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玷玉龍續 正文 第十五章
    白回回那裡正自為難,燕俠這裡笑了:「白大爺,您放心,要是打算硬闖,我就不來找您了。」也是,要是打算硬闖,他白回回又能盡什麼心力,幫多大忙,來找他不是反給他招災惹禍麼?

    一聽這話,白回回心裡為之一鬆,忙道:「那您是打算……」

    燕俠道:「我只打算找他,見他,所以才來找您,看您不能給想個什麼法子?」

    白回回沉吟了一下,道:「不瞞大少,官府的公人,我不能說沒有結交,但是都是些小衙門的,還到不了紀剛那一層,不過您真要找紀剛,我倒想出一個辦法。」

    燕俠忙問:「什麼辦法?」

    白回回道:「傅夫人,胡姑娘這條路最便捷……」」

    燕俠道:「不,我不願意麻煩風姑姑。」

    白回回道:「我就知道您不願意,我說的是另一條。」

    燕俠道:「另一條?」

    白回回道:「您知道韓如蘭韓姑娘?」

    韓如蘭,韓姑娘,昔年威遠鏢局總鏢頭韓振天的愛女,燕俠怎麼會不知道?數遍京城,昔年老人家「無玷玉龍」只欠她的。他當即點頭道:「知道,老人家唯獨欠她的恩情,多年來一直念不忘,總想報答,卻沒有機會……」

    白回回道:「這條路可以走,您也該去看看她。」

    燕俠搖頭道:「郭家恩情未報,我怎麼好再勞動她老人?」

    白回回道:「您要是再有這層顧虛,那我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燕俠自不願,她不能強人所難,當即道:「那就再說吧,反正不急……」頓了頓,問道:

    「韓姑姑還在『威遠鏢局』?」

    白回回輕輕一歎,道;「威遠鏢局自從主人當年離京後就關了,韓振天受良心譴責,也封刀退隱了,不過韓家父子還在那兒住,只有韓姑娘……」

    燕俠目光一凝:「韓姑姑怎麼了?」

    白回回道:「韓姑娘很不諒解乃父的作為,加以情之一字上的打擊,心灰意冷,獨自一個人住進『白雲觀』參道修行去了……」

    燕俠心頭一震,一顆心也為之一沉,忍不住脫口「哦!」了一聲。

    白回回接著道:「她現在跟家裡很少來往,倒是韓家父子常去看她。胡姑娘跟韓家的來往也少了,只有把韓姑娘還當義妹,傅侯夫婦說得上話的,也只有韓姑娘了……」燕俠的心情為之更沉了。姑娘冷香端著剛沏好的茶進來了,香風滿面,也兩頰笑意,只是在笑意之外還多了兩片紅暈。

    姑娘也剛換過衣裳,雖然仍是一套褲褂兒,可卻是粉底白花兒,讓人更不覺得冷了。

    她沏了兩杯,一杯先敬乃父,一杯再關燕俠,燕俠連忙欠身稱謝。

    白回回一掀碗蓋,笑了:「丫頭今兒個大方了,捨得把好茶葉拿出了。」

    一句話使得姑娘兩頰紅暈更濃,她低下了頭,雪白的耳根上都見了紅意:「大少是稀客,又是頭一回來嘛……」

    燕俠忽道:「白大爺,另有客人來了。」

    白回回,姑娘冷香微一怔。只聽一個帶笑話聲傳了進來:「我可不是頭一回來了。」白回回皺了眉。

    姑娘冷香臉上變了色。燕俠看在眼裡,不免詫異,想問,可是這時候步履聲已到堂門口,他忍了下去。堂屋裡帶笑進來個人,一個穿著挺不錯的中年漢子,長得也挺體面,只可惜,一張臉過於白了些,白得有點「奸白臉」的味道。

    他一見燕俠微一怔,繼而倏然而笑:「喲!有客人在座呀……」

    白回回,姑娘冷香似乎都不愛答理。

    白回回不愛答理是不愛理,倒還沒怎麼樣,可是姑娘冷香就不同了,臉色一沉,轉身就要進耳房。來的這個白臉漢子似乎是練家手,手腳還不慢,一聲:「哎,姑娘,別走哇!」

    伸手就要去拉姑娘。

    白回回那裡輕咳一聲:「金爺!」這聲叫,使得白臉漢子手上頓了頓,就這麼一頓工夫,姑娘冷香也帶著一陣風進了耳房,所能看見的,只是門簾兒飄蕩。

    他有點尷尬地一笑:「這哪是侍客之道嘛。」

    白回回臉上沒一點表情:「小孩子不懂事,金爺多擔待、多包涵。」

    白臉漢子又一笑,笑得有點暖昧:「白老哥你好說,眼看就要嫁人姑娘了,還能小孩兒麼?」

    白回回雙眉微聳,要說話。

    白臉漢子一擺手,又笑了:「開玩笑了,白老哥別介意,玩笑是玩笑,正經歸正經,兄弟我前些日子提的那檔子事兒怎麼樣了,兄弟我今兒個就是來聽個信兒的,白老哥你是怎麼個說法呀?」敢情他根本沒把別人放在眼裡,這兒明明另坐著一個,他連問也沒問,甚至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正好,白回回也因為他根本不配認識郭家大少,所以也沒主動張羅引見,他真要是問起來,倒不好給他引見了。

