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孤表情冷木,同樣的原式不變,但身體卻硬生生的在一剎間縮回半寸!
藍汪汪的「扣骨鉤」稍差一線的從關孤胸前刺空,而「銀錐盾」雖擊上了「渡心指」,但卻晚了一步,當「渡心指」在一顫之下蕩向旁邊的瞬息,業已在閃幻的光芒中活活割開了魯寅的咽喉!
血濺、影落、號起,就在這混亂的當兒,「小人妖」胡廣形同瘋虎般招進,緬刀帶起一片風雪,傾以全力攻擊關孤!
關孤的右手虎口因方纔的劇震而破裂流血,他尚不及稍有恢復,胡廣已悍不畏死的撲進,在這千鈞一髮間,他猛咬牙,反手一招「雙炫眸」,左右雙劍形同一劍暴出,「當當」兩響連成一片,胡廣的緬刀被磕開三寸,卻仍削過他的大腿,一溜熱血湧現,關孤神色不變,「千道芒」灑射,一下干將胡廣週身戳穿了幾十個血洞,更把他撞出了十步之外!
背後,又是一股銳風碎襲而來,關孤身形暴斜,「嗖」「嗖」「嗖」三竿從他耳邊飛過,當然關孤馬上知道那是什麼人——
回轉,出劍,是一個動作,關孤的「如來指」修刺那偷襲之人——溫幸成!
眼見寒芒如電臨頭,溫幸成大吼著揮竿急攔,可是,他哪還攔得住?「喳」的一聲,這位「百面狐」的左頰上已被劍尖劃了一個血叉!
尖嚎著,溫幸成就像瘋了一樣撲騰跳躍,鋼竿抽舞揮了揮,如雨如風,溜溜電閃的光影映泛起藍瑩瑩的色彩縱橫穿飛,彈點刺戳,但關孤不慌不忙,以又穩又狠又快的劍式反襲每一出手,生將溫幸成迫得手足失措,左支右絀!
突然間,關孤又是一記「如來指」!
任是溫幸成運竿急震,傾以全力招架,在關孤的「如來指」展現中,宛如一筆透紙,「喳」的一下又在溫幸成右頰上劃了一個血淋淋的叉形記號!
現在,溫幸成才明白,才真正的顫慄了,他醒悟關孤在他臉孔上的傷害不是打鬥時的單純流血行動,而是執意的,狠毒的,零碎的折磨——關孤說過要以最慘烈的方法來報復他,如今,關孤顯然已這麼做了!
驚恐的連連退避著,溫幸成連聲嘶力竭的乾號:「姓關……的!……你……你好可……卑!……」
關孤一言不發,身形電掠,劍刃飛閃,「如來指」又出,劍尖穿過竿影,又在溫幸面的額頭上劃了一個血叉!
旁邊——
豐子俊刀疾氣雄,晃移似風捲雲湧,快猛絕倫,他除了與「陰人妖」潘兆拚搏之外,更同時圈住了五名「三人妖」所屬的手下及四個白袍人物;潘兆的一雙匕首雖然短小,可是在他手中卻顯得犀利非凡,動作飄忽,出手如電,他力敵豐子俊,再加上這些幫手的協助,一時之間,豐子俊固然聲勢浩蕩,但也佔不了什麼上風!
此刻,血己流滿了溫幸成那張原本俊俏英挺的面孔、這張面孔,早已因鮮血的沾染與過度驚恐的表情而無復再有絲毫「英俊」的痕跡了,看上去,那樣的猙獰,那樣的狼狽,又那樣的可憐可怕!
溫幸成對他自己的容貌頗為自負,因此,他也就比一般人更加愛惜自己的容貌,他寧可吃再大的苦,也不願自己的漂亮面龐稍有損及,平素,哪怕一顆疙瘩生在臉上,他都要千方百計設法消除,似眼前這樣對他面孔的破壞,怎不令他驚駭憤怒,心痛如絞?
一側,豐子俊的「龍頭薄刃刀」倒旋突翻,匹練迴繞,「呱」的一擊,一顆斗大人頭飛起,刀身狂揮,慘叫如泣,又是一名「三人妖」的手下被斬!
潘兆尖叫著逼近,匕首吞吐伸縮,快疾迅猛,只見點點寒星條條自光,交相輝映,合罩對方,而豐子俊夷然不懼,昂昂迎上!
大吼著,溫幸成猝地七十七竿劈向關孤,關孤卓立不動,七十六劍,劍劍相連,在連串的金鐵交擊聲裡,關孤又是一招「如來指」!
