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仰身要坐起。
老頭兒忙伸手按住他,道:「老弟,躺著,躺著,別跟我客氣,你身上帶著傷,也不輕,不宜動彈,不宜動彈。」
李慕凡還真起不來,他郝然說道:「那麼,老人家,我失禮了!」
老頭兒怕李慕凡起身牽動了傷處,忙按住他,道;「老弟,鄉野人家,不懂這一套,你只管躺著,只管躺著……」扭頭說道:「丫頭,去看看小米稀飯熬好了沒有,給大叔端來涼涼好喝!」
姑娘他似乎有點不高興,嘟嚷著道:「剛來就給人找事兒做,大叔,又是大叔,能比人家大多少嘛!」嘟嚷歸嘟嚷,她到底還是走了。
瞧那稚氣未脫的天真樣兒,李慕凡笑了。
老頭兒一搖頭,道:「這丫頭……老弟,你別見笑,她爹媽死得早,從小跟著我這孤伶伶的老頭兒,難免嬌寵了些,可沒想到竟慣壞了她!」
李慕凡忙道:「老人家說那兒的話,人生最可貴的是天真不撓,像現在的人世,人心……」笑了笑,住口不言。
「的確,老弟!」老頭兒點頭說道:「你的話我明白,這年頭人心太壞了,壞得可怕!還是天真不漏的好,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年頭兒要不學得奸詐點兒,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就吃了大虧!」
李慕凡道:「老人家的話使我深有同感,我還沒請教……」
「不敢!」老頭兒忙道:「我姓趙,老弟,我這個孫女兒叫玉姑!」
「玉姑。」他真是像一塊玉!
李慕凡道:「原來是趙老人家……」
「不敢當,老弟!」趙老頭道:「你老弟貴姓?」
李慕凡道:「我姓李,叫雁秋!」
「李雁秋,李雁秋!」趙老頭自言自語了兩句,笑道:「老弟,好名字。」
李慕凡道:「俗得很,老人家,這兒是……」
趙老道:「這兒叫『十里鋪』,離『登封』十里,離『密縣』也十里。」
李慕凡哦一聲,沒說話,心裡在想:「十里,不算遠,七狼他們如果還窮找不捨,該很快地就找到這兒來。」
忽聽趙老頭道:「老弟,你在想什麼?」
李慕凡忙道:「沒什麼,老人家,我在想,怎麼那麼巧,這地方距登封跟密縣都是十里。」
趙老頭笑道:「要不然它就不會叫「十里鋪』了。」
李慕凡失笑道:「說得是,說得是……」話聲一轉接道:「我是老人家救回來的?」
趙老頭笑了笑,道;「那淡不上救,昨天我由城裡回來……」
李慕凡插口說道:「昨天?」
「可不是昨天麼?」趙老頭笑道:「你老弟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頓了頓,接道:「在半路上我看見你老弟倒在麥田里,混身是血,我叫了好幾聲沒能叫醒你,沒奈何只有把你老弟背了回來!」
背了回來,李慕凡目光剛凝,趙老頭兒忽又笑道:「你老弟可真重。要不是我賣力一輩子到如今還留有幾斤濁勁蠻力,還真背不起你!」
李慕凡道:「那麼我這身傷……」
趙老頭道;「該不礙事了,寒家祖上行過醫,到我的上一代雖然斷了,但我還學了幾手,沒想到如今正派上用場,老弟,算你運氣好,幾處刀傷都在皮肉,沒傷筋骨,左膀上那一處,雖然有點毒,但那毒不重,爛肉被我削了去,見了血,躺幾天就能下的床了!」
李慕凡道:「老人家,大恩我不敢言謝!」
趙老頭道:「說什麼恩,說什麼謝?要見死不救我還算人麼?
換換躺在麥田里的是我、你老弟打那兒經過,會不伸手?」
這話,很真誠,也帶著幾分豪邁,談吐更是不俗,不像出自個鄉里貧苦人家老頭兒之口。
李慕凡直覺地感到眼前這趙老頭不是等閒人,對這種人談恩道謝,那是俗不可耐,放是,他轉了話鋒道;「老人家是這兒的人麼?」
趙老頭似乎遲疑了一下,搖頭說道:「不,老弟,我是河北人!」
李慕凡「哦!」地一聲,沒有說話。
趙老頭凝目深注道:「老弟怎不問我為什麼逃到這兒來?」
李慕凡笑道:「想問,但不便啟齒。」
趙老頭神情做震,笑道:「這有什麼不便啟齒的?我這遠遷的原因也沒什麼怕人知道的,不瞞老弟說,我是在滿朝入關時,為躲兵荒馬亂,所以由河北搬到了這兒!」
李慕凡呆了一呆道:「老人家今年高壽!」
「不敢,」趙老頭笑了笑,道:「我今年九十了。」
那就差不多了,這趙老頭該生在大明年間。
李慕凡凝目說道:「老人家,恕我直說一句,你不像上九十的人。」
趙老頭笑道:「莊稼人嘛,勞累半生,老來筋骨頗健。」
聽這談吐又那像莊稼人。
當然,莊稼人裡未嘗沒有飽讀詩書的,但平心而論,那並不多見。
李慕凡道:「老人家的目力……」
趙老頭截口說道:「目力跟牙齒都還好!」一頓,忽轉話鋒,道:「你老弟府上是……」
李慕凡道:「是河南,我生在『開封』,但在關外長大!」
趙老頭道:「這麼說,你老弟該算『開封』人……」
李慕凡尚未接口,輕盈碎步響動,棉布簾掀起,美姑娘玉姑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稀飯走了過來,稀飯上,還有同塊辣蘿蔔乾兒,她進門便問:「誰是『開封』人?」
趙老頭道:「你大叔。」
說著,扶李慕凡坐起,拉過枕頭墊在他身後。
李慕凡道了聲謝,伸手便要去接碗,但手剛伸一半他便皺了眉,趙老頭忙道:「老弟,膀子不便別勉強,讓丫頭侍候你!」
玉姑大方地側身坐在了床邊兒上,她要喂李慕凡。
李慕凡忙道:「老人家,我怎麼敢當?」
趙老頭道:「老弟,人在難中別拘那麼多,她不侍候你你怎麼吃,再說,你那條膀子一兩天裡動不得,牽裂了傷口不但麻煩,而且你還得多躺幾天,你自問躺得住麼?」
李慕凡沒再說話,在異常感激與極度不安的情形下,由玉姑餵著,一口一口地喝完了那碗可口的熱稀飯。
他喝完了,玉站還沒有挪離床邊兒的意思,眨動著一雙美日,輕輕問道:「你還要不要再喝……」
趙老頭輕叱說道:「你呀我的,誰教給你的,好沒點規矩。」
玉姑臉一繃吸了小嘴兒。
李慕凡忙道:「老人家,論您的年紀,玉姑娘叫我一聲大哥,我並不吃虧!」
「你聽,」玉姑道:「人家都不拘那麼多,偏偏您……」
「胡說!」趙老頭叱道:「那怎麼行,你也不怕折了你。」
玉姑一琢小嘴兒,道:「我不怕!」
趙老頭兩眼剛瞪,李慕凡笑了,忙道:「老人家,您要這樣,我就更不安了!」
「老弟!」趙老頭道:「你千萬別讓著她,這個丫頭跟別人不同,給她一點顏色她就能上房,你想想看,我呼你一聲老弟,她又叫你一聲大哥,這,這成什麼話?」
李慕凡笑道:老人家,何妨各交各的,您叫我一聲老弟,玉姑娘叫我一聲大叔,這未必也像話,對麼?
