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容易地過去了,夜色降臨,各處都上了燈。
身邊相伴,由白天談到晚上,衛涵英毫無倦色,反之,她淡笑自若,像根本沒那回事,也不覺得渴,更不覺得餓。
夥計送來了茶水,只當嚴慕飛已有了起色,他很高興,從懷裡拿出那封信跟那一包,雙手放在桌上。
當然,現在用不著了。
可是嚴慕飛沒讓他走,硬讓他把那一包拿走,夥計起先不肯要,後來終於以顫抖的雙手接了過來。含著淚,抿著笑,千恩萬謝地走了。
他走了之後,衛涵英訝然問道:「慕飛,這是怎麼回事?」
嚴慕飛道:「那一包是些金葉、珠子跟碎銀,我托他料理我的後事,用不完的送給他算是謝他。這封信是我寫給邊蒙,請他傾『窮家幫』之力找尋太孫,並輔太孫返朝登基。如今已經用不著邊蒙了!」
衛涵英道:「只怕他不是這意思?」
嚴慕飛道:「他只當我的病有了起色!」
衛涵英微微一笑道:「我還沒見過這麼熱心的客棧夥計。」
嚴慕飛道:「所以我把那包東西送給了他!」
衛涵英道:「慕飛,我還沒有告訴你,這趟赤壁你來了,又撲了個空!」
嚴慕飛道:「怎麼?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了?」
衛涵英道:「沒有,我比你早到了兩天,我幾乎找遍了赤壁每一個角落,甚至沒放過一個石頭縫,卻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嚴慕飛皺眉說道:「這就怪了,難道咱們揣測錯了?」
衛涵英道:「誰知道……」
嚴慕飛道:「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這分明是小杜赤壁懷古時所賦,應該是不會有錯啊!」
衛涵英道:「那!要不就是我還沒有找遍,再不就是他跟紀綱確來了這兒,後來又往別處去了,沒有留下痕跡!」
嚴慕飛道:「明天咱兩個再到赤壁看看去!」
衛涵英道:「怎麼,你還能下床嗎?」
嚴慕飛道:「昨天晚上蠱毒之後所以有所發作,那是因為我胸中煩燥,又猛提了兩次真氣所致,如今經過一天一夜的歇息,胸中已然平靜,蠱毒也就平息下去,今後只要我不過於動真氣,在期限未到之前,是不會存大礙的!」
衛涵英美目中異采飛閃,含笑說道:「既然還能動,那就行了!」
嚴慕飛可沒留意她那一現即隱的異樣神情,道:「至少在今後這有數的幾天內,還可以做點事!」
衛涵英道:「是不錯,慕飛,我記得你好像沒有兄弟!」
嚴慕飛道:「是的,嚴家數代單傳……」
一怔,愕然說道:「涵英,這時候你提這幹什麼?」
衛涵英淡然一笑道:「不該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你該明白!」
嚴慕飛臉色一變,道:「我明白,可是如今……涵英,不談這些了。」
衛涵英道:「為什麼不談?這是正經大事。」
嚴慕飛道:「正經大事又如何?」
衛涵英道:「不如何,慕飛,你難道不想為你嚴家留個……後……?」
嚴慕飛苦笑說道:「涵英,這時候談這個,未免太遲了!」
衛涵英道:「遲了?誰說的?」
嚴慕飛道:「我……涵英,你的意思是……」
衛涵英道:「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替你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的義務,對嗎?」
嚴慕飛道:「涵英,這說法不妥……」
「誰說的?」衛涵英道:「難道我不是你的妻子?」
嚴慕飛道: 「至少你我還沒行大禮……」
衛涵英道:「非拜天地,合巹,入洞房才算夫妻?」
嚴慕飛道:「這是周公之禮!」
衛涵英道:「那麼,你下了床,咱們就拜天地……」
嚴慕飛一怔道:「涵英,你想幹什麼?」
衛涵英嬌靨微酡道:「我想早一天行禮,且把這間屋充洞房,成為你的妻子。」
嚴慕飛叫道:「涵英,你這是開玩笑?……」
衛涵英道:「你是覺得過於馬虎,過於草率怕委屈我?」
嚴慕飛道:「這固然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還是我……」
「你什麼?」衛涵英道:「忘了我剛才那本不願說出口的?」
嚴慕飛道:「我沒有忘,可是我不能……」
衛涵英臉色一正,道:「慕飛,我知道我這想法近乎荒唐,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你的妻子,所以我要在今夜把自己交給你,且希望上天憐嚴家……」
嚴慕飛道:「涵英,你,你怎麼有這種想法?這萬萬使不得,我絕不答應這麼做。」
「慕飛!」衛涵英道:「難道你不愛……」
嚴慕飛道:「涵英,就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能這麼做!」
衛涵英道:「難道你不替你嚴家……」
嚴慕飛慨然說道:「我寧願落個大不孝,嚴家一脈至我斷絕,那也該是天意,我絕不能……」
衛涵英道:「慕飛,我……」
嚴慕飛正色說道:「涵英,你知我!」
衛涵英默默不語,良久她方始一歎說道:「慕飛,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好吧,我打消這近乎荒唐的念頭就是!」
嚴慕飛道:「涵英,我感謝你,但是我絕不容你這麼做,而且我要忍心說你兩句,你絕不該有這種想法……」
衛涵英皺眉笑道:「好了,好了,不答應就算了,幹什麼還教訓人哪,真是,羞死人了,不許再提!」
嚴慕飛沒再說話,的確,這是件羞人答答的事,他是不好再提了!
