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之間,台上的麥晉芬與鐵辮子,已是辮風拐影,颯颯作響。
剛才,鐵辮子段南山危殆之際,他靈機一動,知道硬拼不來,先讓麥晉芬一下,然後再想法子反攻。於是,腳步詐作一滑,身子往後一跌,將銀拐婆婆麥晉芬那三招避過。
然後,段南山左腳猛地一踢,直蹴麥晉芬的腹部。這一招攻守兼備,凌厲非常。
麥芬曉得“撩陰腿”厲害,聳身跳開。
段南山鐵辮子也趁著銀拐婆婆麥晉芬向後跳時,一記“金絞剪”,把雙腳一擺,身子霍地拔起。
“老狗婆子,納命來!”
段南山頭一甩,腦後辮子,矯若游龍般,卷向麥晉芬,銳風呼嘯,烏光閃閃,逼得她團團亂轉。
片刻間,二人酣戰已過一百回合。
須知,麥晉芬和段南山兩人武功造詣,均在伯仲之間,一時半刻,也難測勝券誰屬!
“嘎嘎嘎……”
而那無常吊客,懷抱著紅衣老婦,手中抖動著那幅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秘圖,仰首大笑不止。
忽的,笑聲中,雙睛一閃,已見台上躥起三條人影,潑風般向他迎面撲至!
無常吊客一見來勢,他笑聲未畢,旋首一瞥散布廳口的八名白衣少女,梟嘯一聲,道:
“丫頭們,速撒‘磷硝彈’!”
無常吊客語聲甫落,那飛襲而來的三人,凌空身形一挫。
台下,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朝著旁邊的同伴道:
“磷硝彈?我的媽呀!咱們也別爭什麼香主了,快點逃命要緊吧!”
那魁梧的壯漢應聲道:
“對對對!別撈不到香主,反而陪了老命!”
廳中眾人,喧然大嘩,群雄分別起身,疾向各處出口,沖了出去!
八名白衣少女,一聞無常吊客令下,纖手探入腰懸的皮囊之中,揚手抖出數枚白色的光球,廳中立布“咻咻!”之聲,光球觸處,“轟!”然震天價響!
“哎——我的眼睛!”立時有人慘叫:
“老九……老九……”
“磷硝彈”觸物爆炸之聲,接連而起,接著又有數人灼傷,萎頓地倒了下去,慘嗥之聲,不絕於耳。
頓時,廳內濃煙密布,直催得眾人眼淚淌流,目光倏然失色,模糊不清。
趁著廳內大亂,無常吊客已率女徒,穿過成堆的人群,沖門而出,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就在此際,台上的銀拐婆婆麥晉芬,連續地攻出數招,她邊戰邊吼道:
“玄真老雜毛,秘圖被無常吊客奪去了!你還不快去追?——千萬別讓那魔頭坐收漁利,逃之夭夭,我老婆子解決了這家伙隨後就來!”
語畢,只見台下人叢之中,一聲輕嘯,風掣電疾似地飛起一襲灰色道裝的老人,人影一晃,已沖出濃煙,奪門而去。
沉沉夜色,皓月高懸,寶石藍的天空中,閃動著無數的繁星。
月光,火把,將天蠍幫巨廳前的一片廣場,照耀得像白晝一樣。
凌震宇穿出廳來,輕飄如絮地落在廣場中心,昂然而立,面對著巨廳,星目閃耀地,在等待著天蠍幫幫主厲滅塵。
須臾,只見大廳之內,風馳電掣般,越眾飄出一人,疾行而至。
此人正是天蠍幫主厲滅塵,而在他的背後,還跟出三個身著青色長衫的五旬老者。
厲滅塵與其身後跟來的三人,相繼來至場中,距離凌震宇身前八尺之處,立穩身形。
天蠍幫幫主厲滅塵,滿面怒容,眼露殺機地盯著凌震宇,佯作鎮靜地,陰笑道:
“凌少俠光臨敝幫,老夫心中甚感喜悅……”
凌震宇未待語畢,星目一閃,臉上立浮出冷酷、輕蔑之色,他朗笑道:
“老魔,廢話少說,現在知道本少爺是何人了吧?哈哈!”