趙老頭一怔,笑了,搖頭說道。「算我不對,好吧,由她了!」
玉姑高興了,嬌靨上春風解凍,叫道:「大哥,你真會說話,我爺爺這輩子可是頭一次聽人家的……」手一鬆,碗掉了下來。
李慕凡飛探右掌,抓住了碗邊兒。而適時,趙老頭五指也扣上了碗的另一邊,他叱道:「瞧,說著說著你就沒樣子了……」
李慕凡目光凝注,微笑不語。
趙老頭神情一震,忙鬆了手,道:「多虧老弟,不然這個碗就砸了!」
李慕凡一句話沒說,把碗遞給了玉姑,他心裡明白,這趙老頭不但是個練家子,而且是位罕見的高手。
別的不說,單適才接碗那一手,放眼江湖,還沒人能跟李慕凡一樣的快,而趙老頭他就能。
可是,他遍尋腦海,想不出江湖上有個姓趙的高手,想著,想著,他腦際靈光飛閃,笑了。
趙老頭凝目說道:「老弟,你笑什麼?」
李慕凡「哦!」地一聲,道:「老人家,我在想一個人!」
趙老頭道:「老弟想家裡的人?」
「不!」李慕凡搖頭說道:「我飄泊江湖,浪跡天涯,到現在還沒成家,也沒有家,我在想多年前的一個人,一位名將。」
趙老頭「哦!」地一聲,但沒說話。
李慕凡接著說道:「老人家,當年先朝,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麾下有三員上將,時稱『三虎將』,後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引清兵入關,因私誤國,這三位上將不齒吳三桂的作為,脫下盔甲,穿上布衣,悄然隱放江湖之中,至今不知下落,老人家可知這回事?」
趙老頭有點不安,點頭說道:「這個我也聽說過,老弟,我也聽說那三位將軍在吳三桂被封『平西王』投降滿清時,被吳三桂部屬逮捕殺了!」
李慕凡搖頭說道:「我倒沒聽說,老人家恐怕不知道,那三位除了各有一身萬夫難當的馬上武藝外,馬下也有身足稱一流的好武學,憑吳三桂那些部屬,恐必還奈何不得他三位!」
「不!」趙老頭道:「有道是,明槍好躲,暗箭難防,我聽說吳三桂當時由京師調借了不少內廷高手,那三位酒醉時下手……」
李慕凡道:「老人家,也許三位上將中只被害兩位,那另一位我敢說至今猶健在!」
趙老頭越發地不安了,點頭說道:「那也許,那也許,玉姑,你大哥剛醒,不宜坐太久,多說話,讓你大哥歇歇吧,跟爺爺出去!」
說著!他站了起來。
玉始沒動,眨動著美目,突然說道:「大哥,你怎麼知道那三位將軍的事兒……」
趙老頭叱道:「丫頭,叫你……」
李慕凡忙道:「老人家,不要緊,我可以再說幾句……」頓了頓,望著玉姑道:「玉姑娘,江湖人敬重的是英雄,是豪傑,那三位大忠大義,江湖人敬重,我豈有不知之理?」
玉姑道;「這麼說,你也敬重他三位人?」
李慕凡點頭說道:「當然,玉姑娘,我也是個江湖人!」
玉姑眨動一下美目,道:「大哥,你真是江湖人?」
李慕凡道:「這還假得了麼?」
玉姑道:「那麼你這身傷……」
趙老頭突然沉聲叱道。「玉姑,爺爺怎麼交待你的?」
玉姑道:「您交待我不許問,可是……」
「可是什麼?」趙老頭寒著臉道:「讓你大哥歇著,跟我出去。」
玉姑眼圈兒一紅,頭一低,楚楚可憐地轉身要走。
李慕凡好生不忍,忙道:「老人家,可否聽我說一句。」
趙老頭臉以稍緩,道:「老弟,你清說。」
李慕凡道:「請老人家跟玉姑都坐下,聽我說完幾句話後,我馬上就走。」
玉姑猛然抬起了頭,圓睜著一雙美目,眼淚還在眼眶裡直打轉。
趙老頭一怔,忙道:「走,老弟,你要上那兒去?」
李慕凡笑了笑,道:「老人家跟玉姑娘都請坐下。」
趙老頭遲疑了一下,瞪了玉站一眼,道:「坐下吧!」
他自己先坐在那木凳上,玉姑也拾過一把椅子坐在床前。
坐定,李慕凡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恕我直言,如今,我不敢說別的,但我敢說老人家跟三位上將中的趙龍動趙將軍定有淵源,所以我要走。」
趙老頭神情黯,玉姑眼圈一紅,道:「你要密……」
趙老頭突然叱道:「胡說!你越來越……」
「老人家!」李嘉凡截口說道:「別怪玉姑,這是人之常情,因為我是一個來歷不明的江湖人,完全陌生的江湖人,只是……」
轉注玉姑,含笑接道:「玉姑娘,我自信還有良心,在血性,也不同放一般江湖人,更是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我若有密報之心,我不會在這時候表明要走!」
趙老頭忙道:「老弟,小孩子家不會說話,你可別放在心上。」
「老人家,您看我會麼?」
趙老頭不安地笑了笑,沒說話。
李慕凡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接道:「老人家,玉姑娘,我之所以要走,那了則是因為我有要事待辦,二則是我認為我該走……」
玉姑道:「大哥,你說了半天,我一句也沒懂!」
李慕凡赧然一笑,道:「玉姑娘,我可以解釋,姑娘剛才問起我身傷,我可以說,也願意說,也就因為我身上有傷,所以我要走。」
