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冰心 正文 第七章劫數
    此時的埋劍堡中,陰霾密佈,一片悲慘氣氛。

    而且,寂靜、空蕩,除了金子美師兄弟外,偌大—座埋劍堡內,再難見到一絲人影。

    這是大爺金子關的意思,他為防萬一,唯恐多傷無辜,一道手令,把埋劍堡十餘位高手都鎮壓住了。

    埋劍堡,那原本美輪美奐、氣派異常的大廳,如今卻成了獨臂劍客的靈堂,一色打到底,都是白的。

    白燭高燒,香煙裊裊,斯人撒手塵寰,已然西去,好不悲痛煞人,單這氣氛,便能令人熟淚難禁。

    那對兒臂粗細的白燭之後,一具漆黑發亮的棺木,露出了漆黑發亮的∼端,幾塊木板囿了英雄,世人誰能獨免?

    想想,也使人心灰意冷,潸然淚下,感慨萬於!

    靈柩兩邊的白布幔旁,分左右侍立著兩名一身孝服的年輕漢子,—雙俊彥,兩皆英豪,臉上神色一片慘然。

    煞有其事當了真!

    一進大廳,古寒月禁不住皺了皺長眉,飛快地向金子美投過—瞥,入目,是金子美唇邊一絲甚為勉強的苦笑。

    古寒月暗暗歎息—聲,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適時,金子美開了口:「四師弟、五師弟,快見過鐵面神駝古前輩!」

    原來是獨臂劍客的四弟子、五弟子!

    兩名年輕漢子應聲轉出,行近躬身施禮:「見過古前輩!」

    古寒月答了一禮,突然轉向慕容繼承微躬身形:「無論來意如何、怎麼說彼此有過十多年交情,老奴斗膽,敢請一拜故人,尚望幼主俯允!」

    慕容繼承忙改容還禮,恭謹說道:「既屬知交,理應如是,侄兒不敢阻攔!」

    古寒月又一躬身,道:「多謝幼主成全!」

    站直身形,大步行向靈首,舉手一揖,悲聲說道:「古寒月來遲一步,料不到你郝老二竟已撒手而去,我癡長幾歲,你怎竟早走數年?多年交情雖永在,從此知心少一人,郝老二,請先受我一拜!」說著,倒身拜了下去。

    金子美師兄弟慌忙跪下答禮。

    雖然是一齣戲,這兩位.可是唱作俱佳。

    古寒月一拜而起,退立一旁,默然不語。

    金子美站了起來,卻轉注慕容繼承,冷然說道:「慕容繼承,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慕容繼承目中冷電飛閃,冷笑說道:「我看得清楚!」

    金子美道:「是真是假?」

    慕容繼承道:「你該比我明白!」

    金子美臉色一變,道:「我自然比你明白!」

    慕容繼承道:「那麼,你告訴我,是真是假?」

    金子美道:「你想我會怎麼說?」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必然作那違心欺人之言!」

    金子美心神一震,變了色,道:「慕容繼承,你是說……」

    慕容繼承截口說道:「你也該知道我會怎麼說!」

    金於美道:「怎麼說?」

    慕容繼承抬手一指,冷冷說道:「不過一具空棺!」

    金子美突然仰天長笑,聲如龍吟。

    慕容繼承臉色一變,道:「金子美,你笑什麼?」

    金子美笑聲倏住,冷冷說道:「我笑你慕容繼承!」

    慕容繼承目射冷芒,道:「你笑我怎地?」

    金子美道:「我笑你既愚且蠢太幼稚!」

    不愧鐵膽奇豪,他敢罵!

    慕容繼承臉色一變,目中暴射殺機,但倏又隱斂,淡然道:「我說過,今天找的只是郝百通一人,不然……」

    金子美挑眉說道:「不然怎麼樣?」

    慕容繼承道:「不然我不會容你站著說話!」

    金子美冷笑說道:「雖明知不敵,但金子美也不會束手待斃!」

    慕容繼承淡笑說道:「別逼我,也別刺激我,我跟你一樣,話已出口,也絕無更改,答我問話,你那句話怎麼說?」

    金於美道:「哪句話?」

    他明知故問。

    慕容繼承道:「你差點招致殺身禍的那句話!」

    金子美道:「你要我說?」

    慕容繼承道:「你多此一問!」

    金子美道:「那麼,聽著……」

    頓了一下,接道:「你不是三歲孩童,一具空棺騙得了你麼?」

    「說得是!」慕容繼承道:「那麼,何妨開棺看看!」

    古寒月身形一震,急道:「幼主……」

    慕容繼承一躬身,飛快接口:「侄兒也請恩叔成全!」

    古寒月一怔,微微低頭,默然不語。

    適時,金子美震聲說道:「慕容繼承你要幹什麼?」

    慕容繼承淡然笑道:「不幹什麼,證實你的話!」

    金子美道:「金子美頂天立地大丈夫……」

    慕容繼承遭:「慕容繼承也非人間賤小人!」

    金子美道:「我平生不做虛語!」

    慕容繼承道:「彼此敵對,可惜我不相信你!」

    金子美道:「要怎麼樣你才相信?」

    慕容繼承道:「除非讓我看看郝百通!」

    金子美陡挑雙眉道:「那麼,我答你一句!」

    慕容繼承道:「什麼?」

    金子美道:「辦不到!」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只怕由不得你!」

    金子美道:「可也由不得你!」

    慕容繼承道:「我也有一雙手!」

    金子美道:「你只要敢動一動……」

    慕容繼承道:「怎麼樣?」

    金子美道:「金子美師兄弟五人,每一個都準備流血五步!」

    慕容繼承道:「郝百通從此絕了門人!」

    金子美道:「人生百年,誰能免死?不過早晚有別而已,家師平日教徒弟,可沒有教徒弟畏事怕死,你無須為我等多慮!」

    慕容繼承道:「那麼你試試!」

    金子美道:「那麼你動動!」

    慕容繼承道:「我懶得動,我要你動!」

    金子美道:「你要誰動?」

    慕容繼承道:「我要你動!」

    金子美大笑說道:「慕容繼承,你把金子美當作了什麼人了?」

    慕容繼承道:「我把你當作了不知死活的人!」

    金子美道:「你說對了!」

    慕容繼承冷然道:「你不動?」

    金子美道:「你又說對了!」

    慕容繼承目中暴射懍人寒芒,唇邊陡現冷酷笑意:「那你是逼我殺你!」

    金子美毫無懼色,道:「怕死我就稱不上八劍門人了!」

    慕容繼承道:「你或許不怕,但還有四個!」

    金子美道:「沒有用,四位師弟跟我一樣!」

    慕容繼承道:「等你躺下後再看吧!」緩緩抬起右掌。

    古寒月突然跨前一步,目注金子美說道:「我要勸你一句!」

    金子美道:「前輩有什麼教言?晚輩洗耳恭聽!」

    古寒月淡然—笑,道:「識時務者謂俊傑,知進退者為高人……」

    金子美雙眉一挑,道:「古前輩……」

    古寒月淡然截口,道:「你要知道,死了你師兄弟,郝老二的棺木仍要打開!」

    金子美心神一震,默然不語。

    這話不錯!慕容繼承有的是手,死了金子美師兄弟,慕容繼承照樣可以自己動手,到頭來棺材還是免不了要被打開。

    良久,金子美身形一陣輕顫,冷然投注,道:「慕容繼承,金子美跟你談個條件!」

    慕容繼承道:「什麼條件?」

    金子美目光凝注,道:「是真怎麼說?」

    慕容繼承愣了一愣,一時未能答話。

    這他可沒把握,不敢輕易承諾。

    金子美冷冷一笑,道:「怎麼,你也有怕的時候?」

    慕容繼承臉色一變,挑眉說道:「慕容繼承從不知怕為何物!」

    這話可一點不差,他要知道怕早好了!

    金子美道:「那麼,說,是真該怎麼樣?」

    慕容繼承道:「算他便宜!」

    金子美冷笑說道:「慕容繼承,這算鬚眉大丈夫?」

    看來,他深諳激將三味!

    慕容繼承陡挑雙眉,道:「是真,慕窖繼承跟我恩叔一樣,在他靈上拜上一拜!」

    金子美一點頭,道:「好,慕容繼承君子一言!」

    慕容繼承道:「重如九鼎!」

    金子美沒再說話,剛要揮手示意。

    慕容繼承突然又說道:「慢一點!」

    金子美道:「怎麼,你懊悔了?」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笑話!」

    金子美道:「那你要幹什麼?」

    慕容繼承道:「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兒麼?」

    金子美可不是糊塗人,挑了挑眉,道:「你說吧!」

    慕容繼承道:「是假該怎麼辦?」

    金子美道:「我跟你賭的,是看看是不是空棺!」

    慕容繼承道:「我跟你賭的,是郝百通真死假死!」

    金子美道:「怎麼說?」

    慕容繼承道:「躺進棺材裡的,並不一定都是死人!」

    金子美臉色一變,他知道,猶豫不得,只有咬牙橫心:「是假,金子美師兄弟立刻血濺靈堂,自絕當地!」

    慕容繼承目閃寒芒,一點頭,道:「好,你我一言為定,就這麼說!」

    金子美心弦震顫,冷然揮手:「四弟,五弟!」

    他不願多說,其實,也不容他多說了。

    那兩名年輕漢子,默然不答,各伸一掌,猛地掀開棺蓋。

    金子美冷然再次揮手:「慕容繼承,你自己看吧!」

    慕容繼承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笑意,飄身逼向靈柩。

    只一眼,他便心神震動,作聲不得。

    獨臂劍客郝百通,面色蠟黃,直挺挺地躺在棺材裡。

    閉著雙眼,口半張,沒有一絲鼻息,沒有一絲血色。

    獨臂劍客的功力,他清楚,絕不可能臻達龜息大法境界.功力既不及施展龜息大法,沒鼻息,那該不是活的.是真死了!而且,目力所及,也沒有穴道被制的跡象。

    既然是真死了,那關心人何來詐死之說?

    八成兒,又被人騙了!

    他這時的神態,金子美跟古寒月盡入眼中,心中一鬆,飛快互覷一眼,金子美雙眉一挑,冷然發話:「慕容繼承.如何?」

    慕容繼承霍然旋身,日射寒芒:「恩叔……」

    古寒月搖頭說道:「老奴早就說過,那關心人的話是不能信的!」

    慕容繼承臉色一變,雙目寒芒逼視金子美,道:「算他便宜,慕容繼承認輸就是!」轉身一揖拜倒。

    古寒月巨目炯炯,適時有意無意地展了展袍袖。

    但.倏地,他老臉一黯,陡現愧疚色。

    慕容繼承一拜而起,默然不語,臉色好難看。

    金子美雙目異采一陣閃動,冷然說道:「金子美不是人間賤丈夫,我迎你入堡,送你出門,請!」

    慕容繼承臉色一變,身形顫抖,雙目暴射駭人冷電。

    古寒月及時跨進一步,道:「幼主……」

    慕容繼承狠態盡斂,神色忽轉沮然,唇邊一陣抽搐,一句話沒說猛一跺腳,穿門疾射而去。

    他走了,帶著滿腹羞憤走了。

    古寒月長歎一聲,望了金子美一眼,道:「先別動他,到時候我自會來!」

    他也要走了!

    無奈,世上有些事兒,巧得很!

    他剛轉身,驀地裡,一聲沉喝震耳撼心:「駝子,你站住!」

    四條人影電射入廳,直落古寒月面前。

    是一窮雙殘跟落拓青衫西風醉客東郭逸到了!

