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金蓮夫人韓靜如微微一笑,纖手中,已拿出一本白絹訂成的小冊,遞給凌震宇,道:
「孩子!老身將這本僅只一掌三式的『連環掌』贈你——以現在你的功力,三五天內,即可將這一掌三式的連環掌練成!以老身所想,多少對你報父仇的心願,會有所幫助!」
凌震宇遲疑道:「這……」
韓靜如催道:「收下吧!」
苗疆蠱母見狀,笑道:
「孩子,收下吧!這連環掌目前對你正有用處,那白家堡的滿天星斗白慶東的十八掌,以你目前的功力,尚差一籌!如今你得這套掌法,正是那老魔的剋星!你就不要推謝,快收下吧!」
凌震宇聽之,暗自一驚,想不到這掌法,竟能克制白慶東。
苗疆蠱母繼續道:
「孩子,我走了!這丫頭還赤身露體呢!」
苗疆蠱母的語聲未消,身形一晃,早已凌空逾丈,越過竹林,逕瀉土丘之下的石林而去!
凌震宇接過連環掌的絹冊,揣入懷中,望著苗疆蠱母的背影,耳際又傳來她的嚷聲,道:
「孩子!老身會讓黑小子扁小鵲,在前面等你的……」
語畢,苗疆蠱母早在百丈之外了!
這時——
已至深夜,皎潔的明月,仍是銀輝溶溶。
凌震宇星目一閃感激之色,正於道謝之際——
韓靜如明眸微轉,覷定著凌震宇凝容地道:
「孩子!你去吧——不要愁那連環掌的事,三五日內,定有成效……去吧!」
凌震宇此時心情是複雜的,他在想金蓮夫人如此情急地要他離去,不難猜測她的用意。
他知道,這留下的二人,即將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拚鬥。
這時,韓靜如的明眸中,已隱隱浮現出一絲微慍之色,正盯注在那凌震宇的身後。
凌震宇見此情景,又猶豫了片刻,才閃著一雙頗為感激的目光,望了望金蓮夫人韓靜如。
繼而,他轉目倏變一種仇恨,冷酷,殘毒的凌芒,狠狠地看了千手蜈蚣廖大升一眼!
凌震宇緩緩地扭轉身去——突然,他抑鬱萬分地一聲輕嘯,身形騰空而起!
眨眼,越過竹林,飄下土丘,輕踏著谷底石苟聳立的石林,逕向峽谷外撲去。
然而,蜈蚣峽中,卻留下了一場激烈地拚鬥……
千手蜈蚣廖大升見所有的人已走,只留下金蓮夫人韓靜如,不禁淫笑道:
「師姐,你獨自留下來,是否要履行十年前的約?」
韓靜如冷笑轉身,淡淡地道:
「你少癡人說夢話!」
淫笑忽斂,廖大升怒火陡升,道:
「既然你出爾反爾,那就不能怪小弟冒犯了!」
說著,廖大升舉起一雙烏爪,直向金蓮夫人韓靜如撲來。
韓靜如見之,叫道:「來得好!」
「好」字餘音未落,稍一轉身,使了個「撥雲見日」,向上一格,兩臂相觸,猛然覺得,對方的手,硬如鋼鐵,不禁吃了一驚。
