才取道來湘北……」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接口道:

    「不錯……」

    一副不解的神情,晏兆雄道:

    「如何又會在途中跟『青晏會』結下樑子,截下『大幻仙』姜沖的?」

    「赤麟」宗元甲把當時那段經過說了出來,接著又道:

    「『寒川門』中『旱地蛟』岳申,『雲中鵬』田敏兩名弟子,中了人家圈套,誤食迷失真性的『忘我散』藥物,互相廝殺激鬥,後來才知道是『青冥會』中『大幻仙』施的手腳……」

    靜靜聽著的孟達,冒出一句道:

    「姜沖那老小了,那副半死不活的窩囊相,裝得真像……」

    目光移向孟達,晏兆雄無法會意,問道:

    「那個『大幻仙』姜沖,如何又是『半死不活窩囊相』,孟護衛?」

    孟達就將當時姜沖在「白河橋」鎮「妙手醫廬」的情景說了出來,又道:

    「這老小子,一張黃蒼蒼風乾橘子皮的臉孔,瘦得半斤骨頭八兩肉,風也可以吹倒似的……」

    宗元甲道:

    「『大幻仙』姜沖從『妙手醫廬』後面臥房,一扇不到尺來見方的小窗逸去,宗某推斷他施展了一門傳聞江湖的『縮骨神功』,是個藏鋒不露的高手……」

    「金雕」晏兆雄慨然道:

    「『寒川門』與『青冥會』之間,盟主,這兩個江湖門派,有水火不相容的夙仇……」

    宗元甲問道:

    「晏莊主,雙方如何會結成死仇的?」

    「金雕」晏兆雄道:

    「『寒川門」總壇設於湘東株州,『青冥會』的總壇在湘中牛頭山,雙方都在湖南境內打天下……就像此番『青冥會』找上『嘯天盟』湘境總壇一樣,『青冥會』排除異己,吞噬同道,野心勃勃,要做他稱主武林的春秋大夢……」

    已理會過來,宗元甲接口道:

    「那是『青冥會』尋釁找上『寒川門』的晦氣……」

    緩緩一點頭,晏兆雄道:

    「不錯,盟主,『寒川門』雖然實力不厚,但又豈肯乖乖雌伏……」

    廳上正在談著時,一名莊丁匆匆進來,向「金雕」晏兆雄躬身一禮,道:

    「莊主,外面有位客人求見……」

    微微一怔,晏兆雄道:

    「晏平,是何等樣人物?過去可曾來過這裡?」

    莊丁晏平道:

    「那位客人操北地口音,年紀七十左右,是個弓腰隆背的駝子……自稱『洛水駝丐』江勝……」

    輕輕念出「洛水駝丐」江勝這名號,晏兆雄問道:

    「晏平,此『洛水駝丐』江勝,可曾說出來訪老夫是為了何事?」

    哈腰一點頭,晏平道:

    「回莊主,那個客人說了……說是久聞湘北『明湖莊院』『金雕』晏莊主,前來慕名拜訪。」

    緩緩側過臉,目光投向宗元甲……似乎在問,此「洛水駝丐」江勝又是何等樣人物?!

    接觸到晏兆雄投來視線,宗元甲道:

    「丐幫幫主『七海窮神』曲挺與宗某一見如故,晏莊主,此『洛水駝丐』江勝既是丐幫中人物,此番前來『明湖莊院』,除了慕名拜訪之外,不妨問問是否尚有其他事情。」

    點點頭,晏兆雄向那名莊丁道:

    「晏平,傳話有請!」

    應了一聲「喳」,莊丁晏平退出大廳,不多時,陪同一位駝背老人進來。

    老者身穿一襲長袍,雖然穿得很整齊,長袍上留有不少補釘……體態原來可能很魁梧,由於弓腰凸背的緣故,看去比常人矮了半截。

    「洛水駝丐」江勝由莊丁晏平陪同進來大廳,帶著詢問的眼光,朝莊丁晏平看來。

    晏平一指主座「金雕」晏兆雄,道:

    「這位就是我們『明湖莊院』莊主。」

    「洛水駝丐」江勝長揖一禮,道:

    「『洛水駝丐』江勝見過晏莊主,江某來得孟浪,猶希勿罪!」

    回過一禮,晏兆雄含笑道:

