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灑黃沙紅 正文 第十二章 宦門俠少
    蘭州城東北角,有一座廣大、宏偉、莊嚴肅穆的底邸,那就是鎮西北的肅王府。

    王府,當然夠氣派的,橫匾三個大金字肅王府,門前石階高築,巨大石獅對峙,還有四名執戟的親兵。

    就憑這,看上去就嚇人,就懾人。

    這時候,肅王府前背著手踱來了一名青衫客,自然,他就是金大龍。

    他遠遠地端詳了一陣,然後舉步走近去。

    然而,還沒走近十丈,只聽一聲叱喝:「喂,那百姓,站住!」

    一名執戟親兵奔了過來,當他到了金大龍面前時,金大龍已走近肅王府前五丈,那名親兵豎著兩道眉,一瞪眼,喝道:「你聾了,我叫你站住!」

    金大龍停了步,含笑問道:「這位,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那親兵回手一指道:「你瞎眼?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金大龍抬眼一看,道:「肅王府啊……」

    那親兵怒喝說道:「明知是王府所在你還亂跑,該死的……」

    金大龍一搖手,道:「這位,先別亂罵人,你知道我到肅王府來,是來幹什麼的?」

    那親兵道:「你是來找死的。」

    倒轉長戟便要掃。

    金大龍忙道:「這位,打我不要緊,要是出了事你擔待。」

    那親兵手上一緩,道:「打了你還會出什麼事?」

    金大龍道:「事情大了,至少世子會重重辦你。」

    那親兵一怔:道:「你是……」

    金大龍道:「我是世子的朋友,來找他的……」

    那親兵凝了目,旋即一聲冷笑,道:「據我所知,小王爺沒你這麼個朋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認……」

    金大龍雙手一攤,道:「信不信由你,不信你就打吧!」

    那親兵有了遲凝,半晌始道:「你真是小王爺的朋友?」

    金大龍道:「何妨等我見過世子後,你瞪眼看看?」

    這該不假了,萬一假,到那時再說也不遲。

    那親兵收回了戟,一欠身,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金大龍大刺刺地一擺手,道:「不知者不罪,替我通報一聲去,就說襄陽祝黃堂處來人,要面見世子。」

    那親兵一怔,道:「原來你是……我替你稟報王爺去。」

    說著,他轉身要走!

    金大龍忙道:「慢著。」

    那親兵回身說道:「你還有什麼事?」

    金大龍道:「我要見世子。」

    那親兵道:「見王爺不一樣麼?」

    金大龍道:「王爺是王爺,世子是世子,你怎麼搞的,當了這麼多年的親兵,連這點規矩都不懂?當然是一層一層地往上見。」

    倒是挺唬人的。

    那親兵窘笑說道:「對不起,小王爺不在。」

    「不在?」金大龍道:「哪裡去了?」

    那親兵道:「打獵去了,一大早就出了府。」

    打獵?他還有心情打獵?

    金大龍呆了一呆,暗生詫異,當即說道:「既是世子不在,我……」

    一陣急促蹄聲傳了過來。

    那親兵忙笑道:「你運氣好,怕是小王爺回來了。」

    金大龍循聲望去,只見五騎快馬飛也似地由遠而近,直向肅正府馳來,該是了,尋常人誰敢在肅王府前馳馬。

    凝目再看,前面那匹白馬上,是個英武俊美少年,年紀近廿,頭戴沖天金冠,身披白底錦帔,胯下坐騎異常神駿,鞍旁還排著弓箭壺及一柄長劍。

    身後四騎中,有三個是中年壯漢,只有一個頗為扎眼。那是個身材瘦削的黑衣老者,鷂眼鷹鼻山羊鬍,看上去陰狠奸詐,極富心智,金大龍是個大行家,他一眼便看出這黑衣老者有懷高終身手,放眼武林猶在一流之上。

    肅王府何來這等人物……

    心念方轉,那少年撥轉馬頭帶著人直馳過來。

    那名親兵慌忙執戟行禮。

    勒馬控韁,鞍上美少年目光直逼金大龍,道:「什麼事?」

    「稟小王,」那親兵恭謹忙道:「這人是襄陽祝太守那兒來的,要見您。」

    黑衣老者犀利眼神也逼視過來,上下打量金大龍。

    美少年「哦」地一聲,道:「你是襄陽來的?」

    金大龍欠身說道:「回小王爺,是的!」

    美少年道:「你在家岳處是……」

    金大龍道:「我是祝大人新聘來的護院。」

    「大膽!」黑衣老者突然冰冷叱道:「你呀我的,見了小王爺敢不跪下。」

    揚起馬鞭就要抽。

    美少年一招手,道:「賈老,別無禮,既是家岳禮聘之人,該是武林豪客,對武林豪客該有禮的是我。」

    翻身離鞍下馬,那黑衣老者及三壯漢也跟著下馬,美少年把韁繩往一名壯漢手中一塞,含笑說道:「我叫朱英,請問貴姓?」

    俠少英雄本色,毫無宦架子宮門習氣。

    金大龍暗暗點頭,心想,這個忙我是非幫不可……

    口中忙道:「回小王爺,我姓金,叫金大龍。」

    黑衣老者臉色突然一變,目中飛閃寒芒。

    朱英笑道:「原來是金護院,真對不起,我這兩天很煩悶,他們死拉活扯地非要我出去走走不可,讓你久等了。」

    金大龍微一欠身,道:「豈敢。」

    朱英道:「家岳派你來,有什麼事麼?」

    金大龍遲疑了一下,道:「小王爺,方便麼?」

    朱英含笑說道:「沒關係,賈老是我的教師,另三個是我的護衛,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