「嗷……哇!……」
溫幸成痛極尖嗥,他的一隻有耳業已飛落!
鋼竿一歪失了準頭,自關孤頭頂擦過,關孤揮劍有若流光縱自九大,「喳」的一響,溫幸成左耳亦失!
痛得跳蹦像個猴猻,溫幸成的出手也就更見散亂無章了!
神色冷酷得宛如一個幽冥或地府而來的索魂使者,也似一尊住在凌霄之上的果報之神,關孤甚至連肌肉牽動,表情的變幻都沒有丁點,他身形移掠似流光飛虹,飆然來去,於是,溫幸成身上的肉,頭頂的毛髮,便一片一片的被削落了!
口中發出的呼叫聲是淒厲得震撼人心的,令人毛髮驚然的,溫幸成左衝有撞,渾身上下血肉模糊,他早已不復是個人樣的人了!
全身驀地抽搐成一團,溫幸成整個人滾倒地下,他撲騰著,翻滾著,喉嚨裡發出的聲音極其怪異可怖,像是野獸的嚎曝,也似窒息般的嗚咽,如狼位,亦似鬼號,噎噎啞啞的,嗷嗷啊啊的,彷彿有什麼東西扼住了他的咽喉,看得出他使了多大的勁,但聲音卻又如此低啞了!
「渡心指」有如一汛秋水,流燦著晶瑩的光華,輕輕指著地下滾動的溫幸成,關孤注視著他,幽冷的道:「現在,姓溫的,你該明白姦淫之惡不可為了!」
口裡發出「嗷」「嗷」「晤」的呻吟與悲號聲,溫幸成不住的痙攣著,不停的抽搐著,他的形狀極其可怖,臉不成臉,身子也更不像個人的身子了!
根本就像沒有聽到四周的拚鬥叱喝聲,關孤又生硬的道:「你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溫幸成,你歹毒、陰狠、暴虐、淫邪、沒有人性、沒有天良、沒有一點道德感、倫常觀,你是一個為了滿足一己私慾便可以不擇任何手段的畜牲,人世間有了你,應該是一種莫大的禍害莫大的恥辱
吸了口氣,他又陰沉的接下去道:「我求過你,求你不要太過邪惡,這是『果報神』的要求,但你譏消又輕蔑的拒絕了,我曾給你機會,但你更狂妄的放棄了它;你在我面前,當著我的面強迫姦淫一個受我保護的弱質少女,當著我的面毒打我的弟兄,你這不只是在姦淫,在施暴,你更是在侮辱我的尊嚴,零割我的信心,向我的魂魄噴以污血!你該接受這種懲罰,我慚愧已不能再給你更深重的折磨,你的罪孽實仍不足以抵消,如我能夠,我會煎你的靈魂,遲剮你的精魄,扼殺你的意志……你還是夠幸運的,至少,你該慶幸了,我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來做到這些了,我再告訴你,溫幸成,你不是個人,一點也不是!」
地下,顫抖的溫幸成方才「嗷啊」了一聲,關孤的「渡心指」飛快閃動,「括」聲暴響,溫幸成那顆人頭業已「骨碌碌」滾出了老遠!
劍刃揮灑血珠,寒芒映處,關孤己面對豐子俊那邊,而那邊,戰況仍然十分劇烈。
側過臉,關孤望著分列門外的十名「三人妖」手下,那十個人像石像一樣站立著不動,十雙眼珠子瞪得老大,雨水沿著他們的面頰往下淌,似淚在流,但十個人卻沒有一點聲息發出!
微微走了幾步,關孤朝那十名大漢冷冷的道:「如果你們想逃,現在還來得及——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十個穿著黃色油布雨靠的大漢木立不動,十雙眼睛去驚恐的瞪視著關孤,難以察覺的,他們全在抖索……
關孤望著黑沉沉的空間,現在,雨勢業已減少了很多了;他又緩緩的道:「不要遲疑,在這裡,你們不會再有任何僥倖了,要去就快去吧——在我還沒有改變心意之前。」
十名大漢面面相覷,在一陣僵窒之後,十個人終於慢慢挪動了腳步,一點一點往後倒退,突然間,他們轉身奔逃,那麼倉皇失措的向黑暗中亡命逸去。
搖搖頭,關孤吁了口氣,看了看自己右大腿處的傷勢,血仍在流,傷口大約深有半寸,割裂的地方有如一張嬰兒嘴似的微微顫動著,肌肉往外翻出,痛得有些麻木了,但尚不及初時那樣的刺心……
「哇——」
一聲吼號驟起,一名白袍人打著旋轉跌了出來,然而,吼號未停,即已斷氣栽倒!