說時已遲,廖大升左肩一卸,右手「橫門一字」,用「按」字訣,朝著韓靜如小腹抓來。五指如鉤,鋒利無比,如果摸上,一定肚破腸流。
金蓮夫人韓靜如急用「盤功行步」,倉促閃過,千手蜈蚣廖大升怒吼一聲,倏地展開「瘋魔爪」,手如鷹爪,臂似穿梭,直上直下,忽左忽右,狂風驟雨一般,連續攻來。
韓靜如忙將身法一變,運用小巧輕靈的功夫,粘、閃、躲,留校應付。
他們一交手,就是二十九招,只見空場上,兩條人影,倏分又合,往來飛竄,足底沙塵,隨著二人身形起落,殺得迷漫夜空。
「嘿!」
韓靜如嬌叱一聲,猛把身軀後移,廖大升毫不放鬆,「金龍獻爪」當頭爪下。
韓靜如往地一撲,用「燕子抄水」化險為夷。
廖大升一爪落空,馬步當空浮起,韓靜如一個側身,「十字擺蓮」騰地一腳,踢在對方的左腿上。
「嘿嘿!」
廖大升吃了一腳,忍痛陰笑,舒開兩手,一個擒法,早把韓靜如抓起,大喝一聲,扔了出去。
金蓮夫人身如紡車,飛出丈外,臨落地時,「雲裡翻身」安然站住。
一下未把金蓮夫人摔倒,千手蜈蚣又瘋狂似的攫來。金蓮夫人存心賣弄,一個「白鶴沖天」,嬌軀陡然拔起六尺。
千手蜈蚣伸手一抓,正好扣住金蓮夫人的左足,這一次,他恐怕對方,重施故技,兩手用力,把韓靜如轉了一圈,然後使出生平氣力,猛擲了出去。
這回拋得更遠,韓靜如在空拳成一團,用「臥看巧雲」頭上腳下,輕飄飄地在三丈外著地。
一連兩次,都傷不了對方,廖大升暴跳如雷。
千手蜈蚣咆哮之際,韓靜如二個箭步,躥了過來,她左手一揚,右手疾出,使了招「推窗望月」。
千手蜈蚣猝不及防,面上吃了一拳,打得金星亂冒,他大吼一聲,暴怒如虎,回轉身來抓金蓮夫人。
金蓮夫人身似陀螺,擰身一旋,閃到干手蜈蚣的身後。
「你還想溜?」
千手蜈蚣厲烈叱喝,倏然回身,「小鬼抱金」雙手抓住金蓮夫人前襟。
金蓮夫人面泛紅酡,有被污辱的感覺,頓時纖手猛向上托。
「哎——」
不消百招,千手蜈蚣一聲哀號,兩支枯瘦的臂膀,從肘部以下齊斷,飛向半空。
這一場激烈地拚鬥,終於結束了!
而凌震宇呢?
離開了蜈蚣峽後的凌震宇,懷著一片悵然的心,策馬箭矢般地,朝馬武山的西北奔馳!
一直到天色初明,東方呈現魚肚白,凌震宇才沿蜿蜒曲徑,衝出山區,緩行在一條黃土官道之上。
經過了不斷地詢問,面前十里,已是贛南信豐縣城——
忽然——
一個念頭泛起腦海,他伸手由懷中摸出金蓮夫人韓老前輩,相贈的那本連環掌譜,翻閱細看。
「連環掌」,不過是本數頁的白絹小冊。
封面上,草書著《連環掌》,三個漆黑的字跡。
翻開第一頁,只見中央也是龍飛鳳舞的草書,寫著「連環無敵」四個字,其餘什麼也沒有。
「啊!」這就是連環掌的,那只一招的總稱?
