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門內大街」接「文津街」,北邊是明「玉熙宮」舊址,南邊是「時應宮」,往東,就是「金鰲玉楝」橋的「金鰲」大牌坊三座門。
夜色很濃,「金鰲」大牌坊三座門一帶靜悄悄的,在大牌坊下站著兩個黑黑的人影,看不清楚臉,只聽見兩個人在低低的說話,聊的全是「八大胡同」裡的事兒,談興很濃。
這個說「八大胡同」裡有個春菱姑娘人美功夫好。
那個大不以為然,他說有個叫彩的比春菱強過十幾倍。
正聊著,不遠處傳來「叭!」地一聲輕響。
兩個人都聽見了,左邊這個—凝神喝間道:「誰?」
「噓!」地一聲,右邊那個低低叱道:「你他XX的嚷個什麼,進了『西安門』就是皇城,咱們這兒離『紫禁城』也近,誰?除了自己人還會有誰,你要是把領班嚷來了,非挨頓臭罵不可?」
左邊那個哼哼兩聲道:「你別怪我嚷,咱們這兒可是個要道,過了『團城』可就到『紫禁城』下了,北邊是『北海』,南邊是『南海』,只有咱們這兒這麼一座橋,要放進個人去,到那時候,哼哼,我要瞧瞧去!」
右邊那個道:「要去你去!我可懶得動,你不想想,這兒有咱們倆,橋頭上也有人,橋又那麼若長,橋上也站著人,就是他
娘的一個螞蟻也爬不過去,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左邊那個原也勤快不到哪兒去,一聽這話馬上道:「好吧!
聽你的,反正出了事兒倒霉的不只我一個。」
右邊那個接口笑道:「本來嘛,聊的正起勁兒呢,你……」
「你」字出口,他突然不說話了。
左邊那個道:「我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右邊那個沒說話,倒是身後響起個低低話聲:「你麼?你倒霉了!」
他一怔,要扭頭,遲了,脖子後頭落下了五把鋼鈞,猛地一緊,差點兒沒把脖子勒斷,他氣也猛地一閉,差點兒沒暈過去!
只聽身後那低低話聲道:「別嚷!也別動,要不然你永遠別再想去『八大胡同』,我不願傷人,我只過橋進『團城』去拿樣東西就走,『團城』裡少這麼一樣小東西,一時半會見不會有人發現,也就是說等到有人發現時,你們倆早就不在這兒了,追究也追究不到你們倆人頭上來,所以說你們倆該放聰明點兒,別跟自己過不去。」
左邊那個打喉嚨裡整出了兩個字:「你是……」語音惶悚。
身邊那低低話聲道:「別管我是誰,只告訴我,從這兒往裡去一直到『團城』還有幾處崗哨。」
左邊這人忽覺脖子上一鬆,他忙喘了口氣道:「你好大膽,竟敢闖到這兒來……」
身後那話聲道:「少跟我來這一套,怕我也就不來了,答我問話。」
左邊這人趁身後那人說話這工夫,他心裡就盤算上怎麼掙脫身後那人的掌握了。
只是他主意還沒想出來,身後那人已接著說道:「話我剛才說的已經很清楚子,禍事落不到你頭上,你要是硬往自己身上攬,那你可就太傻了。」
左邊這人心裡馬上有了主意,他認為身後這人說的話對,禍事既落不到自己頭上,何必跟自己過不去,那不是太傻了麼?
