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鸞道:「來了,來看看咱們著了道兒沒有!」話剛說完人已到精舍門口!
只聽門外那人道:「兄弟,歇息了麼?」
是陳慕南,李燕豪聽得微微一怔,立即應道:「二師兄麼,還沒有,請進來吧。」
門開了,陳慕南含笑當門而立,第一眼,他掃向屋內那隻金猊,然後邁步走了過來道:「兄弟沒喝多吧?」
李燕豪笑著說道:「沒有,那怎麼會,我在這兒做客,豈敢多喝失態。」
「對,」陳慕南點頭道:「酒能誤事,還是少喝點兒好……」眉鋒忽地一皺道:「這是誰把檀香投這麼多,薰得人多難受。」說著,他走了過去,在金猊裡看了一眼,笑道:「還好滅了,敢情二位也覺得薰人。」
李鸞兩道眉毛跳動了一下,笑吟吟地道:「二師兄請坐呀。」
陳慕南道:「不坐了,我只是順路來看看,須便告訴二位一句話……」
目光從李鸞那粉頰上掠過,停在李燕豪臉上,道:「兄弟,不是做師兄的攆你,有什麼事兒早一點去辦吧,別在這兒待太久,耽擱了。」
李燕豪聽出話中有因,目光一凝道:「二師兄……」
陳慕南道:「二師兄這是好意,兄弟,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再好的朋友,彼此之間也該保持個距離,有時候多少年的老朋友,隔一陣子不見,再見面時也不一定跟從前一樣。總之一句話,兄弟別在這兒呆過久,耽誤自己的事兒就是,時候不早,二位早些歇息吧,我告辭了。」他含笑拱了拱手,要走。
李鸞突然橫身一攔道:「二師兄請留步。」
陳慕南停步笑問道:「弟妹還有什麼事兒?」
李鸞粉頰微微一紅道:「我兩個該謝謝二師兄。」
陳慕南訝然說道:「弟妹這謝字從何說起。」
李鸞目光一掠屋角那隻金猊,道:「不該麼,二師兄。」
陳慕南神情微微一震,道:「我不知弟妹何指。」
李鸞道:「二師兄既然不承認,我也不便再說什麼,總之,二師兄這份情我兩個是領受了……」
陳慕南笑道:「弟妹越說越是糊塗了。」
李燕豪上前一步,道:「二師兄,我一直不明白。」
陳慕南轉過臉來笑問道:「什麼事不明白,兄弟。」
李燕豪道:「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陳慕南道:「兄弟,你是指……」
李燕豪道:「二師兄似乎沒有跟我裝作的必要。」
陳慕南淡然一笑,笑得勉強道:「人都有個隱衷,也都有個不得已。兄弟,時候不早了……」
李燕豪道:「讓我再問二師兄一句話。」
陳慕南略一遲疑,點頭說道:「兄弟問吧。」
李燕豪道:「我找位姑娘……」
陳慕南目光一凝道:「兄弟找誰?」
李燕豪道:「有位三姑娘,我聽說她是『三青幫』的人。」
陳慕南道:「兄弟認識她麼?」
李燕豪道:「算認識,我在路上邂逅了地,當時她一身男裝,及在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位姑娘,她告訴我要到『西澱』探親,我本來要送她到『西澱』來,她卻在『高陽』不辭而別……」
陳慕南笑道:「我明白了,兄弟想必惦念這位紅粉旅伴……」倏然一笑,轉望李鸞道:「我這個人喜歡開玩笑,弟妹可別在意。」
李鸞淡淡一笑道:「那怎麼會,我知道燕豪是個怎麼樣的人,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陳慕南「哦」地一聲道:「有別的什麼事麼?」
李燕豪道:「不瞞二師兄說,她拿走了我一樣東西。」
陳慕南道:「怎麼,她拿走了兄弟一樣東西,是……?」
李燕豪毫不遲疑道:「可以告訴二師兄,是半張『藏寶圖』。」
陳慕南一怔,道:「半張『藏寶圖』……」目光一凝,道:「兄弟,不是說你,有道是:」財不露白『,又道是:「逢人只說三分話,且莫盡掬一片心』,只是在路上晤見這麼個人,你要不說你有半張『藏寶圖』,她怎麼會知道……」
李燕豪苦笑一聲道:「我是無意中說出來的,同時我對她根本也沒提防……」
陳慕南卻道:「這就是兄弟的短處,為人太厚道了,你在江湖上走動這麼久了,經驗歷練不能說不夠,壞就壞在你為人太厚道,要知道,你這麼對人家,人家可不一定也這麼對你,就是對再好的朋友也應該提防著點兒,兄弟,我倒不是叫你奸滑,實在是現在的人心……」
李燕豪道:「我知道,謝謝二師兄,我會記住的。」
陳慕南沉默了一下道:「兄弟聽誰說那位三姑娘是『三青幫』的人?」
李鸞道:「我,我說的。」
陳慕南「哦!」地一聲道:「弟妹知道這位三姑娘麼?」
李鸞點了點頭道:「可以說知道得很清楚。」