凌震宇朗笑之中,厲滅塵身後的三人,臉色倏變,當下撤身布陣在厲滅塵的背後!
星目電掃之下,凌震宇已看出三人,即是棗林中阻攔自己的“駱家四霸”,如今僅剩下三人!
須臾,厲滅塵又自陰笑道:
“凌少俠,適才所言,你與老夫的宿怨舊仇,不知從何而起?以你的年紀,我們根本不可能有過結呀!”
凌震宇聞言,怒哼一聲,那仇恨的火焰,突又猛烈地,燃燒著他的心胸。於是,恨聲說道:
“老魔!你還裝傻嗎?——十三年前群魔圍殺先父,‘紫金魚鱗刀’凌世豪的事,想必你還沒有忘記吧!本少爺今天是來替父報仇的——”
厲滅塵一聽,臉上忽地蒙上一層慘白之色,他身形向後疾撤五步,兩眼赤紅,一怔即斂,詭譎笑道:
“嘿嘿!原來你就是那萬惡凌世豪的後生孽種!老夫怎會忘懷那件轟動中原武林,大快人心的事!狗雜種,你今夜既然自投羅網,老夫說不得,要你還個公道,嘿嘿!——不過,老夫還不願將此事傳揚出去,說我以老欺幼,趕盡殺絕,嘿嘿……”
笑聲甫落,厲滅塵即欲撲身進招。
凌震宇聽他出言不遜,本當暴起發難。
誰知,他並沒有那樣做,相反的,他的嘴角處,又浮起那冷酷、慘毒的冷笑!
愈是困難,愈是危險,愈能沉著應戰,這是凌震宇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就在厲滅塵欺身進撲之際,凌震宇忽然怒喝一聲:
“慢著!”
他兀自仰首朗笑,聲若龍吟,震人心弦,笑聲回旋在夜空之中,歷久不絕……
這時廳內眾人,早都沖到廳外,廣場之上。
眾人圍繞在廣場邊緣,竟然不肯離去,因為眼前有一場龍爭虎斗,即將展開,他們不願錯過,所以將剛才那一幕,觸目驚心,死裡逃生的情形,忘得一干二淨。
“你看他們誰會贏?”
有人好奇地問道。
一個歪鼻斜眼的人答:
“老的嘛!陰狠狡詐;少的嘛!龍精虎猛,這場比武很難預料噢!”
此刻——
人聲嘈雜,亂成一團。
濃煙密布的廳中,又凌空越眾躍出兩人,他們一前一後的追逐著,兩人先後落身在眾人圍繞的廣場之中。
凌震宇用余光一掃,已經知道,他們即是剛才激斗的銀拐婆婆麥晉芬和鐵辮子段南山。
二人立穩身形之後,怒目一視,就在同一個時候,各自暴喝一聲,雙雙欺身進招,頓時,辮風拐影,又纏戰起來!
這時,凌震宇又發現場內,不知何時已閃進了數名天蠍幫內的巨魁蒿手,他們都不聲不響地,伺機欲動。
厲滅塵被凌震宇一聲斷喝,突然煞住身形,冷冷喝道:“狗雜種,你還有何後事交待?”
置若罔聞,凌震宇冷酷一笑,道:
“老魔!你盡管出言相辱,不過,少爺在你未死之前,先讓你看一樣東西。”
說著,凌震宇自懷中將那冊閻王帖掏出,舉在厲滅塵的面前一層,狠狠地道:
“老魔!十三年前,你屠殺武林盟主的罪證尚在,這下死該瞑目了吧?”
厲滅塵雙眼一閃,滿面疑容,面頰上肌膚,霍地一陣顫栗,驚呼一聲:
“閻王帖!”
接著,厲滅塵懷疑地道:
“魔天嶺地獄門中,鬼郎君殷魂的閻王帖?——讓你這狗雜種得到了?——不!不可能的!”