轉眼間夜深人靜。
談話中,衛涵英站起來到桌上倒了杯茶,走過來遞給嚴慕飛手,笑吟吟地道:「一天沒吃喝,餓好挨,渴卻難當,喝杯茶吧!」
嚴慕飛伸手接了過去,道:「謝謝你,你不渴?」
衛涵英道:「你先喝了我再喝!」
嚴慕飛把那杯茶一仰而干,衛涵英嬌靨上閃漾著一種難以意會的異采,接過空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過了茶,兩個人又開始談笑了,只是,衛涵英有點不自然,產慕飛卻沒留意!
片刻之後,嚴慕飛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天怕要下雨了!」
衛涵英道:「怎麼?」
嚴慕飛道:「我怎麼覺得這麼悶熱。」
衛涵英美目異采一閃,嬌靨上掠過一抹飛紅,笑道:「也許,好久沒下雨了……慕飛,你倦不倦?」
嚴慕飛道:「還好!」
衛涵英伸了個懶腰,道:「我倒有點倦了!」
嚴慕飛道:「那麼叫夥計來,讓他給你找一間。」
衛涵英美目凝注,微一搖頭道:「不,我寸步也不離開你。」
嚴慕飛道:「可是你倦了。」
衛涵英道:「難道這不是間屋,這間屋裡沒有床嗎?」
嚴慕飛呆了一呆,道:「涵英,你……」
「我怎麼?」衛涵英嬌媚一笑,道:「我是你的妻子,難道不能跟你同床嗎?今夜我就要睡在你身邊。」
她沒容嚴慕飛再說話,站起來揮手熄了燈。
口 口 口
「涵英,我只有幾天好活……」
衛涵英道:「便是只剩下一天,我也是你的妻子呀,如今,你還能不要我嗎?」
嚴慕飛道:「涵英,我何曾有過這種念頭,只是……」
「只是什麼呀!」衛涵英道:「我根本就是你的人,如今你我更有了夫妻之實,你還說什麼呀!又有什麼用。」
嚴慕飛一歎默然未語,良久他才問道:「涵英,你身上怎會有這種藥物?」
衛涵英道:「我是從一個錦衣衛身上得來的,忘了丟了,先跟你商量你不肯,我只有這下策了,慕飛,你可別怪我。」
嚴慕飛道:「我怎會怪你,我只有感激與慚愧。」
衛涵英道:「不許再說這些。」
嚴慕飛道:「涵英,我可以不說,可是我心裡……」
衛涵英道:「心裡也不許這麼想。」
嚴慕飛歎了口氣,沒說話。
衛涵英輕輕地叫了他一聲:「慕飛!」
嚴慕飛「嗯」了一聲!
衛涵英道:「如果……如果我有了,你喜歡兒子還是喜歡女兒!」
嚴慕飛道:「涵英……」
衛涵英道:「這有什麼不能說麼,生兒育女是正經大事,那個夫妻沒有兒女,那個女人不生兒女呀,我要你說。」
嚴慕飛道:「我都喜歡,無論男女,都是自己的……」
「不!」衛涵英道:「我喜歡男的,男的他准像你,我希望他能成為第二個你,第二個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美豪客,讓這世上永遠忘不了你,這世上也不能沒有你!」
嚴慕飛道:「你要這樣說的話,我希望他是個女兒!」
衛涵英道:「為什麼?」
嚴慕飛道:「要是女兒就會像你,那麼美,那麼高貴。」
衛涵英道:「像我有什麼好,醜死了!」
嚴慕飛道:「誰說的?」
衛涵英道:「難道你不嫌我醜嗎?」
嚴慕飛道:「你要醜的話,這世上就沒有美人了。笑褒姒,恨妲己,醉楊妃,病西施,也算不得古來四大美人了!」
衛涵英道:「好甜的一張嘴!」
嚴慕飛道:「我這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衛涵英道:「真的?」
嚴慕飛道:「我騙過你嗎?」
衛涵英道:「沒有騙過我,可氣過我……你說,慕飛,要是個兒子,他叫什麼,要是個女兒,她又叫什麼?」
嚴慕飛道:「你說呢?」
衛涵英道:「你是孩子的爹,該為孩子起個名字!」
嚴慕飛道:「孩子總不是我一個人的。」
衛涵英道:「這是實話,孩子的體內有你的血,也有我的,是你的一半,也是我的一半,那個男人家會養孩子呀?這樣吧,要是個女兒,她叫小英,要是個兒子呢?」
嚴慕飛道:「他叫繼承!」
「對!」衛涵英道:「還是你起的名字好,我起的俗不可耐!繼承,我撫養他調教他,讓他繼承父志,我會從他懂事那天起,就告訴他爹生平轟轟烈烈的作為,驚天動地的俠績,讓他學他爹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氣貫日月的奇男子!」
這是世上最純真的愛,最感人的情,在這一刻,他倆是歡樂的,可是誰知道在這歡樂之後隱藏著多少悲痛,多少辛酸,多少的血淚!