繼而,他又翻閱著第二、三、四頁。這三頁上,都是大同小異的繪著一個人形圖,而人形圖的周圍,是一些密如蛛網似的密密麻麻的虛線。
「這就是那一招中的三式了?」
隨著,他默誦著每一式下面的字跡:「火雷破山」、「橫掃千里」、「力轉乾坤」。
不知不覺間,凌震宇已緩行來至,信豐城池的南門外。
一路來,他一面趕路,一面卻練習著連環掌。
來至蒙城,經他暗下探詢,這才得悉白家堡,乃是箕踞於烈山左近,距此尚有百里之遠。
當下,凌震宇暗忖:
「如今,距赴約之日尚早,不如於此小住兩日,待將連環掌練熟之後,再行赴約不遲。」
凌震宇默想至此,心意已定。於是,他不猶豫,就投身在城內東大街的一家「鴻賓客棧」中。
轉眼三日即過,凌震宇在客棧中,每天閉門苦練,已將那一招三式的連環掌,練得滾瓜爛熟。
這天,已是他與白家堡,相約前的第九日了。
翌日的黃昏時分,凌震宇跨上駿馬,來至信豐縣西南方的正平鄉。
突然,發現由鄉中的土圍裡,黃塵滾滾,飛馳而來十餘匹駿騎,逕直地迎著凌震宇,閃電般地奔來。
凌震宇銳利的目光,一掃面前來人,驀地,猛然勒住馬韁,硬生地煞住坐騎。剎那間,即見他的眉宇唇角之上,已泛起一絲輕蔑而冷酷的笑意。
來人尚距三丈,登時勒馬,橫列的阻住凌震宇的去向。
凌震宇見此,冷冷地一笑,輕喝道;
「哈哈!原來是七星子賢昆仲,不吝移駕,前來接引在下,區區追魂客感到榮幸萬分……」
來人正是白家堡白慶東的麾下七星子的銀盔人。
—七個身著銀盔,面罩一純銀鑄造的獠牙鬼面具,每人眼洞之中,均是閃耀一種極其怨恨慘毒之色。
此時,正眨也不眨地,盯著凌震宇的面孔上。
雙方峙立凝神仇視了片刻——
朝那一批頭戴銀盔的,昂首怒「哼」了一聲,狠聲說道:
「住口!上次少爺是體上天有好生之德,網開一面。如今,你們這些狐鼠之輩,如果不服,大可再展北斗劍陣,與在下一雙肉掌,見個高下!」
那居中的一位銀盔人,更是怒火萬丈,暴吼道:「小子,大爺們正有此意!」
凌震宇聞言,哈哈一串狂笑,道:
「此意甚佳!少爺願陪白家堡的七星子,再走一趟北斗劍陣!」
語罷,那銀盔人立喝道:「小子,你少猖狂!」
說著,他伸手一指路旁一片偌大的墳場,又道:
「小子,既然如此,下馬到那墳場一較高低如何?」
凌震宇朗應一聲:「好!」
他身形微晃,即見一條煙線也似的人影,箭矢般掠向路旁墳場而去。
隨著,七星子同聲輕喝,「嗖!嗖!嗖……」銀芒連閃,七條彪形大漢,也緊銜著凌震宇的身後,飛縱而去。
凌震宇飄落於一座蔓草茸茸的墳頂之上,身形甫定,周圍已被七星子,團團圍住。
星目電掃一周,凌震宇滿面立罩寒霜,心頭怒火熾然。當下,他不由地暗自恨咒一聲:
「哼!今天我如不予你們一一擊斃,你們是不會甘心地——嗯!我何不趁此機會,一試金蓮夫人相贈的連環掌法?」
「嘿嘿嘿……」
凌震宇思忖甫畢,耳中即聞,周圍七星子,各自發出一陣陰冷的低笑。
凌震宇聞聲視情,不由淡淡冷酷地笑了,嘴角微翹,雙睛一閃仇恨之意,轉目一掃七人,厲喝道:
「動手吧!十招之內,少爺會將你們一一擊斃掌下——不過,我還要留下一個活口,為少爺引路,赴貴堡主白慶東老魔之約,了結十三年前血債!」
說到這裡,凌震宇身後,一名銀盔人厲喝一聲:「展!」
凌震宇聽後,劍眉突剔,心頭早悉,北斗劍陣即將展開。
說時遲,那時快,凌震宇早已運功備妥,蓄勢等待了。
七星人「展」字一出,僅只電閃之剎,「唰」然一聲,手中銀劍,已然在握。頓時,銀芒暴閃,七人身形電也似地,旋轉起來!
