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清脆的在林間迴響;「乘黃」悠遊自如的往前奔弛,一邊輕輕噴鼻,空中的秋陽灑照下來,予人一種緩和溫馨的感覺,風吹的並不凜烈,柔柔的帶著那等反常的撫媚,看起來,這原該是美好的一天。
忽然,雍狷把坐騎的速度放得更慢了,他目光警惕的向四周搜視,雙眉皺起。
任非也戒慎的低問:
「有什麼不對,老弟台?」雍狷沉聲道:
「鳥鳴,任老大,剛才還有鳥兒的叨喳聲,現在完全沒有了。」任非側耳聆聽,果然發覺那並不經意而傳入耳中的鳥叫聲,此刻已一片沉寂,就好橡被什麼無形魔手,於突兀問一把攫盡了似的,他有些揣揣不安的道:
「怎麼會有這種情況出現?老弟台,你看是怎麼回事?」雍狷道:
「可能有危險逼近,禽獸大致比人們更能感應隱隱存在的脅懾性……─」任非吸了一口氣:
「卻不知足哪一種危險?和我們有無干係?你這麼一說,我就禁不住心裡發毛!」雍狷道:
「不管與我們有沒有干係,謹慎點總錯不了,任老大,這個徵兆不妙。」便在此時,幾隻白鳥忽的展翅自林間沖天飛。起,邊還發出尖銳急促的瞅叫聲,光景彷若受到了什麼驚嚇。任非心口撲通一跳,正待開口罵聲「扁毛畜牲」,斜刺裡,七八點寒閃閃的品芒已暴射而至:
大喊一聲,任非身軀側滾,露了─手漂亮的「鐙裡藏身」,雍捐卻抽刀回翻,光練舒捲的-那,「叮噹」數響,射來的暗器紛紛激盪崩散一全是大號的沒羽鋼鏢!
停住馬,雍猖刀扛肩頭,注目向松林右方,於是,十餘條身影立時湧現,在朱乃魁帶頭之下,成半圓陣形包抄過來。
任非已從鐙下落到地面,他打眼一看來人,不免心頭火起,破口大罵:
「朱乃魁;你想幹什麼?我操你個血親,你是待殺人滅門、大小通吃!」七步外朱乃魁站定,陰惻惻的─笑道:
「老不死,如果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放你們逃命,你就未免太天真了。不錯,我是準備殺人滅口,大小通吃!」任非氣得臉孔漲赤,咻咻有聲:
「我們不是說好的麼?。莫不成你的話全是放屁?」朱乃魁手上吊著的兩枚「流星錘」在不停晃動,熠熠生光:
「兵不厭詐,老不死的,你懂不懂?為了要騙取你密藏的冊頁,我不能不使這一條『苫肉計』,事實上,卻萬萬放你們不得,我哥哥已再三囑咐,無論任何手段,都要阻止雍猖領回孩子,而你,亦必不甘白白奉獻冊頁,若不將你除去,日後包準糾纏不休,所以,不管從哪一端說,你兩個都非死不可!」雍狷在鞍上,慢慢的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在石屋裡面就對我們下手?你該知道,場地的移轉,對你而言,冒險性便增大了。」朱乃魁似乎胸有成竹,十分穩當的道:
「姓雍的,我若是在石室裡就採取行動,任老鬼的冊頁怎能到手?郎五哥的下落又找誰去問?其實你們的心思我早就看穿了,任老鬼想攀附於你求活─命,你又可利用他的冊頁來收買我交換解藥借而超生,相輔相成,皆大歡喜,我呢?便將計就計,表面上讓你們達到目地,我也遂了我的心願,然後呢?嘿嘿,大家就得開誠相見了5」雍捐冷靜的道:
「你已經給了我解藥,朱乃魁,這表示我體內劇毒已除,功力俱復,在這種情形下,你有把握制勝麼?」朱乃魁呵呵怪笑:
