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婉的臉色一變,由青變白,額上汗珠剎時如豆般的滴了下來,她落在度老夫人手裡,那股子原有的凶戾和暴氣剎時煙消雲散,顫聲道:
「你……你……」
度老夫人哼聲道:
「是你們逼著我妄開殺戒……」
這突然的變化太意外了,白狼杜衡牧和紅狼鐵無情頓時傻了眼,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名不見經傳的度老夫人居然是位練家子,練家子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罕見的身手,一招便制服了霍小婉,兩人心底一涼,一股子怒氣剎時湧了上來,紅狼鐵無情怒叱道:
「海大富——」
在那群黑衣漢子中間,畏縮的走出一個面容蒼白的漢子,他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顫聲道:
「鐵爺,屬下在!」
鐵無情恨聲道:
「你他媽的真會辦事呀,叫他摸摸人家的底,你可摸的真清楚,人家那幾下子你可沒摸出來……」
海大富惶恐的道:
「屬下絕沒想到她會功夫……」
鐵無情哼了一聲道:
「這就是教訓,教訓你這不會辦事的東西……」
突然一劍揮灑了過去,海大富根本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胸前已灑出了無數的鮮血,「哎呀」一聲倒地死去。
度小月不屑的道:
「這就是你們四狼的手段,盡拿自己的手下出氣,他雖有錯失,但罪不該死,我娘的功夫不要說他不知道,連我都不清楚,你出手將他制死,可見你們這群人有多凶殘卑劣,紅狼,你今天也嘗嘗被殺的滋味如何……」
但見—片生冷晃顫的劍光自他手中飄閃了出來,那柄名聞天下的血劍已隨著那清脆的鈴聲抖顫而起,度小月面色冷疑的籠罩著一片殺機,逼視著紅狼鐵無情。
畏懼的斜退了一步,鐵無情厲聲道:
「兄弟,咱們上……」
人影晃動,十餘條人影已揮劍圍了過來。
霍小婉大聲道:
「老鐵,救我……」
度老夫人緊緊地握住霍小婉的手腕,冷聲道:
「誰也救不了你!你還是乖乖地站在這裡。」
霍小婉真的寒懼了,她自認武功不差,但在人家手裡,她硬是動彈不得,來時的威風和戾氣已全隨風而散,她老公青狼敖銅錘斷臂之仇,傷身之恨早已拋到九霄雲外了,此刻她唯一的希望是能盡快的脫身……
鐵無情哪敢輕舉妄動,置若罔聞般的握劍瞪著度小月,白狼杜衡牧突然沉喝一聲道:
「殺——」
一道劍影像波浪一樣的抖出了點點寒光,在人影幌移中,四五條人影隨著白狼杜衡牧的身子攻了過來。
度小月長嘯一聲道:
「找死一一」
那繚繞的血刃夾著破空之聲,空中彷彿疑結了一股寒霜,揮灑地迎向對方那一片揮來的劍光,在劍光交擊聲中,那細碎的劍光如風樣的斬了下去,五六個健壯的漢子如殺豬般怪叫了起來,殘臂斷手橫飛,血肉模糊的倒下一大半,血沿著劍光流下,一滴一滴……淌著……
白狼杜衡牧的胸前已在這細碎的劍影中挨了一劍,他倒地坐在地上,劇烈的喘著大氣,臉色怪烈的扭曲著,幾乎變了形,哆嗦著,咬著牙,道:
「你……度小月……我……要……殺了……你……」
緩緩地瞄了杜衡牧一眼,度小月冷冷地道:
「只怕你沒機會了,要報仇得看你兄弟鐵無情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紅狼鐵無情深深的吸了口氣,嘿聲道:
「度小月,別他媽的得理不饒人,江湖四狼是栽了,但並不表示這仇恨已經了結,我鐵無情只要有一口氣在,這筆帳總會找你算的……」