嚴慕飛沉默了,沒有說話。
衛涵英輕咦一聲道:「慕飛,你怎麼不說話?」
一頓,接道:「慕飛,你這是,好好的掉什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嚴慕飛道:「沒什麼,涵英,我只是感觸良多而已。我不怕死,我生平也從不知一個怕字,可是我現在很害怕,我怕死,懦弱得不得了,膽怯得會發抖。」
衛涵英突然也沉默了,半晌,始聽她緩緩說道:「慕飛,別多想了,事實畢竟是冷酷的,好好把握這有限的時光,讓我們來盡情歡樂,盡情談笑吧!」
嚴慕飛道:「涵英,我也想這樣子……」
衛涵英道:「那麼就拿出你那上干雲霄的豪氣來!」
嚴慕飛苦笑道:『涵英,我胸中的豪氣已經蕩然無存了,怪不得武林人以往動輒拔劍,可是他一旦有了妻兒有了家後,他就會懂得任人欺辱而不敢說一句話。」
衛涵英道:「你認為那是羞恥嗎?」
「不!」嚴慕飛道:「相反的,他令人敬佩!」
衛涵英道:「那為什麼不救自己?」
嚴慕飛訝然說道:「救自己?」
衛涵英道:「你習過『大靜神功』,曠古絕今,獨步宇內,你為什麼不試著用它把體內盅毒驅出來,或者把它……」
嚴慕飛道:「涵英,那是不可能的事,『大靜神功』對付—般的蠱術還可以,對付那種霸道的金蠶,卻沒有用!」
衛涵英道:「大靜神功也不能驅出?」
嚴慕飛道:「你知道,涵英!」嚴慕飛道:「金蠶蠱,是蠱術中之最,只要一中了金蠶蠱術,便絕難再脫除它,除非那害了我的人把解藥親自送來解除,否則任何人莫可奈何,愛莫能助!」
衛涵英道:「那麼你就該讓我找她去!」
嚴慕飛道:「人海茫茫,宇內遼闊,你上哪兒去找?」
衛涵英道:「我可以求助於『窮家幫』,相信能知道她的所在!」
嚴慕飛道:「那沒有用,要是近還好,要是遠,來回得好幾天路程的話,那就來不及了……」
驀地一個沙啞,顫抖而不失甜美的話聲響自院子裡:「來得及,她近在眼前!」
只聽衛涵英一聲驚叫:「是她……」
隨後一陣悉悉索索異響,最後聽衛涵英說一聲:「慕飛,你躺著,我會她去!」
房門豁然而開,衛涵英就站在房門口,嬌靨上籠罩著一片紅葉,還有一絲冰冷!
這是她機警處,她不遠離嚴慕飛!
院子裡,月光下,站著個無限美好的雪白身影,是金玉瓊。她的臉色像月光,又像她那襲薄薄衣衫,是一片慘白,只一天一夜的工夫,她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不少,看上去令人心酸。
然而,衛涵英毫不留情,冰冷地道:「你來幹什麼?」
金玉瓊啞聲說道:「我沒想到姐姐也在這兒……」
衛涵英道:「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我不在這兒誰在這兒?不該嗎?我守在他身邊怕人乘危向他下手,也來為他送終,難道你也是……」
金玉瓊道:「姐姐,我是來替他解除蠱毒的!」
衛涵英著實地一怔,「哦!」地一聲道:「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既有如今,何必當初?」
金玉瓊道:「那本是我的原意,我要洗雪他給我的恥辱,當初下蠱時我也不忍更羞慚……」
衛涵英冷笑說道:「是嗎?」
金玉瓊道:「姐姐,請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衛涵英道:「我只知道你用心良苦,不惜犧牲女兒家……」
金玉瓊顫聲說道:「姐姐,那我是真心!」
衛涵英「哦!」地一聲道:「你是真心?」
金玉瓊微一點頭道:「是的,姐姐!」
衛涵英突然一陣格格嬌笑,道:「金門主,你委實擅於……我覺得你不該統率英豪,稱雄一方,而應領一個戲班子,那樣你會是很出色的優伶。」
金玉瓊嬌軀倏顫,撲簌掛落珠淚兩行,道:「姐姐,我求你相信我這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早就仰慕他,可是我怕傳聞有誤,後來北邙一會,他使我氣他,恨他,也有點……有點動心,可是我要報復,要洗雪他給我的恥辱,於是我找上了他,一路之上我發現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不愧當世之最,我一直不忍下手,也越來越動心。」
衛涵英道:「你畢竟還是下了手,而且是趁著……」
「姐姐!」金玉瓊悲聲說道:「當時我的確很羞,也委實是情不自禁,說來也許姐姐不信,我的性情雖然孤僻雖然怪,也動輒喜歡殺人,可是我當知潔身自愛,沒讓任何人碰過一手指。姐姐該看得出,我至今猶是清白的女兒家,可是自從邂逅他後,我……在我放了蠱之後我就懊悔,而我那種得以報復,得以雪恥辱的快意更濃。另外我還有一個意圖,那就是我得知他有姐姐這麼一位紅粉知己後,我更想破壞他跟姐姐那份情愛,拆散這段姻緣。所以赤壁小亭內,我對姐姐作了大膽的表白,在姐姐一怒而去之後,我心裡是快慰,及至見他悲痛碎石長嘯,踉蹌離去,就在那剎那間,我開始懊悔,我對他的情愛再無法抑制,立時強過了一切,於是我開始找他,這一日夜來我跑遍了附近幾個縣城,粒米未進,滴水未飲,最後我冒險求,助於『窮家幫』的嘉魚分舵,才知道他在這家客棧。」
衛涵英道:「你說完了!」
金玉瓊道:「是的,姐姐!」
衛涵英道:「這麼說,你真是來救他的?」
眼見金玉瓊那消瘦臉龐,憔悴容顏,她心裡早信了,而且還有點不忍!
金玉瓊微頷螓首道:「是的,姐姐,求姐姐相信我,也求姐姐讓我見他一面!」
衛涵英道:「怎見確信你是來救他的?」
金玉瓊嬌軀一顫,道:「我為他解蠱的時候,姐姐可以在旁用掌抵住我的後心,假如我稍有異動,姐姐盡可先擊斃我!」
衛涵英默然不語,但旋又揚聲說道:「慕飛,我讓他進來了!」
只聽嚴慕飛在房裡輕歎了一聲:「涵英,你看著辦吧!」
衛涵英一側嬌軀,擺手說道:「門主,你請!」
金玉瓊沒動,遲疑了一下,道:「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我有幾句想先跟姐姐談談!
