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上黑衣漢了你望我,我望你,卻楞在了那兒!
李慕凡表面上不急心裡急,他離開「良鄉」之後就轉向了東,取道「大興」,「武清」,「天津衛」這條路直奔「山東」。
這一天他到了「山東」地界,到了「樂陵」。
到了「樂陵」的時候,大已經黑了,李慕凡來就夠累的,再加上這一大段急趕,人是更累了。
今夜,他不打算走了,他打算在「樂陵」找家客棧歇息一宿明天趕大早再上路!
放是,時了「樂陵城」之後,他便向離城門不遠處一家各喚「福雲」的客棧行去,這附近有好幾家客棧,掛著招牌懸著燈,店伙站在門口招來客人,挺熱鬧,可是福雲客棧的招牌大,燈也最亮,所以李慕凡選上了它。
為免惹麻煩,李慕凡戴著羅曉陽給他的那張面具,面具掩住了他臉上那道怕人的刀疤,看上去他跟常人一樣,並不惹眼。
「福雲客棧」門前,進進出出的人不少,看樣子生意挺不錯,這時候雜在進出的人中,有一個十八九的姑娘出了客棧,她穿著一襖褲,背後拖著一條大辮子,看側面挺眼熟,李慕凡微微一怔,心裡叫道:「咦!這不是小鳳麼?……」
可是還隔著一段距離,他看不太真切,再說也僅是看側面眼熟,不能冒然的叫。街上這麼多人,當街亂認人已屬不妥,何況是對一個十八九的姑娘?
李慕凡腳下頓了一頓,忙放步趕了過去,那姑娘扭著腰肢,辮子一幌一幌地在前面走,他在後面快步地追。
要看清楚她不是不小鳳,那非得趕到她前面去不可。
近了,近了,前面那姑娘突然停在街邊一個小攤兒旁,那小攤兒上熱騰騰,敢情是賣包子的。
李慕凡忙了過去,姑娘正買包子,發覺有人走近,不免轉眼看了一下,她看見了李慕凡,李慕凡也看見了她,心裡一跳,脫口喚道:「鳳姑娘。」
那姑娘正是小鳳,她在看了李慕凡一眼之後,本來已經把臉轉過去了,這時候聽得三字「鳳姑娘」忙又轉了過來,圓睜著美目望著李慕凡訝然說道:「你怎麼知道……你是……」
李慕凡礙於賣包子的在旁,不便去取面具,當即他道:「鳳姑娘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李雁秋。」
小鳳怔了一怔,道:「李雁秋?李雁秋是……」突然一聲驚喜輕呼,忙道:「您……您是李……李爺!」
李慕凡笑道:「你終放想起來了,我臉上有……」
笑子笑,住口不言。
這時候賣包子的已經包好了十幾個包子,小鳳一邊去接,一邊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李爺您怎麼會在這兒?」
李慕凡道:「這話我正要問你,在『河北』我碰見兩個『渤海三刀』的手下,他們要找老鏢頭報信去,我攔住了他們,他們把事情告訴我,所以我就連夜趕來了『山東』。」
小鳳道:「原來是這樣,李爺,您不用再去了,沒事兒了!」
李慕凡笑道:「能在這兒看見你,證實是沒事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小風道:「跟姑娘回家去……」
李慕凡忙道:「姑娘呢?」
小鳳道;「在客棧裡,您瞧,就是那家『福雲』……」
李慕凡點頭說道:「我剛才看見你從『福雲』客棧出來,我剛到。」
小鳳道:「我們也剛到,天晚了,好冷,姑娘打算在這兒住一宿再走,路上沒吃飯,姑娘嫌客棧裡做的不好,所以叫我出來買幾個包子。」
李慕凡道:「我也打算在『福雲』住一宿,明早還往『濟南』去,如今『濟南』是不必去了,客棧仍是要住的,走吧,咱兩一起進去。」
聽了這話,小鳳臉色有點異樣,遲疑了一下,道:「李爺,您可不可以先在這兒等一下,我去請少鏢頭出來一下跟您見見……」
李慕凡「哦」地一聲道:「怎麼,羅少鏢頭也……」
小鳳點了點頭道:「嗯,少鏢頭也……」
李慕凡道:「為什麼我先等在外面見見他?」
小鳳微微低下了頭,道;「有些話我不便對您說,所以我請少鏢頭先跟您說說之後您再進去見姑娘。」
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故,李慕凡下意識地心往下一沉,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好吧,我在這兒等他,你去請他出來吧。」
小鳳道:『哪麼,李爺,您請在這兒候一會兒。」
低著頭快步地走了。
她走了,李慕凡卻想上了,他在想可能發生的事故,可是想來想去他不敢肯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想著,想著,他看見羅曉陽快步由客棧裡行了出來。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步履更快地行了過來。
李慕凡忙追了上去,叫道:「少鏢頭。」
羅曉陽取了近前,臉上堆著笑,但笑得很不自然:「慕凡兄,多日不見了,你好。」
李慕凡道:「托少鏢頭的福,少鏢頭也好,在『蘆溝橋』承蒙幫了個大忙,當時我沒來得及向您道謝……」