主意一定,他開口說話了:「橋頭上有人,橋上也有人。」
身後那人道:「幾個人?」
左邊這人道:「橋頭上兩個,橋上兩個,總共是四個。」
身後那人道:「橋那頭呢?」
左邊這人道:「橋那頭站了四個。」
身後那人道:「過了橋就是『團城』了,『團城』下人更多吧?」
左邊這人道:「不!人是沒幾個,不過都來回不停的巡邏著。」
身後那人道:「你們是『步軍統領衙門』派出來的吧?」
左邊這人道:「我們是『侍衛營』的,歸『步軍統領衙門』管。」
身後那人道:「謝謝你了,咱們兩個兒差不多,借你件衣裳換換。」
這話說完,左邊這人忽覺腦後一麻,什麼都不知道了。
傅天豪很快地脫下了他的衣裳,穿在外頭了,好在夜色很濃,這當兒看人只能認衣裳不能認人。
穿好了衣裳,他邁步往三座門行去,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哼著小調。
過了三座門,就是「金鰲玉楝」橋頭,果然,夜色裡,橋頭上站著兩個黑影,只聽一個笑道:「老金!你過來幹什麼?想起什麼順心事兒了這麼樂?」
傅天豪投理他,哼著小調走了過去。
看看來近了,橋頭兩邊兩棵大樹,枝葉相當茂密,夜色本來就濃,兩棵樹的枝葉把僅有的一點星光也遮住了,這邊可以看得見橋上,橋上卻看不見這邊,正好。
來到近前,傅天豪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及手並出,左手閉了一個的穴道,右手扣住了另一個的喉管,道:「你姓什麼?」
那人嚇傻了忘了叫了,其實就是沒忘也沒用,傅天豪五指扣住了他的喉管,他根本叫不出聲來。
只聽他道:「你!你不是老金……」
傅天豪道:「答我問話,你姓什麼?」
那人道:「我.我姓馬!」
傅天豪五指一鬆,一指點出,點在那人的喉結上,那人一聲沒能再吭,身子一歪往下倒去!
傅天豪沒等他倒下地,腿一抬,手一揮那人跟他的同伴同時飛起往下落去,轉眼間橋下砰然一聲水響。
傅天豪揚聲笑道:「老馬!你是怎麼回事兒,喝多了,怎麼站都站不穩?」
一陣飛快步履聲從橋上傳了過來,道:「誰掉下去了。」
傅天豪應道:「老馬!這小子跑到邊兒上尿尿,剛解開褲腰帶人就下去了!」
兩條黑影奔了過來,也不看看傅天豪是誰,及及跑到橋頭就往下看。
傅天豪從他們身後出手,在兩個人腦後各點了一指,兩個人躺下了,傅天豪扭頭就往橋上跑。
他很容易地跑過了這條相當長的「金鰲王楝」橋,這邊橋頭站著四個人影,只聽有人問道:「那邊怎麼回事兒?」
傅天豪一邊舉袖「擦汗」,一邊笑著說道:「老馬尿尿掉河裡去了,我去給他拿件干衣袋去,你四個帶帶場,站這兒別動,
最好裝的跟沒事人兒似的。」
他從四個人中間跑了過去!
行了,他總算順利地過了橋了。
眼前就是「團城」,四下裡都是樹。
「團城」跟一圈城牆似的,崇蝶塘稚,像座古堡。
傅天豪沒敢走石階上去,他怕那兒站的有人,他知道他得快,橋那頭的情形要讓人發現了,他再出去可就費事了。
他拐個彎讓樹木擋住了橋頭那四個,看清楚四下沒人,提一口氣騰身穿上了城牆,翻過城牆進入團城,他一眼便看見了那座「承光殿」!
他連停都沒敢停,橫空一掠,直落「承光殿」前。
他腳剛沾地,忽聽一聲沉喝從殿右傳了過來:「什麼人?」
緊接著殿右轉過來一個瘦高人影。
傅天豪萬沒想到這座「承光殿」旁還有人,當即應道:「我。」
那瘦高人影走了過來道:「你是那個班的,跑這兒來幹什麼?」
傅天豪一聽這話就知道碰見「官」了,他沒再說話,暗一咬牙,跨步欺了過去。
那瘦高人影卻也機警,喝一聲:「你要幹什麼?」
隨話一掌揮出,直擊傅天豪胸腹。
傅天豪知道要速戰速決,一點也耽誤不得,抖手一掌迎了上去,碎然一聲,把那人震得血氣浮動往後退去。
傅天豪如影隨形欺了過去。
那人翻腕一把匕首直遞過來。
傅天豪側身一轉,匕首擦胸而過,他左拳遞出,正擊在那人右肋之上,那人受創剛一聲悶哼,傅天豪右手已落在他喉結上,他爬下去了,傅天豪轉身便撲進了「承光殿」
「承光殿」裡沒燈,黑漆漆的,有伸手難見五指之感。
饒是傅天豪目力超人,這當兒也難辨事物,當然,他要是多待一會兒也許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些,奈何他不能多待,暗一咬牙,按著方向往前摸索了過去!