    他這裡話聲方落,白回回那裡還沒有說話。「呼!」地一聲,布簾飛揚半天空,姑娘冷香帶著一陣風又衝了出來,白著臉,冷意副人,話聲就像冬天裡刮的西北風,冷意能透進了骨頭裡去:「你問的是前些日子提的那檔子事兒?」

    白臉漢子絕想不到姑娘會又從耳房裡出來,起先不知道姑娘要幹什麼,嚇得退了一步,等弄清楚姑娘並沒有怎麼樣時,他定過了神:「是啊!」

    「你今兒個來聽信的?」

    「不錯!」

    「別問我爹,我告訴你,你把我的話帶回去,叫他別做夢,趁早死了這條心。」

    白臉漢子臉色一變:「這就算我聽的信兒?」

    姑娘點了頭:

    「不錯!」「不後悔?」「姑娘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後悔。」白臉漢子笑了笑,笑得勉強:「或許那天我沒把話清楚,在這座北京城裡,人家不但是有頭有臉,而且是大有來頭,只要你們願意,白老哥兒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到那時侯吃香的、喝辣的,還用開這館子麼?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姑娘冰冷一笑:「這些話上回你已經說過了,今天說得更清楚,他有頭有臉有來頭,是他祖上積德,是他的,我們姓白的福小命薄,消受不起,也還能不稀罕,讓他給別人去吧!」

    白臉漢子兩眼盯上了姑娘,又笑了,笑得邪惡,還帶著冷意:「不得了,了不得,瞧不出姑娘你不但有膽有識,還挺有志氣,我說別是因為家裡來個俊俏小白臉的客人吧?」

    姑娘勃然色變,氣得瞪圓了跟,鼓起腮幫子剛要說話。

    燕俠站了起來,不理他不要緊,他可不願意聽這種話,他的話搶在了姑娘前頭:「我既沒招你也沒惹你,你這麼說話,是不是就不對了?」他不說話還好,他這一說話,白臉漢子從姑娘那兒受的,一股腦兒全發洩在他身上了,一陣冷怒之笑,神色兇惡猙獰:「少跟你金爺來這一套,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你金爺是個幹什麼的,什麼沒見過,跟你這麼說話還算便宜,真惱了你金爺,今兒個就要揍人!」

    一聽這話,白回回按捺不住了,姑娘也既驚更氣,父女倆就要雙雙上前。

    燕俠一點兒了不在乎,他還會怕挨揍?抬手一攔白回回跟姑娘父女,笑吟吟的望著白臉漢子:「揍人?要不要試試,看咱們誰鼻青臉腫離開白家?」真是,應該看看。

    白回回跟姑娘父女倆都不動了。

    白臉漢子臉色大變,兩眼凶光一閃點了頭:「好,這可是你說的,不能怪我不看主人的面子。」他挺性急,還是說來就來,話聲一落,揉身跨步,一閃欺到,當胸就是一拳。身手不慢,這一拳也頗有幾斤力道,足證是個不含糊的練家子,難怪他挺橫,惱了就要揍人。可惜,他碰上的是郭家大少爺,燕俠!

    燕俠很從容,也很輕鬆,很泰然,他上頭一抬手,下面一伸腿,一抬手,輕易地抓住了白臉漢子的腕脈上,一伸腿,正掃在白臉漢子的膝彎上。只聽白面漢子一聲悶哼,隨即砰然一聲,他竟然跪下了,直挺挺的跪在燕俠面前。

    燕俠道:「別客氣,我不敢當,走好,不送了。」他抬了手,抬的是抓住白臉漢子手腕的那隻手。白臉漢子真聽話,可是不是走,是飛,整個人離地飛出了堂屋,砰然一聲摔在了院子裡,摔個四仰八叉。

    姑娘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好」!

    幸虧白臉漢子身子骨挺結實,不站得起來,接說,他翻身站起,應該衝進堂層想法子找回來。可是他沒有,許是這一試,試出自己差人太多,既知道差人太多,他不挺要面子,惡狠狠地往堂屋裡一指:好!小子,你敢打你金爺,我不怕你跑,跑得了和尚還不了廟,就是廟都搬了,金爺也不愁找不著!」他轉身走了,身不歪,腿不瘸,疼不疼只有他自己知道。

    姑娘樂了,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怒放的花兒,不直拍手:「好,大少打得好,為什麼不狠狠揍他一頓?」

    燕俠笑笑道:「姑娘別冤枉我,我可沒打他。」還真是,燕俠打他了麼?