他聲色俱厲的交待幾句,伸手欲扶地上的杜衡牧,發覺人手冰涼,老杜已斷氣多時了,鐵無情頹然的嚥了口氣,惡狠狠的瞪著度小月,手中的劍握的籟籟抖動,他卻沒有勇氣攻過來。
度小月淡淡一笑道:
「鐵兄,難道是想給令兄弟報仇……」
一雙怨毒沉冷的目光如刃的穿過來,怨恨的盯著度小月,良久,惡狠狠的道:
「姓度的,你想幹什麼?你還想做什麼?是不是要我們四狼全死絕了你才放手?嗯……你別忘了『絕地十三堡』藍當家的不是只有我們四兄弟,雖然你砸了四狼的招牌,但是,我們當家的不會輕易饒了你……」
度小月點點頭,嗯了一聲,淡然的道:
「我知道,早晚我會去會會你們藍當家的……」
鐵無情恨聲道:
「你放心,這一路上你不會那麼輕鬆愉快,『絕地十三堡』的高手會一波波的湧來,像長江之水,海裡的浪一樣,永無休止的向你報復,非殺你而後已……」
他說的聲色俱厲,滿目恨意,度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一鬆霍小婉的手,長長的歎了口氣,道:
「月兒,讓他們滾吧,這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暫時饒了他們……」
長劍一收,在鈴聲中歸進劍鞘中,度小月恭聲道:
「是,娘。」
霍小婉可不領這個情,冷笑一聲道:
「你這老太婆別假仁假義了,別認為這就是施恩於我們,告訴你,老娘不領這個情,你等著,時間不會太久,我也要讓你這老太婆嘗嘗我的手段……」
度老夫人絲毫不為意的道:
「你一定要往死路上走,誰也救不了你,女人家本不該學男人樣的玩刀舞槍,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守著婦道人家的本份……也許,你還會有一段好日子過……」
霍小婉呸了一聲道:
「死老太婆,少來教訓老娘,我不會放過你……」
她移身朝廟外撲去。
忽地——
一個回身,雙手揚處,三點寒光從她袖子裡翻射出來,那三點寒光像雨中的閃電,無聲無息的朝度老夫人身上射去,度老夫人此刻雙目微合,根本未加理會。
度小月沉叱道:
「你敢暗算我娘——」
他大袖在空中一揮灑,身子已擋在度老夫人面前,誰也沒有看清楚他用的什麼手法,那三點寒光已消逝在他的衣袖之中。
霍小婉魂膽俱裂,拔腿快速而遁……
度小月朗朗大笑道:
「姓霍的,這東西還是還給你吧。」
僅是幾句話的時間,霍小婉身子已在踉蹌中仆倒地上,三道毒鏢已無情的綴在她的身上,她淒然的一聲慘叫,驚恐的在地上翻滾,胸前已劇烈的喘息著……
她睜著渾圓的眸珠驚恐的望著度小月,任血液沿著胸前流下來,下意識中,她知道自己離死亡不遠了……
度小月看了四週一眼,冷冷地道:
「老鐵,把這裡的人全帶走,今天你的命大,下次你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最好你別再遇上我……」
紅狼鐵無情鼻子裡哼了一聲,狠聲道:
「我們會再回來,度小月,我們的血不會白流,下一次,我們會加倍討還這筆血債,那時咱們再算利息……」
揮揮手,那些黑衣漢子急忙的扶起那幾個傷殘的弟兄,跟著鐵無情身後悄悄地走了。
度小月急忙扶著度老夫人道:
「娘,你沒事吧。」
度老夫人望著地上斑斑血跡,長歎口氣道:
「月兒,你知不知道娘今天為什麼要開殺戒……」
遠天尚留著太陽的余影,度小月凝思的道:
「娘是為了爹……」
點點頭,度老夫人沉痛的道:
「『絕地十三堡』總瓢把子藍鬍子是你爹的結拜兄弟,你知道你爹的歧黃之術天下聞名,凡得怪病者,你爹只要出手,無不藥到病除,所以你爹有度神醫之稱……」
嗯了一聲,度小月道:
「娘,我聽你說過了。」
度老夫人似乎沉沉於往事之中,繼續道:
「藍鬍子為了爭霸武林,控制所有的手下,練成了一種神秘怪藥——『洛神丹』,這東西食後能剝奪食者的整個意志,效忠藍鬍子至死而後休,你爹實在看不慣藍鬍子這種手段,用『烏仙草』破了他的『洛神丹』……」
度小月瞭解的道:
「爹就是這樣和藍鬍子結了仇……」
度老夫人嗯了聲道:
「藍鬍子知道你爹是世上唯一能解這種藥物的高手,當然不能留他於世,在一次十三堡兄弟大聚會中,他灌醉你爹,而讓你爹在聚會之中神秘失蹤……」
怒哼一聲,度小月道:
「好卑鄙無恥的手段……」
度老夫人傷悲的道:
「雖然娘不敢確定藍鬍子已害了你爹,但已十幾年過去,他音訊全無,想必凶多吉少,往後,你必須多留意這件事,要將你爹的生死之謎弄清楚……」
面上掠過一絲煞光,度小月道:
「我會和藍鬍子算這筆帳……」
微風吹得樹枝嘎嘎作響,遠處村落裡傳出幾聲犬吠,度小月疑視著遠處,那柄斜背在肩上的血劍突然響起了一聲鈴聲,他訝異的一揚眉,道:
「難道鐵無情還不死心……」
遠處已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那密集的蹄聲彷彿要踢爛了泥土路一樣,朝這裡急馳而來,在黃昏的餘暉中,三匹棕黃的駿馬風馳電閃奔來,三個身穿白衫的中年漢子冷瘼地跨在馬上,瘋狂奔馳……
蹄聲戛然而止,那三個漢子一聲不吭的躍身而下,身子像片落葉輕飄,沒有絲毫聲息的停立在度小月身前,他們三個人面上俱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瞪著度小月。
度小月冷冷地道:
「三位,我們好像並不認識……」
那三個漢子俱是身形一閃,各站一個方位,當中那個面色較白的漢子,乃報以冷澀的道:
「咱們是不是認識,這並不重要,你是不是度小月……」
度小月一愣道:
「度小月正是在下。」
那漢子嘿嘿地道:
「那就不會錯了,我們是古氏三煞,專幹殺人買賣,有人出高價要買你的項上人頭,我兄弟今日是來完成這筆交易,度小月,你明白了吧?」
這個人倒是相當乾脆,一語將來意說的一清二白,度小月聞言眉頭直皺,古氏三煞在江湖上是出名的殺手,專幹這種殺人的生意,他們憑著武功高強,幾乎是無往不利,凡由他們接手的買賣都能順利交差,不過這三兄弟索價很高,尋常人很難買動他們,度小月淡漠的道:
「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手筆,能請動你們三個門神,哼!朋友,江湖上這一行干久了,你們也應該知道什麼生意能做,什麼生意不能做,三位最好招子放亮點……」
那漢子是三煞之首古大風,嘿嘿地道:
「度小月,只要是古氏兄弟接下的買賣沒有不成交的,礙於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從不會洩漏買者的身份,不過我們三兄弟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你能逃出我兄弟的手掌,那買你命的人,我們一定會告訴你,不過你最好別存奢望,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這種人……」
「喔」了一聲,度小月頷首道:
「可能我是唯—的例外……」
古大風哈哈一串長笑,目光盯著遠處,道:
「每個將死的人都存了這份希望,你是人當然會有萬一之想,度小月,我勸你少做夢了,夢做多了往往醒不過來……」
度小月大笑一聲道:
「古大風,你不像個殺手,更不像吃這行飯的人——」
一怔,古大風愣愣地道:
「這話怎麼說……」
冷漠的臉上布上一片殺氣,度小月道:
「殺手是不多言不多語,你的話太多了,已沒有殺手的冷酷,你總該明白,凡多話的人感情都比較豐富,感情豐富的人出手一定不夠狠辣,不夠犀利……」
陰沉的一笑,古大風嘿嘿地道:
「那可不見得……」
一縷冷寒如水的劍影隨著他的話聲飄閃了過來,他身形一展,古大風的弟兄古大川和古大海俱搶身過來,這三兄弟能在殺手行列中出人頭地,自有不凡的藝業和修為,他們出招狠辣,下手無情,招招都是奪命之處。
古大川施的是條長鞭,他斜攻左進,喝道:
「宰了這熊舅子,咱們回去好交差……」
一聲冰冷猶如來自九幽的話聲,剎時在他們耳中響起,度小月有若那飄閃的蝴蝶穿梭在三道人影中,道:
「三位,這趟買賣可不好做……」
血劍驀地穿空射了出來,空中疾速的響起那串鈴聲,古大海和古大川「哎」地一聲,居然不畏血劍的光影,硬要衝了過來。
古大風慘然一笑道:
「兄弟,咱們栽了。」
眼見古大川的肋下被那劍光穿透,古大海已抱著頭滾回一邊,—片髮絲隨風飄落下來,古大風目睹自己兄弟硬幹的結果,真是膽寒心裂,撲向古大川的身上……
古大風顫聲道:
「這是什麼劍法?」
度小月冷冷地道:
「血劍十二式……」
一道血影從他額上流了下來,那悸恐的臉龐上露出淒慘的笑容,古大風長歎了口氣道:
「這就是殺手的下場……」
古大海顫聲道:
「大哥,你……」
古大風黯然的道:
「咱們還能在這一行混下去麼?咱們既然殺不了對方,自己就得自殺,這是咱們的行規……」
長劍倏地一輕轉,那麼快速的刺向自己心口,「呀」地一聲大叫,古大風已倒在血泊之中,古大海望著死去的兄弟,目中滲出了二行淚水,道:
「度小月,買你命的是『洪通錢莊』……」
說完一掌劈向自己的天靈蓋,腦骨迸裂,隨著他的兄弟倒地而絕,這就是江湖殺手的下場,玩命的結果……
度老夫人喟然長歎道:
「月兒,江湖路可不好走呀,往後,娘要皈依佛門,青燈為伴,但願你能少殺生,多為善,如果有你爹的消息立刻告訴娘,你去吧……」
度老夫人那慈祥的臉靨露出了些許的倦容,度小月只覺母親在這一剎那已蒼老了許多,他心中一陣激盪,緊緊握著度老夫人的手道:
「娘,我處理了『大洪門』的事後,回來陪你度過晚年,—定好好侍奉你……」
搖搖頭,度老夫人淒愴的道:
「難喲,你有前程,我伴佛燈木魚,願已足……」
夜幕漸垂,星兒已眨著眼一閃一閃自雲中穿出,那皎潔的月亮已自雲天升起,度老夫人在歎息中緩緩行去,那步履沉重,身影佝僂,她的確已老了許多……
清晨飄落了些許雨珠,把山林洗滌的更加翠綠了,道旁的垂柳,翠綠的有些耀眼,點點雨珠在上面,隨著吹來的微風,灑落了一地……
路面上濕轆轆地,細碎的石板路上,踏踐著許多的腳印,兩邊的商店早已開市,許多的人已起來趕早市。
此刻——
高昇客棧的夥計已在店外招呼著客人,往來的客旅一撥又一撥的朝「沙河溝」市集趕來……
一碗羊肉蔥花熱湯,加上油炸果子,那味兒香醇而入口,度小月吃飽了這頓豐盛的早餐,抹抹嘴唇道:
「夥計。」
高昇客棧的夥計快嘴老李是出名的勤快,聞聲急忙從客棧外跑進來,恭身哈腰的道:
「爺,有什麼吩咐?」
度小月嗯了一聲道:
「老李,好好照顧我的馬,順便向你打聽一個地方。」
快嘴老李連忙道:
「行,你說吧,沙河溝只要有名有姓的人,我沒有不知道的,爺,不知道你要打聽什麼人?」
度小月嗯聲道:
「『洪通錢莊』……」
快嘴老李呀地一聲道:
「這哪用打聽,河溝子這一帶,提起『洪通錢莊』真是無人不曉,喏,這裡一出去轉個彎就看見了,不過爺你可要注意,『洪通錢莊』做的都是大買賣,如果你為了換點小錢,最好別去……」
度小月冷冷地道:
「我這是大主顧,他們只怕接不下這個財神爺!」
快嘴老李低聲道:
「你可別嚷嚷,『洪通錢莊』咱可惹不起,這幾天『洪通錢莊』似乎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前前後後已來了好幾撥的江湖人物……」
淡淡一笑,度小月擲了一錠銀子,道:
「那我更要過去看看,我也是江湖上跑的,也許能在那裡謀個差事幹干……」
快嘴老李拿了銀子,連謝不迭,卻憂悒的道:
「爺,你這不是送死麼?」
話聲未了,度小月已轉過了街角,斗大的風燈隨風而晃,「洪通錢莊」四個大字遠遠展露出來,那斜飛的屋簷,雄壯的石獅,盤踞在大門兩側,兩旁各立著兩個黑衣漢子,手中皆提著刀刃,這哪像是個錢莊,簡直是個莊院……
度小月負著雙手,邁開步子,朝這大門闖去,那兩旁的漢子霍地擋了過來,一個家丁模樣的漢子道:
「今天咱們不做生意,你快閃開……」
度小月冷冷地道:
「開的是錢莊,哪有拒人千里之理……」
那家丁叱道:
「別不識招舉,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
突地——
一個白衫的儒生,帶著一個書僮由路邊走了過來,那家丁一見這書生,連忙三步並著兩步的跑了過去,道:
「雲三爺,您老快請……」
那被稱雲三爺的儒生僅微微的點了點頭,回頭略略瞄了瞄度小月一眼,昂首闊步,由書僮伴著走了進去。
度小月鼻子裡故意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前倨後恭的那副嘴臉真不敢恭維……哼哼,我倒要看看誰能攔得住我……」
那家丁聞聲一怒,叱道:
「你是什麼東西,雲三爺是河洛道上有名的神劍書生,江湖上誰不知道雲蓋天是何等人物,我們東家管老爺千方百計才把人家請來,你……」
那些話像耳邊風一樣,度小月置若罔聞的跨進大門,幾個家丁分自不同的方向朝他撲來,度小月哪將這些人放在眼裡,略一閃身,人已入了大廳之中。
「站住—一」
隨著—聲大喝,一個滿面紅髯的魁梧漢子奔了過來,用手一指度小月,道:
「朋友,這裡可不是歌台舞榭任人闖的,如果你找錯了門,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否則別怪我張老九不客氣……」
度小月冷冷地道:
「快去通知管大仲,叫那老小子來見我……」
「洪通錢莊」的東家管大仲是沙河溝富甲一方的霸主,他的名字代表著無上的財富,誰敢直呼其名諱?度小月知道今日已無法善了,乾脆挑明了干……
張老九聞言變色道:
「好個混帳東西,我們東家老爺也是你叫的,你也不睜開眼珠子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要撒野你是找錯了門——」
他一抖手中提著的鬼頭大環刀,—挫身,嗖地揮刀砍了過來,休看張老九長得粗壯魁梧,身子卻輕的如四兩棉絮,揮刀斜攻,其勁拿捏的正是時候。
略略一低頭,度小月的右掌已斜勾而上,一股凌厲的掌勁倏地疾湧而出,張老九的刀才進出一半,人已「砰」地摔倒在石階上,額前已滲出了血水,顯然他挨了一掌後,額頭撞在石板上,這一著可不輕,他居然坐不起來……
度小月看都不看他一眼,昂首闊步的走過去,這一手功夫立刻震懾住那些家丁,他們連扶張老九都忘了,愣愣地任度小月走過去。
大廳中早已聚滿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數十雙眼睛俱落在度小月的身上,他們似乎被這年輕人奇幻的身手所震懾。神劍書生雲蓋天笑吟吟地站在那裡,道:
「閣下好身手。」
度小月淡淡地道:
「哪裡,哪裡,你雲三爺也不差……」
雲蓋天哈哈大笑道:
「朋友硬闖『洪通錢莊』當然是有所圖謀而來,這裡的東家管先生乃一個商賈,似乎和閣下稱不上仇……」