玉姑小嘴兒剛張,趙老頭突然說道:「老弟,我有點明白了,是不是你這身傷跟官家有關?」
李慕凡一點頭道:「老人家說對了,正是!」
趙老頭道:「也就是說,你老弟是官家正在追捕的人?」
李慕凡點頭說道。「是的,老人家,官家緝拿我多年了!」
玉姑眨動著美目,突然說道:「大哥,官家為什麼要緝拿你?」
趙老頭橫了她一眼,李慕凡忙笑道:「不要緊,老人家,這不是什麼隱密……」頓了頓,接道:「玉姑娘,因為在官家眼裡,我是個罪行滔天,不可贖赦的大盜,飛賊……」
一聲驚呼,玉姑玉手掩上了檀口,半響始道:「大哥,我看你不像……」
李慕凡笑道:「玉姑娘,盜賊臉上沒有字,也不一定個個長著一付兇惡像,我不是說麼,在官家眼裡我是!」
玉姑「哦!」地一聲道:「大哥,我明白了!」
李慕凡道:「所以,玉姑娘,我該走了!」
玉姑忙道:「大哥,你住在這兒沒人知道!」
「不!玉姑娘!」李慕凡搖頭說道:「那些人不同放一般官府捕快行役,而是經驗十足,身手高絕的江湖一流好手,他們的眼光銳利,嗅覺靈敏,很快地就會找到這兒來的!」
玉姑柳眉一挑,道:「就是找到這兒來,又怎麼樣……」
趙老頭拿眼一橫,攔住了玉姑娘的話,隨即轉望李慕凡,臉色頗為莊重地道:「老弟,我心直口快,如果你願意,我想對你多知道些。」
「自當奉告!」李慕凡道:「老人家,對賢祖孫,我沒有隱瞞自己的必要……」
頓了頓,接道:「老人家可知道,『登封』城外有座『樂圃山莊』?」
趙老頭一震點頭,這:「我知道,『布衣孟嘗』田孟起田莊主,為人古道熱腸,義薄雲天,是位令人敬重的英雄豪傑,只是……」
遲疑了一下,接道:「老弟,『樂困山莊』昨天被人毀了!」
李慕凡心裡一陣絞痛,比身上創痛尤甚,他道:「我知道,老人家,我就是從那兒來的……」 讀書論壇
http://210.29.4.4/book/club趙老頭臉色一變,道:「怎麼,老弟就是毀……」
「不!老人家,」李慕凡搖頭說道:「田孟起是我的莫逆至交,昨天我路過『登封』去看他,我碰上的是田孟起失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樂圍山莊』裡埋伏著一十五名官家派來的江湖高手在等著我……」
「十五個,天!」玉姑娘驚呼,叫道:「十五個圍攻你一個,難怪你……」
趙老頭拿眼色攔住了她,道:「老弟,請說下去。」
李慕凡道:「一場惡戰下來,莊主夫人嚼舌殉命,遺體被我帶出後卻因手膀中了暗器,又把她的遺體掉在護莊河裡,我帶著外傷及體內的迷藥跑了出來……」
趙老頭道:「願來如此……」
玉姑突然說道:「那十五個呢?沒死一個麼。」
李慕凡笑了笑道:「玉姑娘,還好那十五個傷亡及半!」
「活該!」玉姑娘狠狠地道:「你該把他們都殺了。」
李慕凡道:「玉姑娘,能讓他們傷亡及半,那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力了!」
趙老頭道:「老弟說,那十五個都是江湖高手。」
李慕凡點頭說道:「是的,老人家!」
趙老頭道:「都是誰?有名頭麼?」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或許知道」
「七狼」,「八虎」
「七狼」,「八虎」,趙老頭一驚色變,失聲說道:「七狼八虎九條龍,鐵騎縱橫十二雄……」
一頓;急接道:「能使『七狼』「八虎!』傷亡及半,老弟,你姓李,又是官家緝拿多年的人,我想起一個人,你老弟莫非是……」
李慕凡淡笑截口道:「就知道瞞不了老人家,我正是李慕凡。」
玉姑一聲驚呼,玉手再上檀口,圓瞪著美目,失聲說道。「你,你,你就是李……」
淚珠兒一湧,滿面驚喜地跳了起來,抓住李慕凡右手便搖:「大哥,我高興死了,我……我能叫李慕凡大哥,我興高死了,高興死了……」
她高興了,可是李慕凡被扯動傷處直皺眉。
趙老頭定過神來;忽有所覺,忙喝道:「丫頭,放手,忘了你大哥帶著傷……」
玉姑一驚忙撒了手,紅著嬌靨,仍難掩驚喜:「大哥,對不起,我忘了,疼麼?」
李慕凡微一搖頭,道;「不要緊,玉姑娘。」
趙老頭激動地道:「老弟,不,李大俠……」
李慕凡道:「老人家,請別改口,還是老弟中聽!」
趙老頭像沒聽兒,道:「丫頭說得不錯,這是我祖孫的榮幸,一念善,後福無窮,沒想到我這一趟進城.竟把江湖第一好手,名盜豪俠,人人敬重的你給背了回來……」
李慕凡道:「老人家,李慕凡江湖草莽,怎及得……」
趙老頭正色搖頭,道:「李大俠,在朝有奸妄,在野有賢士,一個人之被人敬重與否,若不在官民,不分朝野,李大俠猜想,吳三桂可是貴為總兵,握權勢,統魏琳,結果只落得禍國殃民,無恥無格,萬人唾罵……」
李慕凡道:「老人家,我不說了。」
玉姑天真地拍手笑道;「『爺爺好問鋒,竟使大哥低頭認輸了。」
李慕凡忙道:「老人家是恥於跟江湖草莽為伍?」
趙老頭忙道:「什麼說,我祖孫……」
李慕凡道:「那麼請賢祖孫別改口。」