「雍捐啊雍狷,你經為我是白癡?老實說,這就是我聰明過人,領先一著的地方了。不錯,解藥是真解藥,否則何來立竿見影的功效,關健在於份量不足,要去除你身上的毒性,須要十八顆藥丸方能砌底治癒,你只服下六顆,初期的反應固然明顯,卻僅乃治標而已,離著正本還差得遠,你如今餘毒尚存,且仍足以致命,不出一時三刻,你就會嘗到滋味了!」馬旁的任非又跳腳大罵起來:
「天打雷劈的朱乃魁,殺干刀的朱乃魁,你這麼坑人害人,篤定不得好死,你要遭現世報啊……」朱乃魁「呸」了一聲:
「放你娘的狗臭屁,任才老鬼,你給我閉上那張鳥嘴,現世報?我看要遭報的不是我,而是你們這兩個楞頭青!」鞍上,雍狷擺擺手,語聲平淡的道:
「朱乃魁,那賈如謀和陰七娘,知不知道這其中的過程?」朱乃魁得意洋洋的道:
「當然不知道。他們可是拚命,拿血拿肉才擒住了你,又怎肯容我冒這種險將你輕釋?此事從頭到尾,全是我的安排,你說,奧妙不奧妙?」雍捐忽然笑了:
「很奧妙,不過,只能算奧妙了一半。」朱乃魁大聲道:
「姓雍的,你乃是空言恫嚇,虛聲張揚,我不吃你那一套,我早已算無遺策,你們兩個是死定了!」雍狷道:
「朱乃魁,我不得不說你極富野心,手段亦夠陰毒,但你的毛病在於不自量力,就憑你,以及你身邊這些蝦兵蟹將,恐怕不足以成事……」任非已體會出雍狷的意思,不由連連拍手:
「有道理,老弟台,朱乃魁這王八蛋自作聰明,為了一己私慾,居然果真瞞著賈如謀和陰七娘蠻幹,他卻不知道,少了他那師叔和七姨,這齣戲就難唱啦!」朱乃魁寒森森的道:
「事情決非你們想像中那麼如意,我既敢這麼做為,當然就有我萬全的打算,沒有三分三,還能上梁山麼,你們等著瞧吧!」眼珠子一吊,任非汕笑道:
「我們等著啦,朱二爺,你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吧!」朱乃魁憋著嗓門道:
「有請尤烈、尤剛二位昆仲……」圍立成半圓陣形的十餘人裡,有兩人應聲而出,這兩仁兄,都是一樣的五短身材,圓臉突肚,只是一個面頰上多了幾顆白麻點,另一個膚顏北較平滑些而已,他們全穿著同式的灰布短褂,罩土黃坎肩,看起來有點滑稽突梯的味道。
朱乃魁對這兩個人的態度非常客氣,他拱拱手道:
「火急請了賢昆種趕來相助,就是為了對付這個姓雍的殺才,此人心狠手辣,桀驁不馴,我那屬下俞廣安便是慘死在他的刀口,還望賢昆仲大展神威,替我們出這一口怨氣!」面頰上生有白麻點的這位咧嘴一笑,道:
「老朱不必見外,我們兄弟趕來這裡,原就是要幫你出氣的,我們哥倆的功夫,可能比不上你師叔和七姨,但想也差不了多少,再說姓雍的身上帶傷,餘毒未淨,兩相沖抵,大概亦夠消磨他了:」朱乃魁忙道:
「大空手,小空手名聞天下,技藝超群,憑你們二位來搏擊一個區區雍猖,自則輕鬆愉快,游刃有餘,我對二位信心十足!」摸了模臉上的麻點,這─位當仁不讓的道:
「合著是這麼─回事……」說著話,他仰望馬上的雍狷,半瞇著眼道:
「姓雍的,我是『大空手』尤烈,我旁邊的一個,呃,便是我兄弟尤剛,你的意思,是想桃我們兄弟當中哪─個給你送終?」雍狷僵硬的道:
「尤烈,你也用不著多此一舉了,你們哥兒倆一齊上吧!」尤烈不慍不惱,面不改色:
「你倒是看得開,知道我們兄弟倆遲早也會一齊上,很好,過門敲畢,接著就要見真章了。」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小空手」尤剛,這時慢條斯理的出聲道:
「老大,你且歇著,我先上去試試看,我如罩得住,便不須你動手,萬一罩不住,你下場子也不遲……─誰都不知道這姓雍的是個什麼火候,犯不著此刻就拾高了他!」尤烈點點頭道:
「好,就這麼辦,你手把子要緊湊點!」尤剛道:
「錯不了,老大。」雍狷一騙腿,人已從馬上著地,他的雙環大砍刀斜指向下,刀鋒映著陽光,宛若秋水─泓,銀霞燦亮。
在「乘黃」的另─邊,任非壓低嗓門道:
「老弟台,要不要我擋這一陣,你也好趁勢摸摸他們的把式路子?」雍狷搖頭道:
「這『大空手』『小空手』兩兄弟,頗有來頭,名氣亦大,我聽說他們的凌空搏擊之術最是犀利猛辣,別具特色,我看你還是不要冒險的好。」任非並不堅持,卻有些窩囊的道:
「我也知道這兩人,所以自覺把握不大,可是,總不能樣樣都要你去承當陶……」雍捐道:
「擔得住,就朝下擔吧,等到擔不住的辰光,便須勞駕你老人家了。」這時,尤剛閒閒散散,不急不忙的往一邊側走幾步,模樣宛若提著鳥籠子在溜鳥。
「姓雍的,你可要仔細防著啦,我的出於一向極?決,昭,快到你難以想像的地步,經常在老天爺還不曾發覺是怎麼回事之前,我記把我的對手撂翻在地……」雍狷道:
「我也比你預料中稍微靈敏點,尤剛,你我都明白,遲鈍乃是習武者最大的致命傷。」尤剛嘻嘻一笑:
「說得對。非常對。」「對」字甫出於他的口唇,這位「小空手」已突兀騰身而起,人在空中,「呼:的─聲翻旋,雙腳猛蹴向雍狷的腦門,又快又狠,果然不同凡響。
大砍刀的鋒刃往上橫拖,冷電一抹,急似流芒,尤剛踢來的雙腳倏急倒曲,兩掌飛斬敵人頸項,其勁其銳,幾如鋼鍘併合。
雍狷微微揚頭,刀刃─振,「嗡」聲的顫響中,光華賽雪,繽紛的刀花朵朵穿織交舞,反兜包捲,尤剛身形驟升,眨眼間已躍出九尺之外。掠陣的尤烈適時間道:
「怎麼樣,兄弟?」尤剛一張胖敦敦的圓臉上略泛紅潮,他抽抽鼻子道,「這傢伙不簡單,他說的不錯,老大,他的反應的確比我預料中要快,而且。快了很多;;看情形我一個人怕收拾不下來!」尤烈道:
「一個不行,咱們就兄弟兩個併肩子,上,我不信他還能挺得住!」磨拳擦掌的朱乃魁也大聲道:
「二位昆仲,我們有的是人手,只要─聲招呼,俱為所用!」尤烈神情不大好看,他悻悻的道:
「它朱,你真以為姓雍的是三頭六臂?我兄弟二人聯手,莫非尚制他不住,還用得著列位勞師動眾、下場子礙事?」朱乃魁吃了─記悶屁,卻能屈能仲,陪著笑臉道:
「尤大兄誤會了,我決無稍有輕看二位的意思,我只是想盡─點本份而已,嘿嘿,我說過,對賢昆仲,我是信心十足。」尤烈哼了哼,道:
「姓雍的不過是機運碰得巧,誤打誤撞搶了─步先棋,較技論招的場合,這種事情稀鬆平常,你要當他真個贏得了我兄弟,就未免看淺了!」朱乃魁趕忙道:
「是,是,尤大兄的見地極是,這雍狷僅剩下半條命,光景要死不活,若不是碰得巧,他到哪裡去拔尤二兄的頭籌?」尤烈伸手進褂內襟,翻腕之間,一柄尺半長的窄鋒彎刀倒貼肘臂,他微微揚起面孔,連正眼亦不瞧向雍狷,嘴裡只在對他兄弟發話:
「我們兩拿『雙回斬』的心法來收拾他,姓雍的已是強弩之未,這一次,便篤定叫他挺屍!」尤剛沉著的道:
「你放心,老大,便宜不了姓雍的!」雍狗的大砍刀橫在胸前,經過方才─陣搏戰,雖然時間甚短,他的臉色已更見蒼黃,呼吸亦略顯粗濁,模樣看起來相當疲憊。
任非揣揣不安的蹭近過來,低聲道:
「老弟台,你沒有什麼不適吧??瞧你的氣色,好像不太對勁……」雍狷嚥著口水道:
「還好,任老大,至少目前還好。」搓搓手,任非澀著聲道:
「姓尤的兄弟倆,這一遭伯是要下辣手,老弟台你千萬小心!」面容上的表情在倦怠中卻漾起一股特異的柿厲神韻,雍狷凹陷的目瞳深處閃耀著赤漓漓的血光,他暗啞的,但殺氣盈溢的道:
「正和我是同一個心意,任老大,世事變遷,總屬無奈,它逼你往哪步路上走,你不走都不行;我們就看看,是誰該遭劫吧!」任非吶吶的道:
「你……老弟台,多保重啊……」雍狷默然不語,他自則明白,口頭上的保重,於事毫無補益,必須刀快手快,那才是活命的條件,求生的根本。
尤烈開始慢慢的向前逼近;他的兄弟尤剛卻往反向繞走,兩個人的身形腳步非常輕靈。於是,:雍狷橫在胸前的砍刃慢慢下降……
雪亮的鋒刃在下降的中途猝然飛起,同一時間分斬尤烈、尤烈兄弟二人,如霜的冷芒透著虛幻不定的光影,彷彿開叉的流泉。
尤烈叱一聲,拔空而起,形體騰升的瞬息人已倒翻回來,臂肘揮掠,頃刻間十三刀化為一蓬奪目的銀華,暴瀉急捲,他的兄弟尤剛則斜穿九步,又貼地反竄,不知何時,手上已多出一對角柄寬刃短刀,短刀就像惡魔的詛咒、眨動著閃爍磷光似的鬼眼,如影隨形般緊緊盤繞著雍狷的軀體不放:
「太空手」、「小空手」『果然功力不凡!雍捐鋼刀下插,用力扳拗,藉著刀鋒的回彈,一個斤斗旋仰出去,人在半空;刀落如電,尤烈曲背收腰,已翩若驚鴻也似閃出七步!
幾乎不分先後,尤剛長身飛起,角柄短刀快不可言的急刺雍狷肚腹雙腿,其動作之緊湊,時空銜接之準確,兄弟兩可真算配合得天衣無縫了。
一刀劈空,雍捐鋒刃候顫;身形跟著刀口顫揚的角度翻轉,匹練頓成,寒焰四溢,好比一道彎蒼中的流虹,對正撲來的尤剛長射迎沖。
破碎的光華進濺散裂,如同驟然砸碎了一面明鏡、又似投石於平靜的水波,使原本清晰的倒影迷亂支離……還有濛濛的血霧浮沉,點點肉糜灑落,那淒厲的血霧,尚在蠕動的肉糜,便立即表達了;項滅寂的訊息。
「小空手」尤剛的身體被剁斬成七八塊散佈週遭,花花綠綠的內腑五臟拖曳得遍地皆是,與腥赤的肌肉裡,森森的白骨相互映襯,哪裡還有一個人的形象?如何還稍帶龍剛的原狀?只聽得一聲長嚎,「大空手」尤烈猛撲過來,撲擊中,整個身軀旋轉如一隻螺陀,狂□銳勁摻合交融,空氣激盪,冷電掣射,他業已貫足全力,似待一擊之下,便為乃弟復此血仇。
雍狷倒退丈許,刀插入士,沒有人看清他解開弓囊的動作,也沒人看清他搭箭張弦的過程,只見刀插在地,一抹白光已出,那抹白閃閃的光芒橫過人們的視線,宛如心念萌生的瞬間,尤烈的長嚎聲甚至餘音未消,人已被這抹白光頂出十多步遠、更像樁釘穿透一隻癩狗似的活活釘死地上!
血霧仍然迷漫;銅臭似的血腥氣息隱隱飄漾,四周卻是一片死寂……
朱乃魁目瞪口呆,臉孔的肌肉不由自主的變得僵凝麻硬,他不曾料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這麼一個連夢魔中也不可能出現的結果。
在朱乃魁四周的十餘名大漢,有幾個已經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亦有幾個開始不著著痕跡的、悄悄的移動腳步打算偷溜……
於半晌的驚嚇之後,興奮莫名的任非驀地霹靂般─吼:
「通通給老子站住,誰也不准擅離原地半步,否則一概立殺無赦!」十幾張面孔全泛著同樣的青白,像是塊塊染花了顏色的土布,朱乃魁尤其臉若死灰,握住「流星錘」的兩隻手,竟那麼不中用的簌簌抖個不停!