度小月朗朗地道:
「不錯,度某人和貴東家不沾親不帶故,談不上恩怨二字,不過,管朋友卻喜歡多生是非,硬和在下過不去 ,……」
一怔,雲蓋天不耐的道:
「度朋友可有憑有據?」
度小月冷笑道:
「在下差點死在古氏三煞手中,這事實東家一定心裡有數,諸位若不相信,何不請出貴東家……」
雲蓋天畢竟是河洛道上頂天立地漢子,嗯了一聲,立刻高聲道:
「也好,咱們就請管東家出來……」
立刻一個漢子跑了出來道:
「敝東家當然要會會這位度朋友……」
四個身著華麗的美麗少女,簇擁著一個胖嘟嘟的中年人自後屋走了出來,廳上的人一見管大仲在眾星拱月的情形下出現了,紛紛閃開一條路,讓這位雄霸一方的財閥與度小月面對了面,兩人都在互相打量著對方。
大東家管大仲長得方面大耳,臉色十分紅潤,嘴未開,臉上先露出了笑容,這種人陰在肚子裡,度小月知道不太好鬥,他略略拱手道:
「管大當家的……」
管大仲呵呵地道:
「朋友,當著這麼多江湖朋友之前,給敝錢莊不少的難堪,先打了管事張老九,現在又要與老夫理論,嘿嘿,度朋友顯然是沒把老夫放在眼裡……」
伶牙利嘴,此人好口舌,幾句話已是相當鋒利,度小月面上掠過一絲寒意,冷冷地道:
「管朋友買殺手追殺在下該如何解釋……」
管大仲冷哼道:
「老夫和江湖殺手素無往來,此事扯不上我……」
度小月不屑地道:
「古大海臨死指的是『洪通錢莊』付的銀子……」
管大仲大笑道:
「這我承認,銀票是由我們流出去的,不過那並不能證明就是老夫買你的命,敝錢莊客戶逾千,他們指明由本錢莊付銀子,我們不會過問用途為何,度朋友如果要硬指此事是老夫所為,嘿嘿,在眾多江湖同道前,只怕你沒法站在『理』字上說話……」
度小月沒想到管大仲的鋒辭如此犀利,能在三言兩語間把這事推的一乾二淨,度小月仰天一聲大笑道:
「很好,我會把事情弄的明明白白,讓你無話可說。」
拱手,轉身,度小月已有去意。
只聽一個冷冷的話聲道:
「朋友,只怕你進來容易出去難嘍……」
說話的是先前那個漢子,一溜光影隨著他的話聲穿空而去,在半空中散放著一股濃濃的煙花,剎時錢莊之外出現了十餘條黑影大漢,俱是緊身衣褲,手握長刃,他們將這裡團團圍住,似乎是不讓這裡有任何人能走出去,
度小月面上殺機—湧道:
「姓管的,你設下的圈套……」
管大仲嘿嘿地道:
「『洪通錢莊』行遍大江南北,黑山白水,有哪個不開眼的朋友敢輕執鴻毛?你自認為是個人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人熊,在這裡耀武揚威!呸,度小月,告訴你,古氏兄弟沒宰了你,早在我們意料之中,留下敝錢莊這條線索,為的是將你引來這裡。」
嗯,度小月冷澀的道:
「狐狸總歸是狐狸,你的尾巴可露出來了。」
管大仲大聲道:
「度小月,老實告訴你,老夫是『大洪門』的一份子,『洪通錢莊』也是『大洪門』的產業之一,我們已接到二當家的手諭,知道你是洪展雲老東西的同夥……」
果然是這麼回事,度小月在未來之前已料準了這事與「大洪門」脫不了干係,他仰面長嘯,道:
「很好,朋友,『大洪門』出了幾個叛徒,將洪老前輩置之於死地,謀奪『大洪門」的一切產業,我度小月自現在起,由這裡開始,徹底整頓『大洪門』的這些叛徒,場中各位朋友如果不是『大洪門』的份子,就請離開……」
雲蓋天跨出一步道:
「在下不是『大洪門』的一份子,但在下卻是管當家的朋友,你們要處理家務事在下並不反對,不過,度朋友,『大洪門』是江湖上的大組合,力量不容忽視,你單刀孤劍,與這樣的組合為敵,不嫌太孤單了……」
滿面肅容,度小月正色道:
「在下承接了洪老前輩的托付,縱然是刀山劍海也要闖上一闖,雲朋友的好意,度某人心領了……」