希望……」
衛涵英美目中異采一閃,道:「不必了,你有話在這兒說也一樣!」
金玉瓊神情一黯,道:「姐姐別誤會,我無意擺開姐姐。」
衛涵英道:「也許我是誤會了,只是這麼多話都說了,哪在乎這幾句話,你還是在這兒說吧!」
金玉瓊遲疑了一下,道:「姐姐,是關於解蠱的法子。」
衛涵英道:「 姑娘,你,你要幹什麼?」
金玉瓊道:「姐姐,我要為他解盅,解『金蠶盅』只有這個辦法,陰陽只一交合,盅毒立解,要不然我就把方法告訴姐姐,請姐姐代勞了,我沒臉見他。」
說著,她低下了頭。
衛涵英怔住了。
床上的嚴慕飛一震,兩眼閉得更緊!
衛涵英半晌才憋出一句:「姑娘,沒別的辦法可解『金蠶盅』嗎?」
金玉瓊淒婉一笑,道:「姐姐,要是有第二辦法,我不會當著姐姐……」
嬌靨通紅,住口不言
是啊,要有第二個辦法,誰會拿女兒家的貞操去為一個人解盅,尤其是亮著燈,當著人,多羞!
衛涵英心神震撼,道:「姑娘,他,他不會肯的!」
金玉瓊微一搖頭,道:「姐姐別擔心,這由不得他,我自有辦法讓他……」
動手解開了胸前的扣子,露出了一大塊雪白、嬌嫩、溫膩,晶瑩的酥胸!
衛涵英忙把目光移向一旁,道:「姑娘……」
金玉瓊像沒聽見,邁步向床邊走去!
嚴慕飛聽得清楚,心中一急,脫口說道:「姑娘,請不要走近,否則我寧可嚼舌自絕也不願意。」
金玉瓊果然停了步,眼望著床上的嚴慕飛,道:「慕飛,你睜開眼看我!」
嚴慕飛沒睜眼,他身影一震,反把眼閉得更緊!
金玉瓊道:「怎麼,你這個大男人家,堂堂昂藏七尺軀,頂天立地的奇男子,當世稱最的『玉龍美豪客』,難道連正眼看個柔弱女兒家的勇氣都沒有嗎?」
嚴慕飛突然說道:「你不必激我,我承認膽怯就是!」
金玉瓊微微一笑,道:「你為什麼不肯,是怕我這蒲柳之姿的賤身子辱沒了你?」
嚴慕飛道:「不,你的好意我感激,只是我不必用你的清白來換取我的性命,那樣我寧可死!」
金玉瓊道:「別忘了,我早把這顆心跟這身子交給了你,已經算是你的人,你的妻子了!」
嚴慕飛身形倏然輕顫,沒有說話。
金玉瓊道:「你不愛我了,不要我了嗎?」
嚴慕飛仍然沒說話。
金玉瓊道:「假如你還愛我,還要我,這是遲早的事,你為什麼不肯呢?」
嚴慕飛突然說道:「姑娘,你的好意我感激。」
金玉瓊道:「沒人要你感激,我要你聽我的!」
嚴慕飛道:「姑娘,你知我!」
金玉瓊道:「我何止知你!」
嚴慕飛道:「那姑娘就不該……」
金玉瓊道:「我認為這是我應該的,遲早的事,早一天有什麼不可?」
嚴慕飛道:「姑娘不必多說了,我絕不!」
金玉瓊突然一歎,說道:「慕飛,你原諒,我只有用強了!」
玉手一抖,一線淡紅的煙狀物電一般地向嚴慕飛臉上射去。
嚴慕飛不防有此,更何況他閉著眼也看不見,等他聞到有異昧時,那異味已然入了鼻,他一震掩鼻。
嚴慕飛道:「姑娘,你……」
眼又閉上了,他像睡著了。
金玉瓊一輕聲歎道:「你以為我願意這樣麼,我不得已……」
銀牙一咬,便要去脫衣衫!
衛涵英突然喚道:「姑娘……」
金玉瓊停了手,但她未轉身,道:「怎麼,莫非姐姐不願意嗎?」
衛涵英道:「那倒不是,我請姑娘三思!」
金玉瓊道:「姐姐,我已不止三思了!」
衛涵英道:「姑娘,用女兒家重於性命的貞操,換取一個人的性命,我認為那樣做並不值得!」
「不,姐姐!」金玉瓊道:「為公為私,我認為都值得!」
衛涵英道:「為公為私?姑娘何指?」
金玉瓊道:「姐姐,他身懷太祖遺詔,肩負找尋太孫,並輔太孫返朝登基的重任……」
衛涵英道:「那不要緊,這世上還有我跟無數忠義之士在!」
金玉瓊道:「我剛才說的那是公,論私,我認為我該把自己交給他,因為我愛他,已經算是他的人了。同時,施蠱的是我,也應該由我來解救,來報償!」
衛涵英美目中閃過一絲異采,道:「姑娘還愛他嗎?」
金玉瓊道:「我至死都愛他!」
衛涵英道:「有理由嗎?」
金玉瓊道:「姐姐奇女,該知道那不必有理由,我也說不上來,這跟姐姐愛他一樣,該也沒有理由!」
衛涵英微微點頭,道:「姑娘可知道,他還愛你嗎?」
金玉瓊神情一震,道:「那我不管,也不願強求!」
衛涵英道:「假如姑娘硬把自己交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豈不是……」
金玉瓊道:「那不怪他,只能怪我,他曾經愛過我,我永遠都愛他,這就夠了!」
衛涵英道:「看來姑娘的心意很堅決!」
金玉瓊道:「是的,姐姐,要不然我就不來了!」
衛涵英道:「我也沒辦法攔阻姑娘!」
金玉瓊道:「假如姐姐想阻攔我,只有一個辦法!」
衛涵英道:「那是什麼……」
金玉瓊道:「以武相向,殺了我!」
衛涵英道:「姑娘為救我丈夫的命而來,我怎會以武相向,傷害姑娘?再說,姑娘寧願犧牲自己的清白、貞操,我也只有感激,心裡雖然有些……但那大不過我對姑娘的感激!」
金玉瓊道:「姐姐的感激兩字我不敢當,只要姐姐成全我,讓我消除自己的愧疚與罪孽也就夠了,而且感激的是我!」
衛涵英道:「彼此都不必再說了。我請問,姑娘這麼做了之後,對自己的今後有什麼打算?」
金玉瓊黯然一笑,幽幽說道:「姐姐,我已經為自己打算好了。」
衛涵英道:「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金玉瓊道:「姐姐原諒,這是我自己的打算。」
衛涵英道:「這麼說,姑娘是不願意讓我知道的了?」
金玉瓊道:「姐姐原諒,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我只能告訴姐姐,我已經解散了那『金花門』!」
衛涵英「哦!」地一聲道:「姑娘是打算……」