羅曉陽道:「彼此不外,慕凡於什麼這麼這客氣,來,慕凡兄,咱們先找個地方坐坐去。」
說著,拉著李慕凡往對街一家酒肆行去。
李慕凡沒多說,他也沒部,任他拉著行。
進了酒肆,揀了一付角落裡離人遠的座頭,羅曉陽隨便點了幾樣菜,要了一壺酒,酒菜送上,他各倒了一杯,然後舉杯說道:「慕凡兄來,咱倆先對一杯!」
李慕凡含笑道:「我不擅此道,敢陪個半杯。」
羅曉陽沒有勉強,點頭說道:「好吧,喝了這半杯咱們好說話。」
放是,他乾了一杯,李慕凡陪了半杯,一杯烈酒下喉,羅曉陽皺眉,看來他也不怎麼行。
放下酒杯之後。羅曉陽沉默了一下,然後抬眼說道:「慕凡兄當時進京順利麼?」
李慕凡笑道:「多虧少鏢頭幫了個大忙,我是連哄帶騙進去了。」
羅曉陽道:「京裡的情形怎麼樣,見著家爺了麼?」
李慕凡遂把京裡的情形說了一遍。
聽畢,羅曉陽在在桌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好,你的仇報了,氣也出了,這下總算太快人心……」
他只輕描淡寫說了這麼一句,而後,他又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才抬眼說道:「慕凡兄,我知道你在等,我如今就把話扯上正題,你知道小鳳為什麼不讓你進客棧去見月華麼?」
李慕凡搖了搖頭道:「我想了半天沒想通,不過我想信小鳳所以這麼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羅曉陽微一點頭,道:「是的,慕凡兄,小鳳聰明伶俐,她做的對,他所以這麼做,是為了怕月華羞愧難安,還有我,而我卻不是得不見你,只要避開月華,那也總好一點,我是個男人家,無論怎麼說我都該面對你。」
聽了這話,李慕凡的心又往下一沉,他凝目說道:「少鏢頭,你知道,我們彼此也有一段不平凡的交情,有話你請直說,別有任何顧忌!」
羅曉陽搖頭說道:「不,慕凡兄,只不當著月華,我就不會有任何顧忌,我要把事情的經過一字不漏的告訴你,然後聽憑你的處置。」
李慕凡道:「處置?少鏢頭何來這麼兩個字?」
羅曉陽一點頭,道:「是的,慕凡兄,處置一點不錯,我對不起你慕凡兄,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沒話說。」
李慕凡有幾分明白了,淡然一笑,道:「敢情嚴重得很,少鏢頭,請直說吧!」
羅曉陽道:「我聽小鳳說,慕凡兄已經知道了月華被趙家扣為人質的事了!」
李慕凡道:「是的,那個時候少鏢頭還沒有到趙家!」
羅曉陽道:「我在路上有了點耽擱,比我自己預期的日子遲了五天!」
李慕凡道:「我也想到少鏢頭大概在路上有了耽擱。」
羅曉陽道:「我一到濟南就聽說了這件事,慕凡兄知道,『渤海三刀』在『山東』一帶是響響噹噹的人物,『九環刀』跟『快手刀』鬧翻了,拔了香頭,這是件大事……」
李慕凡點頭道:「我知道『渤海三刀』在『山東』一帶是霸主。」
羅曉陽道:「我一聽這消息後,我就知道不好,所以我就先找到了『九環刀』岑老,一聽原委,差點沒把我氣死,趙玉書是老糊塗了他教子無方,還敢……」
李慕幾道:「少鏢頭,兒女是自己的,這不能怪他,兒子被人廢了一隻手,換誰誰也會心疼……」
羅曉陽道:「可是他該先管管自己的好兒子,自己兒子是怎麼樣的人,他難道不知道麼?」
李慕凡道:「我敢說他本不信,可是後來岑明……」
羅曉陽道:「他是沒弄清楚,只聽說你確跟個姑娘住在一起,也不問清楚,馬上就轉頭回家了,一口認定趙奎的話沒有錯,更氣人的是月華,她也跟著信以為真……」
李慕凡笑子笑,道:「孰可忍,孰不可忍,換誰誰也一樣。」
羅曉陽道:「可是她該明白你是個怎麼樣的人啊?要連這一點都信不過你,她就把終身托付出去了,豈不是太糊塗?」
李慕凡笑道:「好在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少鏢頭清往下說吧!」
羅曉陽點了點頭,道:「當夜,我三不管地一個人潛入了趙家,當時夜很深了,趙家只有一處燈火,我說撲向了有燈火處,那是一座小樓,樓上還傳出一兩聲女人浪笑,我爬在窗戶上一看!」
他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恨不得一劍劈死趙奎,月華她喝多了酒躺在床上,一邊笑一邊亂滾,趙奎他站在床前滿臉淫笑地在脫衣裳……」
李慕凡雙眉一揚,道:「月華該是被什麼藥物……」
羅曉陽道:「誰說不是,我當時就沖了時去,趙奎很機警,他沒敢跟我照面就跑了,救月華要緊,我沒追他,我見桌上有杯茶拿起來喝了一口就往月華臉上噴去,誰知道這杯涼茶,不但沒使月華清醒,反而害了我自己……」
他猛然一陣激動,李慕凡沒接口。竭力地平靜了自己一下之後,羅曉陽接著說道:「慕凡兄,趙奎在那杯茶裡下了藥,月華就是喝了那杯茶,才……那藥性好烈,我沒有喝下去就……」