    沒見巨靈劍客武維楊的屍體,不知他四個給弄到哪兒去了?

    古寒月長眉一皺,尚未開口。

    窮神柳悟非已冷然說道:「駝子,山不轉路轉,可真是冤家路窄!」

    古寒月沒理他,巨目逼視東郭逸,道:「酒鬼,武老大的遺體呢?」

    東郭逸汲答理,柳悟非卻接口說道:「駝子,你管不著!」

    古寒月冷冷說道:「我沒說管,問問!」

    柳悟非道:「你也不配問,活人你都不關心,你還會關心死人麼?」

    古寒月長眉剛挑,金子美是有心人,忙搶步上前,率同四個師弟,——起躬身見禮,攔得正是時候。

    見禮畢,東郭逸目掃靈堂,神情一慘.首先說道:「子美,郝老二是怎麼死的?」

    聽口氣,他四人似乎已得知郝百通死訊!

    金子美未答,目光投向古寒月。

    古寒月淡然說道:「現在可以說了!」

    金子美一點頭,收回目光,道:「家師仍然健在……」

    五人神情一震,東郭逸暴睜雙目,道:「怎麼說?」

    古寒月冷冷接口說道:「這麼說,是我點了他穴道,給他服了一顆閉息丸!」

    五人神情一鬆,柳悟非道:「沒想到你駝子還會幹好事兒?」

    古寒月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想不到的事兒多得很!」

    柳悟非冷笑一聲,道:「看起來,也很高明!」

    古寒月冷冷說道:「好說,不會比你化子窩囊!」

    柳悟非臉色一變,道:「駝子,你是找架打?」

    看來,此老火爆性子,暴躁得可以,三句話不對頭,就要伸胳膊捲袖子。

    古寒月不在乎,火上澆油,道:「我駝子隨你!」

    柳悟非臉色又是一變,卻沒真的動手,道:「這是誰的主意?」

    古寒月道:「化子你多此一問?」

    柳悟非道:「你的?」

    古寒月道:「自然是我的主意!」

    柳悟非冷笑說道:「好主意!」

    古寒月道:「本來是!」

    柳悟非冷笑說道:「可惜不是!」

    古寒月道:「我想不出有什麼不好!」

    柳悟非道:「只怕你一輩子也想不出!」

    古寒月道:「你倒想到了?」

    柳悟非道:「當然!」

    古寒月道:「總不能空口說白話!」

    柳悟非道:「化子我自然有道理!」

    古寒月道:「說說看!」

    柳悟非道:「你駝子要聽?」

    古寒月道:「廢話!」

    柳悟非冷冷一笑,道:「郝老二這一世英名,可斷送在你這好主意上了!」

    原來如此!

    古寒月冷笑說道:「你化子活了這麼大年紀,白白糟蹋了許多白米飯!」

    柳悟非目中寒芒一閃,道:「駝子,你敢罵我?」

    古寒月冷然說:「這還是便宜的,事實上你連個年輕後生都不如!」

    柳悟非道:「你說化子不如誰?」

    古寒月抬手一指金子美,道:「他,子美!」

    柳悟非當然不服氣,瞪著老眼,道:「我化子哪—點不如他?」

    古寒月道:「就這一點!」

    柳悟非道:「怎麼不如他?」

    古寒月道:「不如他明大義,識大體!」

    柳悟非目中寒芒怒閃,道:「你駝子得有個理由!」

    古寒月道:「你化子要聽?」

    柳悟非道:「廢話!」

    好,馬上找回來了!

    古寒月冷冷一笑,道:「那是你化子自己找罵!」

    柳悟非道:「化子不是不講理的人,任何人,只要罵得對,我化子一樣低頭認錯,但是要是罵得不對嘛……」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怎麼樣?」

    柳悟非道:「就沒那麼便宜,我化子整人的辦法多得是,我能讓他把話嚥回去,然後再給我化子叩三個響頭!」

    夠厲害,可也是說得出做得到的實話!

    古寒月冷笑說道:「對不對你聽了就明白!」

    柳悟非道:「我化子等著呢!」

    古寒月面色一寒,巨目暴射冷電,沉聲說道:「難不成你要郝老二徒逞匹夫血氣之勇,讓武林八劍多死幾個,而且死得冤屈,死得不值麼?」

    柳悟非一怔,啞了口,半響才道:「罵得不錯,但總該有個別的主意好出!」

    古寒月冷冷說道:「你替我想個好主意!」

    柳悟非又一怔,再度啞了口。

    假瞎子突然冷冷插了嘴,道:「化子沒有,我有!」

    古寒月目光轉注,道:「說說看!」

    假瞎子道:「你為什麼不對你那位幼主下功夫?」

    這話不錯!

    古寒月一怔,但並未啞口,道:「你該知道,駝子我身為人奴,不敢越禮!」

    假瞎子道:「所以你找上了郝老二?」

    古寒月道:「朋友之間,自然好說話。」

    假瞎子冷笑說道:「郝老二還把你當做朋友,我笑他太傻!」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世上就只出了你們這幾個聰明人!」

    假瞎子臉色一變,道:「瞎子幾個雖不聰明,卻絕不至讓人坑了!」

    古寒月道:「你說誰?」

    假瞎子道:「可沒說你,你急個什麼勁兒?」

    古寒月冷笑說道:「你瞎子由來靠那張嘴……」

    罵得夠狠,罵得夠毒!

    話鋒微頓,面色一整,接道:「瞎子,你可記得當年老遊魂那檔事?」

    假瞎子道:「記得,怎麼樣?」

    古寒月道:「那有損老遊魂一世英名麼?」

    假瞎子一怔說道:「那不同!」

    古寒月道:「有什麼不同?」

    假瞎子道:「那是有人桃撥離間,借刀嫁禍!」

    古寒月道:「你怎知這不是?」

    假瞎子道:「瞎子不知道,至少你現在拿不出證據!」

    古寒月道:「當年那件事,是什麼時候才被揭穿的?」

    假瞎子道:「以後,一年以後!」

    古寒月道:「那你瞎子怎知,到時候我拿不出證據來?」

    假瞎子道:「瞎子不知道,但那要到以後,以後的事誰能預料?」

    古寒月道:「我,駝子!」

    假瞎子冷笑說道:「你也許能未卜先知,我們幾個可無此能為。」

    古寒月面色一寒,沉聲說道:「瞎子,當年誤會誰預料到了?」

    假瞎子一震說道:「沒人預料到!」

    古寒月道:「但那誤會到底澄清了,證據也拿到了!」

    假瞎子冷笑說道:「駝子,彼非今比,如今這個人可不好鬥!」

    古寒月傲然說道:「那很難說!」

    假瞎子道:「怎麼很難說?」

    古寒月挑眉說道:「只要天理猶在,我駝子有把握把這個人找出來!」

    凜然正義,隱隱懾人!

    假瞎子猶豫著說了一句:「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古寒月巨目冷芒電閃,道:「邪不勝正,道必勝魔,我駝子總有澄清此事的一天,照你那樣的說法,天豈不完了!」

    假瞎子兩眼一翻,還待再說。

    古寒月鐵面倏堆寒霜,嗔目大喝:「瞎子,你敢違背良心,強詞奪理?」

    威態若神,令人膽寒!

    假瞎子心中一懍機伶寒噤.沒敢再說。

    適時,柳悟非又開了口,冷然擺手,說道:「主意好壞,已成過去,好也半斤,壞也八兩,現在廢話少說,沒工夫多磨嘴皮,駝子你給我弄醒郝老二!」

    古寒月尚未答話。

    東郭逸突然冷笑一聲,電飄面出,直撲靈柩。

    古寒月閃身如電,伸手攔住,道:「酒鬼,你要幹什麼?」

    東郭逸冷冷說道:「我要弄醒郝老二!」

    古寒月道:「用不著你酒鬼勞神,當初把他弄昏死過去的是我!」

    東郭逸道:「可是我現在卻絕不讓你碰他一下!」

    古寒月臉色一變,道:「酒鬼,怎麼說?」

    東郭逸醉跟雙翻,冷冷說道:「還要怎麼說,說明白了你未必好看!」

    敢情,他是不相信這位鐵面神駝。

    古寒月巨目威稜怒射,鬚髮顫動,但,倏又盡斂威態,淡然擺手:「你去吧,只要不怕丟人!」

    東郭逸冷笑說道:「我丟的什麼人?」

    古寒月道:「試試看再說!」  東郭逸冷哼一聲,舉步行向靈柩。

    古寒月卻目注一窮雙殘,一擺手.道:「這兒用不著我了,閃開些,我駝子要走!」

    一窮雙殘自然不動分毫,柳悟非冷冷說道:「你駝子要上哪兒去?」

    古寒月道:「找我那幼主去!」

    柳悟非冷笑說道:「不用我,他一會兒准來!」

    古寒月道:「你化子知道?」

    柳悟非道:「當然,奴才被絆住了,主人還能不來?」

    本來甘為人奴,古寒月並不在意,道:「所以我要走!」

    柳悟非道:「哪兒碰面不一樣?」

    古寒月道:「可是在這兒,我不能不為朋友著想!」

    柳悟非道:「朋友?誰?」

    古寒月道:「郝老二跟你們四個!」

    柳悟非大笑說道:「郝老二是太傻,我們四個已經跟你劃地絕交了!」

    古寒月毫不動容,淡談說道:「不管怎麼說,到底有過一段交情,我得盡份心!」

    柳悟非冷笑說道:「我們幾個卻之不恭,只有心領!」

    古寒月道:「我不在乎你們領不領情!」

    柳悟非道:「想領,只可惜骨頭太酥,承受不起!」

    古寒月臉色一沉,冷然說道:「化子,你三個讓不讓路?」

    「讓!」柳悟非道:「等弄醒了郝老二,再讓不遲!」

    敢情,他不放心!

    古寒月勃然色變,才要發話。

    背後東郭逸突然冷笑說道:「駝子,沒做虧心事,那麼急著走幹什麼?」

    古寒月鬚髮顫動,巨目暴睜,厲聲說道:「你們幾個想害郝老二?」

    東郭逸冷笑說道:「想害郝老二,恐怕不是我們幾個!」

    古寒月身形暴顫,如炬目光逼視東郭逸:「是誰,酒鬼,你說?」

    東郭逸心中一懍,道:「我沒說是你,是誰誰知道!」

    為恩主,惹來一身黑,跳進黃河只怕也洗不清。

    古寒月想笑,笑不出聲,想哭,哭不出眼淚,只有,渾身顫抖,默然不語,這,夠令人傷心,夠令人同情的!

    但,古寒月他卻是毫無怨言.只要是為恩主,任何事,就是罪行滔天,刀斧加身,他也認了!

    憑功力,他要用強,那不是難事。

    無如,他不能那麼做。

    東郭逸唇邊噙著一絲冷酷笑意,深深地看了古寒月一眼,雙目中閃過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光采,抬掌拍向棺中郝百通。

    一窮雙殘等人,誰都以為郝百通必然應掌而起。

    豈料,事實不然。

    東郭逸一掌拍下,躺在棺中的郝百通,竟是毫無動靜。

    一窮雙殘一怔,東郭逸眉一挑,二次抬掌。

    古寒月突然冷冷說了話:「還想再丟一次人麼?」

    東郭逸沉腕收掌,倏地轉過了頭,怒聲道:「駝子,你說什麼?」

    古寒月冷冷說道:「我勸你省省力氣!」

    東郭逸老臉一紅,道:「我就不信……」

    古寒月截口說道:「別拿郝老二開玩笑了,你就是再拍十掌也不行!」

    東郭逸老臉又一紅,道:「你行?」

    古寒月道:「廢話,繫鈴的人,自然能夠解鈴!」

    這話,一絲兒也不差!