陳慕南微一搖頭道:「據我所知,這位三姑娘不是『三青幫』的人。」
李鸞呆了一呆道:「二師兄知道她很清楚麼?」
陳慕南笑笑說道:「那我不敢說,至少我知道的不會比弟妹少。」
李鸞道:「可是就我所知,她明明是……」
「不,」陳慕南搖頭說道:「她不屬於『三青幫』,我不會騙你們倆的。」
李鸞皺了皺眉道:「這麼說,她沒到這兒來……」
「不,」陳慕南道:「那位三姑娘到這兒來過。」
李鸞訝然道:「她既不是『三青幫』的人,怎麼會……」
陳慕南淡然一笑道:「你們認得『三青幫』的人麼?」
李鸞美目一睜道:「我明白了,她是到這兒來做客的。」
陳慕南一點頭道:「上賓,真正上賓。」
李鸞掃了李燕豪一眼道:「二師兄,她究竟是個幹什麼的?」
陳慕南微一搖頭道:「弟妹原諒,這我不便說,也不敢說。」
李鸞道:「那麼,二師兄能告訴我們,哪兒能找到她麼?」
陳慕南遲疑了一下道:「京裡。」
李鸞神情一震,美目猛睜,道:「我明白了,她是……」
陳慕南淡然叫道:「弟妹,別讓我擔這個過。」
李鸞立即改過說道:「那麼,我謝謝二師兄了。」
陳慕南雙眉一揚道:「我話說太多了,時候不早,我不打擾了。」轉身出門而去。
李鸞過去掩上了門,聽得陳慕南步履聲遠去,她道:「這位二師兄是位難得的熱心人。」
李燕豪緩緩說道:「二師兄對我一向很照顧。」
李鸞道:「那麼咱們就該聽他的,是不?」
李燕豪微一點頭道:「小妹的意思我懂,只是我好不容易找到這兒……」
李鸞仰著臉道:「你能怎麼樣,是殺黎玉,還是殺這位二師兄?」
李燕豪沉默一下道:「我怎麼能殺二師兄……」
李鸞道:「那麼,黎玉呢?」
李燕豪道:「他本性不惡。」
「那不就得了麼。」李鸞道:「你都下不了手,還待在這兒幹什麼,難不成等人家下手殺你不成。」
李燕豪臉色一變道:「黎玉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李鸞道:「那可難說啊,沒聽二師兄說麼,再好的朋友,過一陣子不見,再見面時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你以為他指的是什麼,指的是誰。」
李燕豪道:「我明白的,只是,我總覺得……」
李鸞道:「你還覺得什麼,衝著這一撮毒香,還不夠麼?」
李燕豪道:「恐怕這不是他的主意。」
李鸞道:「或許不是他的主意,可是他總不會不知道,這和是他的主意有什麼兩樣,我也明白,壞就壞在那個女人身上。可是她是黎玉的嬌妻,你雖然不忍對黎玉怎麼樣,你又能把她怎麼樣……」
李燕豪明白,李鸞的話沒有錯,黎玉這位嬌妻,當初是黎玉的長輩,如今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嬌妻,這內情很不簡單。
李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三青幫』拿的是官俸,吃的是官糧,也就是說『三青幫』的根兒不在這兒,斬草要除根,咱們離開這兒去挖『三青幫』的根兒,這樣『三青幫』可以滅除,也不會傷著黎玉,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兒麼?」
李燕豪道:「咱們現在就走麼?」
李鸞道:「不走還等什麼,等鬧僵翻了臉不成?」
李燕豪道:「黎玉當初對我不錯,我不能跟他翻臉。」
李鸞一跺腳道:「你這個人就是那麼厚道,將來你非吃虧在這厚道上不可,等他拿把刀子扎進了你的要害,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忽!」地一聲,吹熄了燈,道:「走吧。」伸玉手握住了李燕豪。
一陣異樣感覺襲上身來,不過那很短暫,因為李燕豪現在的心情很沉重。
兩個人出精舍,並肩攜手往前走,剛到後院不久便被擋了駕,擋他倆的是個佩刀壯漢,一名壯漢問道:「天已經黑了,兩位要到哪兒去?」
李鸞笑吟吟地道:「今夜有月,我們倆要看看月下的『西澱』去,行麼?」
那壯漢道:「二位是『三青幫』的貴賓,總壇一帶自是任二位走動,只是二位可別走遠了。」
李鸞笑道:「謝謝你了,我兩個就在湖邊兒上,一會兒就回來,要是有人找我們倆,還請告訴他一聲。」於是李燕豪和李鸞,親親熱熱地往前走去。
這一關沒攔,其他的就不會再盤問,兩個人順利地走出了大門,李鸞乖巧,拉著李燕豪,順著「西澱湖」邊慢慢往北走去。
看著已經離開「西澱湖」了,李鸞吁了一口氣道:「如你的意了,總算沒鬧起來。」
話聲方落,一陣衣袂飄風聲由後而至,只聽夜色中有人叫道:「二位請留步。」