倏地改口說道:「慕凡兄,後果我沒臉說,我不說你也想得到,醒來之後,我羞愧欲絕,月華也痛不欲生,她要尋死,我怎麼能讓她死,我攔住了她……我……慕凡兄,就是這樣了……」
李慕凡淡淡說道:「少鏢頭,那趙奎呢!」
羅曉陽道:「趙正書總算不錯,知道了真像後,他引咎追回趙奎,親手把自己的獨子毀了!」
李慕凡驚然動容,道:「趙老令人敬佩。」
羅曉陽雙目微紅意,點頭說道:「是的,『快手刀』是個值得敬佩的人物,可是我呢?我羅曉陽呢?哼,慕凡兄,月華是你的未婚妻……」
李慕凡笑道:「少鏢頭,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你可懂。」
羅曉陽呆了一呆,道:「這句話我懂,可是慕凡兄的意思……」
李慕凡微微一笑,道:「少鏢頭跟月華青梅竹馬,本該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的佳侶,令人羨慕的美滿良緣,這是天算,而月華看中了我,斷而托付終身,這是人算。」
羅曉陽道:「慕凡兄……」
李慕凡徽一搖頭,笑道:「少鏢頭,我很想殺你,可是我下不了手之奈何。」
羅曉陽道:「慕凡兄,羅曉陽等於奪了你的……」
李慕凡道:「我試問,這事要在少鏢頭清醒時,把刀架在你少鏢頭的脖子上,你會做麼?」
羅曉陽道:「可是無論怎麼說……」
李慕凡道:「這該很諸天意,少鏢頭。」
羅曉陽道:「我不敢這麼想,我毀人清白,奪人愛侶……」
李慕凡道:「少鏢頭,月華她怪你麼?」
羅曉陽微一搖頭道:「這兩天好些,前兩天她一直哭,不吃不喝,只怪自己命薄,這該比怪我還讓我難受。」
李慕凡道:「這就是了,一個女兒家,清白重逾性命,她去不怪你,可見得錯並不在你,那麼,我憑什麼怪你!」
羅曉陽一陣激動,道:「慕凡兄……」
李慕凡微一搖頭,道:「我想聽聽月華有什麼打算?」
羅曉陽道:「她還能有什麼打算, 她說她沒臉再見你。」
李慕凡道:「那麼,少鏢頭又有什麼打算?」
羅曉陽道:「事是我做的,我自該負責……」
李慕凡笑了,道:「這真是天意,你少鏢頭福厚,我李慕凡福薄……」
羅曉陽要說話,李慕凡抬手攔住了他,道:「少鏢頭,倘使你心中有愧,那麼今後好好對待月華,別讓他受絲毫委曲,這就夠了,用不著再說別的。」
羅曉陽道:「那麼慕凡兄你……」
李慕凡又肩一聳,搖頭笑道:「我沒那個福,我不在乎,也不計較,可是月華她肯麼,你說的對,事是你做的,你該負全責。」
羅曉陽既羞愧又激動,道:「慕凡兄,你……你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慕凡笑道:「那還不好辦麼,什麼都別說不就行了!」話鋒微微一頓,接問道:「少鏢頭,月華她知道不知道我來了?」
羅曉陽搖頭說道:「她不知道,小鳳背著她對我說的,我也沒告訴她。」
李慕凡微一點頭,道:「做得對,那我不見她了,少鏢頭,別出來過久,萬一月華待會問起來,怕小鳳難說話,請回吧。」
羅曉陽點了點頭,道:「慕凡兄預備往那兒去。」
李慕凡沉吟了一下,道:「還不一定,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居無定所,沒有一定去處的。」
羅曉陽道:「我聽月華說,『一丈紅』,『玉羅剎』嚴姑娘在『那陽湖』畔……」
李慕凡臉上一熱,道:「過些日子我預備去看看她。」
羅曉陽沉默了一下,道:「那麼,慕凡兄,將來咱們什麼時候再見。」
李慕凡道:「將來自會有再見面的時候,不過我希望最好多等一個時期,等你跟月華兒女繞膝時再見一面。」
羅曉陽臉一紅,點頭說道:「也好,那到我走了,慕凡兄還要不要坐會兒。」
李慕凡搖頭說道:「不了,少鏢頭走了之後,我馬上就走。」
羅曉陽聽了這話,抬手便要支招呼夥計會帳。
李慕凡忙道:「少鏢頭,這一頓吃喝歸我……」
羅曉陽搖頭說道:「沒有那一說,慕凡兄,這點心意你該讓我盡盡心。」
他抬手招來了夥計,李慕凡沒再說話,他明白,在這情形下,說什麼羅曉陽也不會讓他會帳的。
羅曉陽會守帳後,一抱拳,道:「慕凡兄,請保重,我跟月華會永遠記住你。」
沒等李慕凡說話,轉身大步行了出去。
羅曉陽走了,那背影,很快地消失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李慕凡拿起那杯殘酒一仰而干,酒味烈而辛辣,但這時候他不只覺得它苦,還有點燒心。
緊跟在一連串的打擊之後,沈月華已他屬,他又失掉了一個,他的心,又失落了一次。
誰能怪他當羅曉陽離去之後,他無法再忍心裡的淒涼痛若,即使能瞞過任何人,他又豈能瞞得了他自己。
他臉上泛起一陣輕微抽搐,唇邊也泛起了一絲淒涼苦笑,他踉沈月華相識日短,但沈月華,對他那份情卻是即深又長的,他也會陶醉其中,為之感動,為之生了情債,而如今……他拖著疲累的身心,風塵樸樸辛苦這一趟,得到了這麼一個結束,造物豈非有點殘酷!