趙老頭略一沉默,突然歎道:「老弟,套你一句,我也不說了。」
玉姑笑了:「本來嘛,大哥的年紀比爹小得多。」
「瞧!老弟。」趙老頭指著玉姑道:「是不是,我沒說錯吧,她快要上房了!」
李慕凡也笑了,但他沒說話。
趙老頭神情忽黯,歎了口氣,道:「如今,對老弟你,我也沒什麼好瞞的了,我叫趙勝英,龍勳是我的獨子,我沒有騙你,龍勳並不是死在吳三桂之手,卻等放是死在吳三桂之手……」
李慕凡道:「先前我還以為老人家就是趙將軍呢……」
頓了頓,接問道:「老人家,這話怎麼說、』趙勝英道:「龍勳是死在內廷高於的手裡,是被他們亂刀砍死的。」
玉姑低下了頭,趙勝英老臉一陣抽搐,李慕凡揚起了眉,好半天,才聽趙勝英接著說道:「而這些內廷高手,是吳三桂向滿朝調借的!玉姑的媽在龍勳被害後沒多久,也因悲傷過度,罹病不治,臨死的時候把玉姑交給了我,我這一幌有不少年了,我帶著玉姑在他們的搜捕下東奔西躲,直到三年前才算在這地處偏僻的十里約安了身……」
玉姑香肩聳動,哭了。
李慕凡道:「老人家可知道。那些內廷高手都是誰麼?」
趙勝英微一搖頭,道:「玉姑的媽在臨死前只告訴了我一個人,這個人是個旗人,而且是皇上親貴,是他率領那批內廷高手的……」
李慕凡道:「老人家,那是誰?」
趙勝英搖頭說道:「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只知道他是個貝勒,瘦瘦的,高高的,膚色有點黑,人長得頗俊,就是一臉的陰狠暴戾,身手也很高……」
李慕凡皺眉沉吟,道:「貝勒?這是那個貝勒……」
趙勝英道:「怎麼?老弟對內延很熟麼?」
李慕凡搖頭說道:「不怎麼熟,不過我可以幫老人家查出此人是誰?」
趙勝英一喜,忙道:「多謝老弟,趙家存歿俱感!」
「別這麼說,老人家!」李慕凡道:「假如我為老人家盡這一點棉薄,老人家就要談感謝的話,那麼我這身受賢祖孫活命大恩,這又怎麼說。」
趙勝英道:「那叫什麼活命大恩……」
玉姑突然說道:「爺爺也真是,誰都不說不就行了麼?」
趙勝英呆了一呆,道:「丫頭,你說了半天,就這一句話還算中聽!」
玉姑嚷道:「我說的話您就不愛聽,那好,我往後就整天裝啞吧,一句話不說,看誰著急!」
李慕凡笑了。趙勝英也笑了。
笑聲中,李慕凡忽道:「老人家,現在什麼時候了?」
趙勝英道:「天快亮了,怎麼?」
李慕凡道:「賢祖孫一夜沒合眼,別讓我再不安,老人家跟玉姑娘可以去歇息一會兒了!」
趙勝英道:「老弟,熬慣了,我困是不睏,不過我願意去歇息一會兒,那也可以讓你歇息一會兒,只是,老弟,你若打算來個不辭而別,那你是找錯了主意,我敢說,絕沒那麼容易!」
姜,畢竟是老的辣。
李慕凡赧然笑了,道:「老人家,你這是何苦廣趙勝英道:「撇開別的一切不談,老弟,有句話你該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你不能讓我半途而廢!」
李慕凡道:「可是老人家也不能加我一身罪孽!」
趙勝英搖頭說道:「沒那麼一說,老弟,別說他們不會找到這兒來,就算會,大不了撣撣土一走了之,反下這多年來我是跑慣了,可是我絕不能讓一個帶著傷的人往外走,不但因為是你,老弟,這對誰都一樣!」
李慕凡大為感動,道:「老人家……」
趙勝英一擺手,道:「別再多說了,老弟,你要想歇息,就閉上眼,打個噸,歇息一會兒,要不然我們爺兒倆就在這兒陪你聊到天亮,你要是瞧得起趙家這兩個人,就什麼也別再說了!」
李慕凡微一搖頭,道:「好吧,老人家,我遵命,什麼也不說了,可是,有一點請老人家答應,一旦我能下床了,就請老人家別再留我!」
趙勝英一點頭,道:「行!老弟,一句話,只要你能下床了我絕不再多留你一心刻!」
李慕凡笑道:「謝謝老人家。」
玉姑大眼凝注,那光采,令人難懂,不過,看上去只覺得它能令人心酸,她突然說道:「大哥,你就那麼急著走麼?」
李慕凡點頭說道:「是的,玉姑娘!」
玉姑道:「為什麼?」
李慕凡道:「我不得已,玉姑娘!」
玉姑道:「什麼不得已?」
李慕凡道:「我不說過麼?我有要事待辦!」
玉姑道:「什麼要事?」
李慕凡微一搖頭,道:「玉姑娘,你要原諒,我不能說。」
玉姑道:「不能說,為什麼?」
李慕凡道:「只因為這件事太以重大!」
玉姑道:「有多重大?」
李慕凡搖頭說道:「玉姑娘,我沒辦法形容!」
玉姑道:「對我跟我爺爺也不能說麼?」
李慕凡歉然笑道:「玉姑娘,除了知道這件事的人外,絕不能多讓一個人知道,就是我的生身父母也不例外。」
玉姑臉色微變,道:「真的。」
李慕凡看的清楚,但他不得不咬牙點了頭.道:「真的.玉姑娘。」
玉姑臉色又變一變,道:「我爺爺把趙家的事都告訴了你!」
李慕凡道:「我很感激賢祖孫沒把我當外人,同樣地,玉姑娘,我能說的,也沒有一絲保留。」
玉姑方待再說,趙勝英突然叱道:「小孩子家懂得什麼,就知道多嘴多舌,你大哥既然不能說,自然有他的不能說的苦哀。」
玉姑忽地站起,叫道:「不說算了,我不稀罕!」
一陣風般奔了出去!