「唰唰唰唰唰唰唰!」七人同時長劍遞出,均朝凌震宇攻來。
乍見,這凌厲快速若電的七柄四尺銀劍,將要遞滿之際——
累積上次被困的經驗,凌震宇豈有不知驚險,儘管他是有恃無恐,但仍舊微晃身形,避過來劍。
「啊!」
當下一聲輕嘯,雙掌揮出,一一分襲七人要害。
七星子一招遞空,第二招緊跟攻出,招式未滿,立覺一股勁風,齊襲七人持劍之手的「腕脈穴」。
「嗄!」
七人手忙腳亂,同時驚呼一聲,倏然斂招撤劍。
凌震宇面帶冷笑地大喝道:
「七星子,你們要盡全力攻擊,這等慢慢騰騰的打法,少爺正嫌不夠味道呢!」
語聲方落,跟著旋轉中的銀盔人,其中之一喝道:
「姓凌的,大爺們這就給你一個滿意的味道!」
凌震宇朗聲道:「儘管無妨!」
旋轉中的銀盔人,又暴喝道:「星月爭輝!」
「劍似流星,星如飛劍!」
頓時,旋轉中的銀盔人——阮屹,阮岫、阮峒、阮岬、阮峨、阮峰,此起彼落地暴喝著。
「哈哈!」凌震宇的身形,隨著七星子的旋轉,跟著緩行。
七星子繞了數圈,為首的阮峰,忽然挽花,銀芒一閃,向凌震宇的右腕削來。
凌震宇急忙將身形後撤,倉促讓開。
「嗖!」的一聲——
背後的阮蚰,趁機舉劍,朝他頭部砍去。凌震宇聞聲,斜走幾步,游身閃避。
頃刻間,只見四面都是敵人,阮峨、阮岬分別立於右面,阮屹、阮岐守住左方,阮峰站在正前,身後的腳步聲響,想必是那阮峒、阮岫。
阮氏兄弟的武功不弱,凌震宇身形晃動,突然出掌朝阮岬的臉上拍去。
阮岬一招「白露橫江」,反削他的右掌。
凌震宇手腕翻處,伸手硬抓長劍,看樣子好像不怕兵刃,阮岬大駭,慌忙縮劍退步。
阮峨見他來露出破綻,挺劍刺他肘心,肘心上有「曲池穴」,是人身的要穴,一旦被扎中,立即酸麻失靈,動彈不得。
正當阮峨大喜時,忽見凌震宇手臂陡升,手掌已到他的頭頂,阮峨仗著身形靈活,於千鈞一髮之際,倏地縱開,才勉強躲過這一掌。
凌震宇雖被七人困在核心,但他絲毫不懼,憑著一雙肉掌,周旋在強敵之間,充分表現出遊刃有餘。
數招後,夕陽西斜,七星子的銀盔銀劍,白芒刺眼,一片光幕,旋轉如輪。
夜,已於這激鬥的叱喝聲中,悄悄臨降了!
「啊!」
凌震宇一聲輕嘯,他那抑鬱的憤怒,又化為嘯聲,直衝雲霄而起,而他此時,已被七星子,圍困在旋轉如輪的光圈之中。
怒火熾燃的凌震宇,驀地一聲龍吟虎嘯,冷峻地厲喝道:
「七星子,你們劍陣果然名符其實,但少爺卻無此雅興,再奉陪下去……」
凌震宇一言未畢,場中翻滾迴旋,銀芒如輪的光幕中,削瘦的阮屹,怒喝道:
「小狗,你想全身而退,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嘿!」
凌震宇冷笑一聲,滿面仇恨的色容立濃,他刻毒地狂喝道:
「七星子,你們小心接招了!」
話語方落,凌震宇身形倏變,騰躍閃挪同時並施,雙掌疾然翻出,一招「連環無敵」中的第一式「火雷破山」。
登時,一股先天氣功的罡勁,隨著手掌,分襲阮屹、阮岐、阮蚰的胸口而去。
「哎!哎!哎!」
電閃間,凌震宇的一掌遞滿之際,跟著爆起三聲悲慘哀嚎,眼前銀芒一頓,只聽「嗡」地三聲輕響!