    突然間,東郭逸明白了,臉色一變,道:「駝子,你用的是獨門手法『金剛杵』?」

    古寒月淡然說道:「你還不算太糊塗!」

    本來,落拓青衫西風醉客就聰明絕頂!

    東郭逸臉又一紅,道:「怪不得……」

    古寒月截口說道:「你明白了?」

    東韓逸道:「明白了,怎麼樣?」

    古寒月淡淡說道:「不怎麼樣,不怕丟人的人,誰能把他怎麼樣?」

    這句話,夠損!可也真能出氣!

    東郭逸有點羞惱成怒,厲聲說道:「駝子,你敢……」

    「不敢!」古寒月道:「我只勸你以後凡事少逞能!」

    好,又是一句!

    東郭逸咬了咬牙,道:「駝子,你該早說!」

    古寒月道:「早說什麼?」

    東郭逸道:「你用了獨門金剛杵!」

    古寒月搖頭淡笑:「哪能早說!」

    東郭逸道:「怎麼?」

    古寒月答得氣人:「早說你就丟不了人,現不了眼,以後還會逞能!」

    東郭逸勃然大怒,但卻莫可奈何,道:「駝子,我看你的!」

    古寒月挑了挑眉,道:「怎麼,現在找我了?」

    東郭逸沒說話,他不敢說,再說一句,只怕換來更損的。

    古寒月淡然一笑,道:「你給我睜大了眼,看清楚了!」舉步走了過去。

    東郭逸冷哼一聲,讓向一旁。

    金剛杵是鐵面神駝的獨門手法,要解此金剛杵手法,在他古寒月手下,那當然是易如反掌吸灰,毫不費事。

    豈料——

    古寒月一指點下,郝百通依然如故,仍是那麼直挺挺的躺在那兒,別說設應指而起,就是動也未動一下!

    古寒月一怔。

    適時,東郭逸開了口,冷哼說道:「怎麼,駝子,不靈了?看來,丟人的只怕不只我……」

    古寒月巨目暴閃寒芒,陡揚冷哼,二次抬手,又一指點下。

    無奈,獨臂劍客仍然沒動。

    金子美師兄弟方自一驚。

    窮神柳悟非忽地大喝:「駝子,郝老二他……」

    古寒月臉色一變,伸手搭上郝百通腕脈。

    只一搭,立刻神情狂震,臉色大變,鬚髮懼張,渾身顫抖,一絲寒意打心底湧起,呆住了!

    一窮雙殘入目他那失常神態,情知不妙!

    柳悟非虎撲過來,一把攫上古寒月肩頭,沉聲說道:「駝子,怎麼回事,說?」

    古寒月沒動,也沒答話,整個人,像麻木了一般。

    柳梧非身形一顫,厲聲說道:「駝子,莫非……」

    古寒月突然開了口,話聲,顫抖得厲害,而且無力:「郝老二死了!」

    柳梧非五指一緊,直如鋼鉤,駭然失聲:「什麼,駝子,你……」

    古寒月唇邊浮現一絲苦笑:「連我也不知道……」

    「放屁!」柳悟非陡揚厲喝,掌心猛吐,把古寒月高大身形震退數步,然後,他左掌疾探,握住了郝百通腕脈。

    立時,他渾身暴顫,鬚髮倒豎,目光呆呆,張了幾次嘴,兩串老淚奪眶而出,撲簌簌落下。

    金子美師兄弟魂飛魄散,心膽皆裂,駭然失聲:「柳前輩,家師……」

    柳悟非帶著老淚,顫聲說道:「你師父這回真的撒手西歸了……」

    金子美師兄弟立刻楞住,尤其金子美,他身形一搖,往後便倒。

    雙殘眼明手快,四掌疾探,把他扶住。

    突聽東郭逸仰面一陣悲淒長笑:「老朋友才走了一個,如今又跟去一個,沒出幾天,英雄一世的武林八劍就少了兩個,死得那麼冤,那麼屈,好不悲痛煞人!」

    聲淚俱下,猛可裡,倒身撫棺痛哭。

    知友可貴,真情感人,血性英豪有幾人?

    古寒月老臉抽搐,熱淚縱橫,緩緩低下頭去。

    金子美突然掙脫雙殘攙扶,玉面一片煞白,顫聲說道:「古前輩,你老與家師當年知友,交稱刎頸,晚輩不敢胡做他想,但晚輩要請教,這是怎麼回事?」

    一句話問得古寒月身形再顫,啞口無言。

    假瞎子忽地冷哼一聲說道:「大娃兒太傻,這還用問?」

    古寒月猛然抬頭,巨目暴睜,厲芒駭人,「瞎子,你怎麼說?」

    假瞎子冷冷笑道:「我瞎子還想聽聽你怎麼說呢!」

    古寒月威態一斂,顫聲說道:「瞎子,你該知道,我從沒失過手!」

    假瞎子冷冷說道:「我知道,可是郝老二死了!」

    古寒月道:「你認為是我失了手?」

    假瞎子道:「像你這樣的功力,失手該不可能……」

    這是良心話!

    頓了一下,接道:「不過,你總得給我們幾個,一個說法!」

    這話不錯,主意是他出的,下手封穴的也是他,他確該向大夥兒有個交待,這是推脫不了的事。

    但,古寒月他能說什麼?將口數張,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驀地裡,他腦際靈光一閃,閃身撲向棺木。

    柳悟非一驚,厲喝說道:「駝子,你要幹什麼?」探掌便抓古寒月右臂。

    古寒月長眉一挑,一聲輕喝:「化子,閃開!」

    右腕一沉微抖,柳悟非被震得退出去好幾步。

    適時,東郭逸翻身而起,單掌一抖,疾拍古寒月前胸:「駝子,你想毀屍,我跟你拼了……」

    古寒月淡喝說道:「你更糊塗得該死!」右掌一撩,反掃東郭逸右臂。

    按說,憑古寒月現在一身功力,震開東郭逸該像震開柳悟非一樣地輕描淡寫,容易巳極。

    誰知,兩腕相接,兩個人身形都是一晃,東郭逸竟沒被震退。

    古寒月一怔收手:「酒鬼,你何時練得……」

    話還沒完,東郭逸神色一變,已然跑出數步。

    到底不行,還是被震退了!

    古寒月巨目異采一閃,沒再多說,跨步向前,逼近棺木,五指伸處,扯開郝百通衣衫前襟。

    剎時間,他又呆住了,而且悲憤填膺,殺機直冒。

    獨臂劍客郝百通,那前胸心口之上,一隻淡烏掌痕,赫然在目,這掌痕,跟巨靈劍客武維揚所受的一般無二。

    總算明白了!

    但,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柳悟非也看得清楚,震聲大喝:「駝子,這怎麼說?」

    古寒月沒理他,轉注金子美,道:「大娃兒,你過來瞧瞧!」

    金子美率同四個師弟閃身上前,只一眼,立刻變色驚問,道:「古前輩,家師是死在這掌力之下?」

    古寒月點了點頭:「不錯,我駝子沒學過這種歹毒掌力!」

    金子美目毗欲裂,道:「前輩可知這是誰下的毒手?」

    古寒月搖頭說道:「不知道,不過,由此可知,殺郝老二跟殺武老大的,是同一個人,這個人,一窮雙殘見過!」

    金子美轉注柳悟非,尚未發話。

    假瞎子突然冷冷說道:「大娃兒,你何不問問他,誰會這種掌力?」

    好厲害,古寒月臉色為之一變,冷喝說道:「瞎子,你……」

    「我怎麼樣?」假瞎子冷冷說道:「這不該問?你不知道?」

    古寒月默然無語。

    金子美適時說道:「前輩……。」

    古寒月截說道:「這是駝子那幼主的獨門掌力,但駝子敢以性命擔保,殺武老大跟郝老二的,絕不是駝子幼主!」

    金子美雙眉一挑,道:「那麼是誰?」

    古寒月道:「我不敢斷言!」

    東郭逸突然冷冷說道:「我敢斷言!」

    古寒月道:「酒鬼你說是誰?」

    東郭逸冷笑說道:「你駝子幼主,慕容繼承!」

    古寒月變色說道:「酒鬼,你敢血口亂噴?」

    東郭逸道:「我可是有根據!」

    古寒月冷喝說道:「說!」

    東郭逸道:「掌力既稱獨門,放眼宇內,誰還會這種掌力?」

    古寒月咬牙說道:「除了駝子幼主,跟駝子幼主之師外,舉世該無第三人!」

    東郭逸冷笑說道:「武林之中,只見過慕容繼承,可沒見過慕容繼承之師,折劍莊、埋劍堡這兩處地方,也只有慕容繼承到過!」

    古寒月道:「你酒鬼怎知這兩處地方,只有駝子幼主到過?」

    東郭逸冷笑說道:「在場這幾個,可沒一個還見過旁人!」

    這話不錯!

    古寒月心中一動,立刻轉向金子美:「大娃兒,昨夜是誰守靈?」

    金子美道:「晚輩四師弟與五師弟!」

    古寒月又望向兩個年輕漢子,道:「你二人可曾有片刻離開過?」

    兩年輕漢子道:「投有!」

    這可麻煩了,難不成那人能殺人於無形?

    這,除了聖心神僧外,沒一個能辦得到。

    古寒月長眉一皺,又向金子美道:「大娃兒,打昨夜至今,郝老二身邊可曾離過人?」

    金子美想了一想,道:「沒有,只有昨夜古前輩離去後,晚輩曾離開過小樓一會兒,不過,那只是一會兒……」

    古寒月巨目一亮,道:「下手殺個人,該夠了……」

    轉望東郭逸,冷然接道:「酒鬼,聽見了麼?」

    東郭逸冷冷說道:「聽得清楚,工夫足夠,可是你看見有人進入小樓麼?」

    古寒月道:「駝子沒看見,你準知不會有人乘隙進入小樓?」

    東郭逸道:「我不知道,誰也不敢斷言,你駝子難道就准知道,在那一會兒工夫中,會有人乘隙潛進小樓不成?」

    古寒月毅然點頭:「除了這,別的沒機會下手!」

    東郭逸道:「怎麼說,這也只是推測!」

    古寒月道:「酒鬼你是向我要證據?」

    東郭逸道:「當然!我有證據證明他慕容繼承殺人,你也應該找出證據,為他慕容繼承脫嫌,要不然……」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要不然怎麼樣?」