厲滅塵喃喃自語的聲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說至後來,直落似蚊鳴一般。
斯時,厲滅塵的心情,是復雜的。於是,他疑惑,他驚悸!他憤怒!……
凌震宇一見厲滅塵復雜的心情,那仇恨之心,更加濃厚,他狠狠地,無情地,盯視著厲滅塵,狂喝道:
“厲滅塵,我要你老魔死無葬身之地,血債血還,為我先父雪恥復仇!——哈哈!哈哈哈……”
凌震宇激怒地說著,那股潛藏在他內心的仇恨的怨氣,突然地化作一串串裂帛也似的狂笑,破空而出,直凌霄漢!
鐵旗厲滅塵,眼看自己耗盡無數心血,一手創立起的天蠍幫,又將震驚武林。
不料,在立幫盛會之時,前後發生幾樁不愉快的事,他已經惱怒萬分,如今這年紀輕輕的凌震宇,又是這樣的氣勢凌人,試想,他數十年前出道至今,也沒有受人這樣奚落過。
於是,他羞怒交加之下,厲喝一聲:
“狗雜種,你找死!”
他厲喝聲中,身形疾然騰起,右手舞起一柄三角鐵旗,配合著左掌,相輔擊出,直奔凌震宇而來。
凌震宇一見,厲滅塵的旗風掌影,飆然將至之際,狂吼一聲:
“來得好!”
身形微偏,剛好擦過厲滅塵,凌厲地一招“朔風撼岳”。
第一招竟然未中,厲滅塵怒意更熾,隨即再次撲身,手中鐵旗劃起一道烏光,左掌徑朝凌震宇的腰際砍來。
烏光閃處,鐵旗已抵肩井。
凌震宇龍吟一聲,身形不退反進,左掌推出,右手中也多了一柄長劍,硬拚硬撞地朝厲滅塵,迎空而來的那柄鐵旗磕去。
“當!”
頓時,火星進射,旗劍相撞之聲大響!
凌震宇就在厲滅塵,第一次撲身微撤之際,右手已將背負長劍出鞘,疾然迎掃上去!
旗劍相碰之下,鐵旗厲滅塵,被震得向後“登登登”地直退三步,面上立現驚訝之色,心中暗叫:
“好深厚的功力!”
隨著,厲聲一喝吼道:“狗雜種!再接老夫一招!”
凌震宇,見來招凌厲無比,閃身已由側方迎上,輕嘯一聲,右手長劍電奔厲滅塵右肋之下,左掌飆然徑取“商曲”。
烏光陡飛,吼聲連連,鐵旗狂舞,好似出洞的蝙蝠,圍繞著凌震宇的頭頸。
白芒閃耀,凌震宇倏然而起,手中長劍宛如矯龍,糾纏著鐵旗不放。
“當!當!”兩聲金屬脆響。
旗劍再次交擊,烏光白芒閃耀,炫射花暈了人眼。
閃電似的,二人一連換過七招,雙雙皆自落空。
凌震宇星目余光,趁隙一瞥,麥晉芬與段南山二人,依然是辮風拐影,風旋電轉地,激戰不已!
“啊——”
頃刻之間,厲滅塵暴喝一聲,再次身影電閃,掌風疾吐,拔身而上,身形尚在空中,就空一旋,已將賴以成名武林,獨樹一格的“龍形八式”展開。
只見此時厲滅塵,旗影連閃,烏光萬道,立布一層勁風旗幕,罩住身形,左掌疾掃而去。
凌震宇雖然技高,有恃無恐,但也未敢造次,他劍掌並發,竟然運起“先天氣功”,招招虎虎生風,兩股陽剛勁流,阻止了厲滅塵凶猛的“飛龍在天”。
厲滅塵身形落下,一招“見龍在回”展出,頓時一片旗影,襲向凌震宇上盤要穴。
凌震宇,身為武林一代異人,關外“七禽叟”的門下,豈是泛泛之輩,易與之流?再說自出道以來,連斃鬼郎君及雲華仙姑,武林中的兩個魔頭,還未將師門絕學,“七禽掌”完全施展。
當下,一見久戰不下,心中暗贊,鐵旗厲滅塵實在不愧為一代梟雄,一幫之主。
電閃間,心意已定,功運雙臂,導至劍身掌法,右手長劍橫舉,左掌直豎,繼之狂風巨浪般一旋,襲向厲滅塵的“璇璣”重穴。
“噗!”