金玉瓊道:「姐姐,我不願說!」
衛涵英美目一轉,道:「這麼說來,你已經不打算再跟他了!」
金玉瓊美目中突現淚光,一點頭,道:「是的,姐姐!」
衛涵英道:『姑娘,那你更不該耙自己交給他!」
金玉瓊道:「姐姐,我認為我該!」
衛涵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姑娘心意這麼堅決,我不便阻攔姑娘,可是我有兩個條件!」
金玉瓊道:「姐姐請說,只要讓我救他,我無不點頭!」
衛涵英倏然一笑道:「這話是姑娘說的。」
金玉瓊道:「姐姐,金玉瓊一言也重如九鼎。」
衛涵英道:「那好,請姑娘聽著,他日倘姑娘萬一有了身孕,無論生下男女,都得把孩子交給我撫養!」
金玉瓊嬌靨一紅,道:「這是姐姐的頭一個條件?」
衛涵英道:「是的,姑娘!」
金玉瓊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姐姐當世奇人,有姐姐撫養孩子,該比我自己撫養好,再說姐姐愛他極深,當也不會虧待他的骨肉,我答應,可是要是沒有暱?」
衛涵英道:「那自然另當別論!」
金玉瓊道:「姐姐請說那第二個條件吧!」
衛涵英道:「請姑娘告訴我離此後的去處。」
金玉瓊眉鋒一皺,道:「姐姐為什麼要知道呢?」
衛涵英道:「一年之後,我好找姑娘去!」
金玉瓊道:「姐姐要找我是……」
衛涵英道:「看看姑娘有沒有孩子呀!」
金玉瓊嬌靨又是一紅,道:「那不必勞動姐姐玉趾,要是有了孩子,屆時我自會找姐姐,把孩子交到姐姐的手裡!」
衛涵英道:「那時候姑娘知道我在哪裡嗎?」
金玉瓊道:「姐姐如今可以先告訴我。」
衛涵英道:「連我自己都不知將來會在何處,因為我現在還沒有定居的打算,再說,太孫還沒有找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成此任務,縱有定居的打算,怕也由不得自己!」
金玉瓊輕歎了一聲道:「那麼我只有告訴姐姐了。」
微頓接道:「姐姐可知道『大理四景』?」
衛涵英道:「大理四景,風花雪月,風為下關風,花為上關花,雪為點蒼雪,月為酒海月!」
金玉瓊道:「姐姐見聞廣博,令人佩服,那麼姐姐也該知道『酒海』之中有三島四洲!」
衛涵英道:「三島曰金校,玉兒,赤文……」
金玉瓊道:「姐姐他年倘欲相覓,請到酒海金校島上來!」
衛涵英微微一怔,道:「姑娘,金校島?」
金玉瓊道:「是的,姐姐,我就在那兒!」
衛涵英歎道:「酒海月四景之一,名傳遐邇,酒海之中的金校島,無殊南海蓬萊,人間仙境,靈秀奇絕,姑娘委實會選地方,只是……一座金校島未免大大了些!」
金玉瓊道:「金校島上有座『避塵庵……」
衛涵英神情一震,道:「姑娘,你要長伴青燈古佛?」
金玉瓊神色一黯,點頭說道:「紅魚青燈,朝對古佛,夕翻貝葉,不是一個很好的歸宿嗎?」
衛涵英道:「誠然,姑娘看得開,看得破,我為姑娘賀,從此無牽無掛,心境澄明,不著手足塵埃,修行於仙境之中,這歸宿也令人羨慕,好了,姑娘,我已經沒有話說了,不過我請姑娘在脫衣之前,掀開被子看看他身邊靠裡處!」
金玉瓊微微一愕道:「姐姐,這是幹什麼?」
衛涵英道:「姑娘看了以後,自然就會知道。」
金玉瓊詫異地走近床邊,遲疑著伸手掀開了被子,突然,她臉色一變,怔住了,旋即,她霍然轉過了身子:「姐姐,這是……」
衛涵英紅著嬌靨道:「我已經為姑娘代勞了!」
金玉瓊失聲說道:「原來姐姐知道解『金蠶盅』的方法。」
衛涵英微一搖頭,道:「不,我不知道,直到姑娘說出之後,我才知道無意之中已解了他的盅毒,救了他的性命!」
金玉瓊訝然說道:「姐姐為什麼要這麼做?」
衛涵英道:「跟姑娘一樣,我愛他,我不能讓他絕了後,我早已以他的妻子自居,只不過把花燭之夜提早了而已!」
金玉瓊道:「姑娘明知道他……」
衛涵英道:「姑娘該知道,那是羞死人的事,要不是他僅有幾天好活,我說什麼也不會厚著臉就這麼做的!」
金玉瓊動容說道:「姐姐令人敬佩!」
衛涵英道:「這也是我要對姑娘說的話!」
金玉瓊臉色一變,緩緩垂下頭去,道:「姐姐,我不配!」
「不,姑娘!」衛涵英道:「情,是最不容易做到的!」
金玉瓊道:「可是我……」
衛涵英道:「姑娘不仍然愛他嗎?」
金玉瓊緩緩點頭,道:「是的,姐姐!」
衛涵英道:「這就夠了。」
金玉瓊猛然抬頭,美目中淚光閃漾,道:「姐姐真原諒我了?」
衛涵英目射柔光,道:「不瞞姑娘說,早在赤壁離去之後,我就懊悔了,也暗責自己心胸狹窄,不然我不會來找他,而當我得知真相後,我卻又痛恨姑娘,把姑娘看成了世上最惡毒的女人,我恨不得馬上找到你殺了你,可是當你今夜找到這兒來,說明你的來意之後,不知怎地,我心一軟,立即就原諒你,甚至於很想跟你親近!」
金玉瓊美目一閉,熱淚奪眶,撲簌簌滑落兩行:「謝謝姐姐成全。」
頓了頓,接道:「只不知他是不是也跟姐姐一樣?」
衛涵英微微一笑道:「什麼人找什麼人,我不是個記仇的人,他又怎會是?再說,由剛才姑娘跟他的講話裡,姑娘也應該體會得出來!」
金玉瓊一陣激動,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其實我又何必奢求。」
美目一睜,接道:「姐姐既然明知不用我再……為什麼還有那頭一個條件?」
衛涵英微微一笑道:「不這麼說怎能誆出姑娘的去處來?」
金玉瓊搖頭說道:「姐姐好心智,姐姐一定要知道我的去處是……」
衛涵英道:「日後好讓他登門去迎呀!」
金玉瓊驚愕地道:「迎?姐姐迎什麼,難道我……」
衛涵英道:「迎親哪,傻姑娘,你不是把什麼都交給了他,早巳以他的妻子自居了碼?