    東郭逸冷笑說道:「要不然就是他慕容繼承殺人!」

    古寒月默然不語,良久才道:「我現在拿不出證據!」

    東郭逸道:「那你現在就不能勉強我們幾個說人不是慕容繼承殺的!」

    這話不錯,古寒月他明知不是慕容繼承下的毒手,可是苦無證據,他沒辦法不讓人家這麼想。

    何況,兩件慘事,唯一的證據都對慕容繼承極為不利。

    古寒月沉默了一下,道:「酒鬼,駝子幼主是剛才跟駝子一起來的,在場的不只是駝子主僕兩個,大娃兒兄弟都看得清楚!」

    不錯,剛才沒人見慕容繼承下手。

    東郭逸冷笑說道:「駝子,你不是說昨夜那段工夫夠麼?」

    古寒月道:「但駝子幼主昨夜沒來埋劍堡!」

    東郭逸道:「你怎麼知道?」

    古寒月道:「那段工夫是在昨夜駝子離去之後.而駝子到達八方客棧時,駝子幼主正好好坐在八方客棧房中,假如是他,他該落在駝子之後!」

    這分析,是理!東郭逸冷冷說道:「誰知道?」

    古寒月道:「我知道!」

    東郭逸道:「你知道不算數!」

    古寒月道:「誰知道才算數?」

    東郭逸道:「我們幾個知道才算數!」

    古寒月冷哼說道:「不明是非,不分黑白,你們知道了又如何?」

    東郭逸臉色一變,道:「駝子,我要使你在『理』字下低頭……」

    冷冷一笑,轉注金子美,道:「子美,那慕容繼承是否曾走近棺木五丈?」

    金人美點頭說道:「慕容繼承曾在家師靈前一拜!」

    東郭逸目中寒芒一閃,道:「他設有對郝老二的詐死起疑?」

    金子美道:「曾起疑,但終於瞞過了他!」

    東郭逸倏地仰天悲笑:「駝子,這怎麼說?」

    古寒月道:「什麼怎麼說?」

    東郭逸道:「就因為他動了疑,所以他藉那—拜之勢下了毒手!」

    古寒月勃然變色,道:「酒鬼,你十足的血口噴人!」

    東郭逸冷笑說道:「想必你又有辯解?」

    古寒月道:「不是辯,是事實,當時我曾暗以兩儀神罡相試!」

    東郭逸道:「結果如何?」

    古寒月道:「慚愧得很,我多慮了!」

    東郭逸冷笑說道:「你曾以兩儀神罡相試,誰知道?」

    古寒月道:「沒人知道,我自己知道!」

    東郭逸道:「我說過,你知道的不算數!」

    敢情說了半天,根本沒人相信。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那麼,我的話全是白說了?」

    東郭逸道:「差不多!」

    古寒月有了三分火氣,道:「你們幾個是認定了?」

    東郭逸道:「別人怎麼想我不管,我是認定了!」

    古寒月巨目暴閃寒芒,道:「酒鬼,你一向遇事冷靜,心智、眼光,也都比化子、瞎子、聾子三個為高,你明明知道殺武老大、郝老二的不是古寒月幼主,彼此多年知交,交稱莫逆,卻為什麼不幫個忙澄清,反而睹白謂黑,火上澆油,難不成你真不要朋友了?」

    東郭逸臉色一變,冷笑說道:「這倒好,你駝子竟替你那幼主反咬起我來了,不錯,你說的,我承認,無奈,事實俱在,證據確鑿,我幫不上忙,而且,武老大、郝老二跟我也是多年的朋友,他兩個死得冤屈,死得悲慘,我不能幫你的忙,什麼叫睹黑謂白?我這是就事實論事.什麼叫火上澆油?為朋友說話,人人都該如此,至於你這個朋友,要不要兩可,為免步武老大、郝老二後塵,這種朋友,還是少要為妙!」

    這番話厲害,乍聽很夠義氣,其實,義氣過了分。

    柳悟非仰天怒笑,道:「酒鬼說的是,駝子,閉上你的嘴巴,你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別想為那慕容繼承脫罪!」

    假瞎子冷冷說道:「駝子,你聽清楚了,瞎子、聾子,跟化子、酒鬼,同此一心,誓死為老朋友報此血仇……」

    古寒月渾身顫抖,目光落到金子美臉上:「大娃兒,你怎麼說?」

    金子美毫不猶豫,挑眉說道:「晚輩等師仇不能不報,前輩原諒!」

    東郭逸目中異采連閃,長笑說道:「駝子,聽見了麼!我勸你省省心吧!」

    古寒月巨目暴射威稜,鬚髮懼張,沉聲說道:「酒鬼,真是好朋友,我駝子永遠會記住你這把火!」

    東韓逸冷笑說道:「隨你怎麼想都行,為朋友,我酒鬼拼上了這顆頭、這條命!」

    古寒月巨目環掃,道:「那麼說吧.你們幾個打算怎麼辦?」

    東郭逸冷冷說道:「駝子,你多此一問,自然是找慕容繼承為朋友報仇!」

    古寒月道:「你有把握!」

    東郭逸冷笑說道:「我剛說過.為朋友,我拼了這條命、這顆頭!」

    古寒月冷笑說道:「你願意捨頭拚命,何苦還要拖上化子,瞎子跟聾子!」

    東郭逸道:「為朋友,誰都一樣,不信,他三個在這兒,你盡可問問!」

    柳悟非突然冷冷說道:「這還用問麼?化子也活夠了,這麼大把年紀躺下,不算夭折,為朋友,就是少活幾年也值得!」

    假瞎子跟假聾子沒開口,看他兩個那種神情,何用多說?

    古寒月身形連顫,啞聲說道:「好,好,好,酒鬼,算你行!」一跺腳,轉身要走。

    東郭逸身形如電,一閃搶出,攔在面前,道:「駝子,哪兒去?」

    古寒月道:「你管不著!」

    東郭逸道:「別的時候我管不著,今天可該另作別論!」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你要攔我?」

    東郭逸道:「正是!」

    古寒月冷笑一聲,道:「就憑你酒鬼?」

    東郭逸道:「在這兒的,不只我酒鬼一人!」

    好厲害,一句話拉上好幾個!

    古寒月巨目威稜一閃:「酒鬼,你好厲害!」

    東郭逸冷冷一笑:「駝子你才知道!」

    古寒月巨目中威稜又復一閃:「酒鬼,我駝子要走,像你這樣的,再有十個也不行!」

    京郭逸道:「跟前我們只有老少九個,你不妨試試看!」

    這更好,連幾個後生晚輩也拉上了!

    對老的,還可以用強,對後生晚輩、故人弟子,可不好意思,再說,他心中對這幾個後生晚輩,也有著一份歉疚。

    古寒月道:「酒鬼,你這是什麼意思?」

    東郭逸道:「問得好,我這叫留下老的釣小的!」

    古寒月心頭一震,驚聲說道:「酒鬼,你是要駝子幼主去而復返?」

    東郭逸道:「你還不算太糊塗!」

    古寒月道:「酒鬼,你要找就找我吧,這筆債,我駝子擔了!」

    東郭逸搖頭說道:「你也躲不掉,但今天我們幾個不找你.今天我們這老少九個,要當著郝老二面前對付慕容繼承!」

    古寒月心頭再震,道:「酒鬼,你要知道,只要駝子幼主去而復返,你們這幾個,可難有一個活口.我駝子也攔他不住!」

    東郭逸道:「我明白,沒人要你攔,他有什麼毒手儘管使,誰教我幾個是郝老二的朋友、徒弟?」

    為朋友置生死於度外,聽起來.很動人,也令人肅然起敬,這種好朋友一輩子難交幾個!

    古寒月瞪目道:「酒鬼,你是有心逼駝子幼主殺人!」

    東郭逸道:「可沒人逼他殺武老大、郝老二!」

    古寒月身形一顫,道:「酒鬼,你是有心加重駝子幼主一身罪孽,陷他於萬劫不復!」

    東郭逸道:「是他自己找的,當初他就不該上門殺人!」

    古寒月鬚髮暴張,嗔目厲喝:「酒鬼,你這用心好毒!」

    「好說!」東郭逸淡然說道:「比之你主僕,只怕還要差了一點兒!」

    占寒月身形暴顫,咬牙說道:「酒鬼,到今天我才算真正領教你了,我可要告訴你,你們幾個攔我不住!」

    這可是實話!

    東郭逸道:「除非你讓我們這幾個全部躺下!」

    古寒月道:「你以為我不敢?」

    東郭逸面現詭異之色,道:「我拿準了你不敢!」

    古寒月道:「怎麼說?」

    「很簡單!」東郭逸道:「那樣彼此這份仇只有更深!」

    古寒月心頭一震,默然不語。

    這話不錯,只要古寒月出手時傷了任何一人,這份仇,勢將更深,再要澄清幼主與八劍間這件事,也就更難了。

    這一手,不謂不高,不謂不毒。

    其實,這還好,古寒月他沒多想,若是多想想,他會發現這一手之高之毒,還不止於此。

    東郭逸唇邊浮現一絲詭笑:「駝子,怎麼樣?我說你走不了……」

    古寒月突然一聲冷哼,巨目暴射冷電:「酒鬼,駝子要試試,讓開!」單掌一揮,擊向東郭逸左肩。

    好主意,只要東郭逸一閃,他就可脫身了。

    豈料,東郭逸沒閃,冷冷一笑:「駝子,天底下沒那麼便宜的事,有膽你就打打看!」雙肩一晃,又挺身迎上。

    古寒月心頭一震,連忙沉腕收掌。

    但,適時,東郭逸卻突出一指,疾點他的曲池穴。

    出手之快,駭人聽聞,指力之凌厲,武林罕見。

    古寒月還真投有料到,一驚側身,巨目一睜,詫聲說道:「酒鬼,你何時學來這一手兒?」

    東郭逸冷笑說道:「多得很呢,你要不要再瞧瞧!」右掌一翻猛抖,一股罡風如刃,直截古寒月右臂。

    古寒月悚然動容,道:「酒鬼,你瞞得朋友們好苦,這等功力,足列當世二三人!」沒接,也沒還擊,高大身形—閃避過。

    東郭逸冷冷說道:「駝子,又來了!」

    五指如鉤,虛空連彈,數縷指風分襲古寒月胸前諸大穴,招法之詭異,見所未見,手段之狠毒,令人寒心!

    古寒月勃然變色,道:「酒鬼,你真打!」

    高大身形又一閃,堪堪避過,險極!

    東郭逸冷笑說道:「為朋友,那是當然!」左掌一圈,猛然拍出。

    古寒月陡挑長眉,右掌一舉,硬接來掌。

    兩掌接實,砰然輕震。

    東郭逸青衫飄飄,身形不過一晃,古寒月卻鬚髮飛揚,退了兩步。

    他吃了虧,他當然吃虧,只用了五成功力能不吃虧?

    他臉色剛方自一變,東郭逸一聲冷笑,又復飛撲而至,單掌一掄橫切,疾斬古寒月右肩,他是存心要廢去鐵面神駝一條膀子。

    出招之快有如閃電,快得連古寒月都來不及招架。

    古寒月一驚,剛要閃身。

    東郭逸手臂暴長,變切為抓,五指已沾上古寒月肩頭。

    古寒月大驚失色.顧不得招架,更顧不得出招反擊,忙閉肩井穴,猛一提氣,高大身形硬生生地橫移數寸。

    但,仍慢了一步。

    「嘶」地一聲,—只袍袖被東郭逸齊肩扯下,好不狼狽!