    他雖然一再含笑說話,但那笑容總掩不住心情的沉重,及眉宇間濃濃的一層憂慮神色。

    金大龍應了一聲,方要開口。

    黑衣老者突然說道:「小王爺,何不請金護院府裡談?」

    「說得是!」朱英揚眉笑道:「你瞧,我都忘了,走,金護院,咱們府裡談去。」

    伸手拉起金大龍便走。

    金大龍如今對這位小王爺是大生好感,而對那位黑衣老者,他也暗暗生了戒心留了意。

    進入肅王府,大廳裡落了座,朱英吩咐獻茶。

    茶甫獻上,黑衣老者突然說:「小王爺,我有幾句話,請移駕幾步。」

    朱英皺了眉,道:「賈老,什麼事……」

    他仍是站了起來,向著金大龍歉然笑道:「對不起,你請坐坐!」

    「豈敢。」金大龍欠身說道:「小王爺只管請便。」

    朱英跟著黑衣老者轉入了廳後,好半天方始行了出來,再出來時,朱英面有異色,眼未離金大龍落了座。

    那黑衣老者則唇角噙著一絲詭異笑意,緊捱著朱英椅後站立。

    這,都落在金大龍眼裡,但他裝做沒看見。

    坐定,朱英欠身問道:「家岳父母安好?」

    金大龍欠身說道:「大人及夫人安好,唯年來公務繁忙,大人操勞過重,身心頗有難支之感。」

    朱英臉上掠過一絲詫異色,道:「家岳為官清正廉明,為百姓不辭勞苦,每每數夜不寐,再加上上了年紀,難免如此……」

    頓了頓,接道:「金護院出身是……」

    「北六省武林。」

    朱英點頭說道:「燕趙多慷慨之士,也唯有北六省才能有金護院這般人才出眾、氣宇軒昂不凡的英雄豪傑。」

    金大龍道:「小王爺誇獎了,余大龍蒙祝大人垂顧,聘為護院,雖然托身官家,總是脫不了江湖草莽……」

    朱英道:「金護院過謙,我看得出,打從適才在府外第一眼起,我就覺得金護院乃非常人,心中早已……」

    黑衣老者突然輕咳一聲。

    朱英赧然一笑,改口說道:「瞧我儘是囉嗦,倒忘了問金護院的來意了。」

    金大龍心中明白幾分,微微一笑,道:「我的來意,小王爺應該已經知道了。」

    朱英神色一黯,道:「莫非為華妹離奇失蹤……」

    金大龍截口說道:「正為此,祝大人才派我來協助找尋。」

    黑衣老者一笑說道:「祝大人也未免太小視肅王府了,肅王府中有的是人,何勞祝大人再派金護院來?」

    朱英沒說話。

    金大龍淡淡說道:「那倒不是,女兒失蹤,為人父母者能不焦憂,多一個人手總是好的,而事實上姑娘至今仍是……」

    黑衣老者道:「肅王府的人都找不到,難道來了金護院……」

    金大龍道:「受人之差,忠人之事,我願竭力一試,難道說就這麼任姑娘失蹤了不成?」

    黑衣老者臉色微變,道:「事實上,肅王府並沒有派人通知祝大人,祝大人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令人不解。」

    金大龍心神微震,他腦中電旋,立即反守為攻,道:「為這件事,大人要我問問小王爺為什麼不派人通知大人跟夫人?」

    朱英囁嚅說道:「我以為憑王府的人手,頂多一兩天就能找到華妹了,為免使兩位老人家擔心,所以,所以……」

    金大龍淡淡一笑,接道:「結果至今姑娘仍下落不明,小王爺,請恕我斗膽,萬一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小王爺如何向大人及夫人交待,小王爺自己又不要抱恨終生?」

    朱英低下了頭

    黑衣老者突然冷笑說道:「你只不過祝大人府中一名護院,竟敢當面教訓小王爺!」

    金大龍道:「閣下,我這個護院不同於一般護院。」

    黑衣老者陰陰一笑,道:「可是你是不是祝大人派來的尚未可知。」

    金大龍淡然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祝大人派來的?」

    黑衣老者手往前一攤,道:「拿來。」

    金大龍道:「什麼?」

    黑衣老者道:「祝大人的親筆函件。」

    金大龍道:「沒有。」

    黑衣老者道:「你的身份證明、腰牌。」

    金大龍:「也沒有。」

    黑衣老者道:「那麼你說說看,祝大人長得什麼模樣?」

    金大龍道:「不知道。」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聲震屋宇,「朋友,夠了,在我這老江湖面前你就少耍吧……」