剎那,劍掌並至,厲滅塵一聲驚呼,疾電閃身,只僅毫厘之差,已由驚險中,倉猝挪身,躲過來招!
接著,他怪吼一聲,視生命於罔顧,拼命欺身而進。
鐵旗疾指,“亢龍有悔”,直向凌震宇“人中”點來。凌震宇凝身仗劍,直待旗尖點到,“盤馬彎刀”,向左一展,閃開了此招。
劍訣一順,身隨劍走,凌震宇向對方肋下扎去,厲滅塵腕把翻處,“潛龍勿用”,烏黑鐵旗,如懶蛇舒卷,用“拍”字訣,來纏凌震宇雙腿。
凌震宇用個寒雞步,向後一跳,才告躲開。這是凌震宇出道以來,第一次和外門兵刃交手。
名家交手,快如閃電,十余回合後,厲滅塵覺得凌震宇,奇門十二劍法的造詣,不在當年七禽叟之下。而凌震宇也感到,對方這面鐵旗子,並不容易對付。
念頭未斷,厲滅塵鐵旗一撇,旗竿正好截在劍身上,他如雷也似的暴吼道:
“撒手!”
這下用足八成力,“叮”的一聲,火花四濺。
血脈奮張,凌震宇怒答:
“不見得!”
奇門劍絕招使出“四兩撥千斤”,向下一翻,橫裡疾封,硬把鐵旗震開半尺。
厲滅塵沒有想到,凌震宇年紀輕輕,內功如此充沛,自己三十多年來,苦練一支鐵旗,也未能將他兵器震落,暗自驚訝不已!
他咬牙切齒,忙一抖旗,桿走龍蛇,旗如鳳舞,使出點、刺、撩、掛、崩、攔、鎖、劃,步如流水行雲,旗似怒龍卷舞,一心一意,要把對方三尺青鋒圈住。
凌震宇卻緊守門戶,指東擊西,乘虛搗隙,進如鷹隼盤空,退似惡虎出柙,一道劍光,有如匹練,在漫天旗影下,矯龍飛舞,殺得愁雲慘霧,遍地驚沙。
兩人連戰四十余合,不分勝負,這場龍爭虎斗,看得圍觀眾人,目瞪口呆。
突然,鋃拐婆婆麥晉芬一聲蒼老的啞喝,接著朝著凌震宇這邊,高叱道:
“小伙子,不要留情,下狠手速戰速決吧……”
說話之間,凌震宇一聞,語聲忽頓,耳中突地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哎——”
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嗥響起!
凌震宇暗自一栗,本以為是銀拐婆婆,因為出言提示,閃了神,受挫於對方鐵辮之下,震飛身形,跌倒於地!
凌震宇雖然這樣想,但也不敢稍有松懈,他仍然全神貫注,傾力與敵。
驀然,忽聞銀拐婆婆麥晉芬,喜悅地朗笑道:
“段南山,二十年前你甩我一辮,今夜你的腦袋瓜,也吃我老婆子一拐,從現在開始,我們互不相欠了!哈哈……”
銀拐婆婆麥晉芬,語音一頓,仰首又是一串朗笑!
“哎……喲……哎……喲……”
凌震宇聞言,始才放心,原來是那段南山,中拐倒地不起,呻吟之聲,連連不斷,痛苦至極!
銀拐婆婆笑止,一瞥凌震宇這邊,忙嚷道:
“小伙子,我老婆子之事已畢,先行一步……”
語音至此,驀然一頓,立覺身後勁風又至,電旋一招“銀拐撲影”,撥開來人偷襲之勢,注目一瞥,面前已湧上五個,手持鐵旗的三旬的青衫之人。
來襲之人,躲過拐風,雙方微怔之下,麥晉芬眉宇一皺,怒容突現,啞笑一聲:
“好魔崽子們!”
腳步驟移,拐影翻翻,滾滾狂濤之勢,排眾擊出!
須臾,五個手持鐵旗的三旬壯漢,怒喝一聲,蜂擁而上,立布一種旗陣,旗風掌影,立將麥晉芬圍在核心,激戰起來。
凌震宇立知銀拐婆婆,已被眾人圍困,心中大急,忽然一個意念泛上心頭,臉上呈現狠毒之色。
“啊!”