這姑娘的脾氣,竟跟樂倩一樣!
李慕凡的一顆心剎時往下一沉。他打定了主意,他要試著下床,盡可能地早幾天離開這兒。
他已經害了樂倩,害了很多人,也絕不能再害第二個樂倩,絕不能再害那麼多人!
現在他明白了,女孩子這在這個似懂事非懂事的年紀上,是最危險,最讓人擔心的。
趙勝英那裡怔了一怔,方待叱喝。
李慕凡忙喚道:「老人家……」
趙勝英倏然斂態,李慕凡接著說道:「我很抱歉,也很不安!」
趙勝英道:「老弟,別這麼說,該抱歉,不安的是我而不是你!
……」歎了口氣,搖頭接道:「我慣壞了她,我慣壞了她,隔輩人,老弟,你說有什麼辦法,這孩子又自小沒爹沒娘……」
李慕凡道:「老人家,這是人之常情!」
趙勝英微一搖頭,道:「其實,老弟,這孩子以往不是這樣兒的,這半年來不知道怎麼搞的,脾氣壞得很,動不動就鬧小性子……」
這原因,李慕凡懂幾分,可是他不便說,口齒啟動,話到了嘴邊兒又被他嚥了回去,他改這麼一句:「老人家,別介意,玉姑娘稚氣未脫,天真米混,還是個小孩子,再過兩年就會好的!」
趙勝英道:「但願如此了……」
他站了起來,道:「老弟,我不坐了,你也歇會兒養養神吧,要有事只管喚一聲,我馬上進來,只是,老弟,昂藏七天軀,鬚眉大丈夫,說一句要算一句,千萬別讓我跟玉姑分頭去找你,那風險更大,明白麼?」
李慕凡一震,忙道:「老人家請放心,不說別的,單憑老人家這份盛情好意,我也不便辜負。」
趙勝英微笑點頭,道:「那就好,老弟,躺下吧,我走了!」
他替李慕凡抽開枕頭,沒再多說,轉身出去了。
李慕凡躺了下來,他沒合眼,反而睜著眼呆呆地望著屋頂那一根根在動的茅草。
漸漸地,思潮湧起一他的腦海,那像澎湃的世浪,一個連一個,連綿不斷,波波不息。
一個最明顯的影子在他跟前幌動,那影子旁,還有一個小影子,那是「玉羅剎」一丈紅嚴玉華,還有他的兒子,在這一剎那間,他發覺他對這倆個人,有著極度的思念,他也清晰地感覺到,那思念絕然不同,是兩種,漸漸地;人影模糊了,越來越模糊,終於他合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個聲音吵醒,凝神一聽,那是一陣低微的飲泣聲,是玉始在哭,還夾帶著趙勝英的低聲呵責,他心裡,又一陣的不安。
玉姑只哭不說話。
趙勝英的話聲雖然低,但衣稀還可以聽見幾句:「哭、哭,一說你你就知道哭,這麼大了,什麼事都該懂了,難道還要爺爺時刻的教……-」
玉姑,他仍在哭。
「待會兒,去給你大哥陪個不是……」
「不!」玉姑娘突然開了口,帶著哭:「我這輩子死也不理他,死也不跟他說話!」
好大的仇恨,李慕凡皺了眉。
一輕點廣趙勝英輕叱說道:「小心吵醒了你大哥……」
「怕什麼?」玉姑不服地道:「我才不怕呢,就是要讓他聽聽!」
「丫頭,你……」趙勝英似乎氣極,聲音都發了抖:「你要再這樣,也行,乾脆,你別跟我了,去跟你二叔去,佛門清淨地,也許能渡化渡化你!……」
忽然,玉始的哭聲降低了,沒多久,哭聲沒了,茅舍外。一片寂然,李慕凡能聽見的,是遠處傳來的陣陣馬聲,想必,這茅屋離官道還有一陣距離……
日子容易過,一幌就是三天。
三天工夫不算長,可是在李慕凡來說,他就像熬了三年,身下的那張床,像長了刺,扎戳得他混身不舒服。
好幾次他想試著不床,可是都被趙勝英攔住了。
趙勝英說得好,聽來也怪嚇人,他說:「老弟,耐心再等幾天,你要不聽我的,扯裂了傷口,你就得再躺個十天半個月的。」
當然,這嚇不了李慕凡,他有個親兄弟的至交,神手華陀樂南極,多年的交往,耳濡目染,雖不敢說懸壺濟世。
他懂的,至少比一般大夫都高。
他明白趙勝英的用意,不過在多留他幾天,一直等他體力完全恢復後才肯放他走。
這三天裡,他沒看見王姑,因為玉姑根本就沒進屋裡來,甚至沒掀一下那棉布簾。
顯然,小妮子還在賭氣嘔氣,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尤其在這年紀的女兒家。
第四天一早,趙勝英進來了,一身出門打扮,笑問道:「老弟,醒了多久了?」
李慕凡道:「老人家早,有一會兒了!」
趙勝英道:「今天覺得怎麼樣?」
李慕凡含著感激的笑笑道:「好多了,體力也恢復多了,昨天晚上我一連翻了好幾個身,身上沒一點疼痛,老人家多虧了你,這幾天給我換藥端飯……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趙勝英道:「那好辦,什麼都別說,老弟,再耐心躺一兩天。」
李慕凡眉鋒一皺,道:「怎麼,老人家,還得一兩天?」
趙勝英笑道:「又不耐煩了,老弟,我還是那句話。」
「行了,老人家!」李慕凡笑道:「那句話我都背得滾瓜爛熟了!」
趙勝英呵呵大笑,笑聲中,李慕凡道:「老人家,你打算出去麼?」
趙勝英笑聲揪住,點頭說道:「老弟,我要進趟城去,不到響午就能趕回來,這個家交給你了,玉姑在屋後菜園子裡洗衣裳,該做的我已經交待過她了,這丫頭還在嘔氣,只是你放心,她絕不會餓著你,渴著你,最多只是吸著嘴不說話,拉著臉而已,我這就走,臨走我會再交待她一遍,老弟,你要帶點什麼東西麼?」
李慕凡道:「謝謝老人家;我不需要什麼!」
趙勝英擺手說道:「那麼,你一個兒躺著吧,我走了,響午見,老弟。」
說完了話,他走了。
這時候好靜,李慕凡聽見了水聲,那水聲起自屋後,嘩喇,嘩喇地直響,他明白,那是玉始在洗衣裳。
他還聽見有吱吱的挽輜聲,想必,屋後菜園子裡有口井。
除此,別無聲息,或許風向不對,連官道上來往的車馬聲也聽不見!