    話鋒一頓,冷然說道:「請小王爺下令拿賊。」

    朱英猛然抬起了頭,揚眉說道:「閣下究竟是否家岳的人?」

    金大龍淡然笑道:「小王爺,我不是。」

    話聲方落,黑衣老者閃身掠出,單掌一拋,當胸劈向金大龍,朱英抬起了手,但沒來得及說話。

    金大龍微微動容,道:「不同凡響,閣下好一手陰掌。」

    端坐未動,右掌一翻迎了上去。

    只聽砰然一聲,金大龍一動未動,那黑衣老者卻已蹌踉暴退,滿面驚怒之色,金大龍霍地站起,乘勢欺近,右掌一拋,又攫上了黑衣老者右腕,道:「閣下最好別再動。」

    黑衣老者鬚髮俱張,駭然說道:「我走眼了……」

    朱英霍地站起,目注金大龍道:「你竟……」

    金大龍淡然說道:「小王爺,請聽我一言。」

    朱英道:「你說。」

    金大龍道:「我雖不是由祝大人處來的,但那沒有什麼兩樣,我是由祝姑娘的所在處來的……」

    朱英一驚忙道:「怎麼,你,你,你是由華妹……」

    黑衣老者突然冷冷說道:「小王爺,休聽他『派胡……」

    「言」字未出,金大龍右腕一振,黑衣老者蹌踉暴退,金大龍淡然一笑,道:「你閣下看看我是不是一派胡言。」

    探懷摸出了那取自祝華身上的一對佩環,遞向朱英道:「小王爺請過目,這是不是祝姑娘之物。」

    朱英一把搶過那對玉環,失聲說道:「這,這你是由哪兒……」

    金大龍道:「先請小王爺問答我,這是不是祝姑娘之物?」

    朱英一點頭,道:「是的,確是華妹之物。」

    金大龍道:「那麼我告訴小王爺,這是我為取信於你小王爺,由祝姑娘身上取下來的。」

    朱英道:「華妹,她,她現在何處?」

    黑衣老者突然說道:「小王爺,一對玉珮並不足證明他知道……」

    金大龍道:「那麼我再告訴小王爺,祝姑娘身邊還有—柄肅王府的短劍?」

    「不錯。」朱英忙道:「那原是我的防身兵刃,華妹喜歡它,我就把它送給了華妹,快說,她現在何處?」

    黑衣老者陰笑說道:「小王爺江湖歷練太嫩,你怎知祝姑娘不是他擄去的,如今又來騙小王爺上當。」

    朱英呆了一呆,道:「這,你能解釋麼?」

    「能!」金大龍道:「不過我要先問問這位,上當之語何指?」

    黑衣老者道:「自然是想坑害小王爺!」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那容易,倘若我有坑害小王爺之心,我無須把小王爺騙出去,我可以就地對付小王爺,憑小王爺身邊的諸位及蘭州城的兵馬,還奈何我不得。」

    黑衣老者怒笑道:「好大膽,好狂妄的……」

    金大龍道:「你不妨試試看再說。」

    黑衣老者一點頭,道:「好,我就試試。」

    他一揮手,三壯漢聯袂閃動。

    朱英突然揚眉大喝:「站住,不許動手。」

    三壯漢一驚停住,黑衣老者道:「小王爺,你……」

    朱英一擺手,道:「他說的對,他若有坑害我之意,不必騙我出去……」

    黑衣老者道:「小王爺怎麼聽他胡吹……」

    朱英道:「我看的清楚,憑他適才制你的那手,已經很夠了。」

    黑衣老者剎時老臉通紅,道:「小王爺,我適才密稟過……」

    朱英道:「那我不管,只要他能幫我找回華妹……」

    凝注金大龍道:「你說,祝姑娘現在何處?」

    金大龍道:「在離城廿里的桃花堡中。」

    朱英一怔,道:「桃花堡……」

    黑衣老者大笑說道:「閣下,你攀錯人了,這蘭州城一帶,誰不知道桃花堡花癡歐陽畏是個安善良民,他終日只知栽花澆花……」

    金大龍道:「據我所知,他是個身懷絕學的武林人物。」

    黑衣老者道:「小王爺,請聽,他這話能信麼?」

    朱英目注金大龍道:「歐陽畏的確是個安善良民,他終日只知道栽花澆花,愛花成癡,惜花如命,是個十足的老好人,並且跟我也認識,往日我還時常到他桃花堡去……」

    金大龍道:「這很出意料之外,只是小王爺近幾天去過麼?」

    朱英搖頭說道:「我沒有心情……」

    金大龍道:「小王爺可知道歐陽畏姬妾成行?」

    朱英道:「我知道,愛花的人泰半風流。」

    金大龍道:「小王爺可知道,歐陽畏那成行的姬妾,每一個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學?」

    朱英呆了一呆,道:「這,這我倒不……」

    黑衣老者大笑說道:「小王爺,這話如何能信,歐陽畏的那些姬妾咱們又不是沒見過,每一個都是嬌弱的女子,卻怎會……」

    金大龍冷笑說道:「歐陽畏在桃花堡外布了一圈暗含九宮八卦的桃花林,試問,這為什麼?」

    黑衣老者道:「歐陽畏此人是個奇才,那是因為他隱居桃花堡,怕外騷擾,所以才在桃花堡外布上了……」

    金大龍截門說道:「那麼,他在堡後溫柔宮內暗藏一頂萬點桃花帳,那是每逢朔望取侍寢處子落血點成的,這又為什麼?」

    黑衣老者一驚說道;「這簡直是無稽之談,而且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誣良為盜……」

    金大龍道:「閣下還有什麼說詞?是真是假,小王爺何妨去看看?」

    黑衣老者道:「看看?分明你居心叵測。」

    朱英突然說道:「賈老,別多說了,我跟他去看看。」

    黑衣老者忙道:「小王爺,你怎好……」

    朱英道:「他說的對,是真是假,看看也就知道了。」

    黑衣老者道:「小王爺身為世子,萬金之軀,怎好輕易涉險。」

    朱英道:「在我看來,華妹比我更重要。」

    黑衣老者道:「小王爺,武林人心詭譎險詐……」

    朱英擺手說道:「賈老,不用再多說了,吩咐備馬去,另外在府裡再挑選幾個人跟著去。」

    黑衣老者遲疑了一下,還待再說。

    朱英已然又道:「賈老,快去呀!」

    黑衣老者目光轉動,應了一聲,道:「小王爺,我這就去,只是,我要問問這位姓金的,倘若他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誣良為盜……」

