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橋」鎮就在附近,不費腳程,五人三騎緩緩而行,邊走邊談著時又移到那話題上——宗元甲道:
「剛才我等所談有關『姜』姓老頭之事,只是猜測而已,至於原委真相,還需要進一步求證……」
微微一頓,又道:
「此姓『姜』老者,在『白河橋』鎮上不知是何等樣人物?他會暗中計算人家,但不知他身懷之學如何?」
雙人一騎上的田敏問道:
「宗兄,依你之計又如何?」
宗元甲道:
「我等此去『白河橋』鎮上,向當地鄉民探聽出『姜』姓老者落腳之處後,你二位暫且不必露面,由宗某帶領僧浩、孟達兩人,借口拜訪,到時見機行事……」
岳申接口道:
「宗兄說得不錯,姓『姜』的老小子賊膽心虛,知道我們兄弟兩人找去,可能會藏頭露尾,即使見到面,說話也不會說個清楚明白。」
五人來到「白河橋」鎮上,宗元甲朝近圍回頭一匝,看到大街邊上有家藥材鋪子,就道:
「待宗某向那家藥材鋪子,探聽一下……」
僧浩和孟達兩人看到盟主下了坐騎,也跟著下馬,銜尾跟在後面。
宗元甲走進那家藥材鋪子,看到櫃檯裡端坐著一老一少,向那老者抱拳一禮,道:
「這位老丈請了!」
老者一看是個器宇不凡的年輕相公,後面還跟著兩個隨從,急忙站起身回了一禮,問道:
「不知公子有何賜教?」
宗元甲道:
「在下探聽一人,不知老丈是否知道?」
藥材鋪子裡老掌櫃道:
「公子所要找的是何人?」
宗元甲剎那間心念不由暗暗打轉起來……
只知其姓,不知其名,天下姓「姜」的不知凡幾,這藥材鋪子掌櫃的,不知是否知道田敏、岳申兩人在「流河塘」鎮街酒店裡見到的「姜」姓老者?
宗元甲心念閃轉,把話問了出來:
「老丈,貴處『白河橋』鎮上,有位姓『姜』的老先生,您是否知道此人?」
老掌櫃輕輕念出「姓姜」兩字,眼珠一轉,道:
「公子,此人名諱如何稱呼?」
宗元甲一時回不出話,就把山坡地上田敏、岳申兩人所說的搬了出來……
笑了笑,宗元甲道:
「在下與『姜』姓那位老先生在前面『流河塘』鎮上酒店見到,卻是一見如故,酒中談了不少話,那位老先生自稱姓『姜』,住這裡『白河橋』,就是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
旁邊那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向老掌櫃道:
「爹,這位客人問的,可能是『大幻仙』姜沖姜大夫……姜大夫常去前面『流河塘』鎮上喝酒的。」
老掌櫃聽他兒子這一提,似乎也想了起來,目注宗元甲,道:
「公子,你問的『姜』姓老先生,是不是一個瘦瘦高高的老者?」
宗元甲聽到老掌櫃問出這話,知道「盲人騎瞎馬」誤打誤撞,自己找對人了……連連點頭,道:
「不錯,這位『姜』姓老先生個子瘦瘦高高,喜愛杯中之物……」
這位藥材鋪子的老掌櫃,含笑道:
「公子,你來自『白河橋』鎮上找『大幻仙』姜沖姜大夫,別人可能不知道,問到老小兒身上,那是你問對人了……姜大夫照顧了這裡藥材鋪子不少買賣,連咱少銘這孩子,也知道姜大夫是個酒仙……」
宗元甲這時才始知道這「姜」姓老者若干底細。
這老頭兒姓「姜」叫「姜沖」,從這家藥材鋪父子兩人所說聽來,姜沖還有一個「大幻仙」的稱號。
江湖中人稱號,都有出典,來歷,姜沖用了「大幻仙」三字,又是何種含意?