他自嘲地一笑:「夢一場,我的夢何其多。」
推杯而起,黯然行了出去。
他沒在這兒多待,也沒在這兒過夜,他很快地離開了這個令他傷心的地方,走了,消失在城外夜色裡,刮著刺骨寒風的茫茫夜色裡……」
「九江」,古稱「清陽」,又叫「江洲。」
所謂「尋陽江頭夜送客」,白居易那篇臉灸人口的「琵琶行」
就是在這兒作的,昔日此一風流太守被貶「九江」,聞琵琶而感慨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會想識」,最後直到「座中位下誰最多,江洲司馬育衫濕。」
九江市裡有兩大商品,一是「景德鎮」的瓷器,一是江西的茶,海人好茶,故茶樓林立,人人都有品茗之雅。
用那上好細瓷沏上一壺好茶,或邀三五知己,或獨自品嚐,都是人生樂事,可是李慕凡他就沒這心情,「邵陽湖」近在颶尺,他恨不得插翅飛到那兒去,那兒有他的紅粉知己,有他的兒子。
所以,他只在九江賣了幾塊好衣料,還有一些小孩玩的東西之後,便離開「九江」,匆匆往「邵陽湖」畔。
「都陽湖」碧波百頃,其廣大遼闊,僅次放煙波浩瀚的洞庭。
但是它湖水之雄偉,並不失於「洞庭湖」,尤其在春夏兩季,湖水浩浩蕩蕩,長洲巨灘,均不見蹤跡。
有那麼一句傳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其實,廬山之所以如此迷人,完全得助放「邵陽湖」的煙雲。
李慕凡到達「都陽湖」的時候,正是紅日卸山,魚歌唱晚,歸帆點點時分。
「邵陽湖」中,有的魚船已經靠了岸,有的則正在那百頃泛金光的碧波上,拖著一道白浪地向岸邊搖。
黑而壯,長年跟風浪搏鬥,過水上生涯的自民們,提簍背網,下船登岸,三五成群地談笑著,走向那炊煙正起的家門,路上一大群孩童跳躍著,叫著,撲向自己的親人,個個先看魚簍,略嫌死的小臉上,綻開了歡愉天真的笑容,拍手筆哈哈,直跳,直叫。
這是樸實恬靜魚村的寫照,這是「邵陽湖畔」感人的一幕,這種生活永遠是幸福的,雖苦也甜。
這,看呆了站在湖邊的李慕凡,使他忘了一件事,忘了問柳村所在,柳村是怎麼個去法。
及至他定過神來,那些漁人已走出老遠,他忙攔住了一個剛上岸的中年魚民,含筆拱手問道:「對不起,這位,我問個路。」
那中年漁民瞪著黑而亮的雙眼,打量了他一下,道:「你要問那條路?」
李慕凡道:「請問柳村怎麼走法?」
那中年魚民突然笑了,道:「你沒有到『邵陽湖』來過吧?」
李慕凡忙道:「沒有,我這是頭一次到貴寶地來。」
那中年魚民笑著指了指地,道:「那雖怪,這兒就是『柳村』。」
李慕凡「哦」地一聲,倏然笑笑,道:『「原來這兒就是『柳村』,多謝了。」
那中年魚民道:「不用客氣,你找柳村是……」
李慕凡道:「我有個朋友住在『柳村』,我來看看他。」
那中年魚民「哦」地一聲道:「是那一家,我們村裡的人我都認識,我是這兒的人,生在這兒,長在這兒,你問誰我都知道。」
李慕凡道:「我的那位朋友不是本村的人,是外來的,是個廿多歲的大姑娘,前不久帶著一個該子到這兒來……」
那中年魚民「哦」地一聲忙道:「你問的可是一位姓花的姑娘。」
李慕凡忙點頭說道:「是的,是的,正是花姑娘。」
那中年魚民笑道:「我找對人了,走吧,我順路,我帶你去。」
李慕凡連忙稱謝,跟那中年魚民往西行去。
走沒幾步,他忍不住問道:「請問,花姑娘住在……」
那中年魚民道:「花姑娘住在村西王大娘家,房子是租的,工大娘五十多了,家裡只有一個閨女,沒有男人,王大爺跟他的兒子都死在這『邵陽湖』裡,那一年大風浪,沒人敢到湖裡去,偏他兩個不怕,結果一去就沒回來,第二天風浪平了,船朝天翻在了湖心,人是早不見了……」 http://210.29.4.4/book/club李慕凡道:「水上生涯真不容易……」
那中年魚民道:「可是不麼,行行都有苦經,這年頭吃飯都不容易,憑勞力養活一家老少,尤其我們這打魚的,弄不好就要翻船丟命,再不然就是十天半月水打著魚,一家大小都跟著挨餓,如今還好,水解凍,魚多,每天都是滿網……」
李慕凡道:「假使天天能這樣,日子就好過了。」
那中年魚民道:「那有這麼好的事啊,一年三百六十天,滿網的日子少,空網的日子多,所以打魚的人永遠過苦日子,想改行吧別的又不會,再說這也是祖上傳下來的行業……」
李慕凡沒心跟他聊這個,正想接了岔話題,那中年魚民話鋒突然一頓,自動地改話題,問道:「你是幹那一行的?」
李慕凡道:「我,你老哥看我像幹那一行的?」
那中年魚民道:「我看你像個讀書人……」
李慕凡笑道:「你老哥眼光銳利,我在衙門裡做事。」
那中年魚民「哦」地忙道:「那好啊,讀書就是為了做官,做了官就能享榮華富貴,不像我們這憑勞力討生活的人,永遠沒有出息。」
李慕凡搖頭說道:「不見得,憑勞力討生活,日子過的心安理得,身份也更不見得就比誰低下,辛苦一天回來後,一家老小聚在一起,樂享天倫,這不比榮華富貴好麼?」
那中年魚民搖頭說道:「你老兄會說話,怎麼說榮華富貴卻是每個人做夢都夢到的,一旦有了榮華富貴,誰還會去過苦日子,那才是天下第一等傻瓜。」
李慕凡笑子笑道:「各人看法不同,像我就羨慕這種恬淡寧靜生涯,將來有辦法我希望能搬到這兒來長住。」
那中年漁民道:「那你老兄就是天下……」猛覺不對,忙改口說道:「你老兄在那地衙門做事。」
李慕凡道:「在北直隸一個小縣裡。」
那中年漁民道:「那也比百姓強,花姑娘是你老兄的……」
李慕凡道:「親戚,不怎麼近。」
那中年漁民道:「原來花姑娘還有你老兄這麼一位官親,怪不得……」
李慕凡道:「怪不得什麼?」