    金大龍道:「閣下,我自負雙手,任肅王府治罪就是。」

    黑衣老者陰陰一笑,點頭說道:「好!」

    大步行向廳外。

    朱英向著金大龍一擺手,道:「你請先坐坐!」

    金大龍欠身說道:「救人如救火,我不坐了。」

    朱英凝目說道:「閣下,憑我的直覺,我看得出你是位非常人,我以為你不會騙我。」

    金大龍淡淡說道:「小王爺誇獎,我願意告訴小王爺,現在祝姑娘已把我當成了她出桃花堡的唯一希望。」

    朱英道:「我也願意告訴你,不知怎地,打第一眼看見你,我便對你有強烈的好感,你的一切讓我深深心折。」

    金大龍道:「謝謝小王爺!」

    朱英遲疑了一下,道:「只是,我很奇怪,憑你的所學,從桃花堡救一個人該是綽綽有餘,你為什麼不把祝姑娘救出來,卻要通知我……」

    金大龍道:「不瞞小王爺說,我所以到桃花堡去,那是因為我要查明一件事的真象,但是歐陽畏不在,我不想打草驚蛇……」

    朱英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頓了頓,接道:「還有,你既是長安雙龍鏢局的局主……」

    金大龍一震,目閃寒芒道:「這,小王爺怎麼知道?」

    朱英道:「是賈老適才把我叫到廳後告訴我的,難道有什麼不對麼?」

    金大龍威態一斂,道,「沒什麼不對,只是有件事我要告訴小王爺,這趟前去桃花堡,很可能已難找到祝姑娘了。」

    朱英一怔驚聲忙道:「這,這為什麼?」

    金大龍淡淡說道:「我願告訴小王爺,我來桃花堡的事,及我的身份,只有歐陽畏那幫人知道,而如今小王爺這位教師也知道……」

    朱英臉色一變,道:「你是說……」

    金大龍道:「小王爺,我只是猜測,卻不敢斷言。」

    朱英搖頭說道:「我看不會,絕不會……」

    金大龍道:「但願如此,小王爺他是個怎麼樣的出身、來歷?」

    朱英略一遲疑,尚未回答,廳外已響起了步履聲。

    金大龍忙道:「小王爺,您最好裝成個沒事人兒……」

    黑衣老者快步進人大廳,近前欠身,道:「小王爺,已經預備好了,請動身吧!」

    朱英果然像個沒事人兒一般,一點頭,當先行了出去。

    廳外,廣場上,停著十幾匹健馬,還有十幾名一色勁裝,雄赳赳,氣昂昂,身手不俗的英武壯漢。

    黑衣老者目注金大龍道:「這些都是肅王府的精銳,對付一個安善良民的歐陽畏該夠了。」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難說。」

    跟在朱英之後上了馬,朱英一擺手,當先撥馬馳出了肅王府。

    十幾匹健馬飛馳出城,在路一,黑衣老者嘿嘿直笑。衝著金大龍道:「閣下,肅王府的規法可小比別的衙門……」

    金大龍笑了笑,道:「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個死字。」

    黑衣老者笑道:「說得是,一生也就那麼一回,遲早而已,誰也免不了,躲不過,又何俱之有?」

    金大龍笑道:「難得,閣下終於想通了。」

    黑衣老者道:「我是想通了,只怕稍時到了桃花堡,有人會跑。」

    金大龍道:「閣下是說那歐陽畏?」

    黑衣老者道:「他是個安善良民,又沒作奸犯科,何必跑。」

    金大龍深深一笑,道:「那是說我了,其實閣下不必如此,昂藏鬚眉七尺軀,頂天立地大丈夫,只要稍時錯的是我,我立即自負雙手就是。」

    黑衣老者目閃異采,陰陰一笑,道:「閣下,這話可是你說的。」

    金大龍道:「出自我口的話,向來是說一句算一句。」

    黑衣老者嘿嘿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令人很是佩服。」

    朱英一直把嘴閉得很緊,沒說一句話。

    數里之遙,在這些神駿健騎的腳程下,那不消片刻,半盞茶工夫不到,已到了桃花堡外桃林邊。

    由桃林外望桃花堡,靜靜地。

    可是,那一片無垠的桃林內,卻隨風飄來陣陣嬉笑,想必是歐陽畏那些姬妾正在成群追逐嬉戲。

    朱英道:「賈老,請發話招呼一聲。」

    黑衣老者立即應聲發話說道:「林內哪位在,請通報歐陽堡主,小王爺特來拜訪。」

    話聲起後,林內那陣陣嬉笑立趨寂然,半晌之後,急促步履聲響動,桃林內轉出了那位禿頂矮胖老者,他一出桃林,便拱手笑道:「今天是什麼風,把小王爺給吹來了,歐陽畏迎接來遲,先請小王爺恕個罪。」

    黑衣老者陰笑說道:「這也像擄祝姑娘之人?」

    金大龍淡淡笑道:「作奸犯科的臉上不會帶字,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唯有大奸惡才能如此。」

    說話間歐陽畏已然走近,朱英含笑說道:「是我來得魯莽,還請堡主海涵。」

    歐陽畏哈哈笑道:「小王爺,這話歐陽畏如何敢當,說這話豈不太以見外?來,來,來,請堡裡坐去,老朽新教了她們幾支小曲,另外也釀了幾壇桃花露,正好請小王爺品嚐品嚐……」