李鸞神情一震道:「糟了,還是讓他們發現了。」說話間黑影疾掠而至,那是一名佩刀壯漢,他落地抱拳道:「在下奉幫主之命傳話,請二位留一步,幫主馬上就到。」李燕豪眉鋒為之一皺。
就在這時候,一陣得得蹄聲傳了過來,李燕豪凝目望去,夜色中快步走來兩個人,前面一人是黎玉,後頭是個佩刀壯漢,那佩刀壯漢一手抱著個小包袱,一手拉著兩匹鞍配停當的健馬。
轉眼間黎玉走近,劈頭便道:「大哥要走,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李燕豪正感難以答話,李鸞那裡開了口,她笑吟吟道:「兄弟酒醉未醒,我兩個不敢驚動……」
黎玉道:「這是什麼話,但哥嫂這不是見外麼,就是兄弟躺在床上不能起來,聽說哥嫂要走,也要下地送一送的……」目光一凝,望著李燕豪道:「大哥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是說你在這兒盤桓幾天的麼?」
李燕豪輕笑說道:「臨時想起有事兒……」
黎玉道:「不是小弟怠慢吧。」
李燕豪臉上一熱道:「兄弟這話就更見外了……」
黎玉道:「我想也不是,本來嘛,小弟跟大哥就跟親兄弟一樣,我這兒還不就是大哥的家……」
「說的是呀,」李鸞笑著說道:「那怎麼會有怠慢之意呢。」
黎玉陪上了笑臉道:「小弟失言,小弟失言……」頓了頓道:「大哥既然堅持要走,小弟不敢強留。特地帶來兩匹馬給哥嫂代步……」往後一招手,那佩刀壯漢把包袱遞了過來。
黎玉接過包袱往前一送道:「這則是小弟一點心意……」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兄弟,這是……」
黎玉道:「一點盤纏,給哥嫂路上用的,也算小弟給哥嫂補個賀禮,不成敬意……」
李燕豪道:「兄弟的好意我感激,我心領了……」
黎玉忙道:「這是小弟一點心意,說什麼大哥也得賞小弟這個臉。」
李燕豪道:「兄弟你言重了,盤纏我帶的有,沒什麼大用場,還夠用些日子的,兩匹坐騎我收下就是……」
黎玉道:「要收下大哥一起收,小弟既然拿出來了,怎麼能再捧著回去。」
李燕豪搖頭說道:「兄弟如果一定要我收盤纏的話,我連兩匹坐騎都不要了。」
黎玉道:「好,好,好,只收兩匹坐騎,只收兩匹坐騎,大哥真是,還是老脾氣。」
李燕豪伸手拉過兩匹坐騎道:「兄弟,我謝了。」
「瞧!」黎玉道:「大哥見外了……」赧然一笑道:「大哥,她只以為怠慢了哥嫂,不敢來送,我就代地向哥嫂致意了,哥嫂一路保重,下回路過,無論如何盤桓幾天。」
李鸞笑著說道:「下回吧,下回一定打擾。」
李燕豪道:「兄弟請回吧。」
黎玉突然雙淚奪眶,可是他忙舉袖擦了去,窘笑說道:「多少年不見大哥了,好不容易見了面,相聚不到幾日又要-匆分手,小弟真有點捨不得的,古人說:」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李燕豪雖然不滿黎玉的作為,這時候也不免一陣感動,道:「兄弟,別這樣,將來咱們總會再見面的……」
「是呀,兄弟。」李鸞道:「來日方長,後會有期,別難受了,快回去吧,要不然我那位夫人弟媳還以為你跟我們倆走了呢。」黎玉笑了。
李燕豪拍了拍黎玉道:「兄弟保重,懸崖勒馬,急流勇退,此正其時,別再陷下去了。」跟李鸞一起翻身上馬,揚手又一聲:「兄弟請回吧,我走了。」拉轉馬頭,雙騎並轡,緩緩馳去。
望著兩騎遠去,黎玉臉上浮起一絲異樣表情,令人難以言喻,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看看「西澱湖」已為夜色吞沒,李鸞嬌笑一聲道:「咱們這位黎兄弟可真會裝作,若要置諸氍-,怕是馬上就是紅透半邊的名角兒。」李燕豪皺了皺眉,沒說話。
李鸞道:「怎麼,你不信麼?」李燕豪剛要說話,突然從前面一片樹林子裡傳來一聲輕喝。
李燕豪一勒馬,喝問道:「哪一位。」
樹林裡有人應道:「我,兄弟。」樹林裡走出個人來,是陳慕南。
李燕豪一怔,翻身離鞍,道:「二師兄怎麼在這兒?」
陳慕南含笑說道:「兄弟要走了,我能不送送麼,跟幫主在一起不方便,只有候在這兒了。」
李鸞也下了馬來到近前,凝目說道:「二師兄別是還有什麼指示吧。」
陳慕南目光一凝,望著李鸞道:「弟妹厲害,我兄弟有弟妹這麼一位賢內助,今後我可以放心了。」
李鸞道:「謝謝二師兄誇獎,對他,我只能盡心。」
陳慕南轉望李燕豪道:「兄弟,多聽聽弟妹沒錯。」李燕豪勉強笑笑,沒說話。
陳慕南伸手遞過一物,那是個小的玉瓶:「拿著吧,兄弟,用得著用不著我不知道……」
李燕豪道:「二師兄,這是……」