宗元甲邊思忖邊問道:
「老丈,請你老人家示下,這位姜沖姜大夫住『白河橋』鎮何處?」
老掌櫃指了指店舖大門外,不厭其詳的道:
「這裡是『白河橋』鎮上西街,往東邊走去有座『娘娘廟』,一過『娘娘廟』那邊就是東街了……姜大夫住東街第三條巷子末尾一家,大門上邊掛了一塊『妙手醫廬』橫匾,這就是啦!」
宗元甲拱手道謝,帶了僧浩、孟達兩人離去;來到大街這邊,田敏和岳申已下了坐騎,他便將剛才探聽到的情形告訴了兩人。
田敏不勝意外道:
「原來這『姜』姓老頭兒還是個江湖郎中?」
岳申吼聲道:
「操他奶奶的,姜沖這老小子做了江湖郎中,不是救活人,是醫死人的!」
宗元甲聽到這話,倏然想了起來……
不錯,姜沖精研岐黃之道,才能配製成一種迷失真性的藥物;他藉著醫生大夫的名義,可能擅於那些詭秘離奇的名堂,才用了「大幻仙」這樣一個稱號。
宗元甲把如何對付「大幻仙」姜沖的步驟,說了一下,又道:
「你兩位在『白河橋,鎮街『娘娘廟』的附近稍候,宗某帶領僧浩、孟達找去『妙手醫廬』……」
宗元甲向兩人說過後,帶著僧浩、孟達,坐下三匹坐騎,一陣風也似的向東街那端找去,路上,向孟達又詳細囑咐了幾句……不多時,找到東街第三條巷末一家。
宗元甲收韁勒馬,向孟達微微頷首。
「鐵背熊」孟達拋鐙落地,他緊握醋缽也似的拳頭,正要往那扇緊緊閉上的黑漆大門擂下,剛好門兒一響「伊呀」聲張了開來……
一個瘦瘦長長,頂了一張黃蒼蒼風乾橘皮似的臉孔老頭兒,正要舉步往外走。
他驟然見到一個彪形大漢攔門而立,巍巍然有如一個巨金剛似的,不由驚得他「哦」的一聲,往後猛退……兩隻老鼠眼睛睜得滾圓,頷下一撮稀疏的山羊鬍子倒翹起來。
打量著這老頭兒的長相,又端詳著他手抱的那隻小木藥箱,孟達立刻知道——不錯,這位老先生正是盟主所要找的對象。
露齒一笑,孟達非常和氣的問道:
「請問,老丈可是姜大夫?」
老頭兒暗中透了口氣,翻了翻左邊那只鼠眼,吐出一個想怒又不敢怒的聲音,道:
「幹什麼?你是幹什麼的?」
孟達還是和和氣氣的問道:
「尊駕可是姜大夫麼?」
老頭兒哼了聲,凜然的道:
「我就是姜沖,怎麼的?」
孟達搓搓手,笑了笑道:
「是這樣的,有一件事,我們想向你姜大夫請教一下,照顧你一項生意……」
姜沖不耐煩的,連連搖頭道:
「沒有時間,我現在忙得很……如果你要叫我看病,至少要在半個月前預約,而且先繳診金,隨時找來,我沒有這些閒功夫……」
孟達聳肩笑道:
「姜大夫的生意很不錯嘛……」
鼠眼一瞪,姜沖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一眼看出你就不是個玩意兒……我替人看病,愛不愛去,由我自己高興……」
走近前一步,怒聲道:
「少說廢話,你快快讓開,別耽誤了我正事。」
孟達雙料身腿,鐵塔也似的擋住大門,一笑,道:
「姜大夫,我們照顧你一樁生意,也一樣是正事呀……」
姜沖走不出大門,退向後面……抖索的指了指孟達,道:
「你這是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別想打什麼主意,嚇唬我!」
孟達這一試探之下——不錯,這個「大幻仙」姜沖,這副神情,說出這些話,顯然是不諳武技的人。
一步踏進門來,孟達依然一臉和氣,道:
「先說我們的事,姜大夫……真抱歉,不能讓你現在出診去替人家看病!」
連連跺腳,姜沖又驚又怒,道:
「不行,我不受要挾,你趕快讓開,否則我就報官,以劫盜之罪,抓你去吃官司!」
孟達笑著道:
「我並不怕,姜大夫。」
姜衝倒吸了一口冷氣,吶吶又道: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咧嘴笑了笑,孟達道:「拋掉你的藥箱子,轉身進屋子裡坐下,然後,我們談一樁生意買賣。」