關孤望向豐子俊那邊,眼前,他仍為未能佔著上風!關孤冷冷的,道:「潘兆,你以為你們還有希望?」
「陰人妖」進退攻拒,形如瘋狂,他尖叫道:「別得意,關孤,你的樂子在後面……」
關孤淡淡一笑,道:「那的確是以後的事了,至少你們再也看不見了。」
潘兆叱了一聲,一雙匕首連戮九十一次,身形貼撲,躲過豐子俊的回擊十刀,匕首分而倏合,點刺來人兩脅!
單足旋回,豐子俊「嗖」的閃開,他的「龍頭薄刃刀」在一片煞光四溢中,突然反手倒穿,「噗」的一記,又是一條白袍入被通了個透心涼!
這時,僅存的兩名白袍人中那個身材粗短,神形精悍的人物驀地揉身側進,手裡那把光如青焰的三尺利劍向前猛刺,豐子俊刀如流虹,兜數暴截,一個穿著黃油布人衣靠的仁兄已悍然撲來,「銀錐盾」旋舞似輪,「扣骨鉤」飛快如梭,豐子俊在與那使劍白袍人物的接觸中,全身立時橫起,雙腿電彈,那身穿黃油布衣靠的仁兄已攻擊落空,同時更被踢得一頭撞出,重重的碰上了後面一張八仙桌上!
就此一剎——
「陰人妖」潘兆及時閃進,匕首快起快落,「哧」「哧」兩聲,豐子俊肩上一記,腰側一記,血光甫現,他的刀身暴落,潘兆急縮之下業已晚了一步——左手五指整整被削掉了四隻!
「嘿叱」一聲,那粗壯的白袍人猛地攻上,劍勢浩滔,又毒又狠的分刺豐子俊全身七處要害!
這時,僅存的一名白袍人,兩個「三人妖」手下也打鐵趁勢,同時圍殺上來!
豐子湧咬牙切齒,目透血光,他大吼著不退反進,「龍頭薄刃刀」的刀身輝燦似落霞層疊,江水決堤,波波粼粼,又湧蕩排擠著迎向敵人!
失掉四指的「陰人妖」潘兆厲嘯如位,他口咬一柄匕首,右手握著的右一柄匕首卻似毒蛇伸信,淬插豐子俊背心!
匕首的去勢是快不可喻的,但是,就在夠上位置的剎那,彷彿是九天之外有一抹冷電激射而至,「呱」聲暴響,潘兆的右手已齊腕削斷!
猩紅的鮮血標濺中,潘兆痛曝失聲,豐子俊已擋開了那使劍白袍人的攻擊,刀過處,將另外僅存的一名白袍人活生生的劈成了兩半!
這時,潘兆猛然回頭——他知道斷了他手的人是關孤,而關孤如今正站在那裡凝視著他默默無語,「渡心指」斜指地下,晶瑩如鏡的刃面上,一滴一滴的血珠子可不正在緩緩淌落!
「關孤啊——」
尖號著,潘兆面目扭曲,雙目突凸,他失去了理性也似,像一頭瘋牛般兇猛的朝關孤撞去!
卓立不動,關孤那麼冷酷的出劍——劍尖一彈倏回,潘兆驀地全身蹦起,平著重重跌倒,咽喉處,血如泉湧!
那邊的豐子俊,在血透重衣的情形下簡直已不要命了,他晃掠撲騰,「龍頭薄刃刀」凝成千百條光帶繞回飛舞,似瑞雲遊空,流電閃耀,頓時只見肉拋血灑,兩名最後剩下的「三人妖」屬下亦各自一頭翻出!
豐子俊踮步緊逼,一百一十三刀自一百一十三個不同的方向劈向那使劍的白袍人,這人好生剽悍,竟然不退,立刻也運劍挺上,在劍芒的流轉翻飛裡硬敵豐子俊的攻勢。
豐子俊大怒若狂,他厲吼著,「龍頭薄刃刀」掀起波波光濤,飆然狠削猛劈,同時身形穿掠騰翻,刀光如匹練環舞,更由各個迥異的角度暴刺而出! 「哇——嗷!」
使劍的白袍人踉蹌退後,身上頓現十道血槽,他瞑目切齒,在鮮血如注中竟然再次歪斜斜的衝來!