任非雙手插腰,趾高氣揚的咆哮著:
「娘的個皮,我一個個操你們的老娘,誰叫你們狗眼看人低,叫你們門縫裡張眼看扁了人,現在可知道厲害了吧?還無須我出手,你們─群酒囊飯袋已經弄得丟盔曳甲,屍橫遍野,若是我再上陣,只怕你們早已死絕了,且都給我肅立原處,依罪論罰!」轉過臉來瞧向雍狷,任非不禁嚇了一跳,因為雍狷的身子正在微微晃動,氣色非常難看,又黃又青,喘息急促,模樣竟不比朱乃魁那幫人強到哪裡。
裝做若無其事的渡到雍狷身邊,任非壓低了嗓門道:
「老弟台,你的情況不大妙,約莫是體內餘毒開始發作了,眼前可是個要命的關節,決不能叫他們看出來一點症候,那就為山九仍,功虧一簣了!」點點頭,雍狷吃力的道:
「我想,我還能再撐一會兒……」任非急促的道:
「擒賊先擒王,打蛇必打七寸上,朱乃魁萬萬肋他不得,更重要的是,你一條命便繫在這個龜孫王八蛋身上,抓住他,才有希望。」雍狷孱弱卻凜烈的一笑:
「放心,任老大,他跑不了,我若活不成,他一定得替我墊棺材!」吸一口氣,任非轉過身去,衝著朱乃魁惡狠狠的叱喝:
「那姓朱的,場面已經擺明是這個樣子,你裝孬扮熊也好,掙扎頑抗亦罷,都須面對現實,你說,你有什麼打算?」朱乃魁舔舔嘴唇,嗓音發沙:
「任……呃,任老大,我,我認輸便是,我向二位陪罪,原不該起那樣的主意……」冷冷一停,任非道:
「人也死了,陣也敗了,你們業已走到山窮水盡,束手無策的地步,走到這等地步,卻想拿幾句言語,就挽回生機,姓朱的,你不是太幼稚廠麼?」朱乃魁頰間的肥肉抽緊,低聲下氣的道:
「任老大,我當然不敢妄想這麼容易就求得二位的寬諒,二位有什麼指示,儘管交待,我絕對聽令遵行,凡我辦得到的,斷不違命!」任非大刺刺的道:
「娘的,這還像句人說的話,朱乃魁,你知不知道,你的紕漏捅大了?大得足足要你輪迴十遭也頂不濟?」朱乃魁白著臉道:
「我願意補償,任老大,我知罪了……」任非重重的道:
「姓朱的,你說的可真心話?」朱月魁將兩枚「流星錘」並握─掌,舉起右手道:
「任老大,我向你發誓賭咒,要有半句虛言,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雙目瞪視著對方,任非厲聲道:
「上有皇天,下有后土,冥冥中神鬼俱在,朱乃魁,起誓賭咒,必然靈驗,你若心生欺閣,報應就要臨頭了!」朱乃魁顫悸的道:
「我明白,任老大,我明白……」任非嚴肅的道:
「你想活命可以,但得依我們三個條件就成,其一,馬上把『塢籐』的足量解藥拿出來,其二,由你負責交還雍捐的孩子,其三,我那本冊頁也不能給你,亦一併完壁歸趙吧!」朱乃魁遲頓的腦子裡費力析解著任非提出的三個問題,等他搞通了,臉色更越發泛白,不由得齜牙咧嘴的道:
「任老大,我的天爺,你提出的三個條件,不等於要我的命麼?我若一一履行,往後還怎麼朝下混,你多少也該顧慮到我的立場才是,總不能逼得我走頭無路,萬事成空任非神情陰寒,斬釘截鐵的道:
「姓朱的,這不是買賣青菜蘿蔔,還作興討價還價的?你要答應,咱們就依約行事,反過來,你便屍橫當地,那時節,嘿嘿,你莫說朝下混,壓根就不用混了,娘的皮,死人還混什麼?砌砌底底的一了百了啦!」朱乃魁可憐今分的道:
「任老大,求你高抬貴手,條件松他一鬆,解藥我可以拿出來,雍狷的兒子,我卻實在沒有辦法,萬一我照你的話辦了,杜湄那女人決對不會原諒我,她若翻下臉。便不啻我哥哥翻下臉,這碗飯就吃不成了。此外,那本冊頁原是我該得的,你別忘記、乃是我第一次出解藥及放你們脫困的代價啊……」任非大怒道:「姓朱的,你死在眼前,猶顧著往後的事,你要弄清楚,人一斷了氣,就無須吃喝了,更沒有練功逞強的必要,而衝著你種種端端的陰毒詭謀、卑鄙行為,原是死有餘辜,活該千刀萬刮,如今我們一念慈悲,予你生機,你尚有什麼可囉嗦的?我告訴你,若再推三阻四,則一切作罷,且宰了你,我們直搗賊窩,殺他一個滿堂血紅,我更不信達不到目的!」垂下頭來,朱乃魁似乎連頸骨都變軟了,他心口相商了好一陣,才形容沮喪的道:
「好吧!任老大,看樣子不答應也不行……」任非狠巴巴的道:
「用不著多說,任你說下個天來也行不通,姓朱的,要就照我們的方法,否則拉倒!」朱乃魁跺跺腳,咬牙道:
「真正逼人太甚,好,我就照你的意思去辦,,不過話可要說在前頭,如果出了差錯,可怪不得我!」任非冷冷的道:
「出了差錯全拿你抵命!」征仲片刻,朱乃魁轉回身去,將一邊的手下招呼過兩個來,嘀嘀咕咕不知嘟囔些什麼,磨蹭了好一會,但見那兩人連連點頭,擺一付心領神會的表情,他才吁了口氣,面對任非:
「任老大,我全交待妥了,可以讓他們兩個走了吧?」任非慎重的道;「我可要警告你,朱乃魁,時限問題非常重要,他們必須分頭辦事,雍捐的兒子及我的冊頁,慢個一時三刻交出來還沒關係,但解藥卻遲不得,若是在雍狷毒發之前,解藥尚未送到,你就要陪著─塊上路,決不通融!」朱乃魁於澀的嚥了口唾液,朝著兩名手下用力揮手:
「你們聽到了?還不快走!」兩人齊聲應諾,轉身狂奔而去,那份架勢,確有幾分「趕命」的味道。
任非走到雍狷身側,打了個哈哈:
「老弟台,我這麼發落,你還滿意吧?」雍猖的長弓在手,大箭搭弦,強自振作著悍首微笑:
「很好,任老大,你處理得很好。」乾咳一聲,任非悄細的道:
「現在覺得怎麼樣,能再撐一會麼?」雍狷仍在微笑,但喉管間的哮喘聲卻已隱隱可聞,他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音調:
「應該可以,……任老大,不過要快……」任非望著那邊的朱乃魁;恨恨的道:
「假如萬……老弟台,姓朱的就斷難饒恕!」雍狷的雙瞳在又漾起漓漓血光:
「只要一箭,必然穿心……」站原地,不敢稍有移動的朱乃魁,這時節真叫惶惶不安,連手腳都沒有個放處,他不停偷覷著雍狷掌指間所緊執的紫檀弓與大竹箭,但覺頭皮陣陣發麻,─股股的涼氣沿著背脊漫升,他十分明白,只要雍捐張弦出箭,他就決無生理,「大空手」尤烈的能耐他深切瞭解,和尤烈相比,他差了不止一截,連尤烈都逃不過人家的一箭,則他自己又何來僥倖?任非的目光具有極大威脅性的逼視著朱乃魁,意思毫無掩飾……只待雍捐毒發,就要姓朱的先行上路!
朱乃魁的額頭開始冒汗,雙手也不聽使喚的抖索起來,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卻又相反的宛若蝸牛蠕爬;點點滴滴備受煎熬……
此刻,雍狷的呼吸明顯的透出粗濁,還帶著「噓」「噓」的室喘聲,他的臉色慘白,同時,長弓慢慢平舉,大竹箭已指向朱乃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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