陳慕南道:「解藥。」李燕豪為之一怔。
李鸞道:「當然用不著,可是二師兄這份心意,我兩個仍然感激。」她伸手接了過去。
李燕豪這時候才知道:「謝謝二師兄了。」
陳慕南道:「跟我還客氣,能為兄弟你做多少,我就為兄弟你做多少……」
李燕豪道:「二師兄,我又要問了?既然二師兄不願意跟他們一樣,為什麼不及早抽身……」
陳慕南道:「我不說過麼,兄弟,人都有個隱衷……」
李燕豪道:「二師兄要把我當兄弟的話,就請明說。」
陳慕南沉默了一下道:「我這麼說吧,兄弟,我已沉在這個泥沼裡沒了頂,要自拔已然是太遲了,也無力自拔……」李燕豪要說話。
「聽我說,兄弟,」陳慕南道:「至於其他的,兄弟日後自會明白的。」
李燕豪道:「二師兄,現在不能說麼?」
陳慕南道:「原諒我,兄弟。」李燕豪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陳慕南道:「剛才在裡頭,我忘記告訴兄弟一件事了,蓋明的家小已然平安了,是我親自送她們出去的。」
李燕豪道:「多謝二師兄,我感同身受。」
「別跟我客氣。兄弟,」陳慕南道:「我不說過麼,能做多少我做多少,能盡一份心意,我就盡一分,這樣也可以減少我自己一些罪孽,還有……」一頓接這:「此去京裡,千萬小心,京裡不比別處,宮廷的高手,人人一流,而且多得不可勝數……」
李燕豪道:「謝謝二師兄,我知道。」
陳慕南道:「京裡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就是黎玉,他知道的也有限,兄弟想知道什麼,那只有靠兄弟自己了,由此往北走,我已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幫不上兄弟的忙了,我出來一會兒,不能在這兒呆了,你們倆走吧。我回去了,有緣咱們還會再見的……」一抱拳,蹤躍而去。
李燕豪忙道:「二師兄保重。」沒聽陳慕南答話,他已然沒入了夜色裡。
李燕豪站在那兒呆呆的,只覺得有點心酸。
李鸞輕輕歎了一聲道:「『三青幫』裡竟會有這麼個人……」
李燕豪定了定神道:「走吧。」上馬馳去。
李鸞掠上馬趕了上來,歎道:「你這個人是怎麼搞的,說走就走,也不等我。」
李燕豪沒說話。
李鸞道:「聽見了麼,二師兄都讓你多聽聽我的。」
李燕豪苦笑一聲道:「小妹,我又沒說不聽。」
李鸞道:「我跟你說話,你為什麼不理人哪。」
李燕豪道:「我這不是在跟小妹說話麼。」
李鸞哼地一聲道:「稀罕。」她繃起了嬌靨。
李燕豪又一聲苦笑……
天亮了,老遠地便望見了「牡鎮」縣城。
李鸞把馬鞭遙揚道:「大哥,可要進城去歇歇?」
李燕豪道:「小妹要是累了,就歇歇再走也好。」
李鸞道:「我不……」一眼瞥見道旁擇著一枝極小巧的杏黃三角小旗。她神情震動,臉色一變道:「我是有點累了,馬上騎了一夜,也有點餓了,進城歇歇,吃點東西再走吧,反正不急。」
這一切李燕豪沒注意,他連看也沒看見。
進了城,找了一家客棧歇下。
以李燕豪,要在客棧裡叫點東西吃吃,可是李鸞不依,她要自己出去買,蹩不過她,李燕豪只得依了。
李鸞提著馬鞭出了客棧,往東走,走沒多遠就拐進去另一家客棧,這家客棧門上也插著一面杏黃小三角旗。
李鸞剛進門,打櫃檯站起個漢子,迎上來就要躬身。
李鸞寒著臉馬鞭一抖道:「帶路。」那漢子忙應一聲,掉頭往裡而去。
進三進後院,後院裡住的青一色黑衣壯漢,一見李鸞,個個躬身哈腰,都恭恭敬敬叫了聲:「公主」李鸞聽若無聞,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下。
這時候,正北一排三間上房,那中間一間裡快步迎出兩個黑衣老者,一個是董化成,一個是毛復。
董化成近前躬身道:「稟公主,是殿下……」
李鸞冰冷說道:「我知道,不是為見他我就不來了。」
穿過董、毛二人直向上房走去。董毛二人直起腰跟了上去。
進了中間那間上房,一名華服年輕人居中而坐,這華服年輕人長得挺俊,劍眉鳳目,算得上少見的美男子,只是他眉宇間帶著幾分陰鷙,嘴唇也嫌薄了些。
李鸞進屋便道:「我來了,有什麼事,說吧。」
那華服年輕人有著一股特有的冷漠,一抬手道:「坐。」
李鸞毫不客氣,轉身過去坐了下來,道:「說吧。」
那華服年輕人看了他一眼道:「你說要不為見我,就不來了,是麼?」
李鸞道:「本來就是!」
那華服年輕人道:「那麼,你見我有什麼事?」
李鸞道:「我正要問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那華服年輕人道:「你可記得你的身份?」