    「區區『金雕』晏兆雄,辱蒙江朋友移駕來訪,不勝歡迎……」

    眼前這個「洛水駝丐」江勝,不速來訪,來意不明,晏兆雄並沒有替旁邊的宗元甲等三人,引見介紹。

    請江勝坐下後,晏兆雄問道:

    「敢問江朋友來自何處?」

    「洛水駝丐」江勝,欠身一禮,道:

    「江某來自河南信陽城郊,一處叫『馬家店』集鎮……」

    一頓,又道:

    「晏莊主聲譽遠播湘鄂兩地,仗義疏財,英名震耳,是以冒昧來訪……」

    聽到「仗義疏財」四字,「金雕』晏兆雄已十有七八理會過意來。

    江勝取下背負囊袋,從囊袋中取出一隻五六寸見方的錦盒,揭開盒蓋,裡面是一隻杯子……

    這只杯子用白玉雕琢而成,通體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紋,玉杯外圍雕出一條栩栩如生的盤龍,這條雕出的小龍,從杯底沿環圍而上,直到杯蓋。

    「金雕」晏兆雄雖然稱不上富堪敵國,但除了武林中聲譽外,亦是地方上一位富紳,此刻看到錦盒中這隻玉杯,已知是一項稀世珍物。

    此刻,這個「洛水駝丐」江勝,從袋囊取出這只藏玉杯的錦盒,卻不知對方用意何在。

    一指錦盒中玉杯,江勝問道,

    「晏莊主,這隻玉杯您看來如何?」

    緩緩一點頭,晏兆雄照實的道:

    「不錯,稀世珍物,價值連城!」

    莊丁晏平尚留在大廳,未曾離去,江勝轉過身微微一笑,向晏平道:

    「這位小哥兒,麻煩你取一杯乾淨,可以入嘴飲的清水來……」

    晏平一點頭進入裡間,不多時,捧了一杯開水出來。

    江勝接過這杯開水,揭開白玉杯蓋子,把開水倒入白玉杯中,掩上蓋子後,把玉杯放到桌上。

    一指桌上這杯子,江勝向晏兆雄道:

    「此杯稱作『白玉環龍杯』,昔年江某蹤游塞外草原,從當地部落酋長獲得此杯……」

    「金雕」晏兆雄還不知這個「洛水駝丐」江勝,取出這只「白玉環龍杯」的用意,是以緩緩頷首,替代了回答。

    邊上「赤麟」宗元甲,雖然有過人的閱歷,但眼前除了知道此「洛水駝丐」江勝是丐幫中人物外,卻也無法猜出此人來訪「明湖莊院」用意何在。

    這位「洛水駝丐」江勝,指著「白玉環龍杯」,又道:

    「剛才『白玉環龍杯』中倒下乾淨清水,不需多久,杯中之水呈澄黃色……經過兩個時辰左右,水色由橙黃成紫紅色,也就成了一杯醇口美酒……」

    聽了暗暗稱奇,晏兆雄順著對方口氣,道:

    「有這回事,江朋友?!」

    含笑一點頭,江勝道:

    「一點不假,晏莊主,『白玉環龍杯』中水成了紫紅色美酒,此酒飲下能延年益壽——經常飲服此杯中之酒,功能駐顏不衰,強精固元……」

    站立邊上的孟達聽到這些話,嘴裡沒有開腔出聲,兩顆牛眼直瞪出來。

    江勝揭開桌上「白玉環龍杯」蓋子,微微一笑,指著杯中道:

    「晏莊主,請過目一看!」

    「金雕」晏兆雄站起身,朝桌上杯中水看來,果然裡面顯出一泓悅目的澄黃色……隱隱中有縷縷聞來十分舒服的清香,從澄黃色的水中飄浮起來。

    宗元甲等朝桌上杯中水看去,暗暗稱奇不已。

    「洛水駝丐」江勝又把「白玉環龍杯」的杯蓋蓋上,拱手一禮,向晏兆雄道:

    「江某一番誠意,請晏莊主將此『白玉環龍杯』收下!」

    「金雕」晏兆雄,原來已有這樣的想法,是以並不感到十分意外……

    敢情形形色色的江湖上,就有這一類人,找去頗負聲譽的武林中人俯仰,借口慕名拜訪,暗中已有弦外之音,繼後以珍物相贈——其實就是一筆交易買賣。

    這些「相贈」的珍物,有的確是價值連城的珍物,但也有不少卻是虛晃一招,只此一遭下不為例,那是「賣野人頭」的。

    眼前這只「白玉環龍杯」,宛若玩魔術,耍把戲的演了一套,看來令人不可思議——當然,可能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物,也可能是江湖中人虛晃一招,反正下不為例,可以撈到一筆錢。