姜沖又硬了下,道:
「如……如果我不答應?」
孟達把這張臉壓到他鼻尖上,道:
「恐怕由不得你答應不答應了,姜大夫……你若不乖乖回房坐下,你這條雞脖似的頭頸,我懷疑在我手裡經不經得起這麼—扭……」
他那只蒲扇似的巨掌,在姜沖面前作勢扭動,雖然在嚇唬對方,但指骨關節上,依然有「格格」的聲音發出……這位姜大夫的臉色,一片慘白。
孟達哈哈大笑,道:
「姜大夫,只要這麼一扭,你一定知道你這條頸子頂著腦袋,會滾落地上了!」
姜沖一陣哆嗦,結結巴巴的道:
「你……你別來這一手,我……我進去房裡就是……」
孟達這才「嗯」了聲,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早說這話,我們可不就皆大歡喜麼?」
姜沖哆哆嗦嗦的走向裡面,孟達走到大門口,向鞍上的宗元甲躬身道:
「盟主,請進屋裡來問話。」
宗元甲飄然落地,微微一皺眉,道:
「費了這麼久時間!」
孟達笑道:
「這老小子賴皮得緊!」
宗元甲昂然進門——姜沖轉身一瞥,震了下,道:
「你……你們是—伙的?」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不錯,姜大夫,是一夥的……請吧!」
走進這間房似的屋子,地上放著一堆堆的草藥、乾果獸皮、骨賂和等東西……一股腥膻,糅合著草藥怪味,聞之令人欲嘔。
宗元甲微微一皺眉,他反客為主,拖過一張椅子叫姜沖坐下,他自己在另一張椅子落坐……僧浩和孟達兩人,分左右當門而立。
抖抖索索的姜沖問道: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宗元甲目光朝房裡回顧一匝,笑了笑,答非所問道:
「嗯,像個郎中大夫的家,姜大夫,這些獸皮、獸骨,好像都是牛羊鹿身上的骨頭……你是拿來作鑽研之用的麼?」
一對鼠目朝宗元甲臉上滴溜滾轉一眼,姜沖又把這話問了出來:
「你……你們找來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平氣和的一笑,宗元甲道:
「姜大夫,我們找來這裡,想跟你談一樁生意,買你一樣東西……至於代價嘛,你開出多少,我們付多少,決不討價還價……」
兩顆黃豆大的眼珠,睜得又圓又大,舌尖舔舔嘴唇,姜沖道:
「我是替人看病治病,不是買賣生意人,你……你要向我買些什麼?」
笑笑,宗元甲道:
「『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我們所要買的東西,別處無法買到,只有你姜大夫這裡有。」
姜沖朝自己這間書房似的屋子,緩緩環顧一匝,問道:
「你說,是什麼?」
宗元甲道:
「是一種你所配製的藥,吃了這種藥,可以把自己忘掉……說得實際一點,就是一種迷失『真性』的藥!」
風乾橘皮似的臉上突然起了一陣痙攣,姜沖惶急不安的道:
「沒有,絕對沒有……我姜沖從來沒有配製過這樣的藥物,我是個正當善良的大夫,救人活命是我的職司,怎麼會配製這種害人的藥物……」
宗元甲還是笑了笑,道:
「嘴裡說的,兩手做的,這完全是搭不上邊的兩碼子事,姜大夫,你說對不對?」
話到這裡,眼色朝邊上的僧浩示意一瞥——僧浩已會意過來,轉身出門離去。
閒閒的,用閒聊的口氣,宗元甲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姜大夫,今天中午你去了前面不遠的『流河塘』鎮上……」
姜沖眼皮一翻,怔了怔,問道:
「你……怎麼知道?」
宗元甲一笑道:
「不但去了『流河塘』,你還在鎮街一家『元利酒店』乾了兩杯……」
姜沖喉嚨裡「咕」的響了聲,朝宗元甲直直看來……原來不想說的這句話,從嘴裡說了出來。
「你看到我?」
搖搖頭,宗元甲道:
「不是我,是我兩個朋友——你跟我兩個朋友,酒中有伴,成了酒友,你們坐在一張桌上,還乾了兩杯呢!」
姜沖臉色接連數變,欲語還休,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吞回肚子裡。
朝姜沖瞇瞇眼一笑,宗元甲又道:
「你這一手玩得乾淨利落,天衣無縫,可把我兩個朋友害苦——一個動刀一個動槍,就像七世冤家,八世對頭似的大打出手……」
姜沖從嘴裡冒出幾個字來:
「他……他們……」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你這手『驅虎噬狼』之計,可以把我兩個朋友落個一死一傷……幸虧我及時趕到,阻止了這場不愉快的事……」
姜沖找不到該說的話,把腦袋垂了下來。
不溫不火的,宗元甲問道:
「姜大夫,你是『青冥會』中老幾?」
姜沖猛把頭抬了起來——那張黃蒼蒼風乾橘子皮似的臉,起了一陣抽搐。
兩人在屋子裡談著時,門外一陣「哇啦啦」吼喝,一個高大的人影闖了進來,看到椅子上的姜沖時,一手指到他鼻尖上,道:
「操你奶奶的,老小子,老王八蛋,果然是你……」
後面跟著進屋子來的是田敏、僧浩兩人。
姜沖看到岳申、田敏倆出現,就像耗子見到貓似的,一陣子的抖索,打顫。
一陣晴空焦雷似的聲音,「旱地蛟」岳申又道:
「老小子,咱岳申跟你前無怨,今無仇,你幹嘛玩出這一門子花樣,害咱岳申親手把咱兄弟殺了!」
姜沖嘴唇蠕蠕在動,但聽不到他的聲音……「雲中鵬」田敏道:
「姜沖,你是『青冥會』中人物?」
姜沖低著腦袋沒有開腔。
岳申吼了聲,道:
「老小子,你不說個清楚明白,你奶奶的熊,老子把你身上肉一塊塊割下來,喂河裡大王八,再把你腦袋摘下來,作咱岳申的尿壺。」
姜沖不敢不開腔了,點點頭應了聲,道:
「是的,我是『青冥會』中人。」
見姜沖承認下來,田敏又問道:
「姜沖,你給我大哥吃下什麼藥物,他連他自己也忘了?」
雖然極不情願,但又不敢不說,姜沖輕輕道:
「是一種『忘我散』的藥粉……」
宗元甲聽到「忘我散」三字,便想到姜沖這個「大幻仙』的稱號上。
兩道劍眉微微一軒,田敏百思不解地道:
「姜沖,你在什麼時候給我大哥吃下『忘我散』藥粉的……當時我們三人圍桌而坐,不但我大哥,連我也沒有發現到你異樣的動作……你如何使這手腳的?」
姜沖朝這個「七煞瘟神」似的岳申望了眼,忙不迭把目光收回……輕輕道:
「這是一種落進水酒即溶的粉末……」
翹起自己左手,那只留著長長指甲的小指:
「一撮『忘我散』放在指甲縫裡,就在你們不注意時,把這粉末彈進他杯中酒裡……」
岳申指了指,道:
「老小子,咱兄弟兩人,還是在『流河塘』鎮上那家『元利酒店』第一次見到你,你他媽的,莫名其妙玩出這手花樣來,你是嫌自己命長!?」
姜沖畏畏縮縮的道:
「這……這不能怪我姜沖……」
兩顆銅鈴似的眼珠直瞪出來,手指戟到他額頭,岳申氣呼呼道:
「操你奶奶的,老小子,你在咱酒中做了手腳,不怪你這老王八蛋,難道還是我們兄弟倆的錯?」
姜沖替自己辯白道:
「我坐的桌子,就在你們兩人座頭旁邊,你……你們酒中在談『寒川門』和『青冥會』的梁子過節……我才知道你們是『寒川門』中人……」
「啪」的結結實實一響膚肉相撞聲,姜沖這張風乾橘子皮的削瘦臉上,挨上一記大耳光,岳申有如擂鼓似的聲音問道:
「胡說,老王八蛋……難道江湖上『寒川門』中弟子,就該死,就該殺?」