過了好一會,他突然聽見一陣急促蹄聲由遠而近。
李慕凡下意識地一震凝了神。
轉眼間,蹄聲更近了,以他每銳聽覺與經驗判斷,那馬只有一匹。
一匹馬不算什麼,這兒也本在官道附近,可是,震動人的是,聽蹄,這匹馬直馳向了茅屋。
李慕凡摸了摸枕畔,軟劍還在。
果然,蹄聲在茅屋前停住,隨聽一個清朗話聲喊道;「有人麼?要口水喝!」
敢情是個過路的,李慕凡心中一鬆,啞然失笑,但他沒答應因為他不便出聲,更不便現身。
怪得是玉姑也沒理,也許她在屋後,隔那麼一段,再加上嘩嘩的水,她沒聽見。
門外那人又叫了兩聲,隨聽步履響動,蹄聲得得,他牽著馬走了,不,他轉向了屋後,還直是找。
轉皮間,屋後響起了一聲輕呼,那不是玉姑的聲音:「人在這兒呀……」
「你,你是誰?幹什麼的?」
這才是玉站的聲音。
「哇!好美的姑娘!」這人怎麼能這樣?簡直輕薄,李慕凡皺了皺眉,隨聽那人笑著說道:「姑娘,我是個過路的,路長,又沒店,人跟牲口都喝了,來討口小喝,在前門叫了半天,沒聽見屋裡有人答理……」
「屋裡沒人!」不知玉姑是謹慎還是賭氣,她說;「井裡有水,你自己打吧廣那人一連答應了好幾聲。
沒聽隱隱響,卻聽玉姑驚叫一聲:「你這人怎麼……你想幹什麼?」
那人淫邪地笑道:「姑娘,我試試你的肉有多嫩,姑娘,你可比城裡那些娘兒們嫩多了,又白又嫩,碰一下就會破,好美,來,姑娘,再讓我看看你的腰有多細!」
李慕凡翻身坐了起來。
「站住!」玉姑羞怒地叱道:「看你像個人,怪可憐地,沒想到你……」
「姑娘,」那人笑道:「別怕羞,瞧瞧,這兒就你一個,菜園子裡也沒人,怕什麼?咱們倆有緣,不是麼?姑娘,你瞧,我人長得並不差,你要是從了我,准包你一輩子不愁吃穿,姑娘,可別讓我用強啊!反正你逃不掉,何必呢,來,來,讓我……」
「叭!」一聲脆響,那人「哎唁!』」一聲,旋即笑道:「瞧不出花兒帶刺兒,你還有兩下子,那敢情好,咱倆就在這園子裡玩玩,看看是你行還是我行……」
李慕凡躍身下了床,頭猛然一昏,但他支撐著大步行了出去,他沒帶軟劍,似乎用不著。
出了前門,繞過屋角,他看見一幕景象。
茅屋後,是個圍著竹離,緊挨著一片樹林了的菜園子,菜園裡積著一片薄薄的雪。
靠茅屋後,有口井,井旁有個大木盆,盆裡放著清好了的衣裳,玉始兩隻玉手凍得通紅,她在躲一個人。
那個人很年輕,看樣子不過廿多歲,長得也很俊,唇紅齒白,伊然一個美男子,只可惜滿臉淫像,目光邪而不正,論穿著刀很氣派,講究,像個出身很好的世家於。
而,這位看似出身很好的世家子,張著兩隻手正要抓玉姑,李慕凡雙眉揚處,陡然一聲冷喝:「住手!」
那年輕一驚收手,抬眼投注。
玉姑也一驚,飛快地向著李慕凡投過一瞥,然後像個受了驚的小鹿般,飛地退向一旁。
她沒往李慕凡身邊退,也沒叫大哥!
那年輕人定過了神,「哦!」地一聲,笑道:「她還說沒人呢,這不是人是什麼?喂,你是……」
李慕凡沒理他,望著玉姑道:「玉姑娘,到我這兒來!」
玉姑娘沒動,像沒聽見,年輕人又一聲:「喂,我問你……」
李慕凡道:「玉姑娘……」
「我不!」玉姑一揚頭,掠子掠被風吹散的頭髮,寒著臉道:「我自己會應付,用不著你管!」
年輕人笑了,笑得好輕狂,道:「怪不得她不前從我,原來屋裡頭還養著一個,只是,喂,你該聽見了,她不用你管,不領你的情,本來嘛,唯你這身打扮,準是個窮酸大人,又像個窮病鬼,也不經我年輕不比我俊,我說呀,喂!你還是回屋裡歇著瞧熱鬧吧!姑娘她不要你,這種事也用不著你幫忙!」
玉姑一張臉羞得通紅,旋即氣得煞白,叱道:「下流的東西,我先剁了你的舌頭。」
順手抄起屋後的一把鋤頭,就要掄。
李慕凡跨步而至,一抬手,道:「玉姑娘,你……」
鋤頭停在了半空,玉姑大聲叫道:「你閃開,不用你管,沒有你我死不了,你要是再往前湊,我連你一起砸!」
「聽見麼?」年輕人嘿嘿笑道:「打是疼,罵是愛,我們小兩口在這兒打情罵悄、要你湊什麼熱鬧閃開吧,小心腦袋上添……」
話猶未完,忽地一聲,玉姑掄著鋤頭砸了過去!