當下,狂嘯一聲,身形凌空而起,“七禽掌”立展,就空劍掌一錯,勢若排山劍海般,疾然朝著騰身迎來的厲滅塵,胸脯之下,丹田襲至。
厲滅塵正使出一招“龍戰於野”,尚未遞滿,立覺勁力已至丹田要害,然而情急之下,再欲就空閃身,已來不及!
因為,這一招,凌震宇已將先天氣功,運至於七禽掌中,就算厲滅塵的武功造詣,如何深厚,高奧詭譎,也是難逃活命!
凌震宇見招得逞,業已奏功,朗嘯復起,喝道:
“老魔,沒想到吧!”
一招失算,厲滅塵後悔莫及,裂帛似的,一聲慘嚎,鐵旗脫手墜落,身形後卷,凌空翻滾,已被凌震宇掌勁,震出丈余外,摔落下去。
當凌震宇由空落下身形之時,仰首一聲朗笨,抖手飛出他所持的那柄長劍,只見一道白芒閃過,隨之銳聲即起,朝著厲滅塵的心窩擲去。
“哎——”一聲如殺豬般地慘叫。
厲滅塵急閃,飛出的長劍,射中他心窩旁,登時全身一顫,跟著鮮血由傷口標出。
這些動作,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而也就在厲滅塵慘叫聲響起的同時,凌震宇面前丈遠之處,突又飛起三人,三人就空一聲大喝,疾撲而至,瘋狂般地展開鐵旗猛攻。
此時——
飛身攻向凌震宇的人,正是那駱家四霸,僅剩的三人,駱猛、駱威、駱勇。
凌震宇星目電轉,環視周圍,只見三人來勢奇猛,腳下驟移,橫挪出三尺。
身形未穩之際,駱家三霸一擊未中,厲喝連聲,飛身又起,隨著凌震宇挪動的身形,再度撲至。
烏光連閃,仿佛蝙蝠盤旋,非噬人血,不能甘心!
凌震宇未待三人接近,身形疾晃,長嘯一聲,其聲沖霄而起,懾人心神,嘯聲中,場緣圍觀眾人,只覺眼前的凌震宇,不退反進,朝向三人迎去。
閃電般,就見凌震宇穿過三人中間,飄身昂立廣場中。
而駱家三霸卻是猶若木塑石雕一般,面色皆呈蒼白,原勢未變,呆立當場,目露驚恐,滿頭巨大汗珠,滾滾而下,其狀至為痛苦。
凌震宇見狀,冷酷無比地,道:
“你們這些鼠狐之輩,姑念與在下無仇,兩個時辰,軟麻之穴,自令解開,哈哈——”
他輕蔑至極的,說至此,接著又道:
“下次你們若再犯在我的手中,那就沒有這樣便宜了!”
語聲甫落,他扭頭一看,銀拐婆婆麥晉芬,只見她依然是拐風颯然,揮舞在五人圍困之中,輕叱連連不斷地奮戰中。
突然——
那圍困的五人,一聲斷喝,旗招身形立變,登時加速遞來,招招皆取麥晉芬的周身要害。
凌震宇急取長劍,一聲輕喝,身形猝然騰空,箭矢一般,電射而上!
眨眼之間,他已加入戰斗之中。
一陣“叮當!”亂響,白芒芒烏光,交織成一團火球,滾來滾去,極為好看!
銀拐婆婆目光一掃,身形微偏,躲過面前一人旗風,啞喝道:
“小伙子,剛才那被無常吊客擄走的人,就是玉女神笛,我們還要去追那魔,別跟這些家伙磨蹭!”
凌震宇一聽,心中不由為那玉女的安危,擔憂不已。他怒喝一聲,身形隨著對方五人旗影一晃,又展開了一場狂風驟雨的激戰。
對方十分剽悍,他們圍住兩人,聯手圍攻。
凌震宇忽然拔空,一晃猝落,長劍分成三點,彈射向右側三人。三人見狀,以極巧妙的身法,讓出三步,驟分又合,就在短促的時間中,三柄鐵旗又合並湧到,氣勢驚人,聲威赫赫!