三縷銀芒凌空逾丈。
「砰!」地三劍三人,相繼墜落在丈外。當他們中掌時,口中鮮血狂噴,如同湧泉一般。
「哈哈……」
凌震宇見狀,狂笑聲起,身形疾然凌空八尺,就空旋身一折,雙掌就空發出,分別擊向剩餘四人中的阮峰、阮峨、阮岬。
凌震宇所施的這一招,乃是連環掌中的第二式「橫掃千軍」。
一招發出,緊跟著場上又暴起三聲淒厲的哀嗥……
阮峰、阮峨、阮岬的天靈蓋先後中掌,三人頭骨盡碎,當堂坐倒原地,死狀極為慘烈。
「哈!哈哈……」
凌震宇身形飄落在他原來佇立的墳頂上,星目中爆起閃著一種喜悅的凌芒,一掃陳屍當場的六人,轉目覷定著面前已被嚇呆的阮峒,冷笑緩緩地道:
「現已經初更,快上馬引少爺入堡!」
被嚇呆的阮峒,聞言一栗,肌膚微微顫抖,遲滯失神的雙睛中,此時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驚魂未定。
的確,像這種超人的武功,無論誰看了,都會跟他一樣。
那僅剩的阮峒,驚目凝視著凌震宇,懵然不動。
「少爺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凌震宇喝畢,阮峒依然不發一語。
雖然,阮峒未被當場擊斃,但是神志已經恍惚。所以,停了一會兒,他才恢復過來,怒目一瞥凌震宇,滿面怨毒地轉身,縱上墳場邊緣的一匹駿騎,策馬抖韁,飛馳地奔向來時的正平鄉而去。
此刻——
凌震宇細查看一遍,那被他擊斃之人,不是五腑盡碎,就是腦漿進濺,登時,面泛一絲冷酷而喜悅的笑容。
跟著,他飄身上馬,一路綴著前面阮峒,直奔白家堡。
夜色已濃,這會兒正是月明星稀的深夜時分——
約莫頓飯的光景,凌震宇仰首前眺,面前里許,已可看到橫亙眼前的樓堡,和鱗次櫛比的房舍。
凌震宇跟隨著面前飛馳的阮峒,一會兒的功夫,來到堡門外丈餘遠。突然,堡門洞開,即見人影晃動,眨眼間由堡內閃出數十名,一襲勁服青巾蒙面的守堡之人,頓時成雁翅狀,排列在堡門吊橋外。
這時,凌震宇星目冷芒暴射,迅即一掃白家堡的全貌。
只見白家堡外貌酷似一座城池,孤立原野,高聳的土圍,約在三丈左右,東西南北四方,各踞堡門一座,四角堡樓聳立,土圍之內,儘是一片飛丹流簷,連綿如鱗的屋宇。
土圍之外,是一道寬深逾丈的護堡河,四面門外,各設一座巨大的衫木吊橋,均以繩索相系。
來至吊橋之前,阮峒早已飛身下馬,閃身躍上吊橋,當即他回頭一瞥,見凝神眺望堡內的凌震宇,旋首一掃左右峙立的守堡之人,大喝一聲,道:
「快將此人攔下!」
阮峒此語剛落,轉身飛也似地直射堡內通報。
凌震宇聞言,掃視吊橋上。
此時,早被那適才雁翅而立的數十名蒙面人,縱隊攔住去路。
沒多久,堡內由阮峒引導著,走出一位身材健偉的五旬老者。
只見老者兩目精光炯炯逼射,身著一襲青色長袍,鬢邊白髮斑斑,額旁的兩太陽穴,高高凸起,頷下五綹黑鬚拂胸,神采奕奕,威嚴已極。
此時,老者已昂立眾人之前——
而於老者的背後,跟隨而來的人,除了阮峒之外,其餘是四個身穿金色勁服的大漢,他們腰懸三尺金鞘長劍,而面部也各自以金絹蒙住。
凌震宇現在仍然高坐在馬上,星目冷芒逼射凝視著,面前那位排眾而立的青袍五旬老者。
剎那間,凌震宇心中電忖著:
「這老賊定是滿天星斗白慶東老魔!」
雙方又自死寂地,仇視了片刻,驀地那青袍老者,雙睛一轉,望著凌震宇冷然詢道:
「你就是近日轟動武林的追魂客凌震宇嗎?」
凌震宇一聽,冷酷仇恨地一笑,應道:
「不錯!少爺正是追魂客凌震宇——老賊可就是那滿天星斗的白慶東?」
等凌震宇言意至此,即見面前銀影一晃,那身負重傷的阮峒,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雙睛一滯,「砰」然一聲,仆倒在地,氣絕身亡!
