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現在我知道就是他。第一次在公園裡,我什麼也沒看出來,什麼也不知道。但冥冥中我似乎一直在等他。第二次會面時,他建議我們聯盟。這天晚上我無法入睡。我等待著。我知道有某種東西,但又不很清楚。我愛撫自己想以此忘掉這一切,但無濟於事。這對我來說太困難了,就像在一條永無盡頭的路上不停地走啊走啊,偶而也會感到一陣快樂,但轉瞬即逝,似乎連自己都不能完全理解,而且我也不想去瞭解。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終於,我似乎是突然之間醒了過來,眼前浮出一個形象,一張臉,是他的臉,我認出了他……事故發生的當時,耀眼的陽光射在汽車的擋風玻璃上,我以為什麼也看不見,然而我看見了,全看見了,但我很快將對這張臉的印象掩藏了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晚上,這形象又出現了,那畏罪逃跑的司機,就是他,殺人犯,膽小鬼,逃兵。廣播電台的那男人與這司機是同一人。畜生!他也同樣看見了我,後來又在電視上認出了我。現在他回來找我。他到底想對我怎麼樣?而我呢,為什麼要接受他?我們之間有一條什麼樣的紐帶?我知道是他,我憎惡他。而我又感到一種無名的空虛。於是我不再有厭惡感,什麼感覺都沒了。他用一種我無法抵制、也許連他自己也無法抵制的巨大影響來誘惑我。他說:「某種紐帶將我們連接起來。」這句簡短而不容迴避的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僅僅是一條紐帶,而現在它已把我們連在一起。這是一個毫無快樂可言的協定,不如說是一條法律,是它朝我們甩出了一條紐帶,下了一道命令。不過我也感到了快樂,只是不太清楚這快樂是何時出現的。是在陽光下,在我極度的絕望之中……不,不可能。在我掠起的裙邊遮住母親的臉的時候,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只是恐懼地大聲叫喊。從此我在這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的尖叫聲撕碎了我,我控制不住它。尖厲的聲音迴旋在陽光下,我處於昏厥的邊緣。但是,在這恐懼中,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快樂。我是不是魔鬼?我竟感到了快樂,在叫聲和抽搐中體驗到一種新的感覺。肇事的車逃走了,我癱倒在人行道上,在再也醒不過來的母親身前發抖,哭泣。但我現在記得當時確有一絲快樂之感。當時我是否已覺察到了呢?我不太肯定……總之,當時,在我身上起了某種變化,出現了某種東西,是的,就在我的叫聲裡,在陽光下。難道這就是悲極生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