    姑娘更樂,笑得粉頰都泛了紅,一雙眼波就緊盯著燕俠了。

    白回回也笑了,笑著哈腰抬手:「大少請坐,別讓他掃了咱們的興,涼了丫頭給大少沏的好茶。」

    落了座,燕俠頭一件事就是捧起茶杯來喝一口,還好,不涼。

    姑娘上前一步:「涼了?」

    燕俠道:「沒有。」

    姑娘又上前半步:「我再給您換一杯。」

    燕俠忙著:「不用,還好著呢,多可惜。」姑娘作了罷,腳下可沒再退回去。

    不知道燕俠有沒有察察,他轉望了白回回:「白大爺,我能不能知道一下,是怎麼回事?」

    白回回道:「瞧您說的,還有什麼不能讓您知道的?是這麼回事兒……」白回回說了,他是這麼說的,前些日子有幾個爺們兒上他這兒來吃喝,本來他是一向不許姑娘往前頭去的,可巧那天有事兒出去了一下,可巧也就讓那幾個爺們兒瞧見了姑娘。當時他們倒沒怎麼樣,第二天,這個姓金的一個人來了,倒是開門見山,單刀直入,他說他一個朋友,也就是睡兒個那個裡頭的一個,瞧上了姑娘,想結這門親,央他拉線說合,又說他那個朋友家大業大來頭大,只結了這門親,準保一輩子享不盡的福。按說,一家有女家求,這是好事。

    這裡有閨女,也不能不讓人上門說親,真要是沒有來說,那才是糟。可是姑娘說了,「那天來的那幾個,不管是哪一個,她都瞧不上眼,而且到現在也不知道姓金的指的是哪一個,只知道姓金的本人是京城地面兒的一個混混,人頭很熟,交遊頗廣,平日靠這些人討生活,混得挺不錯。姑娘說得好,混混的朋友,跟混混為伍的,不能是什麼好東西?不是紈褲子弟,就準是敗家子兒……」

    白回回說完了,燕俠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沒說什麼。姑娘一雙眼緊盯著他,可就說了話:「大少頭一回來,椅子還沒坐熱呢,就給大少惹了這麻煩……」按理,彼此淵源不淺,夠這個份兒,姑娘用不著說這種客套話。

    其實姑娘有心眼兒,她想試試燕俠心裡怎麼想,是為什麼?

    燕俠可是實話實說:「姑娘見外,這能叫麻煩?就是別人的事,碰上了我也要管,何況是自己人?」不知道姑娘聽了這句話,心裡是個什麼感受?只知道姑娘一雙水汪汪的美目裡,有種光亮為之一閃,她瞅著燕俠又道:「怎麼不是麻煩,他們不知道您是何許人,絕不會善罷干休……」

    燕俠仍然不打一句誑語:「我也料準了他們不會就此罷手,不過不要緊,既然來了,我一時半會兒就不會走,我等著他們,自然要把這件事了了……」

    似乎,姑娘還想再說。白回回那兒插了嘴:「好了,丫頭,別操心了,大少還在乎這個麻煩?要怕他也不會管了,大少就在咱們這兒委屈將就了,你去張羅晚飯吧,今兒晚上我要跟大少好好喝兩面盅。」也不知道姑娘聽著了她想聽的沒有,滿意不滿意,只知道她嬌靨紅紅的,臉上帶著笑意,含嗔的看了乃父一眼「這還用您交待,待會兒我索性上板兒,今兒個不做生意了。」

    她一擰身,甩著大辮子走了。

    燕俠道:「白大爺,我住不是一天,別為我不做生意。」

    白回回笑笑道:「大少,以您看,有了剛才的那麼件事,今兒個不做生意,是不是好點兒?」

    燕俠倏然而笑:「那麼別上板兒,方便他們進來。」

    白回回一怔,又笑了:「對,別讓他們砸壞了我們的門板!」

    燕俠笑道:「那倒不怕,就是斷根釘子,他們也得照賠,只是這樣可以大太驚擾街坊四鄰。」

    白回回大笑:「說得是,那就別上板兒,我去知會丫頭一聲去,您坐會兒。」他帶著笑走了。

    白臉漢子來得還真快,不過一盞熱茶工夫,他就又來了,或許白回回真知會了姑娘冷香,店面沒上板兒,所以他們能通行無阻的直了院子裡。

    所以說說「他們」,是因為這回來的不只白臉漢子一個,連白臉漢子在內,共是四個之多。另三個,一個挺年輕,長得挺體面,穿的也挺講究,只是油頭粉面一付紈褲像;兩個三十上下,個頭兒挺壯,一臉的驃悍色,腰裡頭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他們四個闖進來的時候,姑娘冷香正在廚房裡忙著,白回回則陪著郭燕俠正堂屋裡閒聊。

    他們四個倒沒登堂人室,闖進堂屋,但是姓金的白臉大漢子帶來了這麼三人,白回回跟燕俠還不能出去?兩個人站起來出了堂屋,姓金的白臉漢子抬手一燕便,咬牙切齒:「就是他!」