那當前的老者,長眉一軒,目露稜芒,一瞥倒地身亡的阮峒,轉目凝視著凌震宇,冷峭地道:
「老夫正是滿天星斗白慶東,嘿嘿!小子你好狂傲!」
凌震宇也冷笑一聲,道:
「白老賊,你請少爺到你狐鼠之窟一談,是否也是為了爭奪那幅武林中視為奇珍的秘圖?或則,是對少爺另有所謀?」
滿天星斗白慶東,面色喜怒不定地一變,立罩寒霜,陰笑道:
「老夫的確為了那幅秘圖,才邀你來堡中一談,但經七星子回報,始知那秘圖不在你的身上。但是,老夫尚有一事……」
說到這裡,白慶東語意立頓,雙睛怒視凌震宇。片刻,他仍然欲言又止,冷靜地仍在回憶著一件往事。
眼睛一亮,凌震宇開口問道:
「老賊,你難道還有什麼隱衷不成嗎?」
白慶東昂首乾笑二聲,應答:
「嘿嘿,老夫生平光明磊落,豈有……」
「哈哈!」凌震宇輕蔑一聲狂笑,狠聲說道:
「白慶東,少爺現有一事相詢,你這『光明磊落』四個字,也許會黯然失色的,哈哈……」
滿天星斗白慶東一聞此言,面色驟變,全身一顫,滿目驚訝,暴喝一聲:
「小子,所言何意?」
凌震宇突然斂笑,滿面仇恨,怒「哼」一聲,冷峭地道:
「白慶東,十三年前,夜襲天道莊武林盟主凌世豪的人……」
凌震宇一言未盡,白慶東不寒而慄,倏然欺身二尺,暴喝道:
「小子,凌世豪是你的什麼人?」
「先父!」
應畢,凌震宇怒火萬丈地仇視著白慶東,又道:
「老賊,沒想到,少爺尋找你還嫌不及,你卻將少爺遣人請來……哈哈!皇天有眼,老賊,後事有何交待嗎?」
「哈哈哈……」事已至此,白慶東仰首一串長笑,道:
「小子,老夫現在有件事,想和你一談,我忝為地主,請堡內一敘如何?」
凌震宇當即星目一閃,冷酷仇恨的笑意泛過臉上,狠聲道:
「這有何妨!」
滿天星斗白慶東,先是一串得意而陰險地長笑,然後轉身排眾讓出一條路來,引導著坐在馬上的凌震宇,逕往堡中走來。
須臾,凌震宇尾隨著白慶東等人來至堡門之內。
「轟!」地一聲巨響。
凌震宇聞聲回首一瞥,只見堡門已被關閉起來。
凌震宇見狀,心中不由微「哼」一聲,一絲冷酷而輕蔑的笑意,又顯現在眉宇、唇角上。
就在這一瞬之間,凌震宇暗自忖道:
「哼!白慶東,少爺早就知道你故弄玄虛,就算你白家堡是火海冰窟,龍潭虎穴,我凌震宇也不會害怕地打退堂鼓!」
進入堡後,白慶東引導凌辰宇,穿過左首的一排屋舍,來至一座院落中,凌震宇縱眼一望,面色立沉,殺機畢現。
原來,這座院落,是一片十丈方圓的練武場。
此時,場緣周圍,火把林立,而圍場四周昂立著數百名弓箭手,皆是一式彎弓搭箭,待令放射的狀態。
凌震宇星目疾掃,視若無睹,他神情泰然,翻身下馬,怒目注視著白慶東,道:
「老賊!此地是否就是你為自己,安排下的葬身之所……」
「哈哈哈……」一語未畢,白慶東佯作鎮靜地,長笑一聲,冷然喝道:
「小子,老夫大言一聲,白家堡雖非龍潭虎穴,但你走得堡來,如若又想出堡一步,卻是插翅難飛!」
凌震宇冷酷仇恨地,怒「哼」一聲,道:
「未必吧!老賊,在你未死之前,少爺尚有一物,想讓你看看,視畢此物,你也該瞑目了!」
說著,凌震宇已由懷中將那冊「閻王帖」掏出,展現在自己的胸前。
登時,滿天星斗白慶東,雙目驚光一現,身軀陡然一顫,後撤三步,神情顯得更是格外緊張。
凌震宇見此,心頭怒焰熾燃,他狂笑一聲,星目怒張,道:
「老賊,你死還有何憾?」
白慶東倏然怒喝道:
「小子,侍老夫結果了你吧!也好替我已死的七名弟子復仇!」
「哈哈哈……」
凌震宇一聽,星目已經突赤,當下身形未移,仰首一串狂笑。
滿天星斗白慶東,一聲喝畢,突然,狂嘯一聲,他身後隨從數人,身形倏然後撤。
而緊跟著,那待命場緣的數百名弓箭手,身形就在同時,電閃般朝凌震宇與白慶東,二人立身的場心,潮湧而至。
立時,縮小成數排縱隊的弧形,站立於白慶東的身後。
凌震宇電掃四周,狠盯眷白慶東,怒火萬丈地喝道:
「老賊!少爺既來之,則安之,縱使萬箭穿心而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哈哈——老賊你就發令吧!」
白慶東原本站在凌震字面前丈逾之處,聞言一聲陰笑:
「嘿!」
笑聲未歇,他身形倏然凌空三丈,翻身落向眾箭手身後。
而也就在這眨眼之間,滿天星斗白慶東身形未穩,正欲發令施箭之際——
突然——
內院屋脊隱處,爆起一聲沙啞地怒喝:「白慶東,爾敢!」
聞聲,場中眾人俱是一驚,循聲望去,就見內院屋脊,掠飛起三條人影,電射而來。
滿天星斗白慶東,生來陰狠毒辣,狡猾詭詐,一見此景,他心意已定,所以毫不猶豫,急喝道:
「放!」
也就是這「放」字一出口時,那凌空而來的三人中,又是一聲沙啞地急喝:
「小伙子!留神……」
話聲未落,「嗖」然驟響,烏光閃亮的箭雨,飛蝗遮日一般,逕朝凌震宇立身之處,遽罩而下。
突然,場中揚起尖銳而且激烈,一種頗具殺伐的笛聲。
笛聲滑過,月光也為之暗淡失色……
……也就在這剎那前,跟著凌空沙啞的怒喝,飄落下三個人來。
「嗆!」地一聲。三尺點鋼長劍出鞘。
凌震宇不敢稍有疏忽,所以來者何人,他也沒有仔細辨別。
此刻——
眼目看那徑襲而來的一蓬箭雨,已臨面門——
場中忽然揚起一串尖銳激烈的笛聲!
雖然,廣場上殺機密佈,突聞笛聲,場中之人,不禁大吃一驚!