    雖說穴道已閉,指尖只是掠過,一條膀子也一陣酸麻。

    夠險的.再差分毫,這條膀子便算完了。

    古寒月嚇出一身冷汗,臉上更變了色,巨目盡射訝異:「酒鬼,我不信你有這高功力!」

    東郭逸沒再進襲,一揚手中破袖,道:「事實如鐵,不信也得信!」

    古寒月道:「酒鬼,你何時練得這高身手?」

    東郭逸道:「修為各憑苦功,我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古寒月道:「可是令我動疑!」

    東郭逸神情一震,臉色微變,道:「你動什麼疑?」

    古寒月道:「你酒鬼不該有這高功力!」

    東郭逸冷然一笑道:「事實上我有!」

    古寒月道:「那你就不是『落拓青衫西風醉客』東郭逸!」

    東郭逸—驚說道:「那麼駝子你說我是誰?」

    古寒月巨目凝注,默然不答。

    怪了,東郭逸臉上竟有了不安之色,道:「駝子,你聾了啞了?」

    古寒月突然說道:「我不聾不啞!」

    東郭逸道:「那麼答我問話?」

    古寒月巨目一眨不眨,道:「你要我說?」

    東郭逸道:「我想聽聽!」

    古寒月道:「你很高明,我承認被你瞞了很久,整得好慘,但到頭來你還是沒能逃過我古寒月的雙目……」

    東郭逸神情猛震,仰天縱聲長笑。

    古寒月震聲說道:「酒鬼,你笑什麼?」

    東郭逸笑聲倏住,冷冷說道:「我笑你!」

    古寒月道:「笑駝子怎地?」

    東郭逸道:「笑你有很深沉的心智!」

    古寒月巨目寒芒一閃,道:「酒鬼,怎麼說?」

    東郭逸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挑撥離間!」

    這倒好,反被他先咬了一口!

    古寒月勃然色變,冷笑說道:「酒鬼,心智深沉的,該是你!」

    「豈敢!」東郭逸冷笑說道:「酒鬼我為的是朋友!」

    古寒月縱聲大笑,聲震屋宇,懾人撼人:「好一個為朋友,閣下,你那一套瞞得過一窮雙殘,卻瞞不過我古寒月,你敢讓我取下你臉上的易容之物?」

    東郭逸神情又是一震,大笑說道:「駝子,酒鬼臉上只有一張人皮!」

    古寒月道:「古寒月正是要剝下那張人皮!」

    東郭逸目中奇光一閃,轉注—窮雙殘笑道:「化子,你三個聽見了麼,好毒!好狠!」

    假瞎子冷冷說道:「酒鬼,我不是你!」

    東郭逸道:「是我便如何?」 。

    假瞎子道:「是你,我就沒工夫跟他囉嗦!」

    東郭逸大笑說道:「說得是!」

    收回目光,凝注古寒月,道:「駝子,你聽見了,朋友不讓我跟你囉嗦!」

    古寒月冷冷說道:「豈不正中了你的下懷!」

    東郭逸道:「我可也正有這意思!」

    古寒月冷然怒笑,巨目威稜投向假瞎子:「瞎子,你可是真瞎了?」

    假瞎子冷笑說道:「可能我瞎子是真的瞎了,要不然,我瞎子哪能分辨不出,交得交不得的好壞朋友?」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瞎子,你難道看不出……」

    「我看得出!」假瞎子冷然截口說道:「酒鬼這種朋友,沒你這種朋友值得交!」

    東郭逸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這笑意表示什麼,任何人無從意會。

    古寒月巨目威稜暴射,似欲發作,但倏又一歎說道:「瞎子,東郭酒鬼何來這高功力?就算你眼睛瞎了,你的心可沒瞎呀,怎不仔細想想?」

    假瞎子道:「我想過了,酒鬼的話對,修為在各人苦功,沒有告訴人的必要,我瞎子也還有幾套秘而未宣、壓箱底的玩藝兒!」

    古寒月長目剛挑,終又搖頭:「瞎子,多年的朋友,誰還不清楚誰麼?」

    這話不錯,誰有多少,彼此都該清清楚楚。

    豈料——

    假瞎子冷笑說道:「好話,我三個就不知你何時學來這麼多!」

    古寒月巨目一瞪,道:「瞎子,我不是已告訴你三個原因麼?」

    假瞎子道:「那麼,難不成就只准你有奇遇麼?」

    這是理,一句話堵住了古寒月的嘴。

    東郭逸冷冷笑道:「說得是,難不成你駝子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酒鬼就不能有奇遇?有奇遇就非告訴你不成?」

    古寒月聽若無聞,轉注柳悟非,道:「化子,你怎麼說?」

    柳悟非尚未答話。

    東郭逸一旁冷然插了嘴:「駝子你多此一問,一窮雙殘、醫、卜、酒,這宇內七個老怪物,何曾有過二心?」

    古寒月不理,冷冷逼視:「化子,我問的是你?」

    柳梧非道:「駝子,你聾了?」

    古寒月臉色一變,道:「化子,怎麼說?」

    柳梧非老眼一翻,道:「酒鬼的話,你沒聽見麼?」

    古寒月瞪目道:「難道你也跟瞎子一樣的糊塗?」

    柳悟非道:「瞎子可是舉世皆知的機靈人,說他糊塗的,你駝子是第一個,這,你駝子應該很清楚!」

    這話不錯,一窮雙殘,化子、聾子好對付,唯獨瞎子鬼見愁,其機靈多智,委實是舉世皆知!

    古寒月道:「智者有一愚,再聰明的人,他也有一時的糊塗!」

    柳悟非道:「我三個糊塗的時候夠長了,現在是剛明白過來!」

    敢情這話裡帶著刺兒!

    古寒月巨目威稜怒閃,身形暴顫不語。

    適時,東郭逸目射詫異色,嘿嘿笑道:「駝子,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少費口舌……」

    古寒月霍然轉注,鬚髮暴張,厲笑說道:「閣下,你夠厲害,夠高明,手法也夠陰狠,夠毒辣,古寒月要當著他三個的面,揭開你臉上那張人皮,看看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長相!」

    東郭逸嘿嘿笑道:「駝子,你行麼?」

    古寒月道:「古寒月拼著流血五步,你試試看!」

    單掌一揮,飛攫東郭逸面門。

    東郭逸詭笑說道:「今天你還怕沒血流麼?」

    側身錯步,立掌如刀,橫截古寒月腕脈,既快又狠!

    古寒月心頭一震,左腕倏沉,一縮暴張,仍攫東郭逸面門,他是認準了東郭逸臉上有文章。

    東郭逸一笑揚聲說道:「化子,你三個瞧見了沒有?駝子他這可是拚命的打法,別袖手旁蔑,瞪著眼不動,化子上來幫忙,瞎子跟聾子守著門兒,留神他溜了!」

    說著,身形橫閃,飄向一窮雙殘。

    一窮雙殘猶豫未動,東郭逸又揚輕喝:「化子,你三個聾了不成?駝子他跟慕容小狗,下手武老大、韓老二之時,可曾顧到江湖道義?」

    一句話聽得一窮雙殘臉上變了色,雙殘冷哼一聲,雙雙飛身而起,掠到古寒月背後,攔住退路。

    古寒月驚怒交集,大喝揚掌,兩儀神罡猛襲而出,飛捲東郭逸前胸要害。

    東郭逸既不還擊,也不招架,嘿嘿一笑,挪步閃身,橫移五尺,他是躲開了,那兩儀神罡卻撞向了柳悟非。

    柳悟非勃然大怒,厲聲叫道:「駝子,你是逼我出手!」單掌一翻,便要硬接。

    東郭逸適時叫道:「化子,接不得,這是駝子獨步宇內的兩儀神罡!」

    出指如電,疾點古寒月左太陽穴,竟然是煞手!

    柳悟非冷哼一聲,道:「化子不瞎,我就是要試試它有什麼驚人之處!」

    兩儀神罡威力無倫,所向披摩,這哪能試?柳梧非他要以身試之,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想試,古寒月可不敢讓他試,否則這誤會勢將更深,更難解,大驚之下,悶哼一聲.咬牙沉腕,硬生生地盡斂神功,身一偏,又待撲向東郭逸。

    他卻忽略了一點,他自己收斂了兩儀神罡,柳悟非那凝足功力、雄厲威猛的一掌,可是仍然襲了過來。

    躲過了一指,沒躲過一掌,他如今一身功力高絕,窮神這一掌可也不凡,砰然一聲,正中左脅,踉蹌暴退,血氣翻騰,一口熱血差點沒衝口噴出。

    柳悟非—愕,古寒月臉上神色剛變,東郭逸已如閃電般欺至,陰笑一聲,右掌猛抖,直逼古寒月前胸。

    他想再補一掌,簡直是落井下石,血海大仇也不過如此,哪裡像是相交多年,因故反目的朋友?

    古寒月巨目盡赤,暴喝說道:「酒鬼素性仁厚,你這一點便不像!」

    剛欲強忍內創,再提兩儀神罡。

    驀地裡,一聲清越長嘯,如龍吟,似鶴唳,由遠而近,劃空傳到。

    是慕容繼承去而復返了!

    古寒月機伶一顫,鐵面變色,顧不得拒敵,身形一閃,避過東郭逸一掌,騰身疾射前廳。

    東郭逸目中詭異之色電閃,一聲陰笑:「駝子,你難得好心,可惜沒那麼容易,瞎子、聾子,留神!駝子要溜!」

    喊歸喊,他自己卻站著沒追。

    假瞎子跟假聾子同聲冷笑:「我兩個瞧得清楚,他走不掉!」

    四掌齊揚,兩股陰柔掌力橫截古寒月。

    古寒月目眥欲裂,悲怒厲喝:「你兩個是想死?閃開!」

    鐵腕雙掄,分迎四掌。

    掌力相接,砰然大震,雙殘身形暴退,神色齊變。

    古寒月只不過身形一晃,二次騰身又衝。

    豈料——

    雙殘又揚怒笑:「駝子,好驚人的功力,除非讓我倆躺下,否則你走不了!」

    兩條身形疾閃會合,再度攔住去路,四掌一揚,又是一片陰柔勁氣壓至,這一次,較前一次威力倍增。

    古寒月鬚髮暴張,剛欲張口。

    適時一條人影捷如閃電,疾掠入廳。

    古寒月知道不妙,顫聲大呼:「幼主掌下留……」

    「情」字尚未出口,雙殘一聲悶哼,身形砰然飛起,直如斷了線的風箏,雙雙向廳內落去。

    柳悟非.東郭逸一齊騰身,各接一個,同時落地。

    大廳門口,慕容繼承星目含威,眉挑凶煞,冷然而立。

    再看雙殘,已面如金紙,氣若游絲,寂然不動。

    古寒月渾身暴顫,唇邊滲血,垂首不語。

    東郭逸神色木然,沒說話。

    柳悟非者臉煞白,鬚髮暴張,目光如炬,直逼慕容繼承:「慕容繼承,他兩個跟你何仇何恨,你下手如此狠毒!」

    慕容繼承目中寒芒一閃,不答反問:「閣下何人?」

    柳悟非厲叱說道:「憑你這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也配動問老化子名號!」

    慕容繼承眉宇間殺機又現,一聲冷笑:「好話!」右掌欲舉。

    古寒月猛然抬頭,啞聲發話:「幼主,這幾位是老奴多年知交,武林人稱『窮雙殘』!」目光落向東郭逸,剛要接下去。

    東郭逸突然冷笑說道:「古駝子,哪個是你的多年知交?你該說是冤家對頭!」

    古寒月長眉一挑,道:「閣下,你是……」

    「我怎麼樣?」東郭逸截口說道:「你問問化子承不承認!」

    古寒月沒問,他知道,問了更糟!

    慕容繼承冷冷一笑,道:「不承認更好,知交哪有干戈相向的!」

    東郭逸道:「有,古往今來,不乏例證,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摹容繼承道:「恃眾欺我恩叔,當然你得還我一個明白!」

    東郭逸道:「倘若我不還呢?」

    慕容繼承答得冰冷慄人:「一個也別想活著出此大廳!」

    東郭逸道:「好狂的後生!」

    慕容繼承道:「我說得出做得到,不信你試試!」

    東郭逸冷笑說道:「你怕我不試?問你身邊那位恩叔好了!」

    慕容繼承一怔,目光投向古寒月!