當然得迎娶。」
金玉瓊神情一震,驚喜地道:「難道姐姐已……」
衛涵英道:「姑娘,忘了我適才那懊悔自責之語了?壞人姻緣的人將來會打入十八層阿鼻地獄,所以我不敢再不點頭!」
金玉瓊嬌靨一紅,忽又神情一黯,淡然強笑道:「姐姐,我仍然感激,可是我另有打算,心意已決,一個剃度削髮,進入空門的女人,怎能再步入紅塵,登上花轎?」
衛涵英道:「姑娘已經剃度削髮,入了空門嗎?」
金玉瓊道:「如今還沒有,只是他日……」
「他日?」衛涵英道:「我既然知道姑娘是這個去處,姑娘以為今夜我還會放姑娘走嗎?
世上哪有那麼傻的人哪!」
金玉瓊一怔道:「姐姐,我心意已決。」
衛涵英道:「塵緣未了,情債未償,心意已決也不行!」
金玉瓊道:「姐姐!」
衛涵英道:「姑娘恕我直說一句,你自己也應知塵緣未了,情債未償,既然這樣,佛門之中豈會有你?」
金玉瓊緩緩垂下螓首。
衛涵英走過來握上她一雙柔荑,道:「妹妹,我誠心誠意求你留下來跟我做個伴兒,我也衷心希望能有你這麼個伴兒過一輩子,答應我,妹妹!」
金玉瓊哭了,她香肩聳動,哭著說:「天啊!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聽,妹妹。」衛涵英道:「一個跟佛門有緣的人,是不會不知道自己怎麼辦的,你的禪心不定,塵緣未了,打消這一念頭吧!妹妹,留下來伴我跟他,咱們一修三好,在一起過一輩子,你要不知該怎麼辦,那麼我教你點頭!」
金玉瓊抬起了頭,淚水縱橫,顫聲說道:「姐姐,你太好了,我一輩子感激你,可是對他我怎好!」
衛涵英道:「用不著你說話,妹妹,我讓他求你!」
金玉瓊道:「姐姐,這是我的福份,我的造化,我要再不點頭那是我不識抬舉,我願意侍候姐姐。」
「妹妹!」衛涵英笑了:「可別折我,你是『金花門』的門主哇!」
金玉瓊雙眉一揚,要說話。
衛涵英笑容一斂,正色說道:「妹妹,聽我說,你該知我,咱們不是世俗兒女,在咱倆之間,沒有什麼正側大小之分,那俗不可耐,只有姐妹之別,我年長,你叫我一聲姐姐,你年幼,我叫你一聲妹妹,從今後別再說什麼,也別再有二心,咱倆並肩攜手,一心一意地愛他,幫助他。等大事完了以後,咱們再跟他找個遠離塵世的地方過那無憂無慮的神仙生活去。
一修三好,白首偕老,想想看,那日子有好美。」
金玉瓊突然趴進衛涵英懷裡,像個小孩子似的,失聲痛哭,她有愧、有疚、有悲、有喜、有感動,更有感激。
衛涵英沒攔她,任她大放悲聲,她知道,金玉瓊積壓心中的鬱結,是需要盡情發洩一下的!
良久,良久,一直等金玉瓊哭聲低微,由痛哭變成飲泣時,她才抬手輕拍金玉瓊之香肩,道:「妹妹,請收淚住聲聽我說話。」
金玉瓊可是真聽話,擦了擦淚,緩緩抬起螓首,可憐一雙美目都哭紅了,她哽咽著叫了聲:「姐姐!」
衛涵英含笑說道:「瞧你,像個淚人兒似的,把人的心都哭碎了,解鈴還須繫鈴人,把他弄醒過來吧!」
金玉瓊眨動了一下美目,微皺露眉道:「姐姐,我怕……」
衛涵英道:「怕什麼,難道他還會怎麼樣?」
金玉瓊搖頭說道:「不,是我難為情。」
衛涵英失笑說道:「那麼道說就讓他這麼睡著?妹妹,沒什麼難為情的,你要難為情,我該出麼辦?從現在起就要伴著他一輩子了,還怕什麼難為情?再說,夫妻之間又有什麼難為情的?」
金玉瓊道:「我怕萬一……」
衛涵英道:「妹妹放心,我不但有方法讓他答應,而且還有辦法讓他求你,再說,他也不是那記仇記恨的人,更是巴不得答應。妹妹,你可不知道他有多迷你,那深度還真讓我心裡有點酸溜溜的!」
金玉瓊嬌靨一紅,道:「姐姐還開我的玩笑……」
衛涵英道:「行了,妹妹,讓他醒來吧!」
金玉瓊遲疑了一下,走到牆角擰了把濕毛巾,走回床邊把濕毛巾往嚴慕飛臉上一蓋,嚴慕飛機伶一顫而醒,只聽他急急喝道:「姑娘,這萬萬使不得!」
衛涵英截口嗔道:「別窮嚷了,沒人佔你便宜!」
嚴慕飛霍然轉注,他一怔!