凌震宇俯身一讓,三柄鐵旗貼著頭皮刺空。
“各位!冤有頭,債有主,我凌某人,報的是父仇,你們如果再糾纏不休,可別怪我出手無情!”
“呵呵呵……”
五名手持鐵旗的人,放聲狂笑,為首一個豹頭環眼,身材偉岸的緩緩道:
“要我們不纏也可以,那除非……”
未等說完,麥晉芬向前欺身,心急地問道:
“除非什麼?”
獰厲冷笑,豹頭環眼的輕蔑道:
“嘿嘿!除非你們兩個,把狗命留下!”
怒火陡升,凌震宇厲烈叱喝道:
“放肆!”
於是,長劍狂風暴雨般,攻向翻騰的旗海,白芒如電,現在的凌震宇,比方才的他,頓時凶猛百倍!
銀拐婆婆麥晉芬也不示弱,她的銀頭鳳拐,處處配合著凌震宇。
而那五個人呢?他們合作無間,攻守得當,這種默契,絕非凌震宇、麥晉芬一下子所能突破。
瞬息間,他們已互展了五十招。
三面鐵旗,凌空卷來,凌震宇見破綻再現,就地向他們溺去,長劍電般掃出。
“哎——”一聲驚叱。
:長劍過處,三個人六條腿,齊膝俱斷,他們慘叫倒地,鮮血宛如流水湧出,其余二人,觸目心驚,略一閃神,銀拐雙雙將之擊倒。
銀拐婆婆麥晉芬眼見他們倒的倒,傷的傷,終於吁了口氣,啞聲一笑,提起沉重銀拐,叫道:
“小伙子,我們走吧!”
話聲未歇,一手拉著凌震宇的手腕,騰身而起,兩個起落,已越過圍觀的眾人,躍上屋脊,頓時,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中。
這時——
廣場圍觀的一些武林中,自命不凡的人,看到這場激戰的結束,不由心膽俱裂,良久始才議論紛紛地,離開天蠍幫總壇重地。
然而,有誰知道,即在眾人離去之後,那已被凌震宇殺死的厲滅塵,卻又露出一絲獰笑,按住傷口,躍身而起。
凌震宇與銀拐婆婆麥晉芬,二人一路流星趕月的飛奔,不消多時,已至青石鎮外的棗林前。
忽然,麥晉芬飛奔的腳步,緩了下來,她悄沒聲息地停住腳步,回頭一瞥身旁的凌震宇,帶著滿面欽羨的笑容道:
“小伙子,真有你一手,方才你用的點穴手法,可是那七禽叟老頭子的‘隔空打穴’之法?”
凌震宇面帶笑容的,對著銀拐婆婆點了點頭,道:
“不錯!正是師父教的隔空打穴!”
突的,銀拐婆婆忽有所思地,伸手拍了拍凌震宇的肩膀,面露憂色地道:
“小伙子,我們進去搜搜吧!”
說著,她領先穿進樹林,前行不遠,駐足在一株合抱的老樹下,凝神察看著面前一片,數丈寬廣的空地上,似乎有什麼發現。
凌震宇隨身而進,跟在麥晉芬的身後,星目一掃周圍,並無異端發現,隨著也將視線朝空地望去。
只見,空地之上遍布著一些零亂的足跡,和一些新折的斷枝殘葉,情形酷似經過一場激戰後,所遺留下來的景象。
於是——
二人心中,狐疑不已。
突然,銀拐婆婆麥晉芬雙眉一蹙,頭也不回地,輕輕說道:
“小伙子!你暫在林中搜索一遍,待我老婆子去那山腰破廟中一尋!”
銀拐婆婆麥晉芬,也不等凌震宇答話,雙腿一彈,騰身而去,頓時消沒形跡。
凌震宇等銀拐婆婆走後,自己也不敢在此久留,晃身徑奔北面林蔭深處而去!
霎時,已是十數丈遠,飄身隱在一株枝葉濃密的棗樹之上,旋目巡視著面前一切的景色。
霍然,發現眼前十丈遠的林空,飄起兩條人影,徑朝自己隱身之處撲來!