    古寒月他哪能說,又能說些什麼,心頭一震,道:「幼主.這只是一點小誤會……」

    東郭逸冷笑說道:「小誤會也值得拚命?」

    古寒月臉色一變,慕容繼承皺了皺眉,道:「恩叔!」

    古寒月一震躬身:「容老奴稍後詳稟……」

    東郭逸冷笑說道:「有關的人都在這兒,還是當面說的好!」

    敢情他是一步也不肯放鬆!

    古寒月臉色又是一變,道:「閣下,救人要緊!」

    東郭逸冷冷說道:「不用救了,聾子已經死了!」

    慕容繼承神情一怔,古寒月激聲大喝:「你胡說!」

    東郭逸冷然說道:「不信你自己瞧瞧!」

    古寒月心頭震撼,身形才動。

    柳悟非已然閃身橫向東郭逸,只一摸假聾子腕脈,立即神色巨變,鬚髮暴張,一聲厲喝:「慕容繼承,化子跟你拼了!」

    他沒有說假聾子是否真的死了,其實何用再說?

    話落,閃身撲向慕容繼承。

    東韓逸突然伸手一攔:「化子,瞎子如何?」

    柳悟非聽著無聞,抬手一格,正待二次閃身。

    東郭逸適時又揚沉喝:「化子,我問你瞎子如何了!」

    柳悟非一震說道:「瞎子還有救!」

    東郭逸道:「那麼,你不要瞎子的命了?」

    柳悟非明白了,一驚,沒能答上話。

    東郭逸冷冷一笑,又道:「把瞎子給我!」

    柳悟非默默地,就要把瞎子遞給東郭逸。

    古寒月陡然目閃威稜,沉聲喝道:「化子,且慢!」

    柳悟非一怔收了手,道:「駝子,你要幹什麼?」

    古寒月道:「使不得!」

    柳悟非道:「怎麼使不得?」

    古寒月目注東郭逸,冷冷說道:「先弄清楚他是誰,再交給他不遲!」

    東郭逸神情一震,尚未說話。

    柳悟非已然說道:「你眼不瞎……」

    古寒月截口說道:「但走了眼!」

    柳悟非冷冷說道:「在化子面前,你少來這一套!」

    伸手又要把假瞎子遞給東郭逸。

    古寒月突然欺前一步,大喝說道:「化子,你要瞎子跟聾子一樣?」

    柳悟非一震縮手,東郭逸適時冷笑:「化子,休要中了他挑拔離間計!」

    古寒月巨目威稜一閃,冷笑說道:「是不是挑撥離間,你心裡明白,聾子他適才可沒死!」

    東郭逸道:「那是適才,適才他還好好地站在這兒呢!」

    古寒月道:「匹夫好一張利口.聾子他身無重傷,並不至死!」

    東郭逸道:「如今聾子可是死在於我懷裡。」

    古寒月道:「他該說死在你手裡!」

    東郭逸臉色一變,冷笑說道:「在場都看得清楚,是慕容繼承他下的毒手!」

    不錯,這是在場有目共睹的事實!

    古寒月道:「可惜在場沒瞧見你補了一手!」

    東郭逸道:「難不成駝子你瞧見了?」

    古寒月道:「古寒月我沒瞧見!」

    東郭逸大笑說道:「古駝子,事到如今,你還敢血口噴人?」

    古寒月冷冷說道:「古寒月幼主在此,你可以問問,他有沒有存心殺死雙殘!」

    東郭逸道:「未存殺人心,人卻死了,駝子你別把我當作三歲孩童,這還用問麼?他根本也不會承認!」

    慕容繼承突然冷冷接口道:「慕容繼承沒有不敢承認的事。」

    東郭逸道:「那麼你說說看!」

    慕容繼承道:「我功留三分,僅略示薄懲!」

    東郭逸大笑說道:「好一個功留三分,略示薄懲,聾子他四肢已冷,這該怎麼解釋?」

    慕容繼承尚未答話!

    古寒月已然冷冷接口說道:「問你自己,在化子懷中的瞎子未死,這又作何說?」

    東郭逸臉色一變,道:「也許瞎子他命大造化……」

    古寒月截口說道:「古寒月幼主瞎聾兩不識,用不著厚此薄彼,同時下手兩個人,也不可能∼個打得輕,一個打得重!」

    東郭逸道:「駝子,那麼你說……」

    古寒月目閃威稜,冷然截口道:「分明你喑下毒手,企圖嫁禍古寒月幼主,一手掩盡在場人耳目,這手法,這用心,夠狠夠毒!」

    東郭逸臉色連變,又驚又怒,道:「相交多年,我還沒瞧出你駝子有此惡毒心腸,有此挑撥離間與嫁禍的高明伎倆!」

    古寒月道:「誰心腸惡毒,誰想嫁禍誰知道,先殺聾子,然後乘機向化子要瞎子,乍看起來,你是怕古寒月幼主傷了瞎於,其實,你是有意讓化子送死,然後再用同一手法殺瞎子……」

    東郭逸身形一震,冷笑說道:「慕容繼承以重手法分襲聾子、瞎子.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駝子,你要是想藉此挑撥離間、血口噴人,反咬我一口,我勸你少枉費心機,柳化子在此,後生晚輩們也在此,問問他們是信不信!」

    古寒月長眉一軒,轉注柳悟非,道:「化子,這……你又怎麼說?」

    柳悟非怒笑說道:「化子我眼不瞎,只有一句話,閉上你那張嘴!」

    這該很夠了!

    東郭逸目中異采一閃,笑笑說道:「駝子,聽見了沒有?」

    古寒月不理東郭逸,巨目怒閃威稜,沉聲說遭:「化子,你難道一點看不出來?」

    柳悟非道:「化子說過,我眼不瞎!」

    古寒月高大身形劇顫,啞聲說道:「化子,你要親痛仇快……」

    柳悟非截口說道:「化子我今年六七十了,誰是親,誰是仇,我分辨得出來!」

    古寒月鬚髮暴張,顫聲說道:「化子,你糊塗得該死,我恨不得……」

    東郭逸突然一聲冷笑,截口說道:「你恨不得怎樣?難不成你還要殺化子?」

    這,又等於火上澆了一勺油。

    柳悟非勃然變色,厲聲說道:「化子我這條命雖不值錢,可也不是任伺人都能拿得去的,駝子你自信有本領,你就儘管拿去!」

    東郭逸又加了幾句狠的,道:「化子,他主僕既能殺武老大、郝老二,瞎子跟聾子,可不再乎手沾血腥,再殺咱們兩個!」

    柳悟非狂笑說道:「那麼,化子我這條老命,就豁出去了。」

    把假瞎子往東郭逸手裡一塞,轉身就要拚命!

    古寒月巨目盡赤,慘然擺手,道:「化子,請再聽我說句話!」

    柳悟非身形一頓,厲笑說道,「古駝子,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古寒月悲笑一聲,道:「化子,我沒什麼話可說的了,拚命可以,但要你化子先點個頭,答應我兩個條件!」

    柳悟非道:「化子我沒那麼多閒功夫,快說!」

    古寒月道:「第一,先救瞎子,遲了只恐瞎子無救,第二……」  巨目暴射威稜,凝注東郭逸,道:「先讓我看看這匹夫的廬山真面目,之後,別說你要拚命,就是要我駝子這條命,我會給你!」

    柳悟非尚未答話,東郭逸突然大笑說道:「好計,好計,駝子,你高明,真高明,想斬草除根,永絕後患,駝子,你打錯了算盤,聾子的朋友多得很,縱然你主僕再殺了瞎子,照樣有血性朋友為他倆索債。想要我把瞎子交到你的手中,別說化子他不肯,你也得問問我,除非也能叫我躺下,否則你如不了願!」

    救假瞎子,柳悟非他本來還可商量,無如,這一來,他可絕不會再點頭了,當下怒笑說道:「駝子,救瞎子用不著你操心,化子跟酒鬼救得了!」

    古寒月道:「只要你先救他,誰動手都一樣,駝子我沒說非要你瞎子交給我不可,你要不放心,盡可自己動手!」

    柳悟非剛要答話,東郭逸突然冷笑說道:「化子,咱們勢非把瞎子交給他主僕不可!」

    柳悟非一怔說道:「酒鬼,怎麼說?」

    東郭逸道:「這是獨門手法,他明知咱們救不了瞎子!」

    柳悟非心神猛震,勃然大怒,戟指古寒月,厲聲說道:「好駝子,你……」

    古寒月冷然截口說道:「化子,真正挑撥離間的,不是我,瞎子現在你二人手中,是不是獨門手法,你何不把他接過來瞧瞧!」

    這話說得不錯!

    柳悟非目光投向東郭逸。

    東郭逸冷然說道:「早在我接得聾子時,就看過了,聾子是被獨門手法所傷,瞎子他當然也是,不信化子你過來看看!」

    柳悟非怒態又現,轉注古寒月,道:「駝子,你還怎麼說?」

    古寒月道:「化子,你看過了麼?」

    柳悟非道:「我化子無須再看……」

    古寒月道:「我要你看過再說!」

    柳悟非冷哼一聲,終又轉身伸手接瞎子。

    慕容繼承突然冷冷說道:「不用看了,他兩個都是傷在獨門絕情掌之下!」

    柳悟非一震收手,厲聲說道:「古駝於,你聽見了麼?」

    古寒月心頭震動,巨目忽現寒芒,逼視東郭逸,道:「你怎知是獨門手法的?」

    東郭逸冷笑說道:「你聾了麼?我說早在我接得聾子時,就已看出……」

    古寒月截口說道:「我問你是怎麼看出的?」

    東郭逸道:「那簡單,我既無能力,救不了聾子.那麼傷聾子的,自然不是人人可以施救的普通手法!」

    這解釋說得過去,很合理!

    古寒月威態一斂,轉向柳悟非:「化子,那也沒關係,我駝子負責救瞎子就是!」

    柳悟非尚未說話,東郭逸冷笑說道:「關係大得很,我跟化子不能把瞎子交給你,化子,你想想看,把羊送向虎口,你能點頭麼?」

    柳悟非厲笑說道:「駝子,你好毒的心腸,除非化子跟酒鬼都躺下,要不然你別想打趕盡殺絕的如意算盤!」

    顯然,他仍是信東郭逸的!

    其實,這難怪,換了誰誰也一樣!

    古寒月巨目暴睜:「化子,你是要眼睜睜地看著瞎子延誤無救?」

    東郭逸搶先接口說道:「這有什麼稀罕,打傷瞎子跟聾子的,不是化子,你主僕本來就是要置我們幾個於死地!」

    古寒月鬚髮暴張,欺身直逼東郭逸道:「匹夫,你好毒的用心,古寒月非要看看你的心是什麼做的不可!」話落掌抬,就要拍出。

    東郭逸閃身飄退,道:「化子,我騰不出手,你擋他一下!」

    柳悟非怒笑說道,「這還用說!」

    閃身擋在東郭逸面前。

    古寒月心神一震,連忙沉腕收掌,他知道,跟化子,他動手不得.一動手,勢必又給化子招來殺身之禍!