    含笑點頭向黑衣老者打了個招呼:「賈老,多日不見,你好。」

    黑衣老者忙道:「托堡主之福……」

    歐陽畏轉注金大龍,含笑問道:「小王爺,這位是……」

    金大龍搶在朱英之前發了話:「歐陽堡主,沒聽諸位姑娘說麼?來自長白百花峪的姓穆的。」

    歐陽畏「哦」地一聲,道:「聽說了,聽說了,原來是穆老弟,當真稀客,稀客,沒想到穆老弟跟小王爺是……」

    「不!」金大龍道:「我想歐陽堡主已經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是長安雙龍鏢局的局主,姓金,叫大龍。」

    歐陽畏呆了一呆,道:「原來是……真把人弄糊塗了……」

    一笑接道:「不管是誰,既然駕臨,就跟小王爺一樣地是歐陽畏的貴賓,請堡裡坐,歐陽畏以新曲及美酒接待,容我帶路。」

    大袖一擺,轉身邁大步進了桃林。

    桃花堡外,十八名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排列迎客,一見客到,由巫芳菲領著盈盈施禮:「恭迎小王爺。」

    朱英含笑抬手,連稱不敢。

    歐陽畏則揮手叫道:「娘子們,快去換衣置酒,我要請小王爺聽聽我教的新曲,嘗嘗我新釀的桃花露……」

    話聲未落,十八位美嬌娘再施禮,魚貫進堡而去。

    桃花堡中,歐陽畏大廳待客,方坐定,十八位美嬌娘各著綵衣,手捧銀壺玉環琥珀盞裊裊行進。

    獻酒畢,歐陽畏吩咐管弦奏曲。

    而,黑衣老者突然抬手笑道:「堡主,慢來,慢來,須知小王爺今日此來,並不是像往常一樣來做客,更不是來聽曲品酒的。」

    歐陽畏呆了一呆,訝然說道:「那麼,小王爺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黑衣老者道:「小王爺是來找你要人的。」

    「要人?」歐陽畏詫聲說道:「要什麼人?」

    黑衣老者道:「小王爺的未婚妻,也是肅王府未來的小王妃,祝華祝姑娘。」

    歐陽畏越發地詫異了,道;「賈老,這話怎麼說?」

    黑衣老者惻惻地笑說道:「有人在小王爺面前告了你一狀,說你歐陽堡主把祝華祝姑娘擄進了桃花堡……」

    「這……」歐陽畏霍然跳起,倏又坐了下去,笑道:「賈老,別開玩笑了。」

    黑衣老者微一搖頭,「不,是真的。」

    歐陽畏似乎叫丁起來,道:「真的……這,這是誰說的?」

    黑衣老者目光一掃金大龍,陰笑說道:「就是這位,他到你這桃花堡來過,他說在你這桃花堡看到了小王爺的未婚妻祝姑娘。」

    歐陽畏目光移注,望著金大龍道:「這話確是金老弟說的麼?」

    金大龍點頭說道:「不錯,確是我說的。」

    歐陽畏道:「金老弟在我這桃花堡中看到了祝姑娘?」

    金大龍道:「這也是事實。」

    歐陽畏倏然笑道:「金老弟,大半你是看錯了……」

    金大龍道:「我知道歐陽堡主會這麼說。」

    歐陽畏道:「金老弟不會是開玩笑吧,我跟你金老弟素昧平生,無怨無仇……」

    黑衣老者笑道:「以我看,歐陽堡主大概是得罪過這位……」

    歐陽畏霍地轉注朱英,道:「小王爺真是為這件事而來麼?」

    朱英不安地笑道:「堡主,我心裡焦急,不得不來看個真假……」

    歐陽畏一點頭,道:「那是人之常情,理所當然,既然這位金老弟這麼說了,小王爺搜查全堡,倘若……」

    金大龍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必了。」

    歐陽畏一怔,道:「怎麼?」

    金大龍道:「歐堡主早已把祝姑娘藏了起來……」

    歐陽畏瞪眼道:「這才是天大的笑話,我怎麼知道小王爺會來……」

    金大龍道:「那很簡單,在小王爺來此之前,有人給歐陽堡主通了風,報了信。」

    歐陽畏臉色一變,道:「這才是……金老弟,想我歐陽畏是這一帶的安善良民,跟你一無怨,二無仇,你可別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

    金大龍道:「據我所知,你歐陽堡主是個不折不扣的武林高人,桃花堡中姬妾十八,溫柔鄉中帳稱萬點桃紅……」

    歐陽畏臉色大變,怒聲說道:「不錯!這我歐陽畏承認,可是這都是我歐陽畏的私事,我有這份財富,有這份福氣,別人……」

    金大龍截口說道:「這,固然別人不是管不著,可是你劫擄官眷,逼為姬妾,這就任何人都可以管得著了。」歐陽畏霍地站起,一身胖肉直哆嗦,道:「小王爺,歐陽畏請小王爺搜……」金大龍道:「歐陽堡主,我說過,事先有人通了風,報了信,你早把祝姑娘藏起來了。」