那中年漁民道:「花姑娘待人很好,很和氣,村子裡的人沒有不喜歡他的,都把她當成了村裡的人,拿著了魚都會送兩條給她,尤其王大娘,簡直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讓她那閨女叫她姐姐,疼愛得不得了,無論吃穿照顧得也周到得不得了,到了後來索性也房租錢也不要,等技成了一家人。」
李慕凡心裡著實很感激,道:「那位王大娘跟貴村的人都是難得的好的。」
那中年漁民道:「別的人倒不算什麼,花姑娘離鄉背井,又是個姑娘家,怎麼說大伙都應該多照顧她王大娘可是我們村子裡出了名的好人,話可又說回來了,花姑娘也是大好人一個,那一家要是打不著魚過不下去了,她總是拿點手飾典當變賣周濟,像王大娘吧,就那麼母女倆,家裡又沒個男人,本來是告房租銀子渡日的,後來還不是受了花姑娘許多好處。」
李慕凡道:「人本就該這樣,也唯有用心才能換心,假如關起門來誰都不管誰的死活,那還算什麼街坊鄰居,又那能算得人,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像我這個表親,就不如這些近鄰能照顧她。」
那中年漁民點了點頭,道:「說得也是,只是你老兄為什麼讓她一個人住到……」
李慕凡道:「她這個人跟別人不同,她過不慣那種生活,寧願離得遠遠地住到這兒來,我只好由她了。」
那中年漁民道:「對了,花姑娘是個姑娘家,怎麼……」
窘迫一笑,接道:「對不起,這話我也許不該問。」
李慕凡搖頭說道:「沒什麼,那孩子是我的,從小就沒了娘,男人家又不會照顧孩子,再說衙門裡的公事也忙,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好在我有她這麼一個親戚,她也願意幫我帶,所以我就把孩子交給她了。」
中年漁民「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這樣,那些女人真該死,唉!你老兄知道,女人家吃飽飯沒事碰在一起就會嚼舌頭,花姑娘才來的時候,村子裡不少女人說她的閒話,花姑娘真好脾氣,絕不計較,你說你的,她全當沒聽見,後來就沒人再說了,都受過花姑娘的好處嘛,有一回村東的劉大,就為這回事差點沒把他老婆打死,後來還是花姑娘親自到劉家去勸才把劉大的勸住,劉大的老婆羞得也差點投了湖,後來逢人便說花姑娘是好人,假如有人再說花姑娘的閒話,她能跟人抓破臉……」
李慕凡笑了,搖了搖頭道:「為了我這孩子,她是受了委屈了。」
中年漁民道:「花姑娘是受了不少委曲,可是你老兄把孩子交對了人,花姑娘對那孩子可是疼得不得了,孩子吃好的,穿好的,她自己就捨不得吃穿,我看那孩子跟她也很親,小孩子兒知道誰對她好。」
李慕凡還待再說,只聽中年漁民「喲」地一聲道:「說著,說著可就到了,你看,就是這一家。」
李慕凡心頭猛然一陣跳動,好不激動,忙抬眼望去,只見身左有一戶人家,竹籬笆圍成一個不太小的院子,院子裡三間瓦房,房前空地上有草有花,很雅,很寧靜,看在眼裡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中年漁民爬在籬笆洞上往裡看了看,道:「怎麼沒聽見動靜,大半是在後頭燒飯呢……」
可不是麼?三間瓦房中靠東的那一間後,炊煙正在裊裊上冒,院子裡則沒人,也聽不見屋裡有動靜。
中年漁民回頭望了李慕凡一眼,道:「你老兄等等,讓我拍門口。」
扭過頭去拍了門,把門拍得砰砰震天響,然後他扯著喉嚨叫道:「王大娘,王大娘,家裡有人麼開門呀!」
他叫了兩聲之後,東屋裡有了動靜,一個脆生生的話聲高聲問道:「誰呀,敲門這麼大聲,叫這麼大聲……」
中年漁民忙應道:「荷姑,是我,你黑大哥,快來開門,你家有客人來了。」
東屋裡,走出一位十八九的姑娘,穿一身襖褲,拖著一條大辮,剛健炯娜,皮包略嫌黑,但長得挺好。
也站在東屋門口向門口望了望了,道:「是黑大哥呀……」
忙走了過來。
中年漁民道:「是我,還有你們家的一位客人。」
「客人,誰呀?」說著話,姑娘已到了門邊,兩扇扉倏然門開,姑娘她一怔,睜著大眼睛打量,門外這位身材頎長,氣度不凡的陌生的大男人一眼,道:「黑大哥,他……他是誰呀?」
李慕凡含笑剛叫了聲「姑娘」,中年漁民已搶著說道:「他是花姑娘的親戚,老遠從北直隸來看她的。」
姑娘一聽是花姑娘的親戚,神情猛然一喜,忙道:「他是花姐的親戚,請進來,快請進來。」
李慕凡含笑說道:「謝謝姑娘。」
中年漁民笑道:「行了,我把你送到地頭了,快跟荷姑進去吧。」
姑娘道:「黑大哥,你不進來坐會兒麼?」
「不了,』中年漁民搖頭說道:「家裡還等著吃飯呢,我走了,改天有空再來。」
說完了話,他又向李慕凡含笑打了個招呼,轉身走了。
李慕凡站在那兒直謝,姑娘卻催著說:「別謝了,你快進來吧。」
李慕凡答應一聲這才行了進去。
他進了門,姑娘關上了門,轉身便往東屋跑,辮子飛舞,腰肢扭動,煞是好看,一邊跑她一邊叫道:「娘呀,你快來,有客人來了,是花姐的親戚,北直隸來的,你快出來吧。」
她跑進了東屋,李慕凡知書達禮,他沒跟過去,就提著兩包東西站在院子裡,心裡好激動。
按常理,姑娘叫了除她娘外,還該叫她那位花姐跟那位竇姐,可是她沒有,在這時候,李慕凡也沒留意那麼多。
轉眼了間,姑娘跟一個身穿粗布襖褲,打扮很乾淨的瘦削的老婦人從東屋快步走了出來。
一出來,姑娘便指著李慕凡道:「娘,他就是花姐的親戚,老遠從北直隸來的。」
李慕凡搶步上前,欠了欠身道:「見過大娘。」
老婦人王大娘一臉的驚喜神色,忙道:「折煞老婆子了,折煞老婆子了,不敢當,真不敢當,你這位大哥是玉燕的親戚?」
李慕凡忙道:「是的,大娘。」
「你貴姓呀?」
李慕凡道:「大娘,我姓李。」
王大娘老眼一睜,道:「姓李,是不是叫李慕凡呀!」
李慕凡忙點頭說道:「是的,大娘,我就是李慕凡。」