雲蓋天豪邁的道:
「好,度朋友如非有過人的本領,似有非常的手段,僅這份豪情已令人佩服……」
度小月肅容的道:
「洪老前輩—代英雄,領袖武林數十年,誰知晚年遭宵小所逞,正所謂交友不慎,誤交匪友,在下為維護武林的傳統和正義,已先後與『絕地十三堡』結了樑子,其主謀者竟源自『大洪門』……」
雲蓋天訝異的道:
「『絕地十三堡』藍鬍子執掌黑道梟雄多年,與『大洪門』素不相容,聽度兄弟這麼說,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度小月哼聲道:
「雲兄難道不知道『大洪門』要與『絕地十三堡』結盟,共執天下武林,他們為了達成這項約定,三年前便已設計殘害洪老前輩……」
憤怒的一笑,雲蓋天大聲道:
「此事果真成為事實,天下蒼生只怕盡遭塗炭,藍鬍子的德性人人盡知,度朋友,我雲蓋天身為武林一份子,決不容許發生……」
這番話說的豪氣干雲,場中俱是江湖道上的朋友,聞言皆是熱血沸騰,管大仲卻老臉一沉,只覺面上不十分光彩,怒叱道:
「雲蓋天,你這是挖我牆腳,掃我面子,我請你來是叫你幫忙收拾姓度的,哪曉的你竟幫起外人來了。」
雲蓋天冷冷地道:
「為富不仁,管大仲你既然與豺狼為伍,別怪雲某人與你畫地絕交,自今日起咱倆已無友誼可言……」
度小月拍拍手道:
「雲朋友果然是英雄……」
忽地——
管大仲一擊掌道:
「把大門關上,今日這裡不准有任何一人跨出『洪通錢莊』一步,違者一律格殺勿論……」
此人看起來是個道地的生意人,行起事來卻是狠毒兼具,他命令一下,那兩扇黑漆漆的大門立刻砰地關上,那十幾個黑衣漢子各扯出了劍刃朝度小月圍過來。
仰天一聲大笑,度小月殺氣盈眉,道:
「老管,憑這些人能困住我麼?」
管大仲冷冷地道:
「這些兄弟全是『大洪門』二當家訓練的死士,他們常駐『洪通錢莊』由我調度,你別看他們默默無名,個個都能置死生於度外,江湖上誰不知道冷血十五劍士之名,否則他便枉在江湖上混了……」
度小月一怔,尚未會過意來,雲蓋天已道:
「冷血劍士是『大洪門』二當家洪天霸私自訓練的奪命殺手,這些人個個凶狠善鬥,如豹似狼,拚鬥起來是不死不休,交手之後除非有一方倒下,不然他們決不停手。」
此時——
那十幾個黑衣劍士已一字排開,個個雙目如刃,面容寒凜,他們不言不語,只是目光緊緊盯著度小月。
度小月自出道來頭次碰上這種陣仗,只覺空中瀰漫著一股令人寒懼的殺機,這些冷血劍士猶若來自九幽底下的厲鬼惡煞,那麼無情而凶厲向他逼近……
雙方在寂靜中劍拔弩張,已是一觸即發……
那璀爍的劍刃已在閃亮中顫射出來,度小月面上如凝寒霜,暗中運勁,那柄名聞天下的血劍已響起一串懾人魂魄的聲響,雲蓋天躍起身形與度小月並肩站在一起,手裡已多出一枝精光閃閃的短劍,他大聲道:
「度兄,咱們合力鬥斗這些冷血劍士……」
搖搖頭,度小月堅定的道:
「雲兄請暫時給度某掠陣,這些人是『大洪門』弟子,度某人要以門中一員的身份會會洪天霸的手下,如果在下支持不住再請雲兄出手……」
話說的相當含蓄,骨子裡卻表露了那股令人激盪的狂妄和自信,雲蓋天嗯了一聲,道:
「度兄小心了。」
僅那麼—閃,雲蓋天已飄出場外,負手身後——
管大仲臉上漾起了一絲陰沉的笑意,他向身後一招手,立刻有家丁搬出了太師椅子,像唱大鼓看大戲似的,他穩穩當當的一坐,目注著場中……
那十幾個冷血劍士已在連串的喝喊,數十道劍光如狂暴凌厲、傾瀉而下的山洪,那樣綿延不絕的衝下來……
度小月在劍影中,森寒的劍氣已泛逼在四周每個人的臉上,雙方立刻向對方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