    眼前一個無救,一個重傷,一窮雙殘等於毀了兩個,他不能再讓窮神在奸人陰謀嫁禍下犧牲枉死,更不能讓奸人再給自己這位年幼識淺的幼主添加罪孽。

    當下沉聲說道:「化子,閃開,我找的是這匹夫,你別糊里糊塗地替人賣命。」

    柳悟非道:「為朋友賣命,應該,我兩個,你找誰都—樣,只要你能讓我化子躺下,還怕找不上他麼?」

    古寒月急怒交集,跺足說道:「化子,你是被鬼迷了心竅,該死……」

    「叭」地一聲,鋪地花磚碎了一塊。

    他頓子頓,威態忽斂,歎道:「化子,這樣行不?古寒月幼主出手為瞎子療傷,你化子以掌抵住古寒月後心,一命抵一命,如何?」

    柳悟非一怔,道:「駝子,真的?」

    古寒月道:「古寒月何曾騙過你?」

    柳悟非悲怒之態稍斂,道:「為救瞎子,說不得我只好點頭了,駝子,只要慕容繼承他有一絲絲異動,休怪化子我手下無情!」

    古寒月心頭一鬆,道:「化子,你儘管下重手,我死無怨言!」

    東郭逸忽地冷笑說道:「化子,你點了頭,你可知那小的準會點頭?」

    柳悟非臉色一變,道:「酒鬼,怎麼說?」

    東郭逸冷笑說道:「殘忍毒辣,殺人的人再慈悲教人,你可聽說過?」

    柳悟非道:「酒鬼,你是說……」

    東郭逸道:「辦法雖可行,只恐怕慕容繼承他未必肯!」

    柳悟非目光如炬,逼視古寒月:「駝子!」

    古寒月道:「這不肯二字,是你身後那位匹夫說的!」

    不錯,慕容繼承他沒說!

    柳悟非威態稍斂道:「酒鬼……」

    東郭逸截口說道:「慕容繼承他可也沒有說肯,你讓他問問看!」

    未等柳悟非再說,古寒月挑眉轉身。

    豈料——

    他尚未開口,慕容繼承已說了話:「恩叔原諒,侄兒不能從命!」

    東郭逸大笑說道:「化子,如何?」

    柳悟非勃然色變:「駝子,這怎麼說?」

    古寒月沒理柳悟非,目注慕容繼承,驚聲說道:「幼主,這是……」

    他可是做夢也未料到慕容繼承會不答應。

    慕容繼承截口說道:「非侄兒見死不救,殘忍冷酷,實乃師命難違!」

    古寒月—怔,道:「幼主師命如何?」

    慕容繼承道:「恨天掌不出手便罷,既出手,便絕不容人活口,侄兒功留三分,已屬有悖師命,怎能再出手療傷教人?」

    這種師命,委實聞所未聞,令人寒粟!

    古寒月心神震動,道:「幼主師命當真如此?」

    慕容繼承道:「侄兒焉敢欺騙恩叔?」

    古寒月身形顫抖,道:「幼主是要陷老奴於不義?」

    慕容繼承躬身說道:「侄兒不敢,無如師命難違,尚請恩叔曲諒。」

    古寒月鬚髮微張,道:「幼主是要親痛仇快,添己身罪孽?」

    慕容繼承陡挑雙眉,目閃寒芒,道:「師命不敢違,為師命,侄兒不計己身之一切!」

    古寒月身心俱顫,默然不語。

    適時,東郭逸倏揚冷笑,且嘿嘿不止:「化子,看來,瞎子要跟聾子而去,是死定了!」

    柳悟非呆呆愕立,聽若無聞。

    古寒月巨目暴睜,目眥欲裂.唇邊滲血,悲笑說道:「幼主莫非要老奴跪下相求麼?」

    慕容繼承神情一震,唇邊驟起陣陣抽搐……

    恩叔之恩義,高山大海,他慕容一門永世報之不完,慕容繼承他如何能,又如何敢讓古寒月跪下相求?

    別說是他,就是他那雙親十絕書生慕容嵐與上官蘭也不敢。

    古寒月慘然又道:「幼主,非是老奴讓幼主為難,實在是此人絕不能死……」

    慕容繼承陡挑雙眉,雙目微紅:「恩叔,侄兒不敢再不點頭……」

    古寒月大喜,巨目含淚,躬身一拜,道:「老奴多謝幼主成全!」

    其實,人家是為的他這個幼主。

    慕容繼承可不知道,閃身避開,道:「敢請恩叔勿再使侄兒有第二次為難!」

    古寒月道:「老奴不敢!」

    隨即轉向柳悟非,道:「化子,如何?你可都聽見了?」

    柳悟非滿臉惑然,老眼凝注,道:「我化子就不懂!」

    何突如其來地,有此一句?

    古寒月一怔說道:「你不懂什麼?」

    柳悟非道:「不懂你為何突發善心,不惜曲膝求告地要救瞎子!」

    古寒月心頭一震,悲笑歎道:「化子,我不想解釋,你慢慢地會懂的!」

    柳悟非沒說話,東郭逸卻冷冷說道:「不必慢慢,我現在就懂!」

    柳悟非惑然說道:「酒鬼,你懂什麼?」

    東郭逸冷笑說道:「貓哭耗子假慈悲,什麼一命抵一命,他要讓慕容繼承救瞎子,無非是為免日後瞎子向慕容繼承討聾子的債!」

    柳悟非臉色一變,道:「原來如此,那沒用,瞎子恩怨分明,他有恩報恩,有仇必報,傷他的是慕容繼承,救他的也是慕容繼承,本身的恩怨可以抵消,但聾子這筆血債,他不會不討!」

    古寒月勃然色變,怒視東郭逸,尚未開口。

    慕容繼承已目注東郭逸冷然說道:「你是說,我恩叔為我故示恩惠?」

    東郭逸冷笑點頭:「不錯!」

    慕容繼承冷哼一聲,道:「若非因為這樁恩怨無從抵消,你們仍可找我報仇討債的話,這個人我便不教了……」

    古寒月心中頓松。

    東郭逸卻為之臉色一變。

    慕容繼承冷冷一笑,接道:「為使他日能找我報仇索債,我今日非救他不可,如今廢話少說,快給我把他放下!」

    是英雄,是奇豪,不愧十絕後人!

    古寒月投以難以言喻之一瞥。

    柳悟非竟也悚然動容。

    東郭逸目中飛閃一絲詭異色,冷然一笑,放下懷中假瞎子,閃身飄退,站到金子美師兄弟一起。

    金子美低低問了一句:「前輩.池前輩還有救麼?」

    原來假瞎子跟假聾子姓「池」!

    東郭逸道:「解鈴人是系鈐人,池老大應該有救!」

    金子美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這時,慕容繼承已閃身至假瞎子身側,老化子窮神柳悟非,一隻右掌也抵上了古寒月背心。

    慕容繼承齊腰只一探掌,立刻變色而起。

    一絲不祥襲上心頭,古寒月心神一震,急問道:「幼主,莫非他傷勢過重……」

    慕容繼承緩緩搖頭,截口說道:「他心脈已斷,已死多時!」

    古寒月駭然失色,身形才動。

    柳悟非已大叫一聲,撲向慕容繼承。

    古寒月大駭,虛空揚掌,硬截柳悟非如電身形,砰然輕震,柳悟非身形一頓後退.古寒月及時嗔目大喝:「化子,站住,弄清楚了再說!」

    柳悟非鬚髮倒立,悲怒厲笑:「古駝子,還有什麼可說的,這夠清楚的了,瞎子跟聾子都是死在慕容繼承之手,你要再不閃開,化子就先跟你拼了!」

    話落,身閃.神志怕人,瘋狂猛撲。

    古寒月心如刀割,既驚且怒,咬牙橫心,二次揚掌,將之震退,暴喝如雷:「化子,你瘋了!」

    柳悟非老眼赤紅,唇邊溢血,狂笑道:「化子我是瘋了,一窮雙殘向來焦孟不離,如今這轉眼半日工夫,生死老友已去其二,我怎能不瘋?」

    身形一晃,又復撲至。

    古寒月巨目湧淚,剛要三次出掌阻擋。

    柳悟非突然剎住身形,仰天狂笑,聲震屋宇:「罷,罷,罷,技不如人,夫復何言?動的什麼武,報的什麼仇?酒鬼,這筆血債,交給你了,化子我要追隨瞎子、聾子先走一步了!」

    話落,揚掌擊向自己天靈。

    古寒月魂飛魄散,心膽俱裂,大呼一聲:「化子,你真要陷駝子於萬劫不復?」

    柳悟非聞喝手掌略頓,古寒月及時出手如電,虛空一指,點了柳悟非「曲池」穴,柳悟非手臂一軟垂下,古寒月再補一指,柳悟非身形一晃,萎然倒地。

    看慕容繼承,他由始至終視若無睹,聽若無聞,神色冰冷,玉面煞白,木然而立,一動不動。

    再看東郭逸,他不知何時已將假聾子屍體,跟假瞎子放在一起,目射詭異狠毒色,唇邊著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冰冷笑意:「古駝子,這筆帳我暫寄在你主僕頭上,異日莽莽江湖,我看你主僕何處容身,你及早打點著吧!」

    接著,轉注金子美,又道:「子美,池老大跟池老二的屍體,你負責料理一下,正好讓他倆跟你師父做個伴兒!」

    說完,舉步行向地上的柳悟非。

    古寒月矍然驚覺,橫身—攔,道:「匹夫,你要幹什麼?」

    東郭逸冷笑說道:「難不成我會讓化子留在這兒,任你主僕宰割?」

    古寒月巨目威稜迸射,道:「你是要帶走化子?」

    東郭逸冷冷說道:「駝子你多此一問!」

    古寒月道:「休想再來這一套,等我把這第二件事弄清楚後再走不遲!」

    東郭逸道:「什麼事?」

    古寒月道:「看看你那張人皮後的廬山真面目!」

    東郭逸道:「我沒那麼多工夫!」

    古寒月道:「只怕由不得你!」

    東郭逸道:「不是為了帶化子,我早走了!」

    古寒月道:「如今你走走看!」

    東郭逸冷笑說道:「你以為我走不了?」

    古寒月道:「古寒月或許留你不住,但在場的還有古寒月幼主!」

    東郭逸轉注慕容繼承,目中陡現異采,道:「他恐怕也不行!」

    古寒月巨目逼視,道:「真酒鬼沒那麼高功力,莫忘了,我主僕可以聯手!」

    東郭逸神情一震,道:「古駝子,你真要留我?」

    古寒月咬牙點頭,道:「那是自然,別的姑且不談,單就瞎子跟聾子先後死在你手,我站在朋友立場,豈能容你一走了之,逍遙天理之外!」

    東郭逸目中寒芒一閃,冷笑說道:「古駝子,你說人是我殺的麼?」

    古寒月道:「是不是你自己明白!」

    東郭逸道:「沒人願意自認行兇的,這兒幾個後生晚輩看得清楚,他瞎子兄弟是怎麼死的,你可以問問!」

    古寒月沒問,他知道,那是枉然,道:「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聾子且不說,瞎子交到你手之前,可還沒死,還有一口氣!」

    東郭逸道:「我欲救無力,你拖延過久……」

    古寒月截口說道:「我不信你懷抱個死人,而不知其人已死!」

    東郭逸冷笑說道:「那容易辯明,你問問郝老二的大徒弟!」

    古寒月巨目移注金子美。

    金子美冷然說道:「金子美願意為證,東郭前輩是不知道。」

    古寒月一震,道:「子美,你從何得知?」

    金子美雙眉一挑,抬手一指慕容繼承,道:「在他施救之前,晚輩曾問過東郭前輩,池前輩是否有救,東郭前輩當時說,解鈴人是繫鈴人,應該在救,足證東郭前輩不知池前輩已死,否則何來有救之語?」

    古寒月鬚髮暴張,一時卻啞口無語。

    此人的的確極富心智,他處處都能預佈先著。

    東郭逸面有得色,朝著古寒月冷冷地笑道:「古駝子,還要怎麼說,我現有人證,你還能血口相噴麼?」

    古寒月剛要答話,慕容繼承突然冷冷說道:「你很高明,不過我要告訴你一點,我手下功留三分,只傷他二人內腑少許,絕不至震斷心脈!」

    古寒月精神一振,大笑說道:「匹夫,分明你是乘人之危,暗下毒手,企圖嫁禍古寒月主僕,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東郭逸臉色一變,道:「這是他說的,天下沒有人會自承行兇,是不是功留三分,誰知道?有道是:眼見為真……」

    古寒月冷然截口道:「好一個眼見為真,你要知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敢做,天下便沒有古寒月主僕不敢承認的事!」

    東郭逸道:「那再巧不過,天下武林你也可以打聽,落拓青衫西風醉客,是個怎麼樣的人,比你主僕並不差!」

    古寒月厲笑說道:「匹夫,落拓青衫西風醉客可不是你這樣的人,酒鬼名號豈容你假冒敗壞?說,你是要我主僕動手,還是自己取下臉上那張人皮?」

    東郭逸怒笑說道:「古駝子,我既有人證,又有物證,事到如今,你還想顛倒黑白,血口噴人,別仗著四手欺雙拳,須知我也有幾個後生晚輩在側!」

    好陰險、好厲害,又把金子美兄弟拉上來護駕了!