豐子俊也恨到極點,他碎地側旋,反手刀,排成一片廣闊的光影,斜斬急削,於是,那位早受重傷的自袍人連一聲慘叫亦未及發出,競似被分了屍一樣,整個身軀分向不同的方向拋擲而出!
退後兩步,豐子俊馬上以刀拄地,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一陣,然後,他蒼白著臉,回頭找關孤——
關孤正在六步之外朝他微笑頷首示意。
豐子俊苦澀的用力搖搖頭,道:「多謝你了——姓潘的這一匕首差點便扎進了我的背心………
關孤靜靜的道:「不用客氣——這是潘兆的疏忽,子俊兄,他忘了我還站在一邊替你掠陣,他不該忘了這一點的……」
豐子俊吃力的道:「這傢伙功力好辣……關兄,若非有你助我一臂,方纔這個陣仗,只怕我就有虧要吃了!」
關孤低沉的道:「若是以一對一單挑,潘兆大約敵不過你,子俊兄,老實說你的藝業要比他高一籌,但再加上旁邊這八九個幫手——尤其那使劍的小子,你就要作難,子俊兄,這使劍的人物也頗為精焊呢……」
豐子俊點點頭,道:「他會是誰?」
關孤淡淡的道:「據我想,一定是那前往『蝙蝠嶺』送信給『三人妖』的『毒劍』朱嘉——胡欽的心腹護衛!」
「哦」了一聲,豐子俊道:「難怪這小子一身本事如此踏實!」
關孤冷笑道:「尤其他那股狠勁毒勁與悍野勁,更是叫人側目,這朱嘉可真是胡欽的死黨,看他從頭至尾的表情吧,像能生吃了我們;為了救主,他也算盡了本份了……」
豐子俊歎了口氣:「不過,胡欽這等老賊又哪裡值得這麼為他拚命呢?」
關孤一仰頭,道:「立場不同,看法自然遇異,這就很難說了,子俊兄,連秦檜此等奸臣亦有三個好朋友哩
豐子俊微微笑了,遊目四顧,不由又有些怔忡,他沉緩的道:「關兄,『三人妖』全叫你殲滅了!」
關孤道:「只算兩個半,潘兆乃拜你之助,先削落了他的四根手指,否則,怕也沒有這麼快。」
豐子俊搖搖頭道:「哪裡話,不管我有沒有削落他的四根手指,只要關兄你看中他了,他一樣毫無幸哩。」
忽然,關孤問:「子俊兄,你傷勢如何?」
豐子俊笑了,道:「沒什麼大礙,左肩上這一下子扎進去不淺,大約傷了點筋骨,但養歇一段時日即可痊癒了,右腰眼的這一下幸虧捅斜了,只穿過肌肉未曾波及腎臟內腑,不使它炎腫潰爛就沒關係,很快就會收口的!」
他一下子也瞥及關孤的腿傷,不由驚道:「老天,你也傷了?」
關孤一笑道:「皮肉之傷,比你更輕,沒什麼大不了!」
豐子俊忙道:「關兄,我們趕緊去找點金創藥抹敷一下吧,然後休息一陣便可以上道上。只怕『悟生院』的追騎再趕來!」
望著屋頂。關孤道:「我要燒掉這處罪惡之源——免得再為其他歹人利用!」
豐子俊同聲道:「好,但也要在我們離開的那時。」
關孤點點頭,道:「當然。」
豐子俊移動一下,道:「我去請大嫂她們和我拜兄過來了?」
關孤略一沉吟,道:「這大廳情景太過憎怖,舒家母女和銀心他們過來未免不宜,子俊兄,我看就在廳後的迴廊上請她們暫歇吧!」
四週一瞧,豐子俊頷首道:「說得是,我們就在那裡見了。」
關孤低聲道:「你行動方便麼?」
豐子俊笑笑,道:「放心,沒有問題。」
說著,豐子俊匆匆走了,關孤獨自靠在一張椅子上歇了一會,然後,他先行推開右側門來到後面的迴廊上,雖然大腿的傷勢又開始了抽痛,但他不願坐在地下,便微閉著眼,倚在牆邊等候。
片刻後。
一陣細碎快速的步履聲傳了過來,緊跟著響起南宮豪焦灼的語聲:「關兄,關兄,聽子俊說你傷啦!」
睜開酸澀的眼皮,望著業已走到面前的南宮豪,關孤勉強一笑道:「沒什麼關係……」
南宮豪急促的道:「快到那邊去,我大嫂子和侄女,李發他們都在迴廊的那頭一間小客房裡,我已經把李老弟背了上來,為了急著來看你,只有也把他先放在那邊了。」
點點頭,關孤偕同南宮豪行向廊右的轉角處,一邊走,他邊道:「子俊兄呢?」
南宮豪道:「我著他設法找金創藥去了,約莫很快就可回來,關兄,你真的沒有事麼?我看這一傢伙也不輕哩!」
關孤業己感到有些暈眩了,眼睛看出去也微微發花,他知道,這是流血過多與極度勞累的結果,但他卻不能說出來,否則,對目前已經憂惶交加的這些人更是一種打擊,無論如何,他都要盡最大的力量撐下去——一直撐到死也不能頹倒!