衛涵英接著笑道:「我說錯了,該說沒人讓你佔便宜!」
嚴慕飛睜大了雙目道:「涵英,這是……她難道沒有……」
衛涵英道:「本來就沒有,別自作多情,要想知道怎麼回事,下床來聽我說!」
嚴慕飛訝然說道:「下床來?」
衛涵英道:「可不是麼,蠱毒已經解了,你還想賴在床上讓人侍候你嗎,皮厚,還不快起來!」
嚴慕飛會了意,臉一紅,飛快望了金玉瓊一眼,金玉瓊早就低了頭,忸怩不安地站在一旁,根本沒看他!
他心中一寬,當即說道:「涵英,可是,可是……」
說著,他向衛涵英遞過一個眼色。
衛涵英道:「別打啞謎了,瓊妹妹已經知道了,是我告訴他的!」
嚴慕飛吃驚地「哦!」了一聲,臉漲得通紅,翻身坐起下了床,躺了一天一夜,猛一站起難免有點頭暈目眩腳下輕,他忙扶住桌角才算站穩!
等他站穩了,衛涵英開口說道:「瓊妹妹剛才對我說了很多,人家表白的也很夠,這是我要先告訴你的。」
嚴慕飛呆了一呆,失神地「哦!」了一聲!
衛涵英道:「接著我要告訴你,人家瓊妹妹情願捨身救你,雖然實際上救了你的是我,可是人家瓊妹妹這份心意可感,你預備怎麼謝人家,報答人家呀!」
嚴慕飛道:「這!我……」
衛涵英道:「這什麼呀!你什麼呀!大男人家說話怎麼吞吞吐吐,拖泥帶水,一點也不乾脆痛快?」
嚴慕飛抬眼凝注,道:「涵英,你的意思是……」
衛涵英道:「這倒好,我問你,你卻反問我起來,你就那麼聽我的話嗎?」
嚴慕飛猛一點頭,道:「當然,涵英!」
衛涵英道:「那麼我要你記住,別忘記!」
嚴慕飛道:「這應該,我做得到!」
衛涵英道:「還有,我最後告訴你,人家瓊妹妹見你蠱毒已解心已定了,人家說聲,要到『酒海』金校島上去削髮剃度,長伴青燈古佛去,你該怎麼辦哪?」
嚴慕飛神情微震,道:「真的,涵英?」
衛涵英道:「騙你幹什麼呀,我幾曾騙過你?」
嚴慕飛囁嚅說道:「那……那我請她留下來!」
衛涵英道:「你對我說幹什麼呀,我又不是瓊妹妹,要削髮剃度,遁入空門的也不是我。」
嚴慕飛窘迫地強笑說道:「這……姑娘……」
衛涵英道:「你以往就是這麼叫她的嗎?」
嚴慕飛臉一紅,望著金玉瓊不安地道:「姑娘,我請你留下。」
衛涵英道:「留下幹什麼?讓人留下給你做丫頭侍婢?」
嚴慕飛忙道:「不,不,我怎麼敢,我的意思是說,是說……」
臉色一正,毅然說道:「玉瓊,我一片誠懇,請你留下來跟涵英做個伴兒。」
衛涵英笑道:「雖然含蓄了些,好在還不大令人難懂,妹妹,著在我的面子上,請點個頭,作千金一諾吧!」
金玉瓊猛然抬頭,紅雲滿面地望著嚴慕飛道:「你不恨我氣我?」
嚴慕飛忙垂下目光,道:「玉瓊,那怎麼會……」
衛涵英道:「是呀!那怎麼忍心哪,誰要是氣恨這麼一位美嬌娘,誰就是世上第一等鐵石心腸的忍人!」
嚴慕飛臉紅了,金玉瓊也嬌靨生酡,垂下螓首,低低說道:「那,那是我的福份。」
嚴慕飛忙道:「不,玉瓊,是我的……」
「瞧這小兩口!」衛涵英一旁笑道:「幹什麼你爭我奪的呀,算我的福份好了!」
這一句話,又紅了兩張臉!
沉默了一下之後,衛涵英接著說道:「行了,大事已經定了,今後咱三個是三個人一條心了,都坐下,咱們談點別的吧!」
於是,他三位都坐下了!