    古寒月心神一震,道:「匹夫,老一輩的事,用不著他們下一輩的管!」

    東郭逸冷笑說道:「可是你別忘了,他等師尊郝老二是死在你主僕之手!」

    古寒月巨目暴睜,電閃寒芒:「我沒有忘記,不過如今我才知道,古寒月的幾個朋友,全是死在你手……」

    慕容繼承臉色一變,突然截口說道:「恩叔,這話怎麼說?」

    古寒月機伶一顫,旋既咬牙橫心,悲笑說道:「幼主請恕老奴大膽妄為,在幼主下手武老大之際,老奴曾在暗中以兩儀神罡悄弭了幼主掌力,郝老二則被老奴制住穴道,服以閉息九詐死避難,不料,他二人竟先後都遭人毒手……」

    東郭逸忽地冷笑說道:「好一個遭人毒手,武老大與郝老二那前胸致命傷痕,可是你那幼主慕容繼承的獨門掌力!」

    古寒月厲聲說道:「所以要看看你匹夫到底是什麼人!」

    東郭逸道:「東郭逸落拓青衫西風醉客,不擅你幼主那種獨門掌力!」

    這話不錯,掌稱獨門,別人哪能使得?

    「是麼?」古寒月冷笑說道:「如果你不是東郭酒鬼,那就該另當別論!」

    東郭逸目中厲芒一閃,尚未說話。

    適時,慕容繼承玉臉一片煞白,顫聲說道:「恩叔,適才恩叔所言,可是真的?」

    古寒月牙一挫,剛要點頭。

    東郭逸突然冷笑說道:「真不真你自己該知道,古駝子為主用心良苦,意圖為你脫罪,可是獨門掌力,哪個學得?你以為這樣便能掩盡天下人耳目,這樣就可保無事,就可使他二人的門徒弟子不向

    慕容繼承尋仇?」

    慕容繼承沒有理他,怕人神態一斂,道:「多謝恩叔,恩叔適才不是說過麼,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做了。侄兒便沒有不敢承認的,為先父威信,為師命,侄兒不惜頭斷血流,粉身碎骨,又何在乎他人尋仇?他說的不錯,掌稱獨門,哪個學得,倘若人人皆擅,也稱不得獨門拿力了。」

    看來,他竟是信東郭逸面不信古寒月!

    其實難怪,在他,他不能不這麼想。他自然也深信恩叔是幫自己,不會幫別人,更不會欺他,有意讓他無意中違抗師命。

    古寒月臉色剛變,東郭逸又已冷笑說道:「看不出你慕容繼承膽識骨氣兩皆不差,倒是個英雄人物,虎父無犬子,那你就等著我們尋仇洩恨吧!」

    話落,立即轉注古寒月,又道:「古駝子,任你用心良苦,人家不領情,為之奈何?」

    這—來,慕春繼承越發地相信恩叔之所以說武維揚、郝百通不是死在他的手下,是怕日後有人向他尋仇了。

    他雙眉一挑,剛叫了聲:「恩叔……」

    古寒月已然鬚髮顫動,悲笑說道:「幼主先莫責怪老奴,且助老奴擒下此人再說!」

    慕容繼承道:「恩叔以為他是誰?」

    古寒月巨目威稜逼視東郭逸,道:「他就是關心人那惡匹夫!」

    慕容繼承—怔,滿面惑然,訝異投注!

    東郭逸身形一顫,大笑說道:「古駝子,來,來,來,你主僕只管動手上。看看你這四手強,還是我六人十二掌厲害!」

    他又拉人了!

    金子美五師兄弟果然飄身而前,緊立東郭逸背後。

    古寒月心神一震,沉聲說道:「子美,你真要管古駝子的事?」

    金子美雙眉高挑,毅然說道:「前輩錯了,子美不敢管前輩的事,

    管的乃是理所當然的師仇,子美也不是對前輩,而是對慕容繼承!」

    這話很明白!

    東郭逸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笑意,反而默不開口。

    古寒月巨目威稜一閃,道:「子美,你師兄弟要找,該找身前那匹夫!」

    金子美道:「不用前輩提醒,子美認得,身前是東郭前輩!」

    敢情,金子美是不信他的!

    東郭逸適時開口說道:「古駝子,你離間不了老的,還想挑撥小的?我勸你少打如意算盤,別枉費心機了!」

    古寒月鬚髮俱張,接不上話。

    慕容繼承卻突然冷哼一聲,舉起了右掌。

    古寒月一驚忙道:「幼主且慢!」

    慕容繼承道:「恩叔不是命侄兒擒下此人麼?」

    古寒月道:「老奴只請幼主擒此匹夫一人!」

    慕容繼承道:「那麼請恩叔叫那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閃開!」

    金子美霍然變色,大聲喝道:「慕容繼承,我師兄弟找的是你,任何人都無法干涉我師兄弟為師報仇!」

    慕容繼承雙眉一挑,一絲冰冷的笑意,浮現在唇角:「那最好不過,慕容繼承就成全你幾個一片孝心!」

    話落,又揚起了右掌。

    古寒月機憐一顫,忙道:「幼主且慢,老奴還有話說!」

    慕容繼承眉頭一皺,蓄勢未發。

    古寒月目光移注金子美,沉聲說道:「子美……」

    金子美冷然截口說道:「前輩是先師多年知交,難不成要攔阻晚輩等為他老人家報仇雪恨?」這幾句,夠份量的了!

    古寒月慘然道:「子美,你身為郝老二衣缽傳人大弟子,總該……」

    金子美冷笑截口,道:「晚輩不糊塗,事實擺在眼前,更不敢血口噴人!」

    看來,他是認定了慕容繼承行兇!

    古寒月長眉陡挑,倏又斂去威態,道:「報仇可以,但駝子要你錯過今日!」

    金子美道:「前輩該知道,嚴師比父,師仇也不共藏天!」

    既不共戴天,便不能有一刻遲緩。

    古寒月高大身形顫動,道:「你也是要親痛仇快……」

    金子美冷笑說道:「誰是親,誰是仇,晚輩分辨得很清楚!」

    古寒月悲笑說道:「可惜你拿仇當作了親……」

    東郭逸突然冷冷說道:「駝子,任是你舌翻蓮花也沒用,何不閉上你那張嘴?」

    古寒月鬚髮豎立,目中威稜怒閃,側顧慕容繼承,道:「幼主,老奴再說一句,請幼主單只擒此匹夫!」

    慕容繼承道:「恩叔豈非讓侄兒為難?」

    古寒月道:「他五人,自有老奴對付!」

    東郭逸身形一震,大笑說道:「子美,聽見了麼?這就是郝老二的多年知交!」

    金子美勃然變色,道:「古前輩,晚輩可始終敬前輩為先師知交!」

    古寒月悲笑說道:「子美,你明白也罷,不明白也要,古駝子是事出無奈,萬不得已,如今隨你怎麼想吧!」

    金子美尚未接話,東郭逸又冷然接口:「先殺人師,又攔人報仇,還能讓人怎麼想?」

    金子美臉色煞白,瞪目叫道:「古前輩……」

    古寒月沉聲截口,道:「有話等擒下這匹夫之後再說不遲!」

    東郭逸道:「慕容繼承他未必能奈何我!」

    慕容繼承冷然說道:「你試試看!」

    東郭逸笑道:「你我不妨都試試看!」

    話落,騰身面起。

    慕容繼承冷冷一笑,右掌疾探,飛襲而出。

    金子美冷喝說道:「慕容繼承,找你的是我師兄弟!」

    他不顧己身生死,要螳臂擋車,以卵擊石。手一揮,五師兄弟並肩出手,分襲慕容繼承週身各大穴。

    古寒月一聲沉喝:「這是老奴的!」

    巨目含淚,鐵掌雙揮,橫截金子美五師兄弟。

    適時,慕容繼承一招落空,雙眉挑處又待發第二招。

    東郭逸忽地一聲詭笑說道:「慕容繼承,你是怕我他日找你報仇索還血債?」

    慕容繼承手上一緩,冷笑說道:「笑話,慕容繼承尚不知怕為何物!」

    東郭逸道:「那你今天為什麼一定要阻我離去?」

    慕容繼承一怔,旋即變色揮手:「滾,葬莽江湖,慕容繼承隨時候駕!」

    東郭逸目中暴射狡黠喜色,嘿嘿一笑,騰身出廳。

    此人不愧狡詐,他是看準了慕容繼承血氣方剛,英雄好強這一點!換了古寒月他是絕對不會上這個當!

    其間不過剎那工夫,等古寒月發覺時,東郭逸一襲青衫已在大廳門口一晃不見,不由急怒交加,急揚厲喝:「幼主,此人縱他不得!」

    慕容繼承猛然醒悟,目閃殺機,冷冷一笑:「匹夫敢欺我!」

    身形如電,穿窗而出,銜後追去。

    古寒月猛揮一掌,喝道:「傻東西,還不住手!」

    金子美五師兄弟身形受阻,一震後退,古寒月適時沉聲發話:「真兇已然遁去,難道你五人要找古駝子拚命不成?」

    五師兄弟懾於神威,未敢再動,金子美悲笑說道:「古前輩,你這是……」

    古寒月威態一斂,歎道:「子美,如今,古駝子不願再說什麼,你只記住我一句話,古駝子幼主不是殺武老大、郝老二、瞎子、聾子之人……」

    金子美陡挑雙眉,道:「前輩……」

    古寒月揮手截口:「古駝子不強人所難,沒勉強你相信,你五師兄弟,甚至於天下武林,總會有明白的一天,看好柳化子,我去去就來!」

    話落,身騰,飛射而去。

    顯然,鐵面神駝赤膽忠心,他不放心幼主。

    四名漢子要動,金子美突然揮手一攔。

    最左一名變色說道:「大師兄是要……」

    金子美震聲說道:「古前輩是恩師多年知交,身為後生晚輩豈可無禮,咱們找的是慕容繼承.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天涯誨角,不怕找不到他。」

    最左那名漢子頭一低,沒再開口。瀟湘子提供圖檔,xieˍ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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