年輕人身手不差,一揚手一把抓住鋤頭,只一拉,玉姑一個蹌踉往他懷裡撞去。
年輕人嘿嘿笑道:「過來吧,我嬌滴滴的小親親,先讓我香一個。」
左手一圈,就要去摟玉姑的細纖,嚇得玉姑尖叫一聲,鬆開鋤頭,縱身便退,她羞極怒極,更嚇壞了,一顆心小鹿兒般別別亂跳。
年輕人好不得意,仰頭大笑!
一直等他笑聲歇止,李慕凡方冷然說道:「你笑夠了麼?」
那年輕人一翻俊目,道:「笑夠了,怎麼樣?」
李慕凡道:「那就好,接下去我讓你哭。」
「什麼?」年輕人直了眼,道:「你,你,你讓我哭,就憑你這個癱病鬼……」
仰天又笑了起來,這回他笑得彎了腰,李慕凡冷然卓立,沒動,也沒說話,半響,年輕人笑聲斂住,直起了腰:「哎啃,差點沒笑斷我的腸子,你別逗我了,我不想當著我的小親親殺人,那會嚇壞了她,那待會兒玩起來就沒味兒了,識相點,頂著你的腦袋滾回屋裡去吧!」
李慕凡像沒聽見,冷然說道:「你,姓什麼?叫什麼?那兒來的?」
年輕人一搖頭,道:「這,只能對我的小親親說,憑你這付看了讓我噁心的游病像,還不配問!」
李慕凡道:「現在不說也可以,你可知道,萬惡淫為首,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像你這種下五門的小淫賊。」
年輕人臉色一變,道:「你罵誰淫賊?」
李慕凡道:「你!」
年輕人冷笑說道:「我?少爺又沒有玩你的……」
李慕凡冷然說道:「為你自己這條命,你最好別口出髒字。」
年輕人笑:「咄,髒宇?這是便宜,少爺我如今想要你的命!」
跨步欺至,探手曲指抓向李慕凡心窩。
李慕凡冷笑說道:「好毒的手法!」
一抬左掌便要去抓,那知,手膀一陣劇痛,他一皺眉立時垂下手掌,而適時年輕人五指已點衣,李慕凡匆忙間只得橫裡跨步,而,仍嫌慢了些,手膀上被年輕人指端掃了一下,殷紅立即濕透了袖子。
顯然,剛好的傷口又裂了。
只聽玉姑驚呼聲道:「你……」
年輕人哈哈大笑:「就憑這種身手,也敢管少爺的閒事,眼不見為淨,你躺在這兒涼快涼快吧。」
身形一旋欺至,探掌便抓,敢情他嘗到了甜頭,又是這麼一式。
玉姑閃身欲動,但她太慢了,只聽李慕凡一聲冷哼,年輕人大叫哎晴,再看時,年輕人一隻右腕已落在李慕凡右掌裡,李慕凡沉腕一扭,年輕人一隻手的臂已到了身後。
年輕人不差,轉身出手掌,就要去叉李慕凡咽喉。
李慕凡底下出腿,年輕人又一聲哎唁立即跪在了雪地上,他完了,這回沒動了!
李慕凡微一用力,他頭上見了汗,立即大叫連連。
李慕凡冷然說道:「答我這游病鬼問話,你姓什麼,叫什麼?」
年輕人沒說話。
李慕凡又一用力,他大叫一聲忙道:「好,算你狠,我說,看你敢把我怎麼樣,少爺我姓趙,叫趙奎,有個外號叫『玉面小霸王』,是『濟南』趙莊的人。」
李慕凡「哦!」地一聲,道:「『濟南』趙莊,『快手刀』趙玉書是你的什麼人?」
趙奎道:「那是我的老爹。」
李慕凡冷冷一笑道:「原來是『渤海三刀』的後人……」
趙奎道:「你知道就好,要惹不起……」
李慕凡然說道:「當世還挑不出個我惹不起的,趙玉書英雄一生,怎麼會有你這種不肖兒子。看在他份上,我留你一條命,但我不能不代他管教管教你,這也對你見色起意的薄懲!」
話落.猛一抬腕,只聽「叭I」地一響,趙奎大叫一聲,爬在雪地上昏死了過去,那條右臂,垂擱在背後。
李慕凡提起身邊木桶,「嘩!」地兜頭一桶涼水潑了下去,趙奎幽醒轉,嘴裡還直叫。
李慕凡冷笑說道:「趙玉書鐵錚硬漢,他的兒子該忍得斷一條胳膊,你既敢起淫心,就也該能忍得住痛,對淫賊,我出手從沒這麼輕過,這已是天大的便宜,騎上你上馬,滾!」
趙奎支撐著爬了起來,蹌踉地到了坐騎旁,翻身上馬,惡狠狠地轉注李慕凡,道:「朋友,你說個名號廣李慕凡尚未答話,玉始突然說道:「有膽的你就再來,他姓李,叫……」
李慕凡喝道:「玉姑娘,夠了。」
玉姑猛有所悟,連忙閉口不言。
趙奎緊緊地看了李慕凡一眼,縱騎馳去!
蹄聲遠了,李慕凡身形一幌,連忙伸手扶住井沿。
玉姑大驚撲了過來,焦急地道:「大哥,你怎麼了?」
他畢竟還是叫了.也許氣已經消了!
李慕凡淡笑搖頭,道:「沒什麼,玉姑娘,我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剛才又連番提聚真力……」
「大哥,你瞧!」玉始突然一聲驚叫,兩眼驚駭地望著李慕凡左膀發了直!