坐定之後,衛涵英望著金玉瓊道:「妹妹,我聽慕飛說,你替朱棣做事,原是有條件的?」
金玉瓊點頭說道:「是的,姐姐,當時我糊塗……」
衛涵英截口說道:「妹妹,我沒有意思責你糊塗,我是要把這件事弄清楚,以便商討對策,妹妹,那是什ど條件?」
金玉瓊道:「朱棣答應我,只要能找到太孫,除去慕飛,事成之後,以一冊秘笈相贈,並把中原武林送給我!」
衛涵英道:「是朱棣當面許你的嗎?」
金玉瓊搖頭說道:「不,跟我接頭另有其人!」
衛涵英道:「此人是誰?」
金玉瓊道:「姐姐該知道他,『九陰秀士』端木方!」
衛涵英剛一怔,嚴慕飛已震聲說道:「是他,他還活著……我沒有料錯。」
金玉瓊訝然說道:「怎麼,你跟他……」
嚴慕飛道:「端木方是當年太祖四大智囊之首,太祖當年炮打功臣樓,火焚凌煙閣,就是這四大智囊出的主意,我找他好久沒能找到他。」
金玉瓊道:「原來如此……」
嚴慕飛凝目說道:「玉瓊,我聽說遠去滇邊諸地的,好像不是……」
金玉瓊道:「那只是晃子,實際上跟我接頭商談的是他,也唯他這『九陰秀士』四個字才配見我,也才能請得動我!」
嚴慕飛道:「他可曾告訴你,他現在在何處?」
金玉瓊搖頭說道:「沒有,他帶一批重禮,那只是清我出來為朱棣效力,事成之後另有酬勞,臨走時他說:我到達中原後,自有人跟我接頭。」
嚴慕飛道:「那麼跟你接頭的是誰?」
金玉瓊道:「前後共有兩次,後一次你知道,那是在洛陽,東大寺跟錦衣衛的指揮使陸讞,還有位朱棣的公主接的頭,頭一次是在長安,有一家五陵武術館……」
嚴慕飛道:「我明白了,他們就是對付馬家兄弟的那一幫,這麼看來,這家武術館必跟四大智囊有關。」
金玉瓊道:「他們是朱棣設在民間的秘密機關!」
嚴慕飛道:「是不錯,朱棣在民間設置了不少秘密機關,暗查民間動靜,窺伺武林變化,替他剷除異己,這『五陵武術館』只是這許多秘密機關中的一個,也是已經被咱們知道的一個,其他不為咱們知道的還不知有幾處。」
衛涵英突然說道:「妹妹,自從『北邙』事後,你的去向跟動靜有人知道嗎?」
金玉瓊搖頭說道:「沒人知道,便連我門下那些人,我也沒有讓他們知道!」
衛涵英吁了一口氣,道:「那就好,妹妹,你不該解散『金花門』!」
金玉瓊道:「當時我心灰意冷,再加上我已有了那種打算,所以……怎麼,姐姐莫非有何打算?」
衛涵英道:「妹妹如今要再召集門人還容易嗎?」
金玉瓊沉吟說道:「雖然他們都已四散江湖,各奔前程,如果真要召集他們,還不算太難。」
衛涵英道:「妹妹要把他們都召集全了,大約需要多少時日?」
金玉瓊道:「那要看他們走的遠近了,以我看只要放出訊號,最多十天,必能把他們召集到眼前來!」
衛涵英道: 「那麼有勞妹妹了。」
金玉瓊道:「怎麼,姐姐是要……」
衛涵英道:「我想請妹妹重整『金花門』,不動聲色,虛與她們周旋,一方面暗查他們找尋太孫的動向,另一方面查明朱棣在民間到底有幾處秘密機關,都在何處,由何人主持?」
金玉瓊欣然說道:「可以,姐姐,我義不容辭,恭領將令!」
衛涵英笑道:「怕只怕要委屈妹妹那一雙玉腿……」
金玉瓊嬌靨一紅道:「姐姐,我用不著到處跑,我有召集他們的法子!」
衛涵英「哦!」地一聲道:「妹妹有什麼不用跑路的法子?」
金玉瓊道:「『金花門』連絡一向用蠱。」
衛涵英笑道:「我怎忘了妹妹獨步宇內的這一套?這麼說馬上就可以!」
金玉瓊搖頭說道:「人煙稠密的城鎮不宜放蠱,容我找個僻靜處。」
衛涵英道:「行,妹妹,赤壁之上該是最佳處所!」
金玉瓊道:「英雄所見略同,我心裡想的就是那兒!」
衛涵英轉跟望了望窗外,道:「反正天快亮了,咱們這就去,好嗎?」
金玉瓊道:「我萬事聽憑姐姐做主!」
衛涵英轉裡嚴慕飛道:「你呢?」
嚴慕飛道:「我沒有意見!」
衛涵英道:「諒你也不敢不聽,還不謝過妹妹。」
嚴慕飛含笑站起,舉手便是一揖!
「玉瓊,謝謝你!」
金玉瓊微顯羞澀地道:「你這不是太見外嗎?」
衛涵英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夫妻之間,何用客套?不過相敬如賓也該有一謝!」
金玉瓊紅了嬌靨,道:「好像姐姐是局外人,其實只有姐姐才……」倏地住口不言!
衛涵英嬌靨一紅,道:「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厲害,為姐我下次再也不敢輕易招惹了!」
金玉瓊笑了!
嚴慕飛也笑了,他環顧左右一雙華貴雍容的如花美眷,暗感齊人之樂,不免有些得意!
衛涵英看在眼內,立即嗔道:「知道你得意,便宜都讓你佔盡,還不快給人留下房錢!
該上路了。」
嚴慕飛微一搖頭,笑道:「我已囊空如洗,恐怕要夫人破費了!」
金玉瓊笑了!
衛涵英臉通紅,眉稍兒上是嬌媚春意,嗔道:「貧嘴,皮厚,下次不許亂叫……」
嚴慕飛笑得越發得意了!
金玉瓊道:「只怕不是姐姐的真心話……」
衛涵英一跺腳道:「你呀,這時候你就跟他一個鼻孔出氣,合起來欺負我!早知道剛才不攔你,也讓你……妹妹,咱倆可是一邊兒的,怎麼,還沒進房,就把媒人丟過牆了!」
一句「也讓你……」聽得金玉瓊嬌羞欲滴,她沒敢再說話。
嚴慕飛縱然奇男蓋世,此情此時也不免為之心神一蕩!
那裡,衛涵英丟下一塊碎銀,道:「賢伉儷請跟我走!」
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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