    那兩個挺壯的跨步欲前,油頭粉面紈褲像的抬攔住了他們倆,倒還挺客氣,沖白回回一拱手,說了話:「白老,別見怪,我們都是『北京城』的老根兒人家,您在這兒開館子也不少年了,算起來都是老街坊、老鄰居,我們是您的老主顧,老客人,算起來更是是熟人。我中意您的閨女,托我這個好朋友金三兒上門提親,答不答應在您,也都沒關係,您卻讓人把我這個朋友打了出去,我們是來問問,究竟什麼道理。」敢情看上姑娘冷香的就是他。

    白回回微微怔了怔:「原來瞧得起我們的,是公子爺您,您要是不說,我還知道。」

    油頭粉面紈褂像的道:「是我交待金三兒的,先探探您的口氣,別提我。」

    白回回道:「那麼現在是不是可以容我請教?」

    油頭粉面紈褲像的倒也懂禮:「好說,不敢,我姓韓。」

    白回回道:「原來韓少爺,韓少爺,恕白某人我在您面前放肆,您要是問起這件事,就該先問問您這位朋友金三爺,他是個什麼態度,又是怎麼說話的?」

    姓金的白臉漢子突然冒出了聲:「我是什麼態度……」

    那位韓少爺抬手攔住他,道:「瞧你,說著說著可不又來了,就衝你這種脾氣不能辦成什麼事兒,當媒人那能不吹折冰斧?」

    姓金的白臉大漢子似乎很在乎這位韓少爺,他硬沒是再吭氣兒。那位韓少爺轉臉又身白回回:「白老,他隨便慣了,不會說話,得罪之處,我代為賠禮!」說著,他可真哈了腰舉手一揖。

    白回回倒不好不還他一禮,道:「既然韓少爺您出了面,又這麼抬舉,我也就不便說什麼了。」

    那位韓少爺道:「對,這件事咱們就此算了,可是另一件事,白老您卻不能不說什麼!」

    白回回道:「另一件事?」

    那位韓少爺道:「就是這門親事。」

    白回回想笑,可是他沒笑,輕咳一聲道:「韓少爺,這我要說聲抱歉了,您不過是店裡的客人,我們對您不知根兒,不知底兒,又聽這位金三爺說,您家大業大,我們小門小戶人家個姑娘,實在不敢高攀。」

    那位韓少爺似乎沒介意,道:「這是不是就算白老您的答覆?」

    白回回微一點頭:「應該是吧。」

    那位韓少爺吁了一口氣,道:「按說,這種事不能勉強,我剛也說過,答應不答應在您,也都沒什麼關係……」

    白回回道:「韓少爺是個明理的人。」

    那位韓少爺似乎沒聽見這句話,接著道:「可是那是原先,也就是說您沒找人打我這個朋友金三兒之前。不過,現在,金三兒既是我的朋友,又是受人之托,他就不能白挨打,否則我在『北京城』裡的面子過不去,必得找回點兒來什麼。」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費了這麼半天事兒,到最後原來如此。

    白回回笑了,真笑了:「到現在我總算明白了,那麼韓少爺打算找回點兒什麼去呢?」

    那位韓少爺道:「只有一樣,您的閨女。」

    白回回臉上笑容不減:「韓少爺,我的答覆已經夠明白了。」

    那位韓少爺道:「是夠明白,可是現在已經由不得白老你了。」

    白回回道:「這麼說,韓少爺準備用強?」

    那位韓少爺道:「隨白老你怎麼說,反正你這個閨女我是要定了。白回回笑道:「沒想到你韓少爺還是這麼個有意思的人,我要是硬不給呢?」

    那位韓少爺道:「好辦,今天我就讓你做不成生意,三天之內,我也會讓你們父女在『北京城』裡待不下去。」

    白回回臉上依然笑意不減:「韓少爺,『北京城』可不是個沒王法的地兒啊!」

    那位韓少爺道:「那你可以試試『北京城』的王法,我等著你再說個『不』字。」

    白回回仍舊笑嘻嘻道:「或許你家大業大勢力,可是這檔子事一旦鬧開了,大家的臉上,都未必好看!」

    那位韓少爺道:「我也不願意傷了和氣,可是那在你白老,不在我韓某人。」

    燕俠一直沒吭氣兒,現在他實在忍不住了,突然道:「乾脆,這個「不」字我來說吧,你要聽多少個?」

    那位韓少爺冷冷看了燕俠一眼:「放心,這裡頭少不了你的……」一頓,望白回回:

    「他說的算不算數?」

    白回回一笑道:「算,當然算,沒有比他說的更算數的了。」

    那位韓少爺一點頭:「好!」

    姓金的白臉漢了轉身往外就走!