    歐陽畏大叫說道:「我要你拿出證據。」

    金大龍微一搖頭:「不過我知道那派人通風報信的是誰。」

    歐陽畏道:「誰,你是說誰?」

    金大龍道:「我不在乎沒有證據,那派人通風報信的,就是小王爺這位武學教師賈老。」

    黑衣老者勃然色變,叱喝說道:「姓金的,你……好哇,你先對歐陽堡主血口相噴,如今竟又對老夫空口誣蔑……」

    「是麼?金大龍淡淡說道:「你聽說小王爺要來看看,所以先跟我講條件把我扣住,然後趁吩咐備馬之際派人趕來了桃花堡……」

    黑衣老者鬍鬚俱張,叫道:「姓金的,你有什麼證據?」

    金大龍道:「要證據我沒有,不過我有一樁事實證明你跟歐陽畏是一丘之貉,你告訴小王爺說,我是長安雙龍鏢局的局主,而這件事,只有歐陽畏那幫人知道,這該夠了。」

    黑衣老者臉色大變,道:「小王爺,你請……」

    朱英道:「有話都請慢慢說……」

    黑衣老者道:「我只要他拿出證據。」

    「對!」歐陽畏點頭說道:「他若拿不出證據,歐陽畏絕不跟他干休。」

    朱英目注金大龍,金大龍搖頭失笑道:「苦就苦在我拿不出……」

    那位十八姬妾之首巫芳菲突然嬌笑聲說道:「堡主,可容我說幾句話?」

    歐陽畏臉色鐵青,道:「請示小王爺。」

    朱英不等問,當即說道:「姑娘有話請說。」

    巫芳菲淺淺一禮,道:「謝小王爺……」

    頓了頓,嫣然微笑,接道:「金局主,我告訴你件事,在片刻之前,有個肅王府的人到這兒來過,可巧他碰上了我……」

    歐陽畏、黑衣老者同時一震,歐陽畏急道:「你胡說什麼……」

    巫芳菲沒理他,接著說道:「他告訴我,小王爺隨後就到,我不得不把他帶交堡主,堡主把祝姑娘藏了起來,然後我瞞著堡主又把那人制住扣了起來……」

    歐陽畏驚叫說道:「你瘋了……」

    忙轉向朱英,道:「小王爺,女人家的話不能信……」

    朱英一擺手,道:「何妨讓她說完?」

    巫芳菲忙道:「我的話說完了,我知道祝姑娘的藏處,我也可以馬上把她帶來。」

    朱英雙眉微揚,道:「堡主,賈老,你二位怎麼說?」

    黑衣老者向歐陽畏丟過一個眼色,獰笑說道:「小王爺,事到如今,歐陽畏不得不承認,但我絕沒想到這賤人會出賣我。」

    朱英一點頭,道:「好,賈老,你呢?」

    黑衣老者陰笑說道:「我願意告訴小王爺,我就是動擄祝姑娘之人。」

    朱英顏色不變,道:「賈老,我待你不薄……」

    黑衣老者道:「小王爺,我也傳了你一身不俗的武學。」

    朱英道:「那麼你我兩不相欠……」

    一頓喝道:「來人!」

    廳外應聲闖進了那十幾個。

    黑衣老者一抬手,嘿嘿笑道:「小王爺,你要看清楚了,你左邊是歐陽堡主,右邊是我。」

    朱英雙眉一揚,道:「你兩個敢把我怎麼樣?」

    好一顆虎膽,的確不愧肅王之後。

    金大龍突然說道:「小王爺,人要識時務,知進退。」

    黑衣老者嘿嘿笑道:「聽見了麼?小王爺,連他都明白利害……」

    金大龍轉注歐陽畏,道:「歐陽畏,我知道那陰怪莫庸來此,是為了告訴你我找來了桃花堡,可是我不知道當年天一真人來這兒幹什麼。」

    歐陽畏陰陰一笑,道:「你想知道麼?」

    金大龍道:「那是自然,否則我何必不遠千里跑來蘭州?」

    歐陽畏道:「你為什麼不去問天一?」

    金大龍道:「他跑不掉的,我要先問你。」

    歐陽畏目光一轉,笑道:「那麼我告訴你,當年的三清生涯,他過得發慌,當年他來我這兒向我要走了我那位美嬌媚的大娘子……」

    金大龍道:「你是指雪艷芳?」

    歐陽畏點頭說道:「不錯!」

    金大龍道:「你倒很大方……」

    歐陽畏笑道:「我這個人的一切,由來願與朋友共。」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不是跟當年涼州羅什古剎血案有關麼?」

    歐陽畏道:「這種血淋淋的事,你可別往我頭上扣。」

    巫芳菲突然說道:「金局主,你在查那件兇案?」

    金大龍點頭說道:「是的,巫姑娘,我的父親司空神醫就是在那件兇案裡同時被害的。」

    芳菲淡淡一笑,道:「堡主,可許我再說幾句話麼?」

    歐陽畏大叫一聲,閃身欲動。

    黑衣老者突然叫道:「歐陽老弟,別被她引開了。」

    歐陽畏一震未動,狠毒地道:「賤人,你說吧!」

    巫芳菲嫣然一笑,道:「當年天一真人來的時候,我好像聽見他跟堡主說:此患已除,那老兒也活不了多久,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但不知這幾句話何指?」