王大娘道:「那麼,你該是從京來的?」
「是的,大娘,對外人我不願實說……」
王大娘忙道:「快請,快清,荷姑,快請你大哥,屋裡坐。」
荷姑笑吟吟地道:「大哥,你請進來坐吧。」
李慕凡笑一句:「謝謝姑娘。」
提著兩包東西走了進去。
進了屋,坐定,王大娘望著荷姑道:「先給你大哥倒杯茶,然後進去看看菜去,把那兩條魚煎了,好讓你大哥下飯。」
是真親,真近,既熱絡又誠懇。
李慕凡感動而不安地道:「大娘,您別客氣^」
王大娘道:「吃頓飯算什麼,到了家裡能不吃飯,玉燕交待過,這是你,換個別人我還不敢讓他進門呢。」
李慕凡趁勢問道:「大娘,玉燕呢?」
王大娘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別提了,跟人走了……」
李慕凡一怔,道:「怎麼,大娘,她跟人走了……」
「可不是麼?」王大娘有點埋怨地道:「臨走她還說,十天半月就回來,萬一過了半個月不回來,就讓你去找她去,如今去了有一個月了,還不見回來,你好到這時候才來,把我跟荷姑都急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慕凡道:「大娘,她是跟誰走的?」
王大娘道:「我不認識,她也沒有說,是個男的,還有……」
李慕凡道:「是個男的?」
王大娘點頭說道:「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天,我也記不清是那一天了,反正總有一個月了,那天天都快黑了,不知道由那兒來了位姑娘要找玉燕,那位姑娘長得挺標緻的,一進門就對玉燕說她姓竇,是剛從京裡來的,話還沒說兩句,又來個年輕人,這年輕人長得白白淨淨地挺俊,可不知怎地,就瞧著蹩扭,他像跟玉燕很熟,一進門就抱起了玉燕身邊的孩子,然後就要玉燕跟那位竇姑娘跟他走……」
李慕凡立即明白了幾分,先抱孩子這不分明用孩子脅迫嚴玉華跟竇玉娟就範麼?這是誰?他心裡往下一沉,忙道:「大娘,可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
王大娘搖頭說道:「他自己沒有說,玉燕跟那位竇姑娘像是都認識他,不過我看得出,玉燕跟那位竇姑娘都不願跟他走,她兩個臉色很難看,孩子又哭,亂死了,竇姑娘要跟他吵,被玉燕攔住了,我要說話,玉燕卻讓我跟荷姑回房裡去,我只有聽了,過不一會兒,玉燕跟竇姑娘跟那年輕人走了,臨走還留下封信,叫我交給你……」
李慕凡忙道:「大娘,信在那裡?」
王大娘道:「讓我拿給你。」
她站起來向裡面,轉眼間又從裡面拿著一封信走了出來,往李慕凡面前一遞,說道:「這就是了,她還說不能交給別人,一定要交給你……」
李慕凡忙接著了信,拆開只一看,神情猛震,臉色立變,目中寒芒暴閃,冷哼一聲道:「原來是他,他怎麼會知道……是了,他是跟在玉娟之後來的,好,我鬥鬥你巴家……」
王大娘忙道:「是誰呀,你認識麼?」
李慕凡威態一斂,抬眼說道:「大娘,我很著急,但不急於這一時,您請坐,讓我慢慢告訴您。」
王大娘依言坐了下去。
她坐定,李慕凡關關說道:「大娘,事到如今,我不願再瞞您,您這麼好,原先也不該瞞您,可是我跟玉燕都有不得已的苦哀,不得不瞞您!」
王大娘道:「玉燕,她瞞我什麼了?」
李慕凡道:「玉燕跟我,都是江湖人,玉燕帶著的那個孩子是我的,因為孩子沒娘,玉燕是我的朋友,她看我是個男人家,也一天到晚冒風險,所以她幫我帶著孩子,住到這兒來……」
王大娘瞪大了一雙眼,道:「原來她,她是會武藝的江湖人,你也是……」哎呀!她在這兒住這麼久,我怎麼一直沒看出來,我怎麼……我說嘛,我這雙老眼不花,看出她還是位姑娘,偏偏以前有人嚼舌頭,原來孩子是你的……」
李慕凡道:「是的,大娘。」王大娘道:「那麼那個年輕人跟那位姑娘又是……」
李慕凡道:「他兩個也是江湖人,而且都是出身武林世家的江湖人,男的是四川巴家的少爺,女的是江南『竇家寨』寨主的掌上明珠,唯一的愛女……」
王大娘點頭道:「『竇家寨』我聽說過,『竇家寨』我聽說過,他們勢力大,聽說那是個強盜窩,怎麼那麼好的姑娘會……」
李慕凡道;「她雖地竇家的人,但跟每一個竇家的人不同,有一次我在『竇家寨』落難,她爹逼她害我,她不忍,不但放走了我,而且……而且把終身托付給我……」
王大娘道:「看,我說嘛,我說她是個好姑娘嘛,好哇!大哥,這麼好的姑娘,你可真福氣啊!大哥……」
李慕凡苦笑一聲道:「可是她爹不許,她爹一方面派人追殺我,另一方面卻又把她許給了那位四川家的少爺……』」
王大娘脫口驚呼了一聲,道:「這怎麼行,一個姑娘怎麼能……」
李慕凡道:「前些日子我在京裡見她,她要跟我,所以我就讓她來找玉燕,先在這兒避避,等我辦完事後再來找她,誰知這巴家那位少爺竟……」
王大娘「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可是這跟玉燕有什麼……」
李慕凡苦笑一聲說道:「我還沒說,大娘,玉燕不叫花玉燕,她叫嚴玉華,小時候也是許給了這位四川巴二少爺的哥哥,等長成後她不滿那位巴大少爺的作為,當時就不願意嫁……」
王大娘尖聲叫道:「這是什麼事,怎麼玉燕……不,玉華,唉!」我還是叫玉燕順嘴,怎麼她跟竇姑娘都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所以那年輕人把她倆都帶走了!」
李慕凡點頭說道:「是的,大娘,可巧後來那位巴大少爺死了,玉華就一個人跑到江湖上來……」
王大娘道:「死了,怎麼死的?」
李嘉幾道:「他糟蹋了人家一個姑娘,被我碰上了我把他毀了!」
王大娘老眼一睜,道:「該,該殺,這不就是什麼採花賊麼?