    燕俠道:「幹什麼?」

    姓金的白臉不子猛然翻過身:「韓少爺說,讓姓白的做不成生意開不了店,我砸他的店去,有本事你就攔!」他一個「攔」字剛出口,話聲還沒落,那位韓少爺只覺身邊刮過了一陣輕風,再看時,燕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到了他那姓金的朋友面前。

    只聽燕俠寒著聲道:「我是攔定了,有膽你就去砸。」

    那位韓少爺臉色為這一變。

    姓金的白臉漢子也覺得燕俠身法如電,快得怕人,但是他認眼前有兩個幫手在,尤其還有韓少爺帶頭。韓少爺的勢力與一身所學他清楚,他堅信這一趟吃虧的絕不是他,而且還準能把上一趟丟的找回來。是以他一點也不在乎,不但不在乎,還一身冷笑點了頭:「好,咱們都試試!」翻身就走。

    就在他翻身走的同時,不等燕俠出手,那兩個挺壯的中年漢子一起探腰亮傢伙,一把鐵尺,一個八齒鋼齒已握在手裡。

    一聲招呼不打,分左右帶著疾風撲到,鐵尺敲向燕俠的右肩,鋼輪劃問燕俠的左肋,人驃悍,出手也相當狠毒。燕俠臉上變了色,當然得先應付這兩個,雙眉揚起,目閃冷電,前跨半步,鋼輪擦背而過,劈手一把奪地鐵尺,底下一腳踹在使鐵尺的小肚子上,使鐵尺的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捂肚子踉蹌暴退,一屁股坐到丈餘以外,回身掄鐵尺,正敲在二次出手,使銅輪的手腕之上。手腕那硬得過鐵尺?「卡嚓!」一聲,斷了,使鋼輪的大叫抱腕,疼得臉色慘變,額上見汗,汗珠子顆顆豆大。

    燕俠連傷兩個,一氣呵氣,不過剎那間,最後鐵尺脫手飛出,去勢如電,正中姓金的白臉漢子的左腳踝,他也大叫一聲,翻身撲倒在地,再也站起來了,九成九,他那左腳踝骨也碎了。

    韓少爺臉色大變,厲聲叫道:「好大膽,你敢在京城裡面上傷我的朋友!」話落,身閃,疾撲燕俠,夠快!

    白回回是行家,燕俠更是一流中一流,一看韓少爺的身,法,就知道這位韓少爺是個好手,他的真才實學,絕非那三個幾手玩命狠的唬人把式可比。果然,韓少爺一雙肉掌進襲,肉掌可比鐵尺、鋼輪那能要人命的玩藝兒厲害得多。

    白回回明白,他絕對不是對手,幸虧來了救星大少爺燕俠。 可不,韓少爺一身所學自小打的底,得名家真傳,偌人一座「北京城」裡,還真沒幾個是他的對手,奈何人今天霉星罩命,偏碰上了郭家六龍的頭一個,大少爺郭燕俠。

    韓少爺既是這麼個人物,當然看出眼前這個年輕人身負絕學,一上手就沒敢輕視,再加上這個年輕人可能是情敵,出手也絕不留情,不敢輕敵加絕不留情,是以招招都是致命的狠著。

    燕俠也看出了韓少爺懷真才實學,出手個大家之風,自也沒敢大意。沒敢大意是沒敢大意,可是他的招式身法依然那麼從容、瀟灑,這也許是性情、習慣使然。可是這,使得韓少爺越打越氣,越氣也就越恨。同樣的,燕俠也恨他出手太過狠毒,招招都是要命的打法。前五招,秋色平分,後五招,燕俠已佔先機。第十一招上,燕俠弄險誘敵,韓少爺氣恨智昏,不察中計,雙掌凝足真力,疾猛拍下。燕俠讓過了他的雙掌,身軀疾旋,人已到了他的側面,運掌如飛,出手如電,一掌正印在他右肋之上。砰然—聲,韓少爺身軀往左踉蹌,斜斜衝出近丈,他不能挺住沒倒,不過,一股鮮血如箭,衝口而出,標出去好幾尺。

    驀地裡傳來一聲清脆嬌喝:「好,打得好。」

    堂屋邊上,站著白冷香,她穿著圍裙,捲著袖子,顯我是廚房忙時偷閒,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子這兒,正看見了這一幕,她原本嬌裡帶俏,如今乍驚還喜,模樣兒可不更愛煞人。不知道韓少爺是什麼樣的感受,只知道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角掛著血跡,狠毒轉望燕俠:

    「朋友,你好身手,我姓韓的認栽,你報處姓名稱呼……」

    燕俠要說話,白回回也要說話,可都沒有白冷香快,姑娘揚著嬌靨脆聲兒道:「用不著問這麼多,這位他是我白家的朋友,甚至比朋友更近更親,要找他,只管上這兒來,總會讓你找得到。」