李慕凡低頭一看皺了眉,敢情,就在這片刻工夫中傷口流出的血,已濕透了大半隻袖子!
他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搖頭說道:「不要緊,玉姑娘,包紮一下就會……」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玉姑一頭撲進李慕凡懷裡,傷心地哭了,哭得好厲害,好長!
李慕凡沒提防,身形一幌,差點摔倒,他連忙站穩,但又不便去推開玉姑,只有皺著眉忙道;「玉姑娘,別哭,別哭,別哭,不礙事的……」
玉姑哭著連道:「都是我,都是我……」
李慕凡沒再開口,他知道,這時候是勸不住的,只有任她爬在懷裡哭了。
良久,良久,玉姑的哭聲漸漸低了。
是時候了,李慕凡剛一聲:「玉姑娘……」
玉姑猛然抬起了頭,一張嬌靨如帶雨的梨花,那模樣,楚楚右憐愛煞人,她帶著便咽道:「大哥,疼麼?」
李慕凡微一搖頭,含笑說道:「玉姑娘,這,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
玉姑道:「我忘了,你是當世第一好手,鐵錚錚的奇英豪,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李慕凡……」
李慕凡笑道:「玉姑娘,你還有多少詞彙?」
玉姑纖腰一扭,偎在李慕凡那結實的胸脯就撒了嬌:「人家說的是真心話……」
李慕凡心往下一沉,皺了眉!
玉姑突然仰起臉,那張滿佈淚漬的嬌靨,距李慕凡的臉好近,那又眸子時,包含得更多。
「大哥,還生我的氣麼?」
李慕凡仰臉笑間:「天知道是誰生誰的氣?」
玉姑臉一紅,還待再說。
李慕凡忙道:「玉姑娘,讓我進屋裡裹裹傷,好不?」
李慕凡忙道:「謝謝老人家好多了!」
玉姑哼地一聲道:「還好呢?膀子上的傷口又裂了!」
趙勝英聽玉姑說李慕凡膀子上的傷口又裂了,不由哦地一聲,立即皺了眉,埋怨地道:「真是老弟,你也太性急了!」轉望玉姑機聲說道:「我臨走是怎麼交待你的,告訴你別讓你大哥下床,結果你仍是讓他下了床,早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出去,家裡沒我就不行!」一頓接道:「老弟,快讓我看看!」
走過來彎腰掀開了被子。
李慕凡忙道:「不礙事,老人家,傷口保裂了少許,我包紮過了……」
趙勝英一邊凝目,一邊說道:「傷口裂倒還好,壞就壞在你體力還沒完全恢復,又流了血,老弟你知道流血!」倏地一怔,凝目接道:「不對,老弟,你幹什麼了,左膀子的傷口會裂!」
李慕凡笑了笑,道:「老人家,我只不過抬了抬胳膊!」
「不對。」趙勝英搖著頭說道:「老弟,你別瞞我,你要是沒動真力,膀子上的傷口絕不會裂,說吧,老弟,你幹什麼了?」
反正瞞不了他,李慕凡笑了笑,正待說。
「就知道瞞不了您!」玉姑搶著說道:「還是我來說吧!」
接著她紅著臉,還帶著幾分委曲地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聽畢,趙勝英狠狠地瞪了玉姑一眼,道:「都是你!」
李慕凡忙笑道:「老人家,這怎麼能怪玉姑娘!」
趙勝英臉色鐵青,但神情卻有點凝重,道:「老弟,多虧了你.」
李慕凡笑道:「老人家如今該不會怪我下床了吧!」
趙勝英笑了,但旋即他又斂去笑容,眉鋒做皺,道:「老弟,你廢了他一條胳膊?」
李慕凡道:「是的,老人家!」
趙勝英遲疑了一下.道:「老弟,不是你救了玉姑我還說你,你不該……」
李慕凡截口說道:「老人家,我生平最恨這種人,可是這卻是我出手最輕的一次。」
趙勝英歎了口氣,搖頭說道:「也難怪,換換要是我,我不知道怎麼做。」頓了頓接道:「老弟,他是渤海三刀中,『快刀手』趙玉書的兒子,今天我就毀了他!」
李慕凡道:「老人家,要不是看趙玉書的面子,今天我就毀了他!」
趙勝英搖頭說道:「虎父犬子,趙玉書英雄一生!怎麼……
老弟無論怎麼說十指連心,血比水濃,怕只怕趙玉書他……」
李慕凡道:「老人家,讓他找我好了,說不定過些日子我會找上門會責他個教子無方!」
趙勝英微一搖頭,歎道:「這件事不談了,好在這兩天老弟你就可以起走了,這兒我祖孫倆也待不住了……」
李慕凡微愕說道。「怎麼?老人家?」
趙勝英道:「老弟,我這趟進城,除了帶回大包小包的東西外,還帶回來一件消息,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在登封一帶,時常出現大批高手,都來自內廷……」
李慕凡「哦!」一聲,道:「怕是在搜捕我……」
趙勝英搖頭說道:「我不敢說不是,可是有一點卻又不大對。」
李慕凡道:「老人家,那一點不對?」
趙勝英道。「那些內庭高手,轉來轉去,始終不離嵩山四周,難道說你老弟有佛門中的朋友。」
李慕凡道:「沒有啊!」
趙勝英道:「這就是了,那麼他們為什麼老在嵩山轉,似乎在監視少林……」
李慕凡腦際靈光一閃,立即明白了幾分,但他沒說,他卻這麼說道:「老人家,別是他們要拿什麼佛門中人吧!」
趙勝英歎道:「所以說我祖孫沒法子再在這兒待下去了。」
李慕凡道:「老人家,這跟賢祖孫……」
趙勝英截口說道:「老弟請想,我祖孫就住在這十里鋪,他們在左近轉來轉去,對人總是個威脅,你說是麼?」
李慕凡點頭說道:「不錯,但如果……」
趙勝英搖頭說道:「還有別的原因。老弟。」
李慕凡訝然說道:「老人家,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趙勝英道:「我有個身在佛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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