李鸞道:「記得。」
那華服年輕人道:「你可記得你跟我的關係。」
李鸞道:「你放心,忘不了。」
那華服年輕人道:「那麼,你跟那姓李的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李鸞突然笑了,道:「噢,原來你就是為這呀,瞧在眼裡,心裡不舒服,是麼?」
「當然,」那華服年輕人道:「我總不能一邊兒樂去。」
李鸞美目一瞟道:「那麼,以你看我是什麼意思呀?」
那華服年輕人道:「我在問你。」
李鸞臉色一寒道:「你以為我見異思遷,把你忘了,是不是?」
那華服年輕人冷笑一聲道:「以我看本就是這麼回事。」
「砰!」地一聲,李鸞手中馬鞭抽上了桌子,「叭!」地一聲,茶壺掉地上了,粉碎,熱茶濺得到處是。
那華服年輕人臉色變了一變,可是他沒發作,道:「別忘了,我是你的哥哥,我掌權。」
李鸞冷笑說道:「你神氣,我就是這個樣兒,跟那個姓李的雙宿雙飛好些日子了,你看著辦好了。」站起來就走。
那華服年輕人居然比李鸞還快,只覺他身子一閃便擋在了門口,順手掩上了門,道:「別讓臣下看見笑話。」
李鸞抖手就是一鞭,當然,她不是真抽:「閃開,我要找我的情即去,他在客棧餓著肚子等我呢,餓壞了他我會心疼。」
華服年輕人臉色一沉,道:「天驕,你未免太過份了點兒。」
李鸞道:「我就是這個樣兒,看不慣別看。」
那華服年輕人突然笑了,道:「看,生這麼大氣幹什麼,多少日子不見了,心裡老惦記著,幹嘛一見面就鬥氣?」
李鸞道:「問你呀,也不聽聽你說那叫什麼話,根本就不像人話。」
那華服年輕人臉上笑意更濃,敢情賤,罵舒服了,走過來伸手握上李鸞皓腕,道:「行了,別生氣,來,坐下好好聊聊,聽我訴訴相思苦。」
李鸞一掙道:「放開我,稀罕。」
華服年輕人沒鬆手,當然,李鸞也不是真掙,讓華服年輕人拉著又坐下了,坐定,華服年輕人開了口,臉上那特有的冷漠不見了,語氣也柔和多了:「天驕,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鸞冷冷說道:「讓我先問你,你找我來是為了問罪,是不是?」
華服年輕人倏然一笑道:「不是,我哪兒敢哪。」
李鸞道:「不是那就好,最好不是。」
華服年輕人道:「可是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李鸞道:「你好糊塗,彭千里帶走了咱們的什麼,忘了麼?」
華服年輕人道:「『藏寶圖』啊,我怎麼會忘?」
李鸞道:「彭千里臨死的時候,把那半張『藏寶圖』交給了那姓李的,你知道麼?」
華服年輕人呆了一呆道:「這……這我不知道……」霍地站了起來道:「好極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這就讓他們去……」
李鸞馬鞭一攔道:「去幹什麼去,他們吃的苦頭還不夠麼?告訴你,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是人家的對手。」
華服年輕人雙眉一揚道:「難道就罷了不成?」
李鸞道:「誰說罷了,我幹什麼去了。」
華服年輕人道:「你這叫……」
李鸞道:「智取,懂不懂?」
華服年輕人道:「也叫美人計?」
李鸞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華服年輕人遲疑了一下道:「我怕。」
李鸞道:「你怕什麼?」
華服年輕人道:「我怕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李鸞臉色一沉道:「你是信不過我?」
華服年輕人忙道:「那倒不是,只是……」
李鸞道:「什麼都別說了,信不過我也行,從今後你派人去奪去,我不管了,正懶得管呢,我幹嘛,有福不會享,跟著他整天東奔西跑去。」
華服年輕人忙道:「你看,說著說著就又動氣了。」
李鸞道:「我怎麼不動氣,我為的是什麼,為的是誰。整天的睡沒好睡,吃沒好吃,累得要死不活的,我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你連一句好聽話沒有,見面便扳著臉問罪,還疑神疑鬼的,連我都信不過那你能信得過誰,這種事都這麼小心眼兒,你還能成什麼大事。沒落個好反而讓人懷疑,我,我不管了,我委曲死了。」
眼圈兒一紅,撲簌簌淚落兩行,珍珠也似的,成串兒掛了下來。
男人家沒有不怕這個的,華服年輕人他慌了手腳,離開椅子蹲在了李鸞跟前,一雙手不知道從哪兒抓好?