    燕俠,白回回想說的,哪姑娘的答覆雖不會一個字不差,可是大意了差不多,也就是說,姑娘的說話,讓人滿意。可是韓少爺並不滿意,他不滿意那句「甚至比朋友更近、更親」,不滿意當然也就更氣恨,然則他沒再問,而且也沒再多說一句,狠毒的目光分別姑娘跟燕俠一下,左手捂著左肋走了,雖然步履不穩,但到底走了。蛇無頭不行,何況另三個傷得也都夠瞧的,兩個挺壯的也跟著走了,還好,沒忘扶走了姓金的白臉漢子。本是不得了的大事,可是燕俠、白回回偏沒把它當—回事兒。本來嘛,郭家大少,連權傾一時,威震天下的神力傅侯都斗了,哪會把個紈褲弟子放在心上,看在眼內?倒是姑娘冷香,她喜得什麼似的,不只敬佩大少的所學,也感激大少救了他父女,尤其是她,這救,是救了她的終身,救了她一輩子,當然,也是她父女的兩條性命!感激只出現在臉上,出現在眼神裡,那動人的臉上、炙熱的眼神裡,沒說出口,心裡跟前就打定了主意。倒不如說出口好,說出口讓人能知道,不說出口讓人一點警覺都沒有,而且,凡是把事放在心裡的人,做起來十九都毫不猶豫,都十分強烈。姑娘她紅熱著嬌靨,帶著一陣香風走了。

    燕俠、白回回堂屋裡又喝了茶。姑娘是個好樣兒的,燕俠跟白回回覺得茶沒喝幾口,話也沒說多久,她就又進了堂屋,這回不是空手來的,儘管仍繫著圍裙,捲著袖子,可是一雙玉手裡多了個大木盤,上頭放著四要菜:兩個冷盤、兩個熱炒,另外還有一壺酒。  敢情飯做好了。

    燕俠忙站起來要去接。

    姑娘急忙收勢停住,紅熱的嬌靨,帶著笑意嗔喝:「站住!」

    燕俠一時沒明白,連忙站住。

    姑娘道:「別搭手,我們這兒不興這個。」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燕俠明白了,他不慣坐著等吃,還想上前。

    白回回含笑站起來攔住:「大少,沒這個禮,也沒這個理,咱們還是等吃喝吧,她忙了半天,別招她心裡不痛快。」就白回回這麼一擋的工夫,姑娘已擰腰上前,反木盤往 桌上一放,端出了酒菜。

    望著那精緻的四樣,燕俠忍不住脫口說了一聲:「真好!」

    姑娘一邊擺著杯箸,帶著羞澀,含笑抬眼:「大少嘗了以再誇也不遲。」

    燕俠含笑道:「不用嘗,看著就好吃。」

    白回回兩眼微發直,望著桌上:「不賴嘛,丫頭,你什麼時候學的。」

    姑娘道:「還不是平常您做菜的時候,站在旁邊看著學的。」

    白回回道:「好嘛,真行,往後廚房裡就交給你了。」

    姑娘道:「您那些客人想吃我做的?美啊!」

    白回回笑指姑娘:「可真夠偏心,敢情是看人做的,怪不得每回叫你下廚,你總說不會。」

    白回回言或許無心,可是姑娘冷香卻是聽著有意,嬌靨上倏地泛起一抹羞紅,嬌羞欲滴:

    「別上著說話了,您陪大少先喝酒吧,廚房裡還有菜,我馬上就來。」姑娘帶著嬌羞走了。

    望著那乍喜還羞的神情,望著那無限美好的身影,燕俠心底時起了震動,他禁不住地又一次提醒了自己,提醒自己提高警覺。

    白回回那裡讓了座,兩個人這裡落了座,剛斟上酒,姑娘那裡又進來了,這回圍裙解下了,袖子也放下了,大木盤裡除了幾樣彩這外,還有一碗湯,一盤饅頭。放好了這些,姑娘也落了座,她也為自己斟上一杯,先敬燕俠,然後慇勤勸酒。

    白回回說,或許虎父虎女,姑娘她能喝,可是絕少喝,平素甚至滴酒不沾。倒不是因為是個姑娘家,姑娘家這三個字,在這等江湖英豪人家說不通,而是沒酒興。姑娘今兒個主動給自己倒酒,主動的敬,主動的陪,那表示今兒個有酒興,而且興致很高!燕俠他哪能不喝?

    或許是姑娘手藝好,或許是燕俠久沒吃家常菜飯,再不就是姑娘她勸酒慇勤,這一頓飯,邊吃、邊喝、邊說,吃到了初更。

    燕俠醉了,白回回也差不多了,只有姑娘人還清醒,畢竟,她喝的少了點兒,再說,總有有一個照顧人的,都醉了哪兒行?燕俠真醉了,醉了的人,當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的屋,怎麼脫的衣裳,怎麼上的床!可是他知道,當他因渴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明白他進了屋,脫了衣裳上了床,桌上一燈如豆,懷裡躺著個人,緊偎著他,幽香微透,半裸的身婦發著燙,帶著抖。這是誰?這兒怎麼會有這種事兒?這兒是白家,白家就只有一個姑娘冷香。