姜沖一手摀住挨打的半邊臉孔,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姜沖,你將『忘我散』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姜沖聽到這話,兩顆黃豆大的眼珠連連滾轉,似乎想到一件事上——連連滾轉,跟著又連連點頭,道:
「是……是的……」
突然,前後連不上的問出一句,道:
「你也是『寒川門』中的人?」
侍立後面的孟達,見姜沖問出這話,似乎使盟主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大聲道:
「龜孫,老王八,你有幾顆腦袋敢向盟主問出這話……這位是『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姜沖臉色一怔,直直望了宗元甲一眼,接著從座椅站了起來,走向房門。
宗元甲不解地問道:
「姜沖,我要你取出『忘我散』一看,你要去往何處?」
姜沖瘖啞的道:
「大盟主,『忘我散』放在後面臥室,待我前去取來!」
宗元甲朝孟達一瞥,沒有阻止……像姜沖這樣一流角色,孟達足夠可以監視他任何行動。
孟達接觸到盟主投來的視線,業已理會過來……姜衝出書房走向臥室,孟達銜尾緊隨。
來到臥室前,姜沖推開房門,孟達探頭看去,是個晦暗陰潮的屋子,在齊腰高外,僅有一扇尺來見方的窗子,透進一抹光亮。
姜沖走進屋子,孟達銜尾跟了進來。
姜沖苦下臉,不勝委屈的道:
「大個子,我姜沖栽在你們手中,只有認了……誰都有不可告人的事,這間屋子四周都是磚牆,只有那扇尺來見方的小窗,咱插翅也難飛出,你別緊緊跟著,在門外稍等,待我取了『忘我散』出來,行不行?」
孟達見姜沖委委屈屈的說出這些,同時對方又是不諳武技之流……
哼了聲,孟達道:
「老小子,你要打什麼鬼主意,小心咱孟達一拳把你砸扁了!」
話落,走出門外,裡面的姜沖,輕輕把房門掩上。
孟達在閉上的房門外這一等,等了有盞茶時間,一推房門,裡面已上了扣……「篤篤篤」彈指敲門,道:
「老小子,『不可告人的事』你辦好沒有?」
房裡寂然無聲,並無回答,孟達吼道:
「老小子,你想打主意『掘壁洞』逸出,那是你看錯人了!」
牯牛似的身子,朝木板門上撞去,「嘩啦啦」聲房門塌下。
裡面吼喝,破門聲,外面書房眾人業已聽到,急急前來一看動靜。
孟達撞破木板門,追入房裡看去,這個「大幻仙」姜沖形影杳然,已不知去向。
宗元甲會同眾人進來這間臥房,問道:
「怎麼了,孟達?」
孟達把剛才情形說出,搔了搔後頸,道:
「這老小子說得可憐兮兮的,說是誰都有不可告人之事,要我門外稍候片刻,久久未見動靜,他媽的,我撞破門進來一看,這老小子已不見了!」
宗元甲劍眉微微軒動,目光在這間兩三丈見方的臥室內游視。
「雲中鵬」田敏道:
「宗兄,敢情這姜沖在這間房中,設下暗樁機關、『翻板』之類的東西?」
宗元甲尚未回答,孟達接口道:
「我站在門外,僅是間隔一堵木板,沒有傳出房中一絲聲響……」
用「昆吾金劍」劍柄,順著牆上沿壁敲去,響出「篤篤篤」結實的聲音,宗元甲若有所思道:
「從剛才孟達所說判斷,房中並元一點聲息……扭動暗樁機關,難免會有聲響……」
探頭到地上每一角落搜著,是否有「翻板」裝置的僧浩,一聲輕「唔」,道:
「盟主,這裡有—只鞋子……」
孟達接口道:
「臥房裡看到鞋子,也值得大驚小怪!?」
僧浩道:
「只是一隻,不是一雙,薄底靴子……剛才登在姜沖腳上,就是這樣的靴子……」
宗元甲撿起那只靴子,從他回憶中正是姜沖腳上的其中一隻——喃喃輕語道:」大幻仙』姜沖脫身逸去,留下這只靴子該作如何解釋?」