「瞧,怎麼說著說著又……別哭了,天驕我好心疼。」
李鸞猛一抬頭,嬌靨上淚漬縱橫,道:「你還會心疼,別假惺惺的了,我不稀罕。」
那華服年輕人忙道:「你還信不過我麼,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來著。」
李鸞道:「你要是真心疼我,你就不該疑神疑鬼的惹我生氣。」
那華服年輕人道:「好,好,我不該,我說錯了話了,行了不。都是這張嘴,瞧我打它兩下給你出出氣。」當真地抬手在自己臉上打了兩巴掌,倒挺脆的。
李鸞破涕為笑,但她很快地就忍住了,扳著臉道:「別裝瘋賣傻了,起來坐好,聽我說。」華服年輕人表現得相當聽話,乖乖地站起來坐回到椅子上。
他做定,李鸞開了口:「來,你聽清楚了,從今後別再煩我,要不然讓他動了疑,那半張藏寶圖追不回來你可別後悔!」
華服年輕人道:「好,好,我聽你的,行麼?」『
李鸞道:「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在那半張『藏寶圖』沒到手之前,我不會回來,你可別再疑神疑鬼的,我受得了一次,可受不了二次。」
華服年輕人眉鋒微皺道:「那……你能什麼時候回來?」
李鸞道:「自然得等那半張『藏寶圖』到手之後?」
華服年輕人道:「那半張『藏寶圖』,什麼時候可以到手?」
「瞧你問的,」李鸞不高興了,道:「我還能給你打保單麼?你要是不放心那就算了,我還懶得再去呢。」
華服年輕人道:「你怎麼又動氣了,我只是問問,我擔心,近你不讓近,找你也不讓找,萬一你出點差錯,我連知道都不知道。」
李鸞道:「這個你放心,我不會出差錯的,我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差錯。」
華服年輕人道:「天驕,凡事不能不防個萬一。」
李鸞道:「我自有萬全的退身之計,行了吧?」
華服年輕人道:「你有什麼萬全的退身之計?」
李鸞道:「我得告訴你麼?你要不放心你自己辦去。」
華服年輕人雙眉微揚道:「要讓我辦,我就不是用智了。」
李鸞道:「那你自己辦去,別往臉上貼金了,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是人家的對手……」
華服年輕人道:「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臣下們或許不是他的對手,你我也不是麼?要連這麼一個人都對付不了,還能幹什麼別的?」
李鸞道:「要是他的對手,我何必費這麼大事,你要不服氣,盡可以去試試,我絕不攔你,不過話我要說在前頭,要是壞了大事,我可以撒手不管了,追回那半張藏寶圖的事,你去辦!」
華服年輕人沒說話,顯然他已有所顧忌,沉默了一下之後,他道:「你沒弄錯,那半張『藏寶圖』確在他身上?」
「廢話!」李鸞道:「你以為我是幹什麼去了,玩兒麼?」頓了頓接道:「本來那半張『藏寶圖』已是我囊中物了,可是我遲了一步,讓別人著了先鞭。」
華服年輕人吃了一驚道:「讓人著了先鞭?誰?」
李鸞道:「這個人你不會陌生,金家那三丫頭。」
華服年輕人臉色一變道:「金家那三丫頭?」
「可不。」李鸞道:「連金家那三丫頭都是用智,她要是他的對手,還會費這麼大事麼?連金家那三丫頭都不是他的對手,咱們這些人行麼?」
華服年輕人眉鋒皺得老高,半晌始道:「這麼說,那半張『藏寶圖』,已經不在那姓李的身上了。」
李鸞道:「可不麼,你沒聽見我說讓那丫頭著了先鞭?」
華服年輕人道:「那你幹嘛還在他身上打主意去?」
「你糊塗啊。」李鸞道:「咱們既不是金家人的對手,也不能正面跟金家人拚鬥,怎麼辦?只有借重他奪回那半張『藏寶圖』,然後再從他身上把那半張『藏寶圖』拿回來,你明白了麼?」
華服年輕人點頭說道:「我明白,只是他有把握麼?」
李鸞道:「當然有,要不然他也不會往京裡去了。」
華服年輕人道:「他這就是往京裡去麼?」
李鸞道:「是啊,怎麼?」
華服年輕人道:「有道是:」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他既然吃過一次虧,當然會提高警覺,你要想把那半張』藏寶圖『再從他身上拿出來,恐怕很難。「
李鸞道:「難也要辦哪,難道怕難就算了麼?世上哪件事容易,就拿咱們的大業來說吧,容易麼?怕難乾脆就回家呆著去,幹嘛出來奔波冒風險哪。」
好話,華服年輕人沒說話,半晌才一點頭道:「好吧,全仗你了……」
李鸞站了起來道:「我不再耽擱了,我得走了。」
華服年輕人伸手一攔道:「慢著,我還有句話,等你把那半張『藏寶圖』拿到手之後,我要取那姓李的一顆腦袋。」
李鸞怔了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華服年輕人恢復了他那特有的冷漠,眉宇間煞氣閃動,道:「這種人留著總是禍害。」