大哥,殺得好,這種人根本不是人,他就沒有妻子兒女姐妹?該死,該死,老天爺真該拿雷劈了他,怪不得玉燕跟竇姑娘都不願意,原來巴家是這種人,唉!這是老一輩的害了自己的兒女啊,作孽,作孽,真是作孽啊!」
一頓,接道:「大哥,不對啊,我聽說這種事卻怕人知道去救,那個巴家的二少怎麼會讓玉燕留信給你……」
李慕凡道:「大娘,他恨我奪他巴家的人,這麼做是故意引我往巴家去,以便把我殺死在巴家來解恨……」
王大娘驚呼說道:「那你還能去!」
李慕凡淡然搖頭道:「大娘,我並不怕他巴家,再說,她兩個還有我的孩子都在那兒,就是怕,我也不能不去一趟!」
王大娘好不驚慌道:「大哥,你還是快去報官吧……」
李慕凡搖頭說道:「大娘,您不知道江湖事,江湖事不能報宮,就是報了官,官府也不敢管這種江湖事的。」
王大娘道:「這麼說,江湖人就無法無天,不怕王法了!」
李慕凡道:「大娘,一點不錯,正是這樣。」
王大娘急得要流淚,連連歎氣埋怨急說道:「玉燕跟竇姑娘也……她兩個也是江湖人,該比人我知多懂些,當時他兩人怎麼不叫嚷……」
李慕凡搖頭說道:「大娘,假如這樣,全村的人活不了一個,她兩個怎能這麼做。」
王大娘道:「可是她倆也應該……,兩個人難道還打不過一個?」
李慕凡道:「真要說打,憑她兩個不一定打不過一個巴二少,尤其玉華,她的本領更高,可是您知道,巴二少一進來就是抱起了孩子,誰敢跟他打?怕他傷了孩子,再說還有您跟荷姑娘在……」
王大娘「哦」地一聲道:「原來這樣,怪不得他一進來就先抱孩子,怪不得她倆會跟他走,一順話也沒說,巴家的這個後生好有心眼兒,一肚子鬼主意呀……」
李慕凡道:「大娘,要說的我說完了,我該走了。」
王大娘目光一直,道:「走?你跑了這麼遠的路,又正趕上飯時……。」
李慕凡道:「謝謝您,大娘,我不餓,也吃不下。」
王大娘道:「那……你這就趕到四川去?」
李慕凡點了點頭,道:「他是,大娘,我這就要趕去,我怕萬一會遲了……」
王大娘一點頭,道:「是的,救人如救火,那我就不留你了,只是你自己要多想想,巴家就像是龍潭虎穴,他的既然是存心引你去,那該早就預備好了,你能不能……」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大娘放心,他的大概還不奈何不了我!」
王大娘道:「這種事不能大概呀,要是不行,趕早想別的辦法,要不然你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多賠一條命進去……」
李慕凡道:「謝謝大娘,您請放心就是,憑他們巴家的那幾個人,我自信進得去,也自信出得來。」
王大娘遲疑了一下,抬了抬手,手有點顫,道:「那……那你就走吧,只記住,早給我送個信,免得我日夜揪心……唉,玉燕就像是我自己的,年輕輕的,怎麼這麼命苦啊……」
說著,說著,老淚就要奪眶。
李慕凡站了起來,望了桌上那兩包東酉一眼,道:「大娘,我沒想到玉華會住在您這兒,也沒給您買東西,這兩包東西本來是買給玉華跟孩子的,如今……」
吸了一口氣,接道:「那包衣料算我送給荷姑娘了,那包孩子玩的東西,您請隨便送給村裡的孩子好了,您訪保重,我告辭了!」
話落,又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往桌上一放,轉身大步行了出去。
王大娘沒動,淚眼模糊,雙唇直抖,哺哺說道:「老天爺啊,睜睜眼吧,老天爺啊,睜睜眼吧,老天爺……」
李慕凡進王家時剛黃昏,在王家坐了一會兒後,這時候再出來,暮色已然低垂,遠近燈光點點,「邵陽湖」上煙雲四布,一眼望去顯得很淒迷。
李慕凡並沒有馬上走,他面對著碧波百頃的「潘陽湖」呆呆地站立著在想,想過去,想現在,想未來……
由過去到現在,在江湖上,他經過無數的拚鬥,在情字上,他也遭受了不少的打擊。
前者,他屹立不動,仍然傲視群雄。
後者,卻使他有搖搖欲墜之感。
嚴玉華命苦,竇玉娟命苦,孩子命苦,但命更苦的該是他,因為無情的打擊,連番在打擊著他,一個連一個,毫不間斷,便他幾幾乎支持不住,喘不過氣來。
他有這麼樣的一個不堪回首的過去,他卻不敢去想未來周為他不敢肯定他是不是還有未來。
巴家是個強梁世家,人人會武且都稱一流,聲威之大猶在「竇家寨」之上,就連七狼,八虎,九龍也不敢輕易招惹他巴家的人。
如今,巴家有意引他前去,且是以逸待勞,情況之險惡可想而知,可是他又不能不去,因為那兒有他的親人,有他的知己。
在別人,碰到這種事,還可以找些友好助助拳,他能找誰?
放眼官府,江湖,沒他一個真朋友,有的死了,殘廢了,還有一個遠在千里之外,來不及,真說起來他也不願意拖累人家。
那麼,他只有自己憑掌中三尺劍,一腔豪氣,一顆鐵膽,還有這劍疤纍纍的血肉之軀間上了闖了!