凌震宇星目突現精芒,看清來人一黑一紫。
而也就在凌震宇凝神戒備之際,那黑色人影兀自發出一陣鈍笑,尚距丈許之處,飄落身形。
二人身形未穩,紫衣人狠聲喝道:
“小畜牲!速將身形現出,本仙姑有話相詢!”
聞言之後,凌震宇大吃一驚,登時毛骨悚然,心神悸然忐忑。
敢情,來人竟是那曾斃命自己掌下的鬼郎君和雲華仙姑?
凌震宇雖然如此,但眉宇間和面頰上,又現出那冷酷慘毒之色,星目之中,立布一層寒芒,仇恨的意念,又泛上心頭。
接著,一聲怒喝,飄身射下,昂立二人面前,冷冷詢道:
“何方妖孽,竟敢喬裝別人,蓄意為何!”
言訖,那骨瘦嶙峋的黑衣人,鈍笑著,冰冷地道:“小輩,難道你認得老夫?”
那紫服光頭紅顏老尼,輕蔑地一笑,道:
“娃娃,貧尼就是你要尋找報仇的‘雲華仙姑’!”
紫服光頭紅顏老尼說完,那黑衣丑怪人一看老尼,又自鈍笑道:
“仙姑,我們先去辦事吧!這小子已經昏了頭啦!讓他先想透了,我們再找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那紫衣紅顏老尼聞言,輕哼一聲,點了點頭,道:
“娃娃,今天逢你走狗屎運!”
丑怪人朝著凌震宇,露齒一笑,又道:
“小子,老夫開恩讓你多活幾日,你如心有不甘,可去‘斷腸崖’找我,哪裡還有你要找的親人!”
隨之,他一看紫服光頂老尼,續道:“仙姑,我們走吧!”
語音了畢,二人又互視一眼,晃身已在數丈外,連袂而去!
凌震宇仍舊懵然的,若有所思,心中的仇恨卻一陣陣地湧上。
驀然地一驚,凌震宇暴吼一聲:“站住。”
鬼郎君、雲華仙姑二人頭也不回,置若罔聞,徑自疾射而去。
凌震宇哪敢怠慢,躥起身形,展開輕功絕技,尾隨追去!
然而,夜色依然沉沉,月輝溶溶,面前一望無垠,哪裡還有二人身形蹤跡!
凌震宇頓覺失望地停住身形,劍眉緊鎖地窮盡心思,他依然無法解開,這件簡直不可思議的事!
猝然,只電閃間,一個念頭泛過他的腦際,他獨自默默地暗忖著:
“那身著黑衣的丑怪人,不就是前夜在紫雲宮中,所見的那與雲華仙姑,在一起飲酒作樂的人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明明那鬼郎君已在數月前,被自己掌斃在地獄門,而雲華仙姑昨夜才被自己懸屍在天蠍幫的彩門上,為什麼今夜又出現在這裡?
“難道他們有起死回生之術?
“難道是另有其人?那麼已死的,到底是真是假呢?
“斷腸崖!
“斷腸崖在什麼地方?
“斷腸崖那裡還有我要找的親人?那人是誰?”
凌震宇急思至此,他的腦際又回憶起十三年前的……
回憶本來是最美的,何況是值得懷念的人和事物。
一股思念的情憬洋溢臉上,似是在回憶著許多許多,好早好早的美麗而又快樂的事情。
臉上的歡欣、得意時時隱現。
繼而,由安祥的神色,忽然激動起來,那一幕慘絕人寰,渾身血,直洩地上的影子,又浮現在他眼前。
冷酷、無情,使得凌震宇的心,冷冷地。
誰說回憶是美麗的?
凌震宇的回憶就不是美麗的,而是一片血痕,而是永遠無法逃避的痛苦,撕裂著他的心胸,那樣地鮮明,那樣地深邃。
待回過神來,凌震宇又想著方才所思的斷腸崖。
“斷腸崖,有我要找的親人——莫非是……”
他被這突來不可思議的事件,所痛苦著,痛苦著……
時間,不知道消磨了多久,他怔怔地凝神思慮著,他絲毫沒有移動一下身形!
半響,他希冀地仰起面孔,遲滯地將目光注視著蔚藍的夜空,他不由自主地,自語著,祈求道:
“師父,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師父!我該如何是好?”