李鸞雙黛眉跳動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只要我把那張『藏寶圖』拿到手,隨你了。」邁步開門走了出去。
華服年輕人沒送,他站在屋門口,那薄薄的嘴唇泛起了一絲懍人的笑意,望著李鸞出了院子,他陡然一聲冷喝:「劉全!」一聲答應,外面急步走進一人,是個尖嘴猴腮,滿臉透著狡猾詭詐的瘦小黑衣漢子,他近前躬身:「見過殿下!」
華服年輕人道:「我給件差事你辦辦……」
那瘦小黑衣漢子劉全道:「殿下吩咐,屬下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華服年輕人道:「沒那麼嚴重,我派你跟蹤公主……」劉全一怔抬眼。
華服年輕人冷然說道:「聽著。」
劉全忙低下頭去,恭應一聲:「是!」
華服年輕人道:「每一天回城一次,實情實報,實話實說。事無論鉅細,半點不許隱瞞。切記,千萬不能讓公主發現,要不然你不要回來見我,去吧!」
劉全恭應一聲,轉身快步而去。
華服年輕人那薄薄的嘴唇邊,又浮現了剛才那懍人笑意………
※※※※※※
李鸞捧著一大包熱騰騰的包子進了上房,進屋便含笑說道:「讓你久等了,餓了吧?」
李燕豪站了起來道:「還好,怎麼這麼久?」
李鸞含情脈脈,投過一瞥:「怎麼,揪心了?」
李燕豪道:「兩個人一起做伴兒,一個出去了,久久不見回來,任誰也會擔心。『
李鸞道:「我還當你是……」
是什麼,她沒說下去,把包子往桌上一放道:「人家總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掀籠,再說早掀籠沒熟的包子賣給誰呀,來,趁熱吃吧。」
先給李燕豪一個,自己又拿了一個,咬一口,道:「不錯,豬肉白菜餡兒。」
是真不錯,李燕豪一個人吃了六個,六個包子加上兩杯茶飽了。
吃過之後,又聊了半天,李鸞一直坐到深夜才到隔壁去,她表現得完全像個嬌妻。侍候李燕豪躺下,被子拉好,看看一切都妥當了才熄了燈開門走了。
李燕豪很感動,也好生不安。
吃飽了睡得著,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兩人雙騎並轡又馳上了上京路。
李鸞一路指指點點,笑語如珠,她長得十分美艷,談笑聞風情萬種,更是動人。
有這麼一個伴兒,李燕豪這一路是不寂寞的,羨煞了人。
這一天黃昏,馬抵「北京城」外,望著那雄偉高大的城池,那數不清的城墚,李燕豪臉上有種異樣表情。
李鸞直點頭,頗感慨地道:「幾百年來,數朝興亡之地,論它的雄偉,普天之下無出其左右,可惜……」話鋒忽轉,道:「你來過麼?」
李燕豪搖搖頭道:「沒有。」
李鸞道:「跑江湖賣解,到處討生活,我倒來過幾次,喏,天橋在那邊兒,熱鬧著哪,臥虎藏龍,什麼人都有,進城歇歇之後我帶你逛逛去……」
李燕豪道:「對『天橋』,我是久仰了……」抬手一指道:「那露出的一點,就是煤山麼?」
李鸞點點頭道:「是的,怎麼?」
李燕豪道:「闖賊破京,先皇帝煤山殉國歸天,吊死在東麓一株海棠樹上,遺詔:」膚薄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賊直逼京師,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視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勿傷百姓一人「,明雖亡,這亂臣賊子……」
李鸞道:「說話輕聲點兒,這是什麼地方?」李燕豪雙眉軒動了一下,沒再說話。
李鸞輕歎一聲道:「皆諸臣誤朕,要不是朝裡那些奸佞亂臣,大明朝也不會……」
李燕豪道:「亂臣固然該誅,然而罪大至極的只李自成一人,他是千古一大罪人。」
李鸞臉色微憂,香唇啟動了一下,低低說道:「要近城了,別再說了。」
可不,城門已經到了,城門樓好高、好大、好厚,一雙巨大鐵門,兩邊各站著佩掛齊全的步軍,瞧上去怪懍人的。
兩個人雙騎並轡進了「永定門」,城門裡站著個穿長袍的中年漢子,看了馬上李燕豪一眼,頭一低,走了。
李燕豪沒看見,李鸞也沒留意。
這時候城裡有些人家已上了燈,大街上行人來往,車馬走動,挺熱鬧的,馬走在那石板上,蹄聲十分清脆。
兩個人就在進城沒多遠一家「京華客棧」住下。
洗了把臉,喝了口茶,兩個人坐了下來,李燕豪他皺著眉半天沒說話。
李鸞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心裡還不痛快。」
李燕豪微一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北京城』這麼大個地方,上哪兒去找那位三姑娘去。」
李鸞笑了:「原來是為這啊,別愁,既然有這麼個人兒,她總有個落腳處,有個家,這兒我來過,『天橋』我人頭兒熟,那地方臥龍藏虎,什麼人都有,待會兒我跑一趟去,相信不難打聽出來。」
李燕豪道:「老讓你跑怎麼好意思?」