    燕俠一驚非同小可,酒意全消,他挺身就要起來。一雙嬌嫩滑膩的粉臂,像蛇似的纏住了他,耳邊,是個吐氣如蘭,微帶酒味兒的顫抖話聲:「大少,是我。」燕俠知道是她,是她才要人的命,驚急直如五雷轟頂,他猛可裡挺身躍下床。身邊人兒也翻身坐起,可不是正是姑娘冷香?燈下的香姑娘,肌膚如雪,嬌靨酡紅,乍驚還羞望著他。

    燕俠順手抓起一件衣裳,扔在姑娘身上,急道:「姑娘,你、你怎麼能……」

    剎時間,姑娘定了神,嬌靨上是一片冷靜,冷靜得出奇:「大少,我這是為了報恩。」

    燕俠為之一怔:「報恩?」

    姑娘道:「你救了我,也就等於救了白氏一家,一個女兒家,還有什麼能答報的……」

    燕俠忙道:「姑娘,你誤會了,我沒有意思……」

    姑娘截了口:「我知道大少沒有這個意思,這完全是我的心意……」

    燕俠急得跺了腳:「姑娘,你怎麼……你簡直胡鬧,你想過沒有,你怎麼做人,我又有什麼臉見白大爺。」

    姑娘道:「我今夜獻身,此後一輩子為奴為婢,心甘情願,有什麼不能做人的?到於我爹,他老人家不是世俗中人,除了會覺得身份地位不相配之外,他老人家沒有一點反對或者見怪的理由。」

    燕俠道:「姑娘,你是一番好意,你抬舉、你垂愛,可是我不能……」

    「為什麼不能?」姑娘問。

    燕俠道:「姑娘,郭燕俠不敢自誇君子,可也不是卑鄙下流、無恥無格的小人。」

    姑娘道「恐怕是為了無垢吧?」

    燕俠猛一怔:「無垢?你知道無垢?」

    姑娘道:「我原不知道無垢,可是你醉裡夢囈,直叫無垢。」

    燕俠心神震動,一時沒說出話來。

    姑娘道:「是不是你心裡已經有了無垢?」

    燕俠毅然點頭:「我不瞞姑娘,不錯,可是就是沒有無垢,我也不能……」

    姑娘截了口:「無垢是誰,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燕俠真不瞞姑娘,一點也沒瞞,他從「嶗山」「南天門」上說起,概略的一直說到他這趟進京。

    就不知道姑娘聽進去了沒有,她道:「無垢是女兒家,我也是,無垢很美,我長得也不醜……」

    燕俠忙道:「姑娘,這無關美醜,這關係一個情字……」

    姑娘道:「你怎麼知道我對你沒有情?」

    燕俠猛一怔!

    姑娘接著道:「我知道,這來得太快了,可是你對無垢不是也這樣兒麼?只要喜歡一個人,看一眼就夠?……」

    燕俠忙道:「姑娘,我想你知道,情之一事不是一廂情願的,要兩心相許,兩情相悅……」

    姑娘道:「你是說我一廂情願,你心裡一點兒也沒有我?」

    燕俠沉默了一下:「姑娘,我不願意自欺欺人,更不敢誤人誤己……」

    姑娘猛可裡從床上下了地,原蓋在身上的那件衣裳,滑落在了地上,姑娘她一點兒也沒理會,嬌靨上酡紅已退,如今是一片冷意:「我哪一點比不止無垢?她有的我都有……」或許因為姑娘的性情,也可能,今兒晚上仗著幾分酒意,姑娘的作風跟話,都夠大膽的。

    燕俠微轉臉,沒敢看,也沒敢聽姑娘再說下去:「姑娘……」

    姑娘一聲冷笑:「我倒覺得,一個出家人不守清規,不知道她是怎麼樣一個出身,還不如我們這世俗裡一個規矩女兒家……」

    燕俠霍地轉過了臉,瞪目沉喝:「姑娘……」

    姑娘再次冷笑:「我說的是實話,要不她怎麼會跟著紀剛,心甘情願受紀剛挾持?要不是她貪圖榮華富貴,就是她跟紀剛這間,有了不可告人……」

    燕俠伸手抓住了姑娘粉臂:「住口!」

    姑娘三次冷笑:「你怕聽?我偏要說,根本她跟紀剛……」

    燕俠一時激動,沒忍住,抓住姑娘粉臂的那隻手,飛上了姑娘的粉臂。「叭!」地一聲脆響,姑娘的半邊嬌靨殷紅五道,嘴邊也見了血跡。

    燕俠驚醒了,也怔住了。

    姑娘怔了怔,嬌靨顏色倏轉鐵青:「打得好,不要緊,你不稀罕黃花大閨女,自有稀罕黃花大閨女的人,你不愛白冷香,也自有愛白冷香的人。」擰腰、轉身,抓起了她的衣裳,帶著一陣風跑了出去!