    金大龍目閃寒芒,舉手一拱,道:「多謝巫貼娘,今日之賜,金大龍將永世不忘。」

    巫芳菲還了一禮,道:「金局主,不必謝我,我也有一段傷心恨史。」

    金大龍道:「跟歐陽畏有關?」

    巫芳菲點頭說道:「否則我不會犧牲自己清白,投在他這桃花堡中。」

    金大龍悚然說道:「姑娘請當面揭發他的罪狀。」

    巫芳菲點了點頭,目注歐陽畏,道:「歐陽畏,你可還記得河南登封巫家鏢局?」

    歐陽畏一震道:「賤人,你跟巫天翔是……」

    巫芳菲道:「那是我爹,你劫了我爹所保的一趟重鏢在前,又趕到登封殺了負傷的我爹,姦殺了我的妹妹,最後又放了一把火,可惜你不知道那時我在柳家……」

    歐陽畏道:「你姓巫,我早該想到了,算我瞎了眼,只是,賤人,你又能把我如何?」

    巫芳菲憤慘笑,道:「歐陽畏,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以為今天你能倖免麼?」

    歐陽畏道:「憑你?」

    巫芳菲道:「我自知不夠,所以我忍羞含辱把仇恨深埋在心底等機會,而今天終於被我等到了一位俠士……」

    歐陽畏道:「你是說金大龍?」

    巫芳菲道:「不錯!」

    歐陽畏笑道:「你以為他能奈何我麼?」

    巫芳菲道:「報應當頭的時候,誰也逃不過的。」

    歐陽畏哈哈大笑道:「這報應來得未免太遲了些……」

    金大龍突然說道:「巫姑娘,我很感榮幸,如今請把這件事交給我吧。」

    巫芳菲淺淺一禮,道:「全仗金局主大義,巫家存歿俱感。」

    言畢,往後退去。

    金大龍轉注歐陽畏,道:「歐陽畏,司空神醫是你殺的?」

    「不!」黑衣老者突然說道:「金大龍,你找錯了人。是我!」

    金大龍凝目說道:「你可是那有『狼心』之稱的賈嘯雲?」

    黑衣老者一震點頭,道:「不錯,你認識我那更好。」

    金大龍淡淡一笑,道:「我沒想到是你,賈嘯雲,司空神醫跟你有何仇何恨,你竟用歹毒霸道的陰柔掌力暗傷了他?」

    賈嘯雲道:「一句話,為自己。」

    金大龍道:「你不愧『狼心』之稱……」

    頓了頓,接道:「眼前情勢我很明白,但你二人若願讓小王爺走過來,我也願意放過你們二人這一次……」

    賈嘯雲仰天一笑,道:「金大龍,你把老夫二人當成了三歲孩童。」

    金大龍道:「我這個人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歐陽畏道:「那樣我二人豈非太以划不來。」