語落,他的面頰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由他的神情看來似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繼而,凌震宇的星目中,又射出兩道凌厲的寒芒,他又狠聲地自語道:
“師父!不管這些人是真是假,我都要殺盡這萬惡的禍首!”
“哈——”一聲嬌脆的輕笑,響自他背後不遠之處,頓時,傳入他的耳中,凌震宇心神一怔,疾然旋身,循聲望去,只見面前一株樹梢上,飄下一條紅色的人影。
凌震宇不及思索,那紅色身影,已停立在自己面前七尺處。
定目一視,來人是位一襲紅衣的少女。
她的臉孔秀麗,彎細的眉,有如兩勾新月,小巧而挺直的鼻子,柔軟而紅紅的菱唇;尤其那一雙水盈盈,亮清清的眼美極了,仿佛兩泓瑩瑩的秋波。
體態婀娜玲瓏有致,好一個美人胚子。而在她腰際斜插著一管玉笛。
那少女立穩嬌軀,嫵媚地又是一聲輕笑,那雙秋水似的明眸,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凌震宇。
那柔情,那嫵媚的笑——種種情韻,更有一股難以言諭的興奮與歡欣……
若是別人只要一瞄,或是一瞥,哪能不被攝魂而去。
然而,他是凌震宇,不是別人!
他本能地將身形後撤三尺,胸中意念一閃,冷冷說道;“你……你是否那玉女神笛?”
聞言,少女微點螓首,玉頰上仍是綻開著一朵秀美惑人的微笑。
接著,她鸝語輕吐地問道:
“你呢?——你是不是那‘七禽叟’老前輩的高足,凌少俠凌震宇?”
語畢,她螓首微垂。霞飛玉頰。
凌震宇聽之一怔,星目覷定面前少女,點首作答。
雖是如此,凌震宇依舊茫然地,暗忖:“這是怎麼回事啊?她……”
玉女神笛一見凌震宇劍眉微蹙,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滿面疑容地像在思索著什麼,於是,她依然笑靨盈盈地,說道:
“你在想些什麼?我就是‘玉女神笛’,不過……我不喜歡你也這樣叫我!我姓水,我……我叫芙蓉……”
她鸝語未消,玉頰上又泛起一層緋紅之色,微低螓首,一雙春蔥玉藕的柔荑,私下玩著她的玉笛。
見此情形,凌震宇忙自拱手道:
“水姑娘,在下仍有一事不解,據銀拐婆婆嶺南俠女所說,水姑娘不是喬裝一位老婆婆,在天蠍幫立幫大典時,被那鐵辮子段南山逼下台,而又被那無常吊客擄走……”
水芙蓉靜靜地聽著凌震宇說到喬裝老婆婆時,她抬起頭來,一瞥凌震宇,不禁面露微笑,而凌震宇又提到她被段南山逼下台,和遭無常吊客擄走之時,突地面色一紅,她狠狠地搶道:
“哼!當時,我不過是因輕敵!一—別說是一個鐵辮子,就是十個鐵辮子,姑娘也沒把他放在眼下!”
凌震宇聞言,心中不禁暗自發笑,心道:
“好個刁蠻的姑娘。”
於是,他存著懷疑道:
“在下之意,是水姑娘被擒,為何又如此迅速地脫身?”
水芙蓉,蛾眉一展,輕笑道:
“凌少俠,這個等你見到玄真道長時,你自然會明白的!”
此刻——
凌震宇見她說話之間的神氣,竟是如此的天真、純潔,是以,不由地嘴角處浮起一絲笑意,道:
“玄真道長,現下可在廟中?”
水芙蓉閃著一雙明澈的大眼睛,望著凌震宇,她點了點頭,忙道:
“就是道長讓我來請你的!”
凌震宇抱拳謝道:
“在下實在不敢當,有勞姑娘!”
水芙蓉見凌震宇竟是這等酸態,輕笑一聲,道:“凌少俠,我們走吧!”
語音方落,未待凌震宇回答,她輕笑著,嬌軀一晃,那美妙婀娜的身形,早已是三丈開外。
凌震宇暗自贊許地點了點頭,沒有遲疑,當下躍起身形,徑向林後山腰處的破廟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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