    燕俠定過了神,想叫,沒叫出口,想攔,但也沒動,想了一下,匆忙地穿上衣裳,登上鞋子,他要走。

    也是,他怎麼能再在自家住下去?突然一個話聲傳了過來:「大少爺!」一聽就知道是白回回。

    燕俠心頭一震,收勢停住。白回回的臉色很沉重,還帶著無限的羞慚愧疚,進來頭一低,身軀一矮,就要拜倒。

    燕俠搶步上前,伸手扶住,道:「白大爺,您這是……」

    只聽白回回顫聲道:「大少爺,白秀山教女無方,罪該萬死……」

    燕俠急道:「白大爺,您怎麼這麼說……」

    白回回截口道:「大少爺,我都聽見了,在丫頭進您層來的時候,我就來了,我為了她的顏面,也為自己這張老臉掛不住,所以一直沒敢進來。沒想到丫頭她……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好,也幾乎沒臉進來見您,可是見您要走,我又不能不進來……」他頭垂得更低,雙臂聳動,居然哭了。

    燕俠吸了一口氣,道:「白大爺,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從此不要再提了,我也不好,我不該打……」

    白回回猛抬頭,老淚兩行,兩眼通紅:「不,大少爺,您打得好,殺了她都不為過……」

    燕俠忙道:「您別這麼說……」

    白回回道:「要我不提,我不敢不遵照您的吩咐,可是您不能走,您走了叫我怎麼自處?」

    燕俠遲疑了一下,也是,要是白回回不知道,他可以來個不辭而別,現在白回回不但知道了,甚至進屋來留他,要是再走,豈不是讓白回回老臉上太掛不住?想到這一點,他點了頭:「您放心,我暫時不會走,您還是去看看冷香妹妹吧!」

    白回回倏地雙眉倒豎,兩眼圓睜:「我去看她?我沒有她這麼個女兒……」

    燕俠道: 「白大爺,您要是這樣,可叫我何以自處?我說過,從此不提了,您就全當小輩們鬥氣吵嘴,安慰冷香妹妹兩句就算了。」

    白回回望著燕俠,嘴張了幾張,欲言又止,旋即,頭一低,道:「我聽您的。」他轉身出去了。

    白回回走了.燕俠站著沒動,一時間,他心裡的感受很複雜。

    他在想,白回回英雄半世,怎麼會生這麼個女兒?

    或許姑娘冷香她敢愛敢恨,可是這種表現不免太過了,畢竟,總是個姑娘家!他真怪姑娘麼?衝著這位白大爺,他又不忍心……」

    想到這兒,忽然心裡一跳。這時候讓個做爹的去看自己的女兒,以白回回剛烈的性情,萬一姑娘不認錯,頂撞白因回一句,白回回萬一忍耐不住,打了姑娘,或者罵了姑娘,那豈不是更糟?一念及此,他不由著急,邁步出層,打算近處看看,必要時只好出面勸阻。他想的是好。哪知到了姑娘屋近處,只見燈光透窗,門開著,屋裡只白回回一個人,沒聽見一點聲息。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姑娘羞憤之餘……他心頭猛跳,一顆心陡然提出,顧不得什麼了,—步跨過去進了屋。入目屋裡情景,他不由一怔,一怔歸一怔,可是高懸的一顆心卻忽然地落了下來。

    姑娘冷香不在屋裡,眼前只白回回一個人站立著。當然他聽見有人進了屋,他知道來的誰,他轉過身來,臉上沒點表情;「丫頭她不在屋裡。」

    燕俠他忽然心頭又—跳:「正在傷心氣頭上,或許出去走走。」

    白回回道:「這麼晚了,她沒處去……」

    燕俠怕姑娘一時想不開,又不免為之心驚,道:「我去找找她!」

    白回回道:「不,大少爺,讓她去,死在外頭倒乾淨。」

    燕俠怕的就是這個,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

    白回回伸手攔住:「大少爺……」

    燕俠道:「白大爺,不管怎麼樣,畢竟我打了她,萬一她有個好歹,您叫我……」

    白回回道:「這時候已經宵禁了,到外是巡街的,您的身份不容惹事,再說京裡您也不熟……」

    燕俠道:「白大爺,這時候哪還顧得了這麼多?」

    白回回道:「要去我去,您在家裡等著。」天下父母心,畢竟,女兒是他的。只有人出去找就行,燕俠並沒有把那些巡街的放在心上,可是京裡遠沒有白回回熟,他卻不能不承認。

    他沒再說話,白回回邁大步出了屋。看看眼前姑娘的屋,他心裡的感受更複雜了,他沒敢再看下去,抬手熄燈,扭頭也出了屋。回到自己住的那問屋,他默然地坐下下去,床上被子凌亂,仍留香澤,他沒也往床上看,卻不能不想即將來臨的後果。他衷心希望後果不要那麼可怕,可是他卻又不能不往壞處想。也難怪,這時候,姑娘冷香跑了出去,任何人都只想到,一樣,不會想別的。就在他怕想,卻又不能不想的當兒,他聽見夜空裡傳來了衣袂飄風聲,屋上來了人。

    白回回回來了,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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