突然!他碰著桌子了,行了,他忙繞過桌子往後摸去,沒兩步他又碰著了神壇,而且也摸著了佛像的腳。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往佛像後摸去,一下於就摸著了,—個木頭盒子!
他沒移動那木頭盒子,掀開盒蓋往裡模,他又摸著了,拿起來再摸,沉甸甸的,方方的,上頭多出一塊,雕的是條龍,沒錯,是了!
傅天豪忍不住心頭一陣激動。
驀地,一聲尖銳的哨音劃破夜空傳了過來,隨聽有人遠遠地叫道:「團城,團城,有人進團城裡去了。」
糟了,橋那頭的事兒讓人發現了。
傅天豪心頭一震,把手裡的東西往懷裡—揣,撲出「承光殿」騰身掠起,直往城牆上撲去!
這當兒石階上已上來人了,忽聽有人叫道:「在那兒,在那兒!」
火光一閃,轟然一聲,一蓬灼熱的鐵砂從他腳下飛過。
傅天豪人驚,他可是吃過這東西的虧,碰上這東西再高的武功也沒用。
他停都不敢停,腳一沾城牆,騰身又起,他不敢再由來路走,飛身直往東撲去!
只聽城下有人喝道:「從這兒出來了,站住!」
「轟」「轟」又是兩聲。
傅天豪可不敢停,出三座門便拐進了「北長街」。
他不敢走大街,走「關家胡同」、「興隆胡同」、「興隆寺」、「後宅胡同」、「前宅胡同」直往南跑,一口氣跑到了「西華門大街」!
他從「水輪子胡同」裡往外看,正對著「紫禁城」、「西華門」的這條大街上靜悄悄的,顯然,那邊的事這邊還不知道!
他提氣竄出了「水輪子胡同」,直進對街的「羊圈胡同」!
專找小胡同跑,一口氣跑到了「西三座門大街」!
還好,這一路上都沒阻攔。
可是等他再穿大街,走小胡同到了「刑部」、「都察院」、「太常寺」、「鑾儀衛」諸署附近一帶的時候,不對了,四周突然間冒出了十幾二十條人影,一看就知道全是大內侍衛「血滴子」!
傅天豪心一橫,牙一咬,躍起撲了過去!