    微微一笑,這位「明湖莊院」晏莊主,道:

    「無功不受祿,江朋友,你不妨開出一個數目來,晏某才受之無愧!」

    笑了笑,又沉思了下,這個「洛水駝丐」江勝才道:

    「不拘數目,晏莊主,您賞下多少就多少——這是江某一份誠意!」

    「赤麟」宗元甲乃是「嘯天盟」盟主,一代江湖大豪,有他過人的見識及閱歷……「金雕」晏兆雄所想到的地方,他也早想到了。

    但,宗元甲更想到另外一件事……

    這只「白玉環龍杯」,真真假假,暫且撇開不談……丐幫弟子包括幫主在內,謀求生活唯一的途徑,是挨家挨戶乞求佈施。

    眼前這個「洛水駝丐」江勝,是丐幫弟子,他又如何「改行」做起別的買賣來了……以稀古珍物,來換取別人袋囊裡的金銀。

    心念游轉,宗元甲問道:

    「江朋友,你可識得『七海窮神』曲挺此人?」

    向丐幫弟子問出這話,聽來含有嘲弄、侮辱的韻味——那就像向人間出這句話:

    「喂,朋友,你認不認識你父親?」

    天下哪一個做兒子的,不認識自己老爸?

    這話問出口,就在這剎那間,宗元甲替自己感到後悔了。

    但情形並非宗元甲想像中那回事……

    「洛水駝丐」江勝輕輕念出「七海窮神」四字——似乎發現在這四個字意味中,並未帶上一個「丐」字,雖然「窮神」,也不像是「要飯」的……

    若有所聞的緩緩一點頭,江勝道:

    「不錯,江某似有所聞這個武林同道!」

    宗元甲聽到這樣一個回答,大出意料之外——這個「洛水駝丐」江勝,看來不但不像是丐幫中弟子,尚且連上檯面的資格,也沒有他「份」。

    武林中稍有知名度的人物,誰都知道江湖上有「七海窮神」曲挺此人。

    劍眉微微一蹙,從袋囊取出那枚精緻珍藏,晶瑩剔透,有五六寸長,綠玉雕成的「如意令」,宗元甲抿抿嘴唇一笑,道:

    「江朋友,你看這枚綠玉如意如何?」

    接過手來,「洛水駝丐」江勝細細看去,歎為觀止,大為讚賞,道:

    「不錯,不錯,這是一件少見的玉琢珍品,不在江某『白玉環龍杯』之下。」

    話落,雙手捧了「如意令」,還給宗元甲。

    「洛水駝丐」江勝看到這枚「如意令」,嘴裡說「不錯」,宗元甲心中在說:「錯了……」

    「如意令」乃是丐幫幫主的信符,見到「如意令」如見幫主本人,不應嘴裡讚賞,而是應來個跪拜大禮。

    微微一笑,宗元甲接上兩句道:

    「嗯,不錯,真個不錯……」

    這話聽進「金雕」晏兆雄耳裡,一臉愕然之然,無法會意過來。

    但,「金戈雙衛」的僧浩、孟達兩人,已知道其中有了蹊蹺……

    此「洛水駝丐」江勝,身列丐幫中弟子,如何不知「七海窮神」曲挺是何許人?

    「如意令」乃是丐幫幫主的信符,卻不知其來歷,只知道是玉琢珍品。

    目注「洛水駝丐」江勝,宗元甲道:

    「你不知『七海窮神』曲挺是何等樣人,在下現在不妨告訴你——這位『七海窮神』曲挺,乃是當今武林,江湖丐幫中幫主……」

    洛水駝丐嘴角抽搐了下,不自覺中輕輕「哦」了聲。

    指著手中「如意令」,宗元甲又道:

    「不錯,這是玉琢珍品,但另外還有它的來歷,這枚綠玉如意是丐幫幫主的信符,天下丐幫弟子見此『如意令』,如見幫主本人,應行跪拜之禮……江朋友,你說『不錯』,那是你錯了!」

    臉肉起了一陣痙攣,「洛水駝丐」江勝很費勁的把這話問了出來:

    「你……你是誰?」

    旁邊孟達吼了聲,道:

    「操你奶奶的老傢伙,你敢不知輕重的向我們盟主問出此話……」

    一指宗元甲,擊鼓似的又道:

    「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眼皮一翻,兩眼一直,「洛水駝丐」江勝吶吶道:

    「你……你就是……」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現在是我問你了,你是誰?」

    渾粗的手臂一揮,孟達接口道:

    「老傢伙,你狐狸已露了尾巴,還不說個清楚明白!」

    突然臉色一轉,「洛水駝丐」江勝嘿嘿嘿笑了起來,道:

    「丐幫弟子原是一些街頭巷尾伸手要飯的,借用丐幫中人名義,該不致會有砍頭的罪名吧?!」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丐幫』兩字並不值錢,但,江朋友,你用了丐幫中人稱號,借口拜訪,拿了這隻玉杯來『明湖莊院』求見莊主『金雕』晏兆雄,這段來龍去脈的經過,你可要說來聽聽。」

    「金雕」晏兆雄對眼前所有演變,先是像淋了一頭霧水,現在宗元甲說出這些話,已有所會意過來……

    眼前這個自稱「洛水駝丐」江勝的駝子,不速來訪「明湖莊院」,看來不似一樁單純的事。

    也不像有些江湖中人,借口慕名拜訪,以珍物相贈,來完成一項買賣交易。

    宗元甲說出這些話,「洛水駝丐」江勝嘿嘿笑了笑,道:

    「我說『嘯天盟』的宗盟主,這件事也不值得你大驚小怪的,我江勝江湖上混混,為了要打發日子,就不得不想出些名堂來……」

    一頓,又道:

    「我江勝來『明湖莊院』不受歡迎,很簡單,拿了這只『白玉環龍杯』就此告辭。」

    孟達吼聲接口道:

    「娘的皮,老傢伙,這裡『明湖莊院』不是酒肆客棧,由你來任你去?」

    眼皮一翻,這個「洛水駝丐」江勝敢情還是一隻久混江湖的「老龜」,嘿聲一笑,道:

    「朋友,照你這麼說來,是想把我這條命留在這裡了?」

    笑笑,宗元甲道:

    「『光棍眼裡不入砂子』,江朋友,這裡『明湖莊院』由你來得也由你去得,不過你總得有個交待……」

    眼珠一轉,哼了一聲,江勝道:

    「如何交待?」

    不慍不火,宗元甲指著桌上「白玉環龍杯」道:

    「玉杯中水在兩個時辰之內,由澄黃變成紫紅色美酒,這是你自己說的,江朋友,你要離開這裡『明湖莊院』,不必留下這份人情,干下杯中美酒再走……」

    臉色驟變,江勝直直朝宗元甲看來。

    還是有條不紊的,宗元甲又道:

    「你如不想飲下玉杯中美酒,江朋友,掌劍聽憑你,就在宗某手中走上三招……能架住宗某三招,這裡『明湖莊院』任你離去,不然……」

    臉色接連數變,江勝接口道:

    「不然又如何?」

    不帶半點火氣,宗元甲就像跟朋友聊天的道:

    「不然,江朋友,大丈夫做事敢作敢當,光明磊落,你把找來『明湖莊院』的來龍去脈,說來聽聽!」

    兩條濃眉連連軒動,敢情這個自稱「洛水駝丐」江勝的駝子,已知道自己眼前的處境……現在的「點子」已非「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而是落在這個江湖大豪,稱主一方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的身上,如果不給對方一個滿意的交待,不但佔不到便宜,反而要血濺七尺,挺屍就地。

    艱澀地頓了頓,江勝道:

    「我說出內委經過後,宗盟主,又如何?」

    十分友善的笑了笑,宗元甲道:

    「若是『受人之托,思人於事』,你不是正主,只是替人跑跑腿而已,江朋友,說出經過後,牽贅不到你身上,你請便!」

    沉思了下,替自己有了決定,指著桌上那只「白玉環龍杯」,「洛水駝丐」江勝道:

    「兩個時辰後,杯中變成紫紅色帶有酒味的水,不能進入嘴裡……」

    臉色微微一怔,「金雕。晏兆雄接口問道:

    「飲下又如何,江朋友?」

    音韻很輕,「洛水駝丐」江勝道:

    「飲下杯中紫紅色帶酒味的水,立時七孔冒血,即使扁鵲重生,華佗再世,也無法將這條命治救過來……」

    微微一頓,又道:

    「我並非姓『江』,『洛水駝丐』此一稱號,也是臨時編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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