而那數排橫列的弓箭手,在這瞬間,卻早已緊扣心弦,泥雕木塑般,目瞪駭然地愣住了。
他們沒有再動。
但是,弦上的箭,卻似流星般射出。
處身在這種情形下的凌震宇,也不由吃了一驚,當下他揮舞手中之劍,間不容髮地裹住全身,昂首暴喝,道:
「老賊,來得好!」
話聲甫落,他手中的劍,織成一道光幕。
登時,劍風颯然,身旋如輪,劍光若電,狂風巨浪般,將襲來的一蓬箭雨,「劈劈啪啪」揮砍於身外三尺周圍。
「哈哈!白老賊,你甘心了吧!」
倏然,廣場上,爆起了凌震宇的怒喝之聲。
喝聲未畢,只見凌震宇的昂藏之軀,電速一閃,仰首一聲長嘯!
嘯聲中,他猛然一振雙臂,身形早已斜刺地拔空丈餘,眨眼間,他身形就空滑飛半瓜,繼又輕飄如絮般,落身原處。
須臾,凌震宇立穩身形,電轉星目,一掃場中的情形,當即一目瞭然,心中不由驚喜翻湧不止。
此時——
適才場中那突起一縷殺伐的笛聲,戛然而止了……
那橫列在他面前,數排白家堡的弓箭手,這時是呆若木雞地凝立著,所奇的是彎弓搭箭原式未動,好像是被人點中了穴道。
滿天星斗白慶東和他身後的四個金絹蒙面,金色勁裝的護法弟子五人、卻皆是滿面驚容,仇視著凌震宇身後丈外之處。
凌震宇恍然轉頭一望身後,星目中不禁立泛喜悅。
原來,那突來的三人,居中而立的正是他渴望相見的玉女神笛水芙蓉。
而立於水芙蓉右首的為銀拐婆婆麥晉芬,左首而立的,他卻不曾相識,那人是位蓬頭污面,鶉衣百結,年逾古稀的老叫化子。
此際,凌震宇已經看清,水芙蓉等三人,正面含笑容,望著他。
也就在這電閃之際,凌震宇正望著水芙蓉時,那滿天星斗白慶東,一言不語地,暗中忖道:
「小子!嘿嘿!你的武功雖然了得,但如欲安然而退,我白慶東這白家堡,也枉稱銅牆鐵壁了!」
白慶東思忖未畢,意念已定,當下怒目一層,厲吼一聲道:
「四大護法,快將那銀拐老婆子等人,擄到水牢裡去!」
聞聲,凌震宇旋首朝著白慶東一看,只見他身形躥起逾丈,飆風般越過數排橫列的弓箭手,就空雙掌發出兩道奇猛掌力,陡然向凌震宇頭頂捲來。
凌震宇目注著白慶東襲至,為示公平,收起手中長劍,身形倏晃,躲過來招。
白慶東一掌遞空,心中自是大驚不已。當下,飄身落地,身形立穩,雙睛暴閃精芒,厲聲道:
「小子,再接老夫一掌!」
凌震宇冷酷地一笑,朗聲道:
「老賊!別說一掌,就算是你那『滿天星斗』的絕學十八掌,少爺我也全然不懼!」
語聲甫落,白慶東心裡怒火萬丈,一聲虎吼,跟著雙掌驟翻,其勢如電般似地,朝著凌震宇的面門印來。
凌震宇當下一挫,雙掌兀自腰際迎出。
頓時,擊出兩股剛猛的先天氣功的勁力,硬撞了過去。
掌力一觸,即聞,「轟」然一聲響,直若山崩地裂一般,登時捲起一片塵沙。
白慶東就在掌力相撞之際,口中悶「哼」一聲,身形立被掌力震退三步,忙自拿樁站穩,雙目立現煞芒,冷峭地望著凌震宇,身形一起,人影倏晃,又已欺身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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