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 第二十六回  據上席奇句驚人  回粵東橫財娛老
    卻說柴仁兄弟,將梁儲接入,直到中堂,方才坐下。未及開言,適有一人姓柴名廣洪,志意鄙瑣,專於欺貧重富,而且賦性饕餮,系柴仁之嫡叔,當下見酒席已備,尚未開筵,他便流涎起來。適逢柴仁兄弟接著一人入來,衣冠不整,大模大樣,坐在中堂。廣洪更加著惱,回出去喚柴仁說道:「官府佳賓,已經齊集,賢侄不去走席,在此款洽這個老頭兒,是何禮統,這是何等樣人?」柴仁道:「此系惠和梁世伯,乃廣東人氏,與先父百拜之交。」

    廣洪道:「賢侄不可深信。」柴仁低聲答曰:「侄已查明來歷,方肯接他入來,惟是酒席坐位已經定了,將他「怎樣安置是好?」廣洪曰:「莫若賢侄少頃上前,對他說道:「世伯來遲,酒席不及再辦,就請世伯在家母壽席傾樽。諒他不敢上前,然後另設一小席,任他獨酌,豈不為美!」柴仁點頭稱是!遂上前將廣洪之言,對梁儲說知。梁儲竟不推讓,一拱手便向那壽桌坐下。各官員看見他一人獨坐上席,已有不悅之意!多問柴家兄弟,獨居首席者是誰?柴仁答曰:「此系廣東梁憲和,乃先考深交之友,適值遲來,因無位次,只道虛詞舉他上席,諒必不敢,然後可另設小席相款,以免薄待之意。

    不料他一諾應承,並無推卻,惟是他系遠客,難以再止,幸勿為怪。」眾官曰:「此亦非年兄之過。」於是酒至數巡,知縣開言說道:「今日蟠桃會,不可無詩!」眾人道好!知縣向柴仁說道:「年兄可取一幅白絹上來。」柴仁見說大喜,就喚人取了白絹出來,並及文房四寶,柴仁就捧進知府面前說道:「請大人先唾珠玉。」知府答曰:「本府理應從命!惟是朝廷論爵,鄉黨論齒,今日家宴,還請令伯先題,本府方可續貂。」柴仁遂把白絹送到梁儲席上,梁儲說聲不敢!眾官曰:「不必推辭,一則身居首席,二則壽享長庚,三則遠方尊客。」梁儲曰:「既如此,老拙從命!」遂離席將白絹鋪在桌上,各人同上前觀看。梁儲手執霜毫,正欲題下。柴廣洪一手把住說:「你老人家,留心寫壞此絹,莫若做了草稿出來,細酌停妥,然後繕錄未遲!」

    梁儲笑道:「通與不通,我也不知,待至寫出,方能分曉。」遂研濃香墨,向絹上寫,第一句云:「丫環不是亞娘身。」眾人無語,面面相窺,惟有廣洪大怒,即對柴仁說道:「賢侄你看那老狗,笑你母親是個丫環出身,非由千金貴體,恐防再寫出來,更有被辱尊慈之處。」誰想柴仁見梁儲落筆龍蛇,寫來必然有個主意,遂帶怒容道:「丫環豈不是人麼?英雄不論出處,叔叔何必多言,世伯才高,定有奇句,世伯不必怪他,只管任意揮毫可也!」梁儲點頭,又複寫道:「月裡嫦娥降世塵,生下五男皆做賊!」書此句、梁儲故作停筆瞧觀,諸客看見,個個有驚訝不寧之意。即柴仁兄弟,亦覺被謔難堪,十分疑惑。那廣洪在旁,那裡緘口得住,不禁指著梁儲怒道:「任你誣妄人做鼠竊,做強盜,惟有國家定律,知虛反坐;今府公祖及縣父母在堂,可以審斷,俗言捉盜要憑贓,贓款何在?」梁儲嗔道:「彼如有贓何如?」

    廣洪答道:「如有真贓,晚生自願代猶子領罪;如說不出,誣著良善,也要重責三十大板。」梁儲復答道:「使得使得。」一頭說,一頭續寫云:「偷得蟠桃敬母親。」題罷,滿堂賓客,齊聲喝彩。柴仁兄弟好生歡喜,遂說道:「懇求世伯,姑恕家叔之罪,但念上代交情,尚求留下尊款,以傳後世。梁儲遂執筆,寫著廣東梁三字,再復一筆直將下去,放下銀管,匆匆告別,出門去了。眾人觀他舉止端方,絹上之字,飛舞龍蛇,又寫得奇異,眾官便把他題款考究。知縣想了片時,拍案說道:「前日聞得主上微行,已到松江府,在魯家莊訪得一事,將滿城文武官員收禁。松江府與我舊好,他曾暗裡命人前來通知消息,小心辦事,以防不測。今看此人,莫非就系廣東梁儲不成?」

    眾人聽罷,大驚失色、就道果是無差!就問柴家兄弟,可曾把他待慢否?柴仁答道:「未有」未有!遂將廣洪埋怨,倘若太師怪責起來,亦由你之過。」

    廣洪啞口無言。只是恨錯。眾文武便問柴仁,可知他寓在何處?柴仁道:「他雲在東門外梁永昌店中,惟今之計,如何是好?」眾官說:「我們即備辦禮物,前去問安,你家兄弟,亦可前去請罪,看他如何,再作理會。」說罷,紛紛別去。

    卻說梁儲走到店中,就時店主道:「你今願做官,抑或願發財?」店主答曰:「客官如何問得這等奇怪,無頭無緒,叫我做甚麼官,發甚麼財?」

    梁儲說:「你若想做官,我自有門路,教你得個小小官員美缺!」店主曰:「我不識字,又不曉衙中事情,年紀已老了,做官二字不用舉薦,客官既有門路,幫襯我一兩數錢銀子,便覺幸甚!」梁儲道:「我若是教你發財,不及一千,亦有數百,今日晚了,明日必有文武官員到來問我?你不可實言,只當我在店中,未曾起來,他若問你之時,你對他說道:「太師有事,不用參見,叫他們打起精神,回衙小心辦事。』他有禮物到來,只管盡行收下,倘若柴家兄弟到此,你說太師恕你無罪,惟是你叔敬富欺貧,十分無禮,拿到縣裡,重責三十大板。若有禮來,亦全收下,倘他門次日復來,你說太師爺去了,臨行說下,賞忠斥佞,是太師本性,各官深托此語,便如見太師一般。」店主笑道:「老客官,你可是飲醉麼?這種事情,豈可取笑。」梁儲說:「不必驚慌,自然無事,我就去了。」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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