沉沉的,他道:「真的不關緊,南宮兄,你不要擔心,這點傷委實影響不了我,多少年浴血江湖,就這麼軟弱還行?」
吁了口氣,南宮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子俊也掛了彩,我查看了一下,好在也不算重,沒傷著要害,他告訴我這是『三人妖』的傑作!」
關孤道:「不錯,是他們幹的!」
南宮豪又佩服的道:「但他們更沒討了好去,子俊說那『三人妖』全叫你擺平啦,連胡欽、溫幸成,加上他們的手下人?」
舐舐乾裂的嘴唇,關孤道:「是的,但也多虧子俊兄。」
「嗤」了一聲,南宮豪道:「你別朝我家兄弟臉上貼金,他吃幾碗於飯我還不知道?這場戲裡你是正角兒,他就好比龍套,揍合著點綴點綴罷了……」
關孤笑道:「你將我捧得太高,把子俊兄貶得過低了。」
這時,他們兩人已轉過廊角,前面豁然一爽,原來,此處的迴廊乃是樓側部分的敞廊,旁邊是並排的落地花窗,外面,便遙對濛濛夜色了。
南宮豪道:「他們就在裡頭。」
說著,南宮豪上前推開兩排花園中間的一扇同式花格子門,燈光透出,李發正臥在一張斑竹躺椅上,銀心則小心翼翼的用一塊手中蘸著清水在為他拭擦頭臉上的血漬。
門兒推開之時,坐在兩張瓷鼓上的舒家母女慌忙站起,他們一見是南宮豪與關孤,緊張的神色才鬆懈下來;舒老夫人苦苦的一笑道:「關相公,累你受苦了……」
關孤微微躬身,道:「老夫人不用客氣。」
站在舒老夫人旁邊的舒婉儀,臉蛋兒依然是蒼白的,蒼白中更泛著一抹暗青,她神色憔悴,眼眶深陷,週遭浮著一圈淡淡的黑暈,一圈隱隱的紅腫,她幽寂的望著關孤,嘴唇緊閉著不發一言。
關孤甚至連看也沒看她,走過去探視了一下李發,這時的李發,已經恢復知覺了,只是尚虛弱得厲害,他吃力的望著關孤,嘴唇微微翁動:「大哥……」
關孤俯下身子,溫和的道:「別講話,覺得怎麼樣?」
李發想盡量苦笑一下,但他臉孔青腫紫漲,瘀血斑斑,加上處處破損,根本就連肌肉的扯動都不容易,哪裡還笑得出來,難辛的嚥了口唾沫,他微微的道:「對不……起……大哥……我太……大無用……還拖累……了大哥……」
輕輕的拍拍李發肩頭,關孤柔聲道:「不准這樣說,李發,你已盡了你的力量,我當時沒有能護住你,心裡更感到極大的愧疚……李發,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肯為你付出我生命的所能,這點小小的失策,其咎更不在你,責任應由我全部來負,抱歉的不應是你,該是我才對。」
追隨了關孤這麼多年,李發深深明白關孤是個至情至性卻也最善於隱藏不露的人,關孤絕少表達自己的情感,更難得有一句溫和的慰語,至於真情的流露就越發少之又少了,他總是冷冰冰的,鐵掙掙的內心的感受與情感的激發全部嚴密的固封在靈魄的深處,他獨自享受,獨自咀嚼,獨自適應,無論是痛苦或是歡悅,落寞或是振奮,他都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他都將之包容於他的冷面中,但現在,關孤竟說出來了,這麼真摯懇切的話語他已說出來了,那麼些誠與愛也流露在言詞間,李發激動又興奮的顫抖著,他眼眶泛淚,吶吶的道:「大……哥……有你……這句話……我……我死也心……甘……」
關孤搖搖頭道:「好了,不要再講這些——李發,我已替你報了仇,解了怨!」
李發欣慰的道:「那……姓溫的……大哥已經?」
關孤微微點頭,道:「我已經取了他的狗命!」