想到這兒李慕凡微微地迷起了雙眼,一剎那間,「邵陽湖」在他的眼裡變得好小好小……」
墓地,他轉過了身,眼前,十多丈處,站著個瘦瘦的黑衣人,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像個鬼魁。
他背著光,可是李慕凡清晰地看到這個人有一張瘦削的臉,深陷的雙目,高聳的鼻樑,薄薄的嘴唇,還有稀疏的幾根鬍子,滿臉的陰險奸詐。
他兩眼精光閃閃,一直望著李慕凡。
李慕凡打量了他一眼,雙眉一揚,開口說道:「閣下是……」
黑衣人冷然說道:「跟你一樣,欣賞『邵陽湖』夜景的。」
李慕凡眉梢猛一跳動,但旋即他忍了下去,一句話沒說,轉身要走!
「站住,」黑衣人突然一聲冷喝。
李慕凡站住了,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閣下叫我?」
黑衣人道:「正是。」
李慕凡道;「那麼閣下有什麼教言?」
黑衣人道;「你不是李慕凡麼?」
李慕凡一點頭道:「不錯,我正是李慕凡。」
黑衣人道:「那就對了,家少主留我在此恭候,囑我見到你時傳他一句話!」
李慕凡道:「這麼說,你是四川巴家的人!」
黑衣人道:「不錯,你說著了!」
李慕凡道:「你的膽子很大。」
黑衣人道:「多謝誇獎,那沒什麼,家少主說你絕不敢動我。」
李慕凡微一點頭道:「也許他說對了,他讓你傳什麼話。」
黑衣人道:「限你十日之內趕到大巴。」
李慕凡臉色一變,道:「十日之內?」
黑衣人道:「不錯,十日之內。」
李慕凡道:「十日之內我若趕不到呢?」
黑衣人道:「很簡單家少主就要跟竇姑娘成親,同時你也見不著嚴玉華跟你那兒子了!」
李慕幾道:「我若是在十日之內趕到了呢!」
黑衣人道:「你還有機會見見你要見的人,同時也趕得上喝杯喜酒,湊湊熱鬧。」
李慕凡道:「這十日之期,不知從那一天算起。」
黑衣人道:「現在,你一走我就放信鴿,家少主接到信後,知道你從那一天那一刻動身,然後往後算十天。」
李慕凡冷笑道:「好主意,十天之內我拚命『大巴』趕,趕到了我也累得差不多了,巴家的人圍攻,我必死無疑,要是十天之內我趕不到『大巴』那後果更糟。」
黑衣人冷冷說道:「你很聰明,只是趕不趕隨你!」
李慕凡道:「巴天祐他何不多派幾個人,乾脆在這兒就把我放倒。」
黑衣人道:「這兒不比巴家適宜下手,再說,家少主也預備讓嚴玉華跟竇姑娘看看看著你在巴家人手下倒下去。」
李慕凡點頭說道:「好,好,我讓他如願就是,只是……」目光一凝,接道:「你真有信鴿麼?」
黑衣人道:『當然有,家少主豈是那……」
李慕凡截口說道:「我怎麼信得過你?萬一早放兩天……」
黑衣人冷笑說道:「信不信由你,只怕你只有相信我。」
李慕凡微一點頭道:「說得是,我也只有相信你了,這麼說,巴天祐他一定要等接到你的信後,才從你信上寫的日子往後算十天,可是……
黑衣人冷然點頭道:「不錯!」
李慕凡道:「那麼你放信鴿吧,我這就走!」
黑衣人道:「等你走了之後我自會放。」
黑衣人道:「這是家少主的交待,他說信鴿早放一刻你便吃虧一刻,這個巧他不願取,這個便宜他也不願占。」
李慕凡冷笑說道:「他卻佔了個大便宜!」
黑衣人道:「他也只有讓他佔!」
李慕凡道:「難說,假如我放倒你,不讓你放信鴿呢?」
黑衣人身形,一震,旋即冷笑說道:「好主意,只可惜家少主早想到了,派在這兒不只我一個,還有另一個在別處,我每天到這兒來走一趟,天亮之前,他若不見我回去,他就會放另一隻信鴿,那封信會怎麼寫後果會如何,你自己想吧!」
李慕凡道:「『巴天祐他真這麼思慮周密,有這麼高的心智麼?」
黑衣人道:「信不信由你。」
李慕凡道:「我不信。」
舉步逼了過去。
黑衣人一驚,忙道:「李慕凡,你是不要你兒子的命了……」
李慕凡道:「我以為要想救人,只有先放倒你。」
黑衣人道:「我說的是真的,別處還有一個人,你放倒我不但沒用,反而……」
李慕凡道:「我要孤注一擲,賭上一賭。」
黑衣人驚喝說道:「李慕凡,你……」
李慕凡道:「閣下,別吵了這些善良漁民?」
說話間他已逼近五丈內。
黑衣人略一猶豫,翻身便跑。
李慕凡一笑說道:「閣下,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跑,要是另有一個在別處,你就不會這麼怕了!」
騰身掠起,身法如電,只一起落間已到了黑衣人身後,他輕笑一聲道:「閣下,你躺下吧!」
飛起一腿踢了出去。
黑衣人只當上面來招,他翻身要出手抗拒,適時李慕凡那一腿又掃上他小腿,只聽他哎呀一聲,砰然倒了下去,他不錯,沒傷,翻身要起來,李慕凡比他快,胎腳踩在他胸口上,腳上微一用力,道:「別動,閣下,要不然我踩碎你……」
黑衣人氣猛然一閉,他還真沒敢動,驚聲說道:「你何不乾脆殺了我!」
李慕凡搖頭說道:「不我改變了主意,我留你一條命,可是你得乖乖聽我的,說,信鴿藏在什麼地方?」
黑衣人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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