他吃虧只吃虧在手無寸鐵,可是這當兒他沒有考慮這些,如果他不趕快想辦法衝出包圍,「團城」方面的「侍衛營」的人以及「步軍統領衙門」的步軍就會聞訊趕到,人多勢眾,加上霸道的火器一圍,再想走可就難比登天了。
所以,他要憑著一雙肉掌硬闖。
他這裡剛躍起,近二十名「血滴子」長劍齊遞,突然間縮小包圍圈全力一擊。
兩方面一碰即開,五名「血滴子」倒了下去。
傅天豪身上添了三處劍傷,鮮血馬上濕透了衣裳。
只聽一人怒喝說道:「大膽賊盜,竟敢傷『大內侍衛』,還不跪下領死。」
發話那人長劍一揮,率眾就要再撲。
突然!夜空裡傳來一個撼人心神的話聲:「都給我閃開。」
傅天豪心頭剛—震,一條頎長人影電射落地,是鷹王勝奎!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話聲冰冷:「我說過,永遠不要你再到京裡來,永遠不要再讓我看見你,而你竟夜闖內宮禁地,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已經放過你兩次,也算對得起她了……」
手往旁邊一伸道:「拿劍來。」
一名「血滴子」忙雙手遞過一把長劍,勝奎順手一扔,長劍直挺挺地插在傅天豪面前,他伸手又要了一把,提劍在手,他冰冷說道:「我不問你夜間內宮禁地是幹什麼去的,你能把我傷在劍下,你走你的,要不然你就得留下,你拔劍。」
傅天豪道:「凌姑娘為攔你我拚鬥而死我不願再跟你拚鬥,希望你放我走,我會永遠感激你。」
勝奎冰冷一笑道:「你這是癡人說夢話,癡得可笑,拔劍。」
傅天豪道:「王爺……」
勝奎道:「我出手了,除非你想死,要不然你就快拔劍。」
他抖手一劍揮了過來,懍人的劍氣直襲過來!
傅天豪不能留在這兒,絕不能,他自己的生死事小,先朝傳國王璽事大,他也不能不為凌紅完成這項未完成使命。
他探手拔起長劍,振腕迎了上去。
「噹!」地一聲,火星四射,兩個人各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候,沸騰的人聲已由遠而近。
勝奎道:「你放心,我絕不倚多為勝!」
抖手又一劍攻了過來。
傅天豪舉手又一劍封架開去。
勝奎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沒有一劍指的不是致命要害。
傅天豪一連封架三劍,劍劍恰到好處。
勝奎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傅天豪道:「我還存一線希望。」
勝奎怒喝一聲:「你做夢。」
抖手一劍遞到,劍鋒到了中途,突然靈蛇般左偏,「噗!」地一聲,傅天豪身上又添了一處劍傷,左臂上鮮血順著手臂流下。
傅天豪為之一怔,身軀也為之一晃。
勝奎冷笑說道:「現在你還存希望麼?」
傅天豪沒說話,緩緩舉起了掌中長劍。
勝奎搶先進攻。
傅天豪出手反擊。
剎時間,一場龍爭虎鬧又展開了。
這回再也沒人攔了。
高手過招,迅捷如電,轉眼工夫已近百招。
勝奎劍術高絕,又佔地利人和,在氣勢上比傅天豪要略勝一籌。
傅天豪不願意傷勝奎,可也絕不能讓勝奎傷了他,所以他總是攻的時候少,守的時候多。
第一百招
勝奎突然抖劍拔起,人隨長虹般長劍直上夜空。
傅大豪心頭大震,他知道,他如今一身是傷,血流不止,攻守間已打折扣,絕不能再給勝奎凌空下擊的機會,要不然他非傷在勝奎劍下不可。
他橫心咬牙,猛提一口氣跟著拔起身形。
夜空裡,兩人同時大喝,長劍揮動,一剎那間互換三劍平分秋色,第四劍傅天豪出手快了一剎那,劍尖直指勝奎心窩,
肝奎劍慢一發,眼看就要傷在劍下。
哪知,傅天豪的長劍就在要刺進勝奎心窩時突然頓了一頓,「噗!」地一聲,勝奎正心口處衣裳開了花,但皮肉絲毫未傷。
而,這時候勝奎劍已遞到,「噗!」地一聲從傅天豪肩頭穿過。
兩個人同時落了地,勝奎臉都白了,劍上都是血。
傅天豪左半身都讓血染紅了,但他仍一動沒動。
哄然一聲,四周的人都叫了起來:「王爺勝了,拿下他。」
勝奎長劍一揚,剎時間雅雀無聲,三個字緩緩從勝奎口中吐出:「讓他走!」
傅天豪翻身掠起,兩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裡了。
勝奎沒動,別人也沒一個敢動。
突然,一陣脆響,勝奎掌中的長劍斷為寸寸,灑了一地。
勝奎的臉色更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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