「怎麼,」李鸞瞟了他一眼道:「跟我還客氣什麼?別忘了,我是你的……
你的事還不就是我的事,咱們倆還分彼此麼?「
李燕豪道:「小妹,你怎麼……」倏地住口不言。
李鸞道:「我怎麼了。」
李燕豪道:「你怎麼的當真?」
李鸞道:「瞧你說的,我為什麼不當真,我是個女人家,這種話能隨便出口麼,除非你嫌我,你不要我,要不我這輩子就是你的人!」
李燕豪苦笑說道:「小妹,別跟我開玩笑了,好麼?」
李鸞正色說道:「我的話都是打心眼兒裡出來的,最正經不過,這麼多日子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是一片真心麼,我的身世你知道,只求你拉我一把……」
李燕豪道:「小妹……」
「別叫我,」李鸞道:「只問你要不要我,願不願意拉我一把?」
李燕豪道:「小妹……」
李鸞道:「我要是讓哪一家人看上,就是死路一條。」
李燕豪皺眉說道:「小妹,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
李鸞道:「我也不知道,也許這就是緣份。」
李燕豪道:「小妹,跟著我沒什麼好處。」
李鸞道:「那麼,跟著你又有什麼壞處?」
李燕豪道:「我整天在風險中……」
「我不怕,」李鸞道:「再大的風險我也過了。」
李燕豪道:「我暫時我不打算成家……」
「為什麼?」李鸞道:「怕累贅?」
李燕豪道:「那倒不是,我怕誤人。」
李鸞道:「我願意等,等到老掉了牙我都願意,怎麼辦?」
李燕豪苦笑說道:「小妹,我說的是正經的……」
李鸞道:「我也是心裡的話。」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我過去有個人……」
李鸞兩眼一睜道:「你娶過親了?」
李燕豪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以前有個鄰居,姓井,他家那位三姑娘對我很好……」
李鸞道:「又是三姑娘,看來你跟三姑娘有緣啊,跟那位井三姑娘,你們倆好到什麼程度。」
李燕豪道:「這叫我怎麼說,總之她對我很好就是了。」
李鸞道:「你們有私訂過終身,山盟海誓,你不另娶,她不別嫁麼?」
李燕豪道:「那倒沒有,可是……」
李鸞道:「只是你倆個心裡都有對方,是不?」
李燕豪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李鸞沉默了一下道:「如今這位井三姑娘呢?」
李燕豪道:「幾年前搬了,搬到京裡來了。」
李鸞目光一凝道:「搬到京裡來了?」
李燕豪道:「她原是京裡人,她爹在京裡為官,死在京裡,為免觸景傷情,她一家一度搬離了京裡,可是人思故土,落葉歸根,為此幾年前他家又搬了回來。」
李鸞道:「住哪兒,知道麼?」
李燕豪搖頭說道:「不知道,她沒說,我也沒問。」
李鸞道:「前後多少年了?」
李燕豪道:「有幾年了。」
李鸞道:「你說過要上京裡找她麼?」
李燕豪道:「當時她倒勸過我,她說一個男人家不能老靠爹娘,老呆在家裡,總得自己出去闖一闖……」
李鸞微一點頭道:「這位井三姑娘頗有見地。」
李燕豪道:「她說要是有一天離開了家,可以上京裡來找她。我沒肯定答覆,我只說將來也許有機會……」
「哎呀,」李鸞叫了一聲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笨,點都點不透哇。」
李燕豪聽李鸞說他笨,不由一愕,問道:「怎麼,小妹?」
李鸞道:「還怎麼呢,你讓人家姑娘怎麼啟齒呀,人家要你上京裡來,就是暗示你人家要等你,懂不懂,你卻告訴人家將來也許有機會。」
李燕豪怔了一怔,苦笑說道:「我哪兒知道……」
「好嘛。」李鸞道:「人家姑娘已經老大不小了,這麼多年你又沒來,保不定人家早嫁了,連兒女都有了。」
李燕豪心裡泛起一種異樣感受,道:「那也好,是我自己糊塗,自己傻,沒給人家一句踏實話,總不能讓人家為等我誤了青春。」
李鸞道:「我只是這麼說說,也許他是個死心眼兒,你可別往心裡放……」
李燕豪強笑說道:「那怎麼會,凡事不能勉強,再說這麼多年我沒來,當初也沒給人家一句話!」
李鸞目光一凝,香唇啟動了一下道:「萬一它真是嫁了呢?」
李燕豪道:「憑她的身世,找個好人家不是難事,那總比跟我強。」
李鸞道:「我不這麼想,我卻以為跟你比跟誰都強,你信不信,有個萬戶侯都動不了我的心。」
李燕豪他是說信還是說不信?既不可說,索性來個不說話。
李鸞接著問道:「萬一她要是真嫁了,你要不要我。」
李燕豪道:「這……小妹……」
李鸞道:「她嫁了你還不要我?」
李燕豪脫口說道:「我沒說不要。」
李鸞美目一睜道:「這麼說你是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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