    金大龍道:「以我看,這是你二人的大大便宜,這一走,你二人至少可以多活三五天。」

    歐陽畏搖頭說道:「金大龍,老夫二人正打算跟你淡條件!」

    金大龍道:「你二人要談什麼條件?」

    歐陽畏道:「老夫要你用那雙手,換朱英的這條小命」

    賈嘯雲猛然擊了一掌,笑道:「對,還是歐陽老兒行,我怎麼就沒想到。」

    金大龍雙眉微揚,道:「你二人未免太不知足了!」

    歐陽畏嘿嘿笑道:「願不願在你,我不勉強。」

    金大龍笑了笑,道:「你二人該知道,我跟朱小王爺索昧平生,緣僅今日一面,他的生死跟我毫無關係。」

    「是麼?」歐陽畏笑道:「你既伸手要救姓祝的丫頭,你總不至於希望她做個望門寡,對麼?」

    金大龍眉鋒一皺,道:「這倒是……」

    朱英突然說道:「倘若用你那雙手換得朱英一命,你想朱英跟祝華這輩子會怎麼過?」

    金大龍笑道:「小王爺,倘若金大龍吝嗇這雙手,而使祝姑娘遺恨終生,小王爺請想,金大龍這輩子又怎麼過?」

    賈嘯雲叫道:「對!」

    朱英道:「你不是說過麼,你我素昧平生,緣僅今日一面,我的生死跟你毫無關係?」

    金大龍笑道:「小王爺,那是說給他二人聽的,小王爺怎好認了真,而事實上你小王爺很想交我這個朋友,對麼?」

    朱英一點頭,道:「對,對極了,那你就別陷我於不義。」

    金大龍笑道:「小王爺又怎好陷我於不義。」

    朱英雙眉忽揚,道:「金大龍,我命令你……」

    金大龍笑道:「小王爺,我是個武林人!」

    朱英道:「那麼,金局主,我求你。」

    金大龍搖頭說道:「我這個人向來心腸硬得很。」

    朱英還待再說,金大龍突又說道:「難道小王爺就任他們……」

    「不!」朱英搖頭說道:「你弄錯了,朱家的人向來沒有縛手任人宰割這一說。」

    金大龍道:「那麼小王爺打算怎麼辦?」

    朱英道:「我打算拼。」

    金大龍道:「小王爺有把握?」

    朱英道:「做事不必樣樣有把握,你知道,我這個徒弟沒能青出於藍。」

    金大龍笑道:「小王爺幼習文武,王爺該不會沒教小王爺泰山鴻毛之分,匹夫血氣之勇,那算不得大勇,再說,王爺健在,小王爺他日還要承襲王爵鎮守邊陲,請為忠孝兩途三思。」

    朱英臉色一變,道:「謝謝你,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

    金大龍道:「小王爺,那是你的事,為公為私,為大為小,我都不能吝嗇這一雙手,小王爺以為然否?」

    朱英默然未語,賈嘯雲卻突然,高聲笑道:「對,對極了,沒想到金大龍竟是這種人,真是令人敬佩得緊。」

    朱英突然歎道:「你這句話說對了,他確是個令人敬佩的人……」

    只聽金大龍笑道:「歐陽畏,在我自毀雙手之前,你據實答我一問,莫庸他是怎麼知道我要到桃花堡來?」

    歐陽畏遲疑了一下,道:「莫庸是受敝上所差……」

    金大龍道:「貴上怎麼知道的?」

    歐陽畏道:「這你最好去問敝上。」

    金大龍道:「那麼,貴上他又是誰?」

    歐陽畏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金大龍道:「當年參與行兇的還有誰?」

    歐陽畏嘿嘿一笑道:「金大龍,你既是為司空表報仇,如今賈老兒已自認是殺司空表之人,這不已夠了麼?」

    金大龍微一搖頭,道:「不然,其他的人見死不救,也都該殺。」

    賈嘯雲忽然大笑道:「好話,金大龍,你只要能擒住老夫二人,還怕不知道當年參與行兇的都是誰麼?」

    金大龍淡然一笑,道:「我自斷雙手後恐怕再也無法奈何你二人了。」

    賈嘯雲笑道:「明智,明智,你的確是明智,只可惜你不斷雙手不行。」

    金大龍道:「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只是賈嘯雲,我自斷雙手之後,你真的會放小王爺麼?」

    賈嘯雲一點頭:「當然,老夫豈是……」

    巫芳菲突然嬌笑說道:「金局主,以我看一旦你自斷雙手,他二人不但不會放小王爺跟祝姑娘,便連金局主自己都要遭殃了。」

    金大龍道:「還有巫姑娘。」

    「是啊!」巫芳菲道:「我死雖然不足惜,但我的仇就永遠別想報了。」

    金大龍道:「那麼,巫姑娘,有何高妙之策?」

    巫芳菲搖頭說道:「我沒有什麼辦法,我只是提醒金局主幾句。」

    金大龍笑道:「謝謝姑娘。」

    「歐陽畏,你接住我這隻手。」

    右掌閃電向左腕斬下,然後左腕一拋,—物飛一般地向歐陽畏當胸射,而同時他閃動身形,撲向了賈嘯雲。

    賈嘯雲一驚大叫:「歐陽老兒,對付朱英……」

    歐陽畏已有警覺,獰聲一笑,抬掌抓向朱英。

    而,驀地,他那聲獰笑變成驚呼:「追魂散手……」

    身形欲閃,再揚大叫,血光崩現,數瓣桃花倏然落地,桃花瓣上都是血,花更紅,大叫聲中,歐陽畏化為一條淡影,飛射出廳而去。

    這裡賈嘯雲抬掌欲迎擊金大龍,入耳一聲追魂散手,他機伶暴顫,身形一挫,翻身就跑。適時金大龍已到,五指一抖砰然一聲,賈嘯雲後心結實挨了一下,他瘦削身形蹌踉前衝,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然後卻破空遁了出去。

    命門要穴上挨了這一下,他竟然還能跑?金大龍不由一怔,而就在這,一怔神,再欲追賈嘯雲為時已遲。一縷衣袂飄風之聲由近而遠。

    金大龍略一定神,急忙喝道:「巫姑娘,祝姑娘在……」

    巫芳菲忙道:「金局主放心,我已把祝姑娘換了藏處,他二人找不到祝姑娘的。」

    金大龍心中一鬆,長吁大氣,轉過身來,道:「小王爺受驚了……」

    朱英倏然而醒,動容說道:「金局主好高絕的身手!」

    金大龍倏然笑道:「那是小王爺誇獎。」

    朱英臉色一整,道:「金局主,大恩我不言謝了。」

    金大龍道:「恕我直言,小王爺說這話未免顯得俗。」

    朱英一笑道:「那我就表現得雅一點,什麼都不說了。」

    金大龍笑了笑,道:「本該如此……」

    眉鋒一皺,道;「我很奇怪,賈嘯雲在我重手法一擊之下竟會不死……」

    朱英「哦」地一聲忙道:「我忘了提醒你你,我送給賈嘯雲件天蠶絲織成的背心,多年來他一直穿在身上。」

    金大龍呆了一呆,若笑說道:「那就怪不得了,到底仍是小王爺救了他……」

    轉向巫芳菲歉然說道:「巫姑娘,我很抱歉沒能……」

    巫芳菲微一搖頭,道:「金局主別這麼說,他兩處重穴中了花瓣,恐怕傷的也不輕了……」

    金大龍道:「他躲開了心坎,那傷只能使他三個月不能動手過招,卻未必能致命,不過巫姑娘請放心,金大龍有生之年,定然會將歐陽畏追誅掌下的。」

    巫芳菲美目一睜,道:「真的?」

    金大龍道:「姑娘,歐陽畏也是我的仇人之一。」

    巫芳菲嫣然一笑,笑得有點淒慘,道:「那我就放心了,巫家存歿永不忘金局主,容巫芳菲來生結草啣環,祝姑娘在堡後古井中。」

    嬌面上猶含著笑,美目一閉,嬌軀一晃向後倒去。

    金大龍大驚,閉身撲過,一把扶住了她,便卻心神猛震,神情一黯,低頭不語。

    朱英急步趕了過來,忙道:「金局主,巫姑娘她,她怎麼了?」

    金大龍道:「她已經自斷心脈……」

    雙眉忽揚,道:「歐陽畏的罪孽又添一樁,小王爺,巫姑娘的後事交給你了,我要追那兩個匹夫去了。」

    話落,把巫芳菲往朱英手中一交,閃身電射而去。

    背後,大廳裡響起了朱英的急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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