李發長長吁了口氣,道:「這……畜生……不是……人……」
關孤苦笑道:「是的,他們心如豺狼!」
又拍拍李發,關孤輕聲道:「你歇會吧,等下我們還要趕路。」
於是,李發輕輕閉上了眼,關孤向一側侍候他的銀心頷首示謝,回轉身,南宮豪已開口間道:「怎麼樣,不關緊吧?」
關孤道:「大約休養一段時日就會好的。」
南宮豪唸了一聲佛,道:「謝天謝地,只要別出大毛病就是皇天保佑了……」
舒老夫人慈祥的道:「關相公,這一路來,多虧了你,也連累了你……」
關孤笑道:「老夫人這樣說就見外了,一心維義,全誠護道,其他的就不是問題了,何況這點小小波折與傷害!」
舒老夫人歎了口氣,道:「唉,先是家門不幸,出了妖孽,再是賊匪相逼,窮凶極惡,他們勢非置我母女於絕地不可,這些狠心的歹徒如此霸道,若非關相公、李壯士,和南宮子俊二位叔叔仗義維護,我母女兩人只怕早已膏了虎狼之吻了……」
關孤靜靜的道:「老夫人無須煩心,更不用客套,我們全是自願,只求能送幾位出關,這付擔子便也了了,回過頭來,便是我個人的事了。」
舒老夫人真摯的道:「關壯士,你何不也在關外暫時住下來?」
關孤搖頭苦笑,道:「心願所繫,歉難從命,尚請老夫人恕有。」
又歎了口氣,舒老夫人知道勸也白勸,便不再開口了。
南宮豪這時又接上來道:「那姓溫的,關兄,本事如何?」
一提到這個姓,舒婉儀的臉色便不由一變,她宛如心在絞痛,心在瀝血,又羞又恨的垂下頭去——關孤低沉的道:「還不錯。」
南宮豪哼了哼,道:「這小子號稱『百面狐』,可也叫對了,一張臉蛋說變就變,一會笑嘻嘻,一會就冷下來,一時那般懇切,一時又轉為惡毒,上句話還和你親熱得像是你的小勇子,下句話就陰森森的宛若要剝你的皮,真不是個東西!」
關孤淡淡的道:「他以後再也耍不出這一套了!」
南宮豪笑道:「遇著你,哪還有他的『皮調』?別說他『百面狐』,就算『千面狐』也一樣逃不出你的手心!」
關孤沉緩的道:「不過,這人委實陰狠歹毒,卑鄙無恥,殺之猶不消我恨!」
「哦」了一聲,南宮豪問:「關兄,你一定把這小子整治得夠慘吧?」
關孤抿抿唇,道:「我一向對此等禽獸不如的奸佞之徒,習慣施以重懲!否則,何以正道規德?」
南宮豪用力點頭,道:「對,我完全贊同!」
接著,他又道:「這小子到後來求饒了不曾?」
關孤冷森的道:「他沒有這個機會,即使有,也毫無用途。」
有些感觸的點了點頭,南宮豪沒有再說什麼,這時,門兒開處,豐子俊已微喘著掠閃而入。
南宮豪問道:「找著金創藥了?」
豐子俊舉起右手上的一方紫檀木盒,笑道:「暗,就在這裡頭,連擺金創藥的盒子都是這般考究呢;我查看了一下,全是最名貴的那幾種!」
接了過來,南宮豪啟盒檢查,邊道:「可不是,瓶子裡裝的是『王大力壯骨丹』,這一包牛皮紙包的是京城最有名的『濟德堂止血散』,哦,那是『小華陀淨毒粉』,『回生液』,河南名醫賽扁鵲的『九日合肌散』,這小玉盒盛的是傳自大內的『補氣益壽丸』……好,全是些好東西,不曉得姓胡的都是從哪搜羅來的……」
豐子俊一笑道:「他有的是黑心財,再加上暴力與不擇手段,什麼東西搜羅不來?尤其是這些療傷續命的藥物,他們更得隨時備著,說不準什麼時候,他們要用的地方比別人更要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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