順著撿起靴子的地點,緩緩抬臉往上頭看去——那是一扇齊腰高,不到一尺見方的小窗。
旁邊「旱地蛟」岳申順著宗元甲的視線落到這扇小窗上,道:
「這個龜孫老王八,該不會從這樣一扇不到尺來見方的小窗脫走吧?」
這扇小窗業已敞開,斷裂的木格,窗紙,灑在窗外泥地上,窗外是一座荒蕪的院落,圍上院落的籬笆,就在小窗的正前方,裂開一個缺口。
目光移向岳申,宗元甲微微點頭,道:
「不錯,岳兄……這個『大幻仙』姜沖就從這扇小窗脫身逸去的……」
岳申一臉愕然之色,道:
「這扇小窗只能探出一顆腦袋,老小子雖然瘦得半斤骨頭八兩肉,但他這副『人架子』還在,如何從這扇小窗脫身離去?」
把這薄底靴扔落地上,宗元甲喟然道:
「這次宗某看走眼了……真人不露相,一隻煮熟的鴨子給他飛走了……」
一臉疑惑之色,「雲中鵬」田敏道:
「宗兄,你是說老小子薑沖,是個身懷絕技之流?」
宗元甲道:」大幻仙』姜沖身懷武技如何,宗某還不敢下斷語,但無可否認的,他練得傳聞江湖的一門『縮骨神功』……」
在場都是武家,對「縮骨神功」四字聽來不會感到陌生……但這個半斤骨頭八兩肉,黃蒼蒼一張風乾橘子皮臉的老頭兒,竟然懷有傳聞江湖的「縮骨神功」,聽來感到十分意外。
一指地上那只靴子,宗元甲又道:
「施展『縮骨神功』,除了六陽魁首的頭顱無法縮之外,週身骨駱,從其所練火候如何,可以縮小到何種程度……這只薄底靴就是『大幻仙』姜沖,施展『縮骨神功』不小心掉下的。」
孟達道:
「盟主,剛才老小子薑沖那窩囊勁兒,看了叫人嘔心!」
笑笑,宗元甲道:
「做人嘛,孟達,要做什麼就要像什麼……」
田敏接口道:
「不錯,人生就是演戲,一個成了名的角色,演什麼像什麼!」
點點頭,宗元甲道:
「『大幻仙』姜沖該是個演戲成了名的角色。」
眾人回到前面那間屋子,岳申抱屈不迭道:
「入娘的,竟讓這個龜孫老王八逃跑了……」
田敏道:
「別慌,岳大哥,『走了和尚,走不了廟』,他這座破窯子無法逃跑,我們仔細搜找一下,說不定還可以找出些蛛絲馬跡……」
宗元甲接口道:
「宗某也有如此想法……『大幻仙』姜沖單身一人,借口行醫,落居『白河橋』鎮上這棟磚牆之房,連使喚的小廝也沒有一個,推其原因,可能是生怕他自己底細、秘密外洩……」
岳申道:
「現在姜沖這老王八,夾了尾巴一走了事,他倒捨得拋下這些破銅爛鐵?!」
笑了笑,宗元甲道:
「岳兄,『大幻仙』姜沖再是笨,也知道自己這條命比什麼都值錢,他要不是藉著『縮骨神功』逸去,別想活著離開這裡了……」
微微一頓,又道:
「所以我等把這棟房子細細搜找一番,可以找出他娘家底細,和『青冥會』之間的淵源關係,以及他江湖上交結的情形……」
岳申「哼」了聲,道:
「這老小子把『忘我散』藥物,放在後面房中,我等也要把它找出來!」
田敏一笑道:
「岳大哥,姜沖身懷『縮骨神功』,已有脫身逸去的打算,才用了尋找『忘我散』的借口,去後面房間……這藥物可能並不置放後面房中……」
宗元甲緩緩一點頭道:
「田兄說得有理,這是『大幻仙』姜沖的借口,不過後面那間屋子說不定也有其他發現,我們不妨也仔細搜找一番。」
敢情這是「大幻仙」姜沖始所未料的……「流河塘」鎮街「元利酒店」在「旱地蛟」岳申酒中,輕而易舉使了手腳,想不到這位「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中途插